后漢書·列傳·宣張二王杜郭吳承鄭趙列傳

　　宣秉　張湛　王丹　王良　杜林　郭丹　吳良　承宮　鄭均　趙典

　　宣秉字巨公，馮翊云陽人也。少修高節(jié)，顯名三輔。哀、平際，見王氏據(jù)權(quán)專政，侵削宗室，有逆亂萌，遂隱遁深山，州郡連召，常稱疾不仕。王莽為宰衡，辟命不應(yīng)。及莽篡位，又遣使者征之，秉固稱疾病。更始即位，征為侍中。建武元年，拜御史中丞。光武特詔御史中丞與司隸校尉、尚書令會同并專席而坐，故京師號曰“三獨坐”。明年，遷司隸校尉。務(wù)舉大綱，簡略苛細，百僚敬之。

　　秉性節(jié)約，常服布被，蔬食瓦器。帝嘗■其府舍，見而嘆曰：“楚國二龔，不如云陽宣巨公?！奔促n布帛帳帷什物。四年，拜大司徒司直。所得祿奉，輒以收養(yǎng)親族。其孤弱者，分與田地，自無擔(dān)石之儲。六年，卒于官，帝敏惜之，除子彪為郎。

　　張湛字子孝，扶風(fēng)平陵人也。矜嚴(yán)好禮，動止有則，居處幽室，必自修整，雖遇妻子，若嚴(yán)君焉。及在鄉(xiāng)黨，詳言正色，三輔以為儀表。人或謂湛偽詐，湛聞而笑曰：“我誠詐也。人皆詐惡，我獨詐善，不亦可乎？”

　　成、哀間，為二千石。王莽時，歷太守、都尉。

　　建武初，為左馮翊，在郡修典禮，設(shè)條教，政化大行。后告歸平陵，望寺門而步。主簿進曰：“明府位尊德重，不宜自輕。”湛曰：“《禮》，下公門，軾輅馬。孔子于鄉(xiāng)黨，恂恂如也。父母之國，所宜盡禮，何謂輕哉？”

　　五年，拜光祿勛。光武臨朝，或有惰容，湛輒陳諫其失。常乘白馬，帝每見湛，輒言“白馬生且復(fù)諫矣”。

　　七年，以病乞身，拜光祿大夫，代王丹為太子太傅。及郭后廢，因稱疾不朝，拜太中大夫，居中東門候舍，故時人號曰中東門君。帝數(shù)存問賞賜。后大徒戴涉被誅，帝強起湛以代之。湛至朝堂，遺失溲便，因自陳疾篤，不能復(fù)任朝事，遂罷之。后數(shù)年，卒于家。

　　王丹字仲回，京兆下邽人也。哀、平時，仕州郡。王莽時，連征不至。家累千金，隱居養(yǎng)志，好施周急。每歲農(nóng)時，輒載酒肴于田間，候勤者而勞之。其墮懶者，恥不致丹，皆兼功自厲。邑聚相率，以致殷富。其輕黠游蕩廢業(yè)為患者，輒曉其父兄，使黜責(zé)之。沒者則賻給，親自將護。其有遭喪憂者，輒待丹為辦，鄉(xiāng)鄰以為常。行之十余年，其化大洽，風(fēng)俗以篤。

　　丹資性方潔，疾惡強豪。時，河南太守同郡陳遵，關(guān)西之大俠也。其友人喪親，遵為護喪事，賻助甚豐。丹乃懷縑一匹，陳之于主人前，曰：“如丹此縑，出自機杼?！弊衤劧袘M色。自以知名，欲結(jié)交于丹，丹拒而不許。

　　會前將軍鄧禹西征關(guān)中，軍糧乏，丹率宗族上表二千斛。禹在領(lǐng)左馮翊，稱疾不視事，免歸。后征為太子少傅。

　　時，大司徒侯霸欲與交友，及丹被征，遣子昱候于道。昱迎拜車下，丹下答之。昱曰：“家公欲與君結(jié)交，何為見拜？”丹曰：“君房有是言，丹未之許也。”

　　丹子有同門生喪家，家在中山，白丹欲往奔慰。結(jié)侶將行，丹怒而撻之，令寄縑以祠焉?；騿柶涔剩ぴ唬骸敖坏乐y，未易言也。世稱管、鮑，次則王、貢。張、陳兇其終，蕭，朱隙其末，故知全之者鮮矣。”時人服其言。

　　客初有薦士于丹者，因選舉之，而后所舉者陷罪，丹坐以免。客慚懼自絕，而丹終無所言。尋復(fù)征為太子太傅，乃呼客謂曰：“子之自絕，何量丹之薄也？”不為設(shè)食以罰之，相待如舊。其后遜位，卒于家。

　　王良字仲子，東海蘭陵人也。少好學(xué)，習(xí)《小夏侯尚書》。王莽時，寢病不仕，教授諸生千余人。

　　建武二年，大司馬吳漢辟，不應(yīng)。三年，征拜諫議太夫，數(shù)有忠言，以禮進止，朝廷敬之。遷沛郡太守。至蘄縣，稱病不之府，官屬皆隨就之，良遂上疾篤，乞骸骨，征拜太中大夫。

　　六年，代宣秉為大司徒司直。在位恭儉，妻子不入官舍，布被瓦器。時，司徒史鮑恢以事到東海，過候其家，而良妻布裙曳柴，從田中歸。恢告曰：“我司徒史也，故來受書，欲見夫人。”妻曰：“妾是也。若掾，無書。”恢乃下拜，嘆息而還，聞?wù)吣患沃?/p>

　　后以病歸，一歲復(fù)征，至滎陽，疾篤不任進道，乃過其友人。友人不肯見，曰：“不有忠言奇謀而取大位，何其往來屑屑不憚煩也？”遂拒之。良慚，自后連征，輒稱病。詔以玄纁聘之，遂不應(yīng)。后光武幸蘭陵，遣使者問良所苦疾，不能言對。詔復(fù)其子孫邑中徭役，卒于家。

　　論曰：夫利仁者或借仁以從利，體義者不期體以合義。季文子妾不衣帛，魯人以為美談。公孫弘身服布被，汲黯譏其多詐。事實未殊而譽毀別議。何也？將體之與利之異乎？宣秉、王良處位優(yōu)重，而秉甘疏薄，良妻荷薪，可謂行過乎儉。然當(dāng)世咨其清，人君高其節(jié)，豈非臨之以誠哉！語曰：“同言而信，則信在言前；同令而行，則誠在令外?！辈黄淙缓?！張湛不屑矜?zhèn)沃V，斯不偽矣。王丹難于交執(zhí)之道，斯知交矣。

　　杜林字伯山，扶風(fēng)茂陵人也。父鄴，成、哀間為涼州刺史。林少好學(xué)沉深，家既多書，又外氏張竦父子喜文采，林從竦受學(xué)，博洽多聞，時稱通儒。

　　初為郡吏。王莽敗，盜賊起，林與弟成及同郡范逡、孟冀等，將細弱俱客河西。道逢賊數(shù)千人，遂掠取財裝，褫奪衣服，拔刃向林等將欲殺之。冀仰曰：“愿一言而死。將軍知天神乎？赤眉兵眾百萬，所向無前，而殘賊不道，卒至破敗。今將軍以數(shù)千之眾，欲規(guī)霸王之事，不行仁恩而反遵覆車，不畏天乎？”賊遂釋之，俱免于難。

　　隗囂素聞林志節(jié)，深相敬待，以為持書平。后因疾告去，辭還祿食。囂復(fù)欲令強起，遂稱篤。囂意雖相望，且欲優(yōu)容之，乃出令曰：“杜伯山天子所不能臣，諸侯所不能友，蓋伯夷、叔齊恥食周粟。今且從師友之位，須道開通，使順?biāo)?。”林雖拘于囂，而終不屈節(jié)。建武六年，弟成物故，囂乃聽林持喪東歸。既遣而悔，追令刺客楊賢于隴坻遮殺之。賢見林身推鹿車，載致弟喪，乃嘆曰：“當(dāng)今之世，誰能行義？我雖小人，何忍殺義士！”因亡去。

　　光武聞林已還三輔，乃征拜侍御史，引見，問以經(jīng)書故舊及西州事，甚悅之，賜車馬衣被。群寮知林以名德用，甚尊憚之。京師士大夫，咸推其博洽。

　　河南鄭興、東海衛(wèi)宏等，皆長于古學(xué)。興嘗師事劉歆，林既遇之，欣然言曰：“林得興等固諧矣，使宏得林，且有以益之?！奔昂暌娏?，B240然而服。濟南徐巡，始師事宏，后皆更受林學(xué)。林前于西州得漆書《古文尚書》一卷，常寶愛之，雖遭難困，握持不離身。出以示宏等曰：“林流離兵亂，?？炙菇?jīng)將絕。何意東海衛(wèi)子、濟南徐生復(fù)能傳之，是道竟不墜于地也。古文雖不合時務(wù)，然愿諸生無悔所學(xué)。”宏、巡益重之，于是古文遂行。

　　明年，大議郊祀制，多以為周郊后稷，漢當(dāng)祀堯。詔復(fù)下公卿議，議者僉同，帝亦然之。林獨以為周室之興，祚由后稷，漢業(yè)特起，功不緣堯。祖宗故事，所宜因循。定從林議。

　　后代王良為大司徒司直。林薦同郡范逡、趙秉、申屠剛及隴西牛邯等，皆被擢用，士多歸之。十一年，司直官罷，以林代郭憲為光祿勛。內(nèi)奉宿衛(wèi)，外總?cè)穑苊芫瓷?，選舉稱平。郎有好學(xué)者，輒見誘進，朝夕滿堂。

　　十四年，群臣上言：“古者肉刑嚴(yán)重，則人畏法令；今憲律輕薄，故奸軌不勝。宜增科禁，以防其源。”詔下公卿。林奏曰：“夫人情挫辱，則義節(jié)之風(fēng)損，法防繁多，則敬免之行興?？鬃釉唬骸畬?dǎo)之以政，齊之以刑，民免而無恥。導(dǎo)之以德，齊之以禮，有恥且格。’古之明王，深識遠慮，動居其厚，不務(wù)多辟，周之五刑，不過三千。大漢初興，詳鑒失得，故破矩為圓，斫雕為樸，蠲除苛政，更立疏網(wǎng)，海內(nèi)歡欣，人懷寬德。及至其后，漸以滋章，吹毛索疵，詆欺無限。果桃菜茹之饋，集以成臧，小事無妨于義，以為大戮，故國無廉士，家無完行。至于法不能禁，令不能止，上下相遁。為敝彌深。臣愚以為宜如舊制，不合翻移。”帝從之。

　　后皇太子彊求乞自退，封東海王，故重選官屬，以林為王傅。從駕南巡狩。時諸王傅數(shù)被引命，或多交游，不得應(yīng)詔；唯林守慎，有召必至。余人雖不見譴，而林特受賞賜，又辭不敢受，帝益重之。

　　明年，代丁恭為少府。二十二年，復(fù)為光祿勛。頃之，代朱浮為大司空。博雅多通，稱為任職相。明年薨，帝親自臨喪送葬，除子喬為郎。詔曰：“公侯子孫，必復(fù)其始，賢者之后，宜宰城邑。其以喬為丹水長?！?/p>

　　論曰：夫威強以自御，力損則身危；飾詐以圖己，詐窮則道屈；而忠信篤敬，蠻貊行焉者，誠以德之感物厚矣。故趙孟懷忠，匹夫成其仁；杜林行義，烈士假其命?！兑住吩唬骸叭酥咝拧?，有不誣矣。

　　郭丹字少卿，南陽穰人也。父稚，成帝時為廬江太守，有清名。丹七歲而孤，小心孝順，后母哀憐之，為鬻衣裝，買產(chǎn)業(yè)。后從師長安，買符入函谷關(guān)，乃慨然嘆曰：“丹不乘使者車，終不出關(guān)?！奔戎辆?，常為都講，諸儒咸敬重之。大司馬嚴(yán)尤請丹，辭病不就。王莽又征之，遂與諸生逃于北地。更始二年，三公舉丹賢能，征為諫議大夫，持節(jié)使歸南陽，安集受降。丹自去家十有二年，果乘高車出關(guān)，如其志焉。

　　更始敗，諸將悉歸光武，并獲封爵；丹獨保平氏不下，為更始發(fā)喪，衰绖盡哀。建武二年，遂潛逃去，敝衣間行，涉歷險阻，求謁更始妻子，奉還節(jié)傳，因歸鄉(xiāng)里。太守杜詩請為功曹，丹薦鄉(xiāng)人長者自代而去。詩乃嘆曰：“昔明王興化，卿士讓位，今功曹推賢，可謂至德。敕以丹事編署黃堂，以為后法。”

　　十三年，大司馬吳漢辟舉高第，再遷并州牧，有清平稱。轉(zhuǎn)使匈奴中郎將，遷左馮翊。永平三年，代李為司徒。在朝廉直公正，與侯霸、杜林、張湛、郭亻及齊名相善。明年，坐考隴西太守鄧融事無所據(jù)，策免。五年，卒于家，時年八十七。以河南尹范遷有清行，代為司徒。

　　遷字子廬，沛國人，初為漁陽太守，以智略安邊，匈奴不敢入界。及在公輔，有宅數(shù)畝，田不過一頃，復(fù)推與兄子。其妻嘗謂曰：“君有四子而無立錐之地，可余奉祿，以為后世業(yè)?！边w曰：“吾備位大臣而蓄財求利，何以示后世！”在位四年薨，家無擔(dān)石焉。

　　后顯宗因朝會問群臣：“郭丹家今何如？”宗正劉匡對曰：“昔孫叔敖相楚，馬不秣粟，妻不衣帛，子孫竟蒙寢丘之封。丹出典州郡，入為三公，而家無遺產(chǎn)，子孫困匱?！钡勰讼履详栐L求其嗣。長子宇，官至常山太守。少子濟，趙相。

　　吳良字大儀，齊國臨淄人也。初為郡吏，歲旦與掾史入賀，門下掾王望舉觴上壽，謅稱太守功德。良于下坐勃然進曰：“望佞邪之人，欺謅無狀，愿勿受其觴?！碧財咳荻?。宴罷，轉(zhuǎn)良為功曹；恥以言受進，終不肯謁。

　　時，驃騎將軍東平王蒼聞而辟之，署為西曹。蒼甚相敬受，上疏薦良曰：“臣聞為國所重，必在得人；報恩之義，莫大薦士。竊見臣府西曹掾齊國吳良，資質(zhì)敦固，公方廉恪，躬儉安貧，白首一節(jié)；又治《尚書》，學(xué)通師法，經(jīng)任博士，行中表儀。宜備宿衛(wèi)，以輔圣政。臣蒼榮寵絕矣，憂責(zé)深大，私慕公叔同升之義，懼于臧文竊位之罪，敢秉愚瞽，犯冒嚴(yán)禁?！憋@宗以示公卿曰：“前以事見良，須發(fā)皓然，衣冠甚偉。夫薦賢助國，宰相之職，蕭何舉韓信，設(shè)壇而拜，不復(fù)考試。今以良為議郎?！?/p>

　　永平中，車駕近出，而信陽侯陰就干突禁衛(wèi)，車府令徐匡鉤就車，收御者送獄。詔書譴匡，匡乃自系。良上言曰：“信陽侯就倚恃外戚，干犯乘輿，無人臣禮，為大不敬?？飯?zhí)法守正，反下于理，臣恐圣化由是而弛。”帝雖赦匡，猶左轉(zhuǎn)良為即丘長。后遷司徒長史。每處大議，輒據(jù)經(jīng)典，不希旨偶俗，以徼時譽。后坐事免，復(fù)拜議郎，卒于官。

　　承宮字少子，瑯邪姑幕人也。少孤，年八歲為人牧豕。鄉(xiāng)里徐子盛者，以《春秋經(jīng)》授諸生數(shù)百人，宮過息廬下，樂其業(yè)，因就聽經(jīng)，遂請留門下，為諸生拾薪。執(zhí)苦數(shù)年，勤學(xué)不倦。經(jīng)典既明，乃歸家教授。遭天下喪亂，遂將諸生避地漢中，后與妻子之蒙陰山，肆力耕種。禾黍?qū)⑹?，人有認(rèn)之者，宮不與計，推之而去，由是顯名。三府更辟，皆不應(yīng)。

　　永平中，征詣公車。車駕臨辟雍，召宮拜博士，遷左中郎將。數(shù)納忠言，陳政，論議切愨，朝臣憚其節(jié)，名播匈奴。時，北單于遣使求得見宮，顯宗敕自整飾，宮對曰：“夷狄眩名，非識實者也。臣狀丑，不可以示遠，宜選有威容者?！钡勰艘源篪櫯F魏應(yīng)代之。十七年，拜侍中祭酒。建初元年，卒，肅宗褒嘆，賜以冢地。妻上書乞歸葬鄉(xiāng)里，復(fù)賜錢三十萬。

　　鄭均字仲虞，東平任城人也。少好黃、老書。兄為縣吏，頗受禮遺，均數(shù)諫止，不聽。即脫身為傭，歲余，得錢帛，歸以與兄。曰：“物盡可復(fù)得，為吏坐臧，終身捐棄?！毙指衅溲裕鞛榱疂?。均好義篤實，養(yǎng)寡嫂孤兒，恩禮敦至。常稱病家廷，不應(yīng)州郡辟召?？⒂刂轮?，使縣令譎將詣門，既至，卒不能屈。均于是客于濮陽。

　　建初三年，司徒鮑昱辟之，后舉直言，并不詣。六年，公車特征。再遷尚書，數(shù)納忠言，肅宗敬重之。后以病乞骸骨，拜議郎，告歸，因稱病篤，帝賜以衣冠。

　　元和元年，詔告廬江太守、東平相曰：“議郎鄭均，束脩安貧，恭儉節(jié)整，前在機密，以病致仕，守善貞固，黃發(fā)不怠。又前安邑令毛義，躬履遜讓，比征辭病，淳潔之風(fēng)，東州稱仁。書不云乎：‘章厥有常，吉哉！’其賜均、義谷各千斛，常以八月長吏存問，賜羊酒，顯茲異行?！泵髂?，帝東巡過任城，乃幸均舍，敕賜尚書祿以終其身，故時人號為“白衣尚書”。永元中，卒于家。

　　趙典字仲經(jīng)，蜀郡成都人也。父戒，為太尉，桓帝立，以定策封廚亭侯。典少篤行隱約，博學(xué)經(jīng)書，弟子自遠方至。建和初，四府表薦，征拜議郎，侍講禁內(nèi)，再遷為侍中。時，帝欲廣開鴻池，典諫曰：“鴻池泛溉，已且百頃，猶復(fù)增而深之，非所以崇唐、虞之約己，遵孝之愛人也?！钡奂{其言而止。

　　父卒，襲封。出為弘農(nóng)太守，轉(zhuǎn)右扶風(fēng)。公事去官，征拜城門校尉，轉(zhuǎn)將作大匠，遷少府，又轉(zhuǎn)大鴻臚。時，恩澤諸侯以無勞受封，群臣不悅而莫敢諫，典獨奏曰：“夫無功而賞，勞者不勸，上忝下辱，亂象干度。且高祖之誓，非功臣不封。宜一切削免爵士，以存舊典?！钡鄄粡?。頃之，轉(zhuǎn)太仆，遷太常。朝廷每有災(zāi)異疑議，輒咨問之。典據(jù)經(jīng)正對，無所曲折。每得賞賜，輒分與諸生之貧者。后以諫爭違旨，免官就國。

　　會帝崩，時禁籓國諸侯不得奔吊，典慨然曰：“身從衣褐之中，致位上列。且鳥烏反哺報德，況于士邪！”遂解印綬符策付縣，而馳到京師。州郡及大鴻臚并執(zhí)處其罪，而公卿百寮嘉典之義，表請以租自贖，詔書許之。再遷長樂少府、衛(wèi)尉。公卿復(fù)表典篤學(xué)博聞，宜備國師。會病卒，使者吊祠。竇太后復(fù)遣使兼贈印綬，謚曰獻侯。

　　典兄子謙，謙弟溫，相繼為三公。

　　謙字產(chǎn)信，初平元年，代黃琬為太尉。獻帝遷都長安，以謙行車騎將軍，為前置。明年病罷。復(fù)為司隸校尉。車師王侍子為董卓所愛，數(shù)犯法，謙收殺之。卓大怒，殺都官從事，而素敬憚謙，故不加罪。轉(zhuǎn)為前將軍，遣擊白波賊，有功，封郫侯。李C765殺司徒王允，復(fù)代允為司徒。數(shù)月病免，拜尚書令。是年卒，溢曰忠侯。

　　溫字子柔，初為京兆丞，嘆曰：“大丈夫當(dāng)雄飛，安能雌伏！”遂棄官去。遭歲大饑，散家糧以振窮餓，所活萬余人。獻帝西遷都，為侍中，同輿輦至長安，封江南亭侯，代楊彪為司空，免，頃之，復(fù)為司徒，錄尚書事。

　　時，李C765與郭汜相攻，C765遂虜掠禁省，動帝幸北塢，外內(nèi)隔絕。C765素疑溫不與己同，乃內(nèi)溫于塢中，又欲移乘輿于黃白城。溫與C765書曰：“公前托為董公報仇，然實屠陷王城，殺戮大臣，天下不可家見而戶說也。今與郭汜爭睚眥之隙，以成千鈞之仇，人在涂炭，各不聊生。曾不改悟，遂成禍亂。朝廷仍下明詔，欲令和解。上命不行，威澤日損。而復(fù)欲移轉(zhuǎn)乘輿，更幸非所，此誠老夫所不達也。于《易》，一為過，再為涉，三而弗改，滅其頂，兇。不如早共和解，引軍還屯，上安萬乘，下全人民，豈不幸甚。”C765大怒，欲遣人殺溫。李C765從弟應(yīng)，溫故掾也，諫之?dāng)?shù)日，乃獲免。

　　溫從車駕都許。建安十三年，以辟司空曹操子丕為掾，操怒，奏溫辟臣子弟，選舉不實，免官。是歲卒，年七十二。

　　贊曰：宣、鄭、二王，奉身清方。杜林據(jù)古，張湛矜莊。典以義黜，宮由德?lián)P。大儀鵠發(fā)，見表憲王。少卿志仕，終乘高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