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漢書·列傳·東夷列傳

　　夫余　挹婁　高句驪　東沃沮　濊　三韓　倭

　　《王制》云：“東方曰夷。”夷者，柢也，言仁而好生，萬物柢地而出。故天性柔順，易以道御，至有君子、不死之國焉。夷有九種，曰畎夷、于夷、方夷、黃夷、白夷、赤夷、玄夷、風(fēng)夷、陽夷。故孔子欲居九夷也。

　　昔堯命羲仲宅C868夷，曰旸谷，蓋日之所出也。夏后氏太康失德，夷人始畔。自少康已后，世服王化，遂賓于王門，獻(xiàn)其樂舞。桀為暴虐，諸夷內(nèi)侵，殷湯革命，伐而定之。至于仲丁，藍(lán)夷作寇。自是或服或畔，三百余年。武乙衰敝，東夷浸盛，遂分遷淮、岱，漸居中土。

　　及武王滅紂，肅慎來獻(xiàn)石{奴}、B16E矢。管、蔡畔周，乃招誘夷狄，周公征之，遂定東夷。康王之時(shí)，肅慎復(fù)至。后徐夷僭號(hào)，乃率九夷以伐宗周，西至河上。穆王畏其方熾，乃分東方諸侯，命徐偃王主之。偃王處潢池東，地方五百里，行仁義，陸地而朝者三十有六國。穆王后得驥騄之乘，乃使造父御以告楚，令伐徐，一日而至。于是楚文王大舉兵而滅之。偃王仁而無權(quán)，不忍斗其人，故致于敗。乃北走彭城武原縣東山下，百姓隨之者以萬數(shù)，因名其山為徐山。厲王無道，淮夷入寇，王命虢仲征之，不克，宣王復(fù)命召分伐而平之。及幽王淫亂，四夷交侵，至齊桓修霸，攘而卻焉。及楚靈會(huì)申，亦來豫盟。后越遷瑯邪，與共征戰(zhàn)，遂陵暴諸夏，侵滅小邦。

　　秦并六國，其淮、泗夷皆散為民戶。陳涉起兵，天下崩潰，燕人衛(wèi)滿避地朝鮮，因王其國。百有余歲，武帝滅之，于是東夷始通上京。王莽篡位，貊人寇邊。建武之初，復(fù)來朝貢。時(shí)遼東太守祭肜威詟北方，聲行海表，于是濊、貊、D9C1、韓，萬里朝獻(xiàn)，故章、和已后，使聘流通。逮永初多難，始入寇鈔；桓、靈失政，漸滋曼焉。

　　自中興之后，四夷來賓，雖時(shí)有乖畔，而使驛不絕，故國俗風(fēng)土，可得略記。東夷率皆土著，憙飲酒歌舞，或寇弁衣錦，器用俎豆。所謂中國失禮，求之四夷者也。幾蠻、夷、戎、狄總名四夷者，猶公、侯、伯、子、男皆號(hào)諸侯云。

　　夫馀國，在玄菟北千里。南與高句驪，東與挹婁，西與鮮卑接，北有弱水。地方二千里，本濊地也。

　　初，北夷索離國王出行，其待兒于后{任女}身，王還，欲殺之。侍兒曰：“前見天上有氣，大如雞子，來降我，因以有身。”王囚之，后遂生男。王令置于豕牢，豕以口氣噓之，不死。復(fù)徙于馬蘭，馬亦如之。王以為神，乃聽母收養(yǎng)，名曰東明。東明長而善射，王忌其猛，復(fù)欲殺之。東明奔走，南至掩B44B水，以弓擊水，魚鱉皆聚浮水上，東明乘之得度，因至夫余而王之焉。于東夷之域，最為平敞，土宜五谷。出名馬、赤玉、貂豽，大珠如酸棗。以員柵為城，有宮室、倉庫、牢獄。其人粗大強(qiáng)勇而謹(jǐn)厚，不為寇鈔。以弓矢刀矛為兵。以六畜名官，有馬加、牛加、狗加，其邑落皆主屬諸加，食飲用俎豆，會(huì)同拜爵洗爵，揖讓升降。以臘月祭天，大會(huì)連日，飲食歌舞，名曰“迎鼓”。是時(shí)斷刑獄，解囚徒。有軍事亦祭天，殺牛，以蹄占其吉兇。行人無晝夜，好歌吟，音聲不絕。其俗用刑嚴(yán)急，被誅者皆沒其家人為奴婢。盜一責(zé)十二。男女淫，皆殺之，尤治惡妒婦，既殺，復(fù)尸于山上。兄死妻嫂。死則有槨無棺。殺人殉葬，多者以百數(shù)。其王葬用玉匣，漢朝常豫以玉匣付玄菟郡，王死則迎取以葬焉。

　　建武中，東夷諸國皆來獻(xiàn)見。二十五年，夫余王遣使奉貢，光武厚答報(bào)之，于是使命歲通。至安帝永初五年，夫余王始將步騎七八千人寇抄樂浪，殺傷吏民，后復(fù)歸附。永寧元年，乃遣嗣子尉仇臺(tái)詣闕貢獻(xiàn)，天子賜尉仇臺(tái)印綬金彩。順帝永和元年，其王來朝京師，帝作黃門鼓吹、角抵戲以遣之?；傅垩屿渌哪辏彩钩R貢獻(xiàn)。永康元年，王夫臺(tái)將二萬余人寇玄菟，玄菟太守公孫域擊破之，斬首千余級(jí)。至靈帝熹平三年，復(fù)奉章貢獻(xiàn)。夫馀本屬玄菟，獻(xiàn)帝時(shí)，其王求屬遼東云。

　　挹婁，古肅慎之國也。在夫馀東北千余里，東濱大海，南與北沃沮接，不知其北所極。土地多山險(xiǎn)。人形似夫余，而言語各異。有五谷、麻布，出赤玉、好貂。無君長，其邑落各有大人。處于山林之間，土氣極寒，常為穴居，以深為貴，大家至接九梯。好養(yǎng)豕，食其肉，衣其皮。冬以豕膏涂身，厚數(shù)分，以御風(fēng)寒。夏則裸袒，以尺布蔽其前后。其人臭穢不潔，作廁于中，圜之而居。自漢興以后，臣屬夫馀。種眾雖少，而多勇力，處山險(xiǎn)，又善射，發(fā)能入人目。弓長四尺，力如弩。矢用B16E，長一尺八寸，青石為鏃，鏃皆施毒，中人即死。便乘船，好寇盜，鄰國畏患，而卒不能服。東夷夫余飲食類皆用俎豆，唯挹婁獨(dú)無，法俗最無綱紀(jì)者也。

　　高句驪，在遼東之東千里，南與朝鮮、濊貊，東與沃沮，北與夫余接。地方二千里，多大山深谷，人隨而為居。少田業(yè)，力作不足以自資，故其俗節(jié)于飲食，而好修宮室。東夷相傳以為夫余別種，故言語法則多同，而跪拜曳一腳，行步皆走。凡有五族，有消奴部、絕奴部、順奴部、灌奴部、桂婁部。本消奴部為王，稍微弱，后桂婁部代之。其置官，有相加、對(duì)盧、沛者、古鄒大加、主簿、優(yōu)臺(tái)、使者、帛衣先人。武帝滅朝鮮，以高句驪為縣，使屬玄菟，賜鼓吹伎人。其俗淫，皆潔凈自熹，暮夜輒男女群聚為倡樂。好祠鬼神、社稷、零星，以十月祭天大會(huì)，名曰“東盟”。其國東有大穴，號(hào)E831神，亦以十月迎而祭之。其公會(huì)衣服皆錦繡，金銀以自飾。大加、主簿皆著幘，如冠幘而無后；其小加著折風(fēng)，形如弁。無牢獄，有罪，諸加評(píng)議便殺之，沒入妻子為奴婢。其昏姻皆就婦家，生子長大，然后將還，便稍營送終之具。金銀財(cái)幣盡于厚葬，積石為封，亦種松柏。其人性兇急，有氣力，習(xí)戰(zhàn)斗，好寇鈔，沃沮、東濊皆屬焉。

　　句驪一名貊，有別種，依小水為居，因名曰小水貊。出好弓，所謂“貊弓”是也。

　　王莽初，發(fā)句驪兵以伐匈奴，其人不欲行，強(qiáng)迫遣之，皆亡出塞為寇盜。遼西大尹田譚追擊，戰(zhàn)死。莽令其將嚴(yán)尤擊之，誘句驪侯騶入塞，斬之，傳首長安。莽大說，更名高句驪王為下句驪侯，于是貊人寇邊愈甚。建武八年，高句驪遣使朝貢，光武復(fù)其王號(hào)。二十三年冬，句驪蠶支落大加戴升等萬余口詣樂浪內(nèi)屬。二十五年春，句驪寇右北平、漁陽、上谷、太原，而遼東太守祭肜以恩信招之，皆復(fù)款塞。

　　后句驪王宮生而開目能視，國人懷之，及長勇壯，數(shù)犯邊境。和帝元興元年春，復(fù)入遼東，寇略六縣，太守耿夔擊破之，斬其渠帥。安帝永初五年，宮遣使貢獻(xiàn)，求屬玄菟。元初五年，復(fù)與濊貊寇玄菟，攻華麗城。建光元年春，幽州刺史馮煥、玄菟太守姚光、遼東太守蔡諷等，將兵出塞擊之，捕斬濊貊渠帥，獲兵馬財(cái)物。宮乃遣嗣子遂成將二千余人逆光等，遣使詐降；光等信之，遂成因據(jù)險(xiǎn)厄以遮大軍，而潛遣三千人攻玄菟、遼東，焚城郭，殺傷二千余人。于是發(fā)廣陽、漁陽、右北平、涿郡屬國三千余騎同救之，而貊人已去。夏，復(fù)與遼東鮮卑八千余人攻遼隊(duì)，殺略吏人。蔡諷等追擊于新昌，戰(zhàn)歿，功曹耿耗、兵曹掾龍端、兵馬掾公孫酺以身B473諷，俱歿于陣，死者百余人。秋，宮遂率馬韓、濊貊數(shù)千騎圍玄菟。夫余王遣子尉仇臺(tái)將二萬余人，與州郡并力討破之。斬首五百余級(jí)。

　　是歲宮死，子遂成立。姚光上言欲因其喪發(fā)兵擊之，議者皆以為可許。尚書陳忠曰：“宮前桀黠，光不能討，死而擊之，非義也。宜遣吊問，因責(zé)讓前罪，赦不加誅，取其后善?！卑驳蹚闹?。明年，遂成還漢生口，詣玄菟降。詔曰：“遂成等桀逆無狀，當(dāng)斬?cái)郉1 73醢，以示百姓，幸會(huì)赦令，乞罪請(qǐng)降。鮮卑、 濊貊連年寇鈔，驅(qū)略小民，動(dòng)以千數(shù)，而裁送數(shù)十百人，非向化之心也。自今已后，不與縣官戰(zhàn)斗而自以親附送生口者，皆與贖直，縑人四十匹，小口半之?！?/p>

　　遂成死，子伯固立。其后濊貊率服，東垂少事。順帝陽嘉元年，置玄菟郡屯田六部。質(zhì)、桓之間，復(fù)犯遼東西安平，殺帶方令，掠得樂浪太守妻子。建寧二年，玄菟太守耿臨討之，斬首數(shù)百級(jí)，伯固降服，乞?qū)傩嗽啤?/p>

　　東沃沮在高句驪蓋馬大山之東，東濱大海，北與挹婁、夫余，南與濊貊接。其地東西夾，南北長，可折方千里。土肥美，背山向海，宜五谷，善田種，有邑落長帥。人性質(zhì)直強(qiáng)勇，便持矛步戰(zhàn)。言語、食飲、居處，衣服，有似句驪。其葬，作大木槨，長十余丈，開一頭為戶，新死者先假埋之，令皮肉盡，乃取骨置槨中。家人皆共一槨，刻木如生，隨死者為數(shù)焉。

　　武帝滅朝鮮，以沃沮地為玄菟郡。后為夷貊所侵，徙郡于高句驪西北，更以沃沮為縣，屬樂浪東部都尉。至光武罷都尉官，后皆以封其渠帥，為沃沮侯。其土迫小，介于大國之間，遂臣屬句驪。句驪復(fù)置其中大人為使者，以相監(jiān)領(lǐng)，責(zé)其租稅，貂、布、魚、鹽、海中食物，發(fā)美女為婢妾焉。

　　又有北沃沮，一名置溝婁，去南沃沮八百余里。其俗皆與南同。界南接挹婁。挹婁人喜乘船寇抄，北沃沮畏之，每夏輒臧于巖穴，至冬船道不通，乃下居邑落。其耆者言，嘗于海中得一布衣，其形如中人衣，而兩袖長三丈。又于岸際見一人乘破船，頂中復(fù)有面，與語不通，不食而死。又說海中有女國，無男人?；騻髌鋰猩窬?，窺之輒生子云。

　　濊北與高句驪、沃沮，南與辰韓接，東窮大海，西至樂浪。濊及沃沮、句驪，本皆朝鮮之地也。昔武王封箕子于朝鮮，箕子教以禮義田蠶，又制八條之教。其人終不相益，無門戶之閉。婦人貞信。飲食以籩豆。其后四十余世，至朝鮮侯準(zhǔn)自稱王。漢初大亂，燕、齊、趙人往避地者數(shù)萬口，而燕人衛(wèi)滿擊破準(zhǔn)，而自王朝鮮，傳國至孫右渠。元朔元年，濊君南閭等畔右渠，率二十八萬口詣遼東內(nèi)屬，武帝以其地為蒼海郡，數(shù)年乃罷。至元封三年，滅朝鮮，分置樂浪、臨屯、玄菟、真番四郡。至昭帝始元五年，罷臨屯、真番，以并樂浪、玄菟。玄菟復(fù)徙居句驪。自單單大領(lǐng)已東，沃沮、濊貊悉屬樂浪。后以境土廣遠(yuǎn)，復(fù)分領(lǐng)東七縣，置樂浪東部都尉。自內(nèi)屬已后，風(fēng)俗稍薄，法禁亦浸多，至有六十余條。建武六年，省都尉官，遂棄領(lǐng)東地，悉封其渠帥為縣侯，皆歲時(shí)朝賀。

　　無大君長，其官有侯、邑君、三老。耆舊自謂與句驪同種，言語法俗大抵相類。其人性愚愨，少嗜欲，不請(qǐng)丐。男女皆衣曲領(lǐng)。其俗重山川，山川各有部界，不得妄相干涉。同姓不昏。多所忌諱，疾病死亡，輒捐棄舊宅，更造新居。知種麻，養(yǎng)蠶，作綿布。曉候星宿，豫知年歲豐約。常用十月祭天，晝夜飲酒歌舞，名之為“舞天”。又祠虎以為神。邑落有相侵犯者，輒相罰，責(zé)生口牛馬，名之為“責(zé)禍”。殺人者償死。少寇盜。能步戰(zhàn)，作矛長三丈，或數(shù)人共持之。樂浪檀弓出其地。又多文豹，有果下馬，海出班魚，使來皆獻(xiàn)之。

　　韓有三種：一曰馬韓、二曰辰韓、三曰弁辰。馬韓在西，有五十四國，其北與樂浪，南與倭接，辰韓在東，十有二國，其北與濊貊接。弁辰在辰韓之南，亦十有二國，其南亦與倭接。凡七十八國，伯濟(jì)是其一國焉。大者萬余戶，小者數(shù)千家，各在山海間，地合方四千余里，東西以海為限，皆古之辰國也。馬韓最大，共立其種為辰王，都目支國，盡王三韓之地。其諸國王先皆是馬韓種人焉。

　　馬韓人知田蠶，作綿布。出大栗如梨。有長尾雞，尾長五尺。邑落雜居，亦無城郭。作土室，形如冢，開戶在上。不知跪拜。無長幼男女之別。不貴金寶錦罽，不知騎乘牛馬，唯重瓔珠，以綴衣為飾，及縣頸垂耳。大率皆魁頭露纟介，布袍草履。其人壯勇，少年有筑室作力者，輒以繩貫脊皮，縋以大木，歡呼為健。常以五月田竟祭鬼神，晝夜酒會(huì)，群聚歌舞，舞輒數(shù)十人相隨，蹋地為節(jié)。十月農(nóng)功畢，亦復(fù)如之。諸國邑各以一人主祭天神，號(hào)為“天君”。又立蘇涂，建大木以縣鈴鼓，事鬼神。其南界近倭，亦有文身者。

　　辰韓，耆老自言秦之亡人，避苦役，適韓國，馬韓割東界地與之。其名國為邦，弓為弧，賊為寇，行酒為行觴，相呼為徒，有似秦語，故或名之為秦韓。有城柵屋室。諸小別邑，各有渠帥，大者名臣智，次有儉側(cè)，次有樊BD2B，次有殺奚，次有邑借。土地肥美，宜五谷。知蠶桑，作縑布。乘駕牛馬。嫁娶以禮。行者讓路。國出鐵，濊、倭、馬韓并從市之。凡諸貿(mào)易，皆以鐵為貨。俗喜歌舞、飲酒、鼓瑟。兒生欲令其頭扁，皆押之以石。

　　弁辰與辰韓雜居，城郭衣服皆同，語言風(fēng)俗有異。其人形皆長大，美發(fā)，衣服潔清。而刑法嚴(yán)峻。其國近倭，故頗有文身者。

　　初，朝鮮王準(zhǔn)為衛(wèi)滿所破，乃將其余眾數(shù)千人走入海，攻馬韓，破之，自立為韓王。準(zhǔn)后滅絕，馬韓人復(fù)自立為辰王。建武二十年，韓人廉斯人蘇馬諟等，詣樂浪貢獻(xiàn)。光武封蘇馬諟為漢廉斯邑君，使屬樂浪郡，四時(shí)朝謁。靈帝末，韓、濊并盛，郡縣不能制，百姓苦亂，多流亡入韓者。

　　馬韓之西，海島上有州胡國。其人短小，髡頭，衣韋衣，有上無下。好養(yǎng)牛豕。乘船往來，貨市韓中。

　　倭在韓東南大海中，依山島為居，凡百余國。自武帝滅朝鮮，使驛通于漢者三十許國，國皆稱王，世世傳統(tǒng)。其大倭王居邪馬臺(tái)國。樂浪郡徼，去其國萬二千里，去其西北界拘邪韓國七千余里。其地大較在會(huì)稽東冶之東，與朱崖、儋耳相近，故其法俗多同。土宜禾稻、麻B076、蠶桑，知織績(jī)?yōu)榭V布。出白珠、青玉。其山有丹土。氣溫暖，冬夏生菜茹。無牛、馬、虎、豹、羊、 鵲。 其兵有矛、CF48、木弓、竹矢，或以骨為鏃。男子皆黥面文身，以其文左右大小別尊卑之差。其男衣皆橫幅，結(jié)束相連。女人被發(fā)屈纟介，衣如單被，貫頭而著之；并以丹朱坌身，如中國之用粉也。有城柵屋室。父母兄弟異處，唯會(huì)同男女無別。飲食以手，而用籩豆。俗皆徒跣，以蹲踞為恭敬。人性嗜酒。多壽考，至百余歲者甚眾。國多女子，大人皆有四五妻，其余或兩或三。女人不淫不妒。又俗不盜竊，少爭(zhēng)訟。犯法者沒其妻子，重者滅其門族。其死停喪十余日，家人哭泣，不進(jìn)酒食，而等類就歌舞為樂。灼骨以卜，用決吉兇。行來度海，令一人不櫛沐，不食肉，不近婦人，名曰“持衰”。若在涂吉利，則雇以財(cái)物；如病疾遭害，以為持衰不謹(jǐn)，便共殺之。

　　建武中元二年，倭奴國奉貢朝賀，使人自稱大夫，倭國之極南界也。光武賜以印綬。安帝永初元年，倭國王帥升等獻(xiàn)生口百六十人，愿請(qǐng)見。

　　桓、靈間，倭國大亂，更相攻伐，歷年無主。有一女子各曰卑彌呼，年長不嫁，事鬼神道，能以妖惑眾，于是共立為王。侍婢千人，少有見者，唯有男子一人給飲食，傳辭語。居處宮室、樓觀城柵，皆持兵守衛(wèi)。法俗嚴(yán)峻。

　　自女王國東度海千余里，至拘奴國，雖皆倭種，而不屬女王。自女王國南四千余里，至朱儒國，人長三四尺。自朱儒東南行船一年，至裸國、黑齒國，使驛所傳，極于此矣。

　　會(huì)稽海外有東鳀人，分為二十余國。又有夷洲及澶洲。傳言秦始皇遣方士徐福將童男女?dāng)?shù)千人入海，求蓬萊神仙不得，徐福畏誅不敢還，遂止此洲，世世相承，有數(shù)萬家。人民時(shí)至?xí)?。?huì)稽東治縣人有入海行遭風(fēng)，流移至澶洲者。所在絕遠(yuǎn)，不可往來。

　　論曰：“昔箕子違衰殷之運(yùn)，避地朝鮮。始其國俗未有聞也，及施八條之約，使人知禁，遂乃邑?zé)o淫盜，門不夜扃，回頑薄之俗，就寬略之法，行數(shù)百千年，故東夷通以柔謹(jǐn)為風(fēng)，異乎三方者也。茍政之所暢，則道義存焉。仲尼懷憤，以為九夷可居。或疑其陋。子曰：“君子居之，何陋之有！”亦徒有以焉爾。其后遂通接商賈，漸交上國。而燕人衛(wèi)滿擾雜其風(fēng)，于是從而澆異焉?！独献印吩唬骸胺钭陶?，盜賊多有?！比艋又『?jiǎn)文條而用信義，其得圣賢作法之原矣！

　　贊曰：宅是C868夷，曰乃旸谷。巢山潛海，厥區(qū)九族。嬴末紛亂，燕人違難。雜華澆本，遂通有漢。眇眇偏譯，或從或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