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游記·滇游日記六

  十四日雨竟日不霽,峭寒砭bi?。?。骨刺骨,惟閉戶向火,不能移一步也。

  翠峰山,在曲靖西北,交水西南,各三十里,在馬龍西四十里,秀拔為此中之冠。

  朝陽庵則劉九庵大師所開建者。

  碑言師名明元,本河南太康人,曾中甲科,為侍御,嘉靖甲子駐錫翠峰。萬歷庚子(公元1600年)有征播之役,軍門陳用賓過此,感師德行,為建此庵。后師入涅槃,陳軍門命以儒禮葬于庵之東原。土人言:劉侍御出巡,案置二桃,為鼠所竊。劉窺見之,佯試門子曰:“汝何竊桃?”門子不承。嚇之曰:“此處豈復有他人,而汝不承。吾將刑之。”門子懼刑,遂妄承之。問:“核何在?”門子復取他核以自誣。劉曰:“天下事枉者多矣!”乃棄官薙tì發(fā)(削發(fā)為僧)于此。

  曲靖者,本唐之曲州、靖州也,合其地置府,而名亦因之。

  沾益州土知州安邊者,舊土官安遠之弟,兄終而弟及者也。與四川烏撒府土官安孝良接壤,而復同宗。水西安邦彥之叛,孝良與之同逆。

  未幾死,其長子安奇爵襲烏撒之職,次子安奇祿則土舍也。軍門謝命沾益安邊往諭水西,邦彥拘留之。

  當事者即命奇祿代署州事,并以上聞。

  后水西出安邊,奉旨仍掌沾益,奇祿不得已,還其位;而奇祿有烏撒之援,安邊勢孤莫助,擁虛名而已。然邊實忠順,而奇祿狡猾,能結(jié)當?shù)罋g。今年三月,何天衢命把總羅彩以兵助守沾益,彩竟乘機殺邊,并挈其資二千金去?;蛟唬翰适墚?shù)酪庵?,皆為奇祿地也。奇祿遂復專州事,當?shù)谰泗馊粡闹?。獨總府沐曰:“邊雖上司,亦世臣也,況受特命,豈可殺之而不問?”故至今九月間,沾益復杌梩wùniè不安不安,為未定之局云。

  下午飯后,伺雨稍息,遂從朝陽右登頂。西上半里。右瞰峽中,護國寺下嵌穽口,左瞻岡上,八角庵上踞朝陽右脅。

  西眺絕頂之下,護國后箐之上,又有一庵,前臨危箐,后倚峭峰,有護國之幽而無其逼,有朝陽之塏kǎi地勢高而土質(zhì)干燥而無其孤,為此中正地,是為金龍庵。時霏雨復來,俱當岐而過,先上絕頂。又西半里逾北嶺,望見后數(shù)里外,復一峰高峙,上亦有庵,曰盤龍庵,與翠峰東西駢峙;有水夾北塢而下,即新橋石幢河之源也。于是南向攀嶺脊而登,過一虛堂,額曰:“恍入九天?!庇帜仙?,共半里而入翠和宮,則此山之絕頂也。

  翠峰為曲靖名峰,而不著于《統(tǒng)志》。如閬木之在東山,與此隔海子遙對,然東山雖大,而非正脈,而此峰則為兩江鼻祖。

  余初見西塢與回龍夾北之水,猶東下新橋,而朝陽、護國及是峰東麓之水,又俱注白石,疑是峰猶非正脊;及登頂而后知正南下墜之峽,則南由響水坳西,獨西下馬龍出尋甸矣,始信是頂為三面水分之界。東北二面俱入南盤,南面入北盤。其脈南自響水坳西,平度而峙為此峰,即西度盤龍。其水遂南北異流,南者從西轉(zhuǎn)北,北者從東轉(zhuǎn)南。兩盤之交錯,其源實分于此云。

  翠和頂高風峭,兩老僧閉門煨火,四顧霧幕峰彌,略瞰大略。由南塢西下,為尋甸間道,余擬明日從之而去者。遂東南下,由靈官廟東轉(zhuǎn),半里入金龍庵。庵頗整潔,庭中菊數(shù)十本,披霜含雨,幽景凄絕。

  是庵為山東老僧天則所建,今天則入省主地藏寺,而其徒允哲主之。

  肅客恭敬地引進客人具齋,瞑雨漸合。遂復半里,東還朝陽。欲下護國看大乘師,雨滑不能,瞰之而過。

  十五日達旦雨止,而云氣叆叇àidài形容云氣很濃,余復止不行。日當午獻影,余遂乘興往看大乘。大乘復固留。時天色忽霽,余欲行而度不及,姑期之晚過,為明日早行計。

  乃復上頂,環(huán)眺四圍,遠峰俱出,始晰是山之脈,但東西橫列,而脈從中度,屢伏屢起,非直亙之脊也。惟翠峰與盤龍二峰,乃東西并夾。而翠峰之南,響水坳之支橫列東下,而結(jié)為曲靖;盤龍之西,又南曲一支,始東下而結(jié)為交水,又橫亙而北,始東匯炎方之水,又北始轉(zhuǎn)度沾益之南塢焉。從峰東下,又還過八角庵,仍返餐于朝陽。

  為總持所留,不得入護國。

  是日以麗江、嵩明二處求兆于翠和靈簽,麗江得“貴人接引喜更新”,嵩明得“枯木逢春欲放花”。皆吉兆也。午晴后,竊計明日可早行,既暮而雨復合。

  十六日阻雨。

  十七日雨復達旦。一駐朝陽者數(shù)日,而總持又非常住,久擾殊為不安,雨竟日復一日。飯后欲別而行,總持謂雨且復至。已而果然。已復中霽,既乃大注,傾盆倒峽,更甚于昨。

  十八日徹夜徹旦,點不少輟。

  前二日俱午刻朗然,而今即閃爍之影一併無之,而寒且更甚,惟就榾柮作生涯即以燒木棍烤火過日子,不復問前程矣。

  十九日晦雨仍如昨,復阻不行,閑談??偝治粢灾芸ぷ鹗麓?,桁楊háng刑具甚若,因筆記之?

  東山寺昔有藏經(jīng),乃唐巡撫所請歸者??な刂苤啵淙?,由鄉(xiāng)薦擢守曲靖。以清直聞。慕總持師道行,請之檢藏,延候甚密。逢東巡守以下諸僚,皆有“獨清”之恨,而周復不免揚其波,于是悉側(cè)目之。中傷于撫臺王伉,羅織無跡,遂誣師往還為交通賄賂,以經(jīng)簏(lù)為筐篚(fěi竹器),坐以重贓。周復代為完之而去云。

  二十日夜不聞檐溜,以為可行矣。晨起而霧,復以為霧可待也。既飯而霧復成雨。及午過大霽,以為此霽必有久晴。迨dài等到暮而雨聲復瑟瑟,達夜而更甚焉。

  二十一日晦冥終日,迨夜復雨。是日下午,散步朝陽東數(shù)十步。東峽中一庵當峽,是曰太平庵,蓋與護國東西夾朝陽者。太平老僧煮芋煨栗以餉。

  二十二日晨起晦冥,然決去之念,已不可止矣。上午乃行??偝謴唾浿悦祝种型居旰笠粫r無宿者耳。既別,仍上護國后夾箐中觀龍?zhí)?。潭小而流不竭,蓋金龍庵下夾壁縫中之液,雖不竭而非涵潴之窟也。遂西上逾嶺,循翠和宮之后,一里余,又逾嶺而南下,雨猶霏霏不已。半里,及塢中。又一里,有岐北轉(zhuǎn),誤從之,漸入山夾,則盤龍所登之道也。仍出從大道西南行。二里,有村當塢中,溪流自塢直南去。路由村西轉(zhuǎn)北行。半里,涉塢而西,一里,又有村在坡間,是曰高坡村。由村后下岡,有岐從塢中西南去,為小徑,可南達雞頭村;從岡上西北轉(zhuǎn),為大徑,乃駝馬所行者。

  初交水主人謂余:“有間道自尋甸出交水甚近,但其徑多錯,乃近日東川駝銅之騎所出。無同行之旅,不可獨去,須從響水走雞頭村大道?!蹦擞嗖悔呿懰谴浞?。問道于山僧,俱云:“山后雖即駝銅道,然路錯難行,須仍出雞頭為便?!敝潦怯噘|(zhì)之途人,亦多主其說。然見所云徑路反大,而所云往雞頭大路者反小甚,心惑之。曰以村人為卜,然已過村。見有村人自山中負薪來,呼而問之,則指從北不從南。余乃從駝馬路轉(zhuǎn)西北,循岡三里,西北過一脊。其脊乃自盤龍南度者,余初以為分支南下,而不意乃正脈之曲。出坳西,見脊東所上者甚平,而脊西則下墜深曲,脊南北又從嶺頭駢峰高聳,各極嵯峨,意是山之脊,又直折而南。蓋前自翠峰度其北去者,此又度其南,一脊而半日間兩度之矣。從坳西隨南峰之上,盤腰曲屈,其坑皆深墜。北向一里,躋一坡。一里,又北度一脊,其脊平亙于南北之中者。于是又一里,再躋北嶺,始西北下。

  其時天已漸霽,無復晦冥之色,遠峰近峽,環(huán)矚在望。二里,下西塢。其塢自南而北,其中黃云盤隴,村落連錯,一溪中貫之。

  問水所從出,則仍從新橋石幢河也。

  問其所從來,則堰口也。問其地何名,則兔街子也。始信所過之脊,果又曲而南;過堰口,當又曲而北。余前登翠峰,第見其西過盤龍,不至此,又安知其南由堰口耶?前之為指南者,不曰雞頭,即曰桃源,余乃漫隨馬跡,再歷龍脊,逢原之異,直左之右之矣。下塢,南行二里,遂橫涉其溪,中流湯湯,猶倍于白石江源也。南上坡一里,是為堰口,聚落數(shù)十家,在溪北岡上。乃入炊。久之,飯而行,陰云復合。其處有歧,北入山為麥沖道。余乃西向行,其溪亦分歧來,一自北峽,一自西峽。

  余度其北來者,遂西入峽,漸上漸峻,天色亦漸霽。

  四里,從嶺上北轉(zhuǎn),則北峽之窮墜處。

  又一里,復逾嶺而西。是嶺自木容箐楊金山北走翠峰,復自盤龍南走高坡,又南至此,始轉(zhuǎn)而北,其東西相距,數(shù)里之內(nèi),凡三曲焉。

  余一日三過之,何遇之勤而委曲不遺耶!

  從嶺西涉塢,其水遂南流。一里,于是又北轉(zhuǎn)逾嶺。一里,西北下山。二里,抵塢中,隨小水北向出峽,始有塢成畦。路當從畦隨流西去,而塢北有村聚當北岡上,是為灑家,想亦土酋之姓,或曰亦屬平彝。

  乃一里經(jīng)塢登岡,由灑家西向行。一里,越隴西下,有峽自北來,小水從之,是亦麥沖南來之道。

  遂循其塢轉(zhuǎn)而西南行,二里抵新屯,廬舍夾道,豐禾被塢。其處為平彝之屯。據(jù)土人言,自堰口之北兔街子,屯屬平彝,而糧則寄于南寧今曲靖縣;自灑家之西抵三車,屯屬平彝,而糧則寄于馬龍;自一碗沖之西抵魯石,屯屬平彝,而界則屬于尋甸。

  蓋尋甸、曲靖,以堰口老龍南分之脊為界;馬龍、南寧,以堰口老龍為界;而平彝則中錯于兩府之交而為屯者也。

  自屯西逾坡,共一里余,過一塢,有二三家在西嶺,其塢復自北而南。由村南轉(zhuǎn)而逾岡西南下,二里,復有一塢,溪疇南環(huán),聚落北倚,是為保官兒莊,夾路成衢,為村聚之最盛者,此亦平彝屯官之莊也。

  二十三日中夜聞隔戶夜起者,言明星烺烺lǎng如火明亮;雞鳴起飯,仍濃陰也,然四山無霧。昧爽即行,始由西南涉塢,一里,漸轉(zhuǎn)西行入峽,平涉而上。三里,逾一坳脊,遂西下。兩上兩下,兩度南去之塢,兩逾南行坡脊而西,共五里,有村在西坡上,是曰三車。

  由其村后,復逾南行一坡,度南行一塢,一里半,披西峽而入,于是峽中水自西而東。溯之行半里,漸盤崖而上。

  崖南峽中,箐木森郁,微霜乍染,標黃疊紫,錯翠鋪丹,令人恍然置身丹碧中。一里余,漸盤而北折,下度盤壑,更覺深窈。二里,又循西峽上。一里,又逾一脊,是為南行分脊之最遠者,東西皆其旁錯也。由脊西下,涉塢再西,共二里,有峽甚逼。隨峽西折而南行,半里,復西逾嶺。半里出嶺西,始見嶺北有塢,居廬環(huán)踞岡上,是為一碗沖。于是西行嶺脊之上,其嶺頗平,南北皆塢,而脊橫其中。一里,陟脊西。又南轉(zhuǎn)逾岡西下,共一里,度一峽,想即一碗沖西向泄流之峽也。又西北上坡,其坡頗長,一里陟其巔。于是東望所度諸嶺,如屏層繞,而直東一峰,浮青遠出,恐尚在翠峰之外,豈東山閬木之最高處耶?北望乃其峰之分脊處,至是乃見回支環(huán)壑。而南望則東南最豁,此正老脊分支環(huán)于板橋諸處者,不知此處何以反伏其脊?其外亦有浮青特出遠甚,當是路南、市邑之間。

  惟西則本支尚高,不容外矚也。由巔南循坡西轉(zhuǎn),半里,又四度脊。從脊西向西北下塢,約一里,有溪始西向流,橫二松渡之。其溪從西峽去,路循西北坡上。一里,復西逾脊,環(huán)坡南下,遂循之行。

  一里,轉(zhuǎn)而西下,有塢自北來,頗巨,橫涉其西,塍泥污濘。

  半里,有大聚落在西坡下,是為魯石哨,其處已屬尋甸,而屯者猶平彝軍人也。由村南西上逾坡,一里,復逾岡頭。轉(zhuǎn)而西南二里,又西向逾脊。從脊西下峽中,半里,峽北忽下墜成坑,路從南崖上行,南聳危巚,北陷崩坑,坑中有石幢,則崩隤之余也。

  循坑西下,又半里,有北來之塢,橫度之。

  又半里,涉溪西上,復西南上坡,橫行坡上。一里,又西向入峽,其南有峰尖聳,北有峰駢立。二里,從南峰之北逾腋而西,又一里,始行北峰之南岡,與北峰隅塢相對。有村居倚北峰而懸塢北,是為郭擴,始非平彝屯而為尋甸編戶。

  由其西南下坡,半里,涉小澗,西登坡,循坡北行,又與駢峰東西隔塢。共二里北上,瞰駢峰之陰。遂西半里,逾岡。從岡上平行。有中洼之坑,當岡之南,橫墜而西。其西有尖峰,純石而中突,兩腋屬于南北,若當關之標。路行坑上,一里,出尖石峰之北腋,遂西向而下,一里抵西壑,則尖石峰之西麓矣。于是南界擴然,直望一峰最高,遠插天表,余疑以為堯林山,而無可征也,迤東諸山,惟堯林山最高聳特出,在嵩明東二十里,與河口隔河相對。

  登楊林老脊,猶東望而見之,今則南望而見之,皆在七八十里之外。按《志》無堯林之名,惟有秀嵩山在嵩明州東二十里,聳秀插霄漢,環(huán)州之山,惟此為最耳,度壑西轉(zhuǎn),二里,越小溪橋,有村在北隴,是曰壁假。由其西攀嶺北上,旋逾坳而西,一里,復下涉壑,又南見天表高峰。時已追及一老人,執(zhí)而問之,果堯林也。又西一里,復入西峽。躡峽而上半里,逾嶺西,西界遙山始大開,望見南龍老脊,自西南橫列而東北,則東川、尋甸倚之為界者也。其脊平峙天際,而西南與東北兩頭各起崇峰,其勢最雄,亦最遠。從屏峙中又分列一支,自西北走東南,若“八”字然。其交分之處,山勢獨伏,而尋甸郡城正托其坳中。由伏處入,為東川道;西逾分列之脊,為嵩明并入省道;循分列東麓而南,為馬龍道。楊林之水,繞堯林之東,馬龍水由中和北轉(zhuǎn),同趨而北,皆隨此分列之山,而合于其東者也;但溪流猶不可見,而郡南海子則汪然可挹yì舀。從此西下,坡峻嶺豁,二里抵其峽中。

  有小水亦南行,隨之西南又半里,北塢回環(huán),中有村廬當坡,曰海桐。由其南,西度塢,復亡岡,一里抵岡頭。隨岡南下,轉(zhuǎn)而西,共二里,塢自北來,溪流隨之,內(nèi)有村當塢,曰果壁,外有石堰截流。

  路由堰上涉水而西,從平坡上行,二里,稍下,有村倚坡之西,曰柳塘。于是坡盡畦連,北抵回峰,西逾江而及郡,南接海子,皆禾稻之區(qū),而村落相望矣。從畦塍西行二里,則馬龍之溪自東南峽出,楊林之溪自西南峽出,夾流而北,至此而合,石粱七洞橫架其上,曰七星橋。其自南而北,為北盤上流,正與石堡橋之流,自北而南,為南盤上流,勢正相等,但未能及曲江橋之大也。

  過橋,有廟三楹,東向臨之。

  中有舊碑,或言去郡城十五里,或言二十里,或名為江外河,或名為三岔河,無定里,亦無定名。而《一統(tǒng)志》又名其溪為阿交合溪,又注舊名為些邱溢派江,名其橋為通靖橋,然注其橋曰:“城東二十里跨交合溪。”注其溪曰:“府東南十五里合流?!庇肿援愌?。按舊城在今城東五里,今城筑于嘉靖丁亥(公元1527年)安銓亂后,則今以十五里之說為是。

  乃屢訊土人,皆謂其流出東川,下馬湖,無有知其自沾益下盤江者。然《一統(tǒng)志》曰入沾益,后考之府志,其注與《一統(tǒng)》同。參之龔起潛之說,確而有據(jù),不若土人之臆度也?;蛴兄^自車洪江下馬湖,其說益訛。亦可見此水之必下車洪,車洪之必非馬湖矣。蓋車洪之去交水不遠,起潛之諳沾益甚真,若車洪之上,不折而西趨馬湖,則車洪之下,不折而北出三板橋,則起潛之指示可知也。

  由江西岸北行半里,隨江折而西。循江南岸,依山陟嶺又二里余,江折而北,路逾嶺頭折而南下。半里,由塢中西行,于是循鳳梧南山之麓矣。按鳳梧山者,在郡城東北十里,山脈由郡西外界老脊,排列東突為是山,西北一峰圓聳,東南一峰斜騫qiān拔,為郡中主山。阿交合溪自東來逼其麓,轉(zhuǎn)而東北入峽去,若避此山者,是老龍東北行之脊也。

  《一統(tǒng)志》無其名,止標月狐山在城東北八里,環(huán)亙五十余里。以舊城計之,當即此山,第《府志》則月狐、鳳梧并列,似分兩山。然以山形求之,實無兩山分受也。豈舊名月狐,后訛“狐”為“梧”,因訛“月”為“鳳”耶?豈圓聳者為月狐,而后人又分斜騫者為鳳梧耶?共西三里,南望壑中海子,水不甚大,而另匯連珠。蓋郡城之流東南下,楊林之川南來,相距于壑口而不相下,遂潴而成浸者。坡南下處,石漸棱棱露奇。又一里,行石片中,下忽有清泉一泓,自石底溢而南出,其底中空,泉混混平吐,清冽鑒人眉宇。又西數(shù)步,又有泉連潴成潭,乃石隙回環(huán)中下溢而起,泛泛不竭,亦溢而南去。

  此潭圓若鏡而無中空之隙,不知水從何出,然其清冽不若東泉之碧瑩無纖翳也。按《郡志》八景中有“龍泉雙月”,謂郡城東十里有雙泉,相去十余步,月夜中立其間,東西各見月影中逗。以余觀之,泉上石環(huán)樹罨yǎn覆蓋,雖各涵明月,恐不移步而左右望中,未必能兼得也。又西半里,有聚落倚山面壑,是為鳳梧所,土人謂之馬石窩,想未置所時其舊名然耳。于是西北隨田塍行,坡隴間時有聚落而不甚盛。按《郡志》,舊郡址在今城東五里,不知何村足以當之?共西三里,有溪流自北塢來,中貫田間,有石梁跨之。越之西行,又三里,復有溪自北塢來,亦貫田間,而石梁跨之,此即所謂北溪也。

  水在郡城之北為最近,乃城西坡與鳳梧夾腋中出者。

  越梁,又西行一里,入尋甸東門。轉(zhuǎn)而南,停履于府治東之旅肆。

  尋甸昔為土府,安氏世長之,成化間始改流。至嘉靖丁亥1527年,安之裔孫安銓者作亂,構武定鳳廷文攻毀楊林、B馬龍諸州所。當?shù)雷喟l(fā)大兵殲之,并武定改流。乃移尋甸郡于舊治之西五里,直逼西山下,始筑城甃磚為雄鎮(zhèn)云。按鳳廷文或又稱為鳳繼祖,又稱為阿鳳,或又稱為鳳顯祖,自改名風廷霄,或又云本江西人,贅武定土官婦,遂專恣作亂,以兵直逼省。后獲而磔zhé(古代的酷刑:分尸)之。

  尋甸四門俱不正,蓋因山勢所就也。東門偏于北,南門偏于東,西門偏于南,惟北門差正,而又非經(jīng)行之所。城中惟街二重,前重乃府與所所蒞,后重為文廟、城隍、察院所倚,其向俱東南。

  尋甸之城,直東與馬龍對,直西與元謀對,直南與河口對,直北與東川對。其西北皆山,其東南大豁。


相關翻譯

徐霞客游記 滇游日記六譯文

十四日雨下了一整天而沒晴開,寒風刺骨,只有關著門烤火,不能走動一步。翠峰山位于曲靖府西北,交水西南,距離兩地都是三十里,在馬龍州西面四十里,秀麗挺拔為這一地區(qū)之首。朝陽庵是劉九庵大…詳情

相關賞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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