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治通鑒·晉紀(jì)·晉紀(jì)三十六

　　起旃蒙大荒落，盡著雍涒灘，凡四年。

安皇帝己

　　◎　義熙元年乙巳，公元四零五年

　　春，正月，南陽太守扶風(fēng)魯宗之起兵襲襄陽，桓蔚走江陵。己丑，劉毅等諸軍至馬頭?；刚駫兜鄢鐾徒?，遣使求割江、荊二州，奉送天子；毅等不許。辛卯，宗之擊破振將溫楷于柞溪，進(jìn)屯紀(jì)南。振留桓謙、馮該守江陵，引兵與宗之戰(zhàn)，大破之。劉毅等擊破馮該于豫章口，桓謙棄城走。毅等入江陵，執(zhí)卞范之等，斬之?；刚襁€，望見火起，知城已陷，其眾皆潰，振逃于涢川。
　　乙未，詔大處分悉委冠軍將軍劉毅。
　　戊戌，大赦，改元，惟桓氏不原；以桓沖忠于王室，特宥其孫胤。以魯宗之為雍州刺史，毛璩為征西將軍、都督益、梁、秦、涼五州諸軍事、璩弟瑾為梁、秦二州刺史，瑗為寧州刺史。劉懷肅追斬馮該于石城，桓謙、桓怡、桓蔚、桓謐、何澹之、溫楷皆奔秦。怡，弘之弟也。
　　燕王熙伐高句麗。戊申，攻遼東。城且陷，熙命將士：“毋得先登，俟鏟平其城，朕與皇后乘輦而入?！?，由是城中得嚴(yán)備，卒不克而還。
　　秦王興以鳩摩羅什為國師，奉之如神，親帥群臣及沙門聽羅什講佛經(jīng)，又命羅什翻譯西域《經(jīng)》、《論》三百馀卷，大營塔寺，沙門坐禪者常以千數(shù)。公卿以下皆奉佛，由是州郡化之，事佛者十室而九。
　　乞伏乾歸擊吐谷渾大孩，大破之，俘萬馀口而還，大孩走死胡園。視羆世子樹洛干帥其馀眾數(shù)千家奔莫何川，自稱車騎大將軍、大單于、吐谷渾王。樹洛干輕徭薄賦，信賞必罰，吐谷渾復(fù)興，沙、漒諸戎皆附之。
　　西涼公暠自稱大將軍、大都督、領(lǐng)秦、涼二州牧，大赦，改元建初，遣舍人黃始梁興間行奉表詣建康。
　　二月，丁巳，留臺備法駕迎帝于江陵，劉毅、劉道規(guī)留屯夏口，何無忌奉帝東還。
　　初，毛璩聞桓振陷江陵，帥眾三萬順流東下，將討之，使其弟西夷校尉瑾、蜀郡太守瑗出外水，參軍巴西譙縱、侯暉出涪水。蜀人不樂遠(yuǎn)征，暉至五城水口，與巴西陽昧謀作亂?？v為人和謹(jǐn)，蜀人愛之，暉、昧共逼縱為主，縱不可，走投于水；引出，以兵逼縱登輿，縱又投地，叩頭固辭，暉縛縱于輿。還，襲毛瑾于涪城，殺之，推縱為梁、秦二州刺史。璩至略城，聞變，奔還成都，遣參軍王瓊將兵討之，為縱弟明子所敗，死者什八九。益州營戶李騰開城納縱兵，殺璩及弟瑗，滅其家。縱稱成都王，以從弟洪為益州刺史，以明子為巴州刺史屯白帝。于是蜀大亂，漢中空虛，氐王楊盛遣其兄子平南將軍撫據(jù)之。
　　癸亥，魏主珪還自豺山，罷尚書三十六曹。
　　三月，桓振自鄖城襲江陵，荊州刺史司馬休之戰(zhàn)敗，奔襄陽，振自稱荊州刺史。建威將軍劉懷肅自云杜引兵馳赴，與振戰(zhàn)于沙橋；劉毅遣廣武將軍唐興助之，臨隈斬振，復(fù)取江陵。
　　甲午，帝至建康。乙未，百官詣闕請罪，詔令復(fù)職。
　　尚書殷仲文以朝廷音樂未備，言于劉裕，請治之。裕曰：“今日不暇給，且性所不解。”仲文曰：“好之自解?！痹Ｔ唬骸罢越鈩t好之，故不習(xí)耳。”
　　庚子，以瑯邪王德文為大司馬，武陵王遵為太保，劉裕為侍中、車騎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徐、青二州刺史如故，劉毅為左將軍，何無忌為右將軍、督豫州、揚(yáng)州五郡軍事、豫州刺史，劉道規(guī)為輔國將軍、督淮北諸軍事、并州刺史，魏詠之為征虜將軍、吳國內(nèi)史。裕固讓不受，加錄尚書事，又不受，屢請歸籓；詔百官敦勸，帝親幸其第。裕惶懼，復(fù)詣闕陳請，乃聽歸籓。以魏詠之為荊州刺史，代司馬休之。初，劉毅嘗為劉敬宣寧朔參軍，時(shí)人或以雄杰許之。敬宣曰：“夫非常之才自有調(diào)度，豈得便謂引君為人豪邪！此君之性，外寬而內(nèi)忌，自伐而尚人，若一旦遭遇，亦當(dāng)以陵上取禍耳?！币懵劧拗＜熬葱麨榻?，辭以無功，不宜援任先于毅等，裕不許。毅使人言于裕曰：“劉敬宣不豫建議。猛將勞臣，方須敘報(bào)；如敬宣之比，宜令在后。若使君不忘平生，正可為員外常侍耳。聞已授郡，實(shí)為過優(yōu)；尋復(fù)為江州，尢為駭惋?！本葱蛔园?，自表解職；乃召還為宣城內(nèi)史。
　　夏，四月，劉裕旋鎮(zhèn)京口，改授都督荊、司等十六州諸軍事，加領(lǐng)兗州刺史。
　　盧循遣使貢獻(xiàn)。時(shí)朝廷新定，未暇征討；壬申，以循為廣州刺史，徐道覆為始興相。循遺劉裕智粽，裕報(bào)以續(xù)命湯。循以前瑯邪內(nèi)史王誕為平南長史。誕說循曰：“誕本非戎旅，在此無用；素為劉鎮(zhèn)軍所厚，若得北歸，必蒙寄任，公私際會，仰答厚恩?！毖跞恢?。劉裕與循書，令遣吳隱之還，循不從。誕復(fù)說循曰：“將軍今留吳公，公私非計(jì)。孫伯符豈不欲留華子魚邪？但以一境不容二君耳?！庇谑茄搽[之與誕俱還。
　　初，南燕主備德仕秦為張掖太守，其兄納與母公孫氏居于張掖，備德之從秦王堅(jiān)寇淮南也，留金刀與其母別。備德與燕王垂舉兵于山東，張掖太守苻昌收納及備德諸子，皆誅之，公孫氏以老獲免，納妻段氏方娠，未決。獄掾呼延平，備德之故吏也，竊以公孫氏及段氏逃于羌中。段氏生子超，十歲而孫氏病，臨卒，以金刀授超曰：“汝得東歸，當(dāng)經(jīng)此刀還汝叔也。”呼延平又以超母子奔涼。及呂隆降秦，超隨涼州民徙長安。平卒，段氏為超娶女為婦。
　　超恐為秦人所錄，乃陽狂行乞；秦人賤之，惟東平公紹見而異之，言于秦王興曰：“慕容超姿干瑰偉，殆非真狂，愿微加官爵以縻之?！迸d召見，與語，超故為謬對，或問而不答。興謂紹曰：“諺云‘妍皮不裹癡骨，’徒妄語耳?！蹦肆T遣之。
　　備德聞納有遣腹子在秦，遣濟(jì)陰人吳辯往視之，辯因鄉(xiāng)人宗正謙賣卜在長安，以告超。超不敢告其母妻，潛與謙變換姓名逃歸南燕。行至梁父，鎮(zhèn)南長史悅壽以告兗州刺史慕容法。法曰：“昔漢有卜者詐稱衛(wèi)太子，今安知非此類也！”不禮之。超由是與法有隙。
　　備德聞超至，大喜，遣騎三百迎之。超至廣固，以金刀獻(xiàn)于備德。備德慟哭，悲不自勝。封超北海王，拜侍中、驃騎大將軍、司隸校尉、開府，妙選時(shí)賢，為之僚佐。備德無子，欲以超為嗣。超入則侍奉盡歡，出則傾身下士，由是內(nèi)外譽(yù)望翕然歸之。
　　五月，桂陽太守章武王秀及益州刺史司馬軌之謀反，伏誅。秀妻，桓振之妹也，故自疑而反?；感劈h桓亮、苻宏等擁眾寇亂郡縣者以十?dāng)?shù)，劉毅、劉道規(guī)、檀祗等分兵討滅之，荊、汀、江、豫皆平。詔以毅為都督淮南等五郡軍事、豫州刺史，何無忌為都督江東五郡軍事、會稽內(nèi)史。
　　北青州刺史劉該反，引魏為援，清河、陽平二郡太守孫全聚眾應(yīng)之。六月，魏豫州刺史索度真、大將斛斯蘭寇徐州，圍彭城。劉裕遣其弟南彭城內(nèi)史道憐、東海太守孟龍符將兵救之，斬該及全，魏兵敗走。龍符，懷玉之弟也。
　　秦隴西公碩德伐仇池，屢破楊盛兵；將軍斂俱攻漢中，拔成固，徙流民三千馀家于關(guān)中。秋，七月，楊盛請降于秦。秦以盛為都督益、寧二州諸軍事、征南大將軍、益州牧。
　　劉裕遣使求和于泰，且求南鄉(xiāng)等諸郡，秦王興許之。群臣咸以為不可，興曰：“天下之善一也。劉裕拔起細(xì)微，能討誅桓玄，興復(fù)晉室，內(nèi)釐庶政，外修封疆，吾何惜數(shù)郡，不以成其美乎！”遂割南鄉(xiāng)、順陽、新野、舞陰等十二郡歸于晉。
　　八月，燕遼西太守邵顏有罪，亡命為盜；九月，中常侍郭仲討斬之。
　　汝水竭，南燕主備德惡之，俄而寢疾。北海王超請禱之，備德曰：“人主之命，短長在天，非汝水所能制也?！惫陶?，不許。
　　戊午，備德引見群臣于東陽殿，議立超為太子。俄而地震，百僚驚恐，備德亦不自安，還宮。是夜，疾篤，瞑不能言。段后大呼：“今召中書作詔立超，可乎？”備德開目頷之。乃立超為皇太子，大赦，備德尋卒。為十馀棺，夜，分出四門，潛瘞山谷。
　　己未，超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太上。尊段后為皇太后。以北地王鐘都督中外諸軍、錄尚書事，慕容法為征南大將軍、都督徐、兗、揚(yáng)、南兗四州諸軍事，加慕容鎮(zhèn)開府儀同三司，以尚書令封孚為太尉，麹仲為司空，封嵩為尚書左仆射。癸亥。虛葬備德于東陽陵，謚曰獻(xiàn)武皇帝，廟號世宗。
　　超引所親公孫五樓為腹心。備德故大臣北地王鐘、段宏等皆不自安，求被外職。超以鐘為青州牧，宏為徐州刺史。公孫五樓為武衛(wèi)將軍，領(lǐng)屯騎校尉，內(nèi)參政事。封孚諫曰：“臣聞親不處外，羈不處內(nèi)。鐘，國之宗臣，社稷所賴；宏，外戚懿望，百姓具瞻；正應(yīng)參翼百揆，不宜遠(yuǎn)鎮(zhèn)外方。今鐘等出籓，五樓內(nèi)輔，臣竊未安?！背粡摹ｇ?、宏心皆不平，相謂曰：“黃犬之皮，恐終補(bǔ)狐裘也?！蔽鍢锹劧拗?。
　　魏詠之卒，江陵令羅修謀舉兵襲江陵，奉王慧龍為主。劉裕以并州刺史劉道規(guī)為都督荊、寧等六州諸軍事、荊州刺史。修不果發(fā)，奉慧龍奔秦。
　　乞伏乾歸伐仇池，為楊盛所敗。西涼公暠與長史張邈謀徙都酒泉，以逼沮渠蒙遜；以張?bào)w頂為建康太守，鎮(zhèn)樂涫，以宋繇為敦煌護(hù)軍，與其子敦煌太守讓鎮(zhèn)敦煌，遂遷于酒泉。
　　傉手令戒諸子，以為：“從政者當(dāng)審慎賞罰，勿任愛憎，近忠正，遠(yuǎn)佞諛，勿使左右竊弄威福。毀譽(yù)之不，當(dāng)研核真?zhèn)?；聽訟折獄，必和顏任理，謹(jǐn)勿逆詐億必，輕加聲色。務(wù)廣咨詢，勿自專用。吾蒞事五年，雖未能息民，然含垢匿瑕，朝為寇仇，夕委心膂，粗無負(fù)于新舊，事任公平，坦然無類，初不容懷，有所損益。計(jì)近則如不足，經(jīng)遠(yuǎn)乃為有馀，庶亦無愧前人也?！?br />　　十二月，燕王熙襲契丹。

　　◎　義熙二年丙午，公元四零六年

　　春，正月，甲申，魏主傉如豺山宮。諸州置三刺史，郡置三太守，縣置三令長；刺史、令長各之州縣，太守雖置而未臨民，功臣為州者皆征還京師，以爵歸第。
　　益州刺史司馬榮期擊譙明子于白帝，破之。
　　燕王熙至陘北，畏契丹之眾，欲還，苻后不聽，戊申，遂棄輜重，輕兵襲高句麗。
　　南燕主超猜虐日甚，政出權(quán)幸，盤于游畋，封畋、韓讠卓屢諫不聽。超嘗臨軒問孚曰：“朕可方前世何主？”對曰：“桀、紂?！背瑧M怒，孚徐步而出，不為改容。鞠仲謂孚曰：“與天子言，何得如是！宜還謝?！辨谠唬骸靶心昶呤┣笏浪　本共恢x。超以其時(shí)望，優(yōu)容之。
　　桓玄之亂，河間王曇之子國璠、叔璠奔南燕。二月，甲戌，國璠等攻隱弋陽。
　　燕軍行三千馀里，士馬疲凍，死者屬路，攻高句麗木底城，不克而還。夕陽公云傷于矢，且畏燕王熙之虐，遂以疾去官。
　　三月，庚子，魏主傉還平城。夏，四月，庚申，復(fù)如豺山宮。甲午，還平城。
　　柔然社侖侵魏邊。
　　五月，燕主寶之子博陵公虔、上黨公昭，皆以嫌疑賜死。
　　六月，秦隴西公碩德自上邽入朝，秦王興為之大赦；及歸，送之至雍乃還。興事晉公緒及碩德皆如家人禮，車馬、服玩，先奉二叔，而自服其次，國家大政，皆咨而后行。
　　禿發(fā)傉檀伐沮渠蒙遜，蒙遜嬰城固守。傉檀至赤泉而還，獻(xiàn)馬三千匹、羊三萬口于秦。秦王興以為忠，以傉檀為都督河右諸軍事、車騎大將軍、涼州刺史，鎮(zhèn)姑臧，征王尚還長安。涼州人申屠英等遣王簿胡威詣長安請留尚，興弗許。威見興，流涕言曰：“臣州奉戴王化，于茲五年，王宇僻遠(yuǎn)，威靈不接，士民嘗膽抆血，共守孤城；仰恃陛下圣德，俯杖良牧仁政，克自保全，以至今日。陛下奈何乃以臣等貿(mào)馬三千匹、羊三萬口；賤人貴畜，無乃不可！若軍國須馬，直煩尚書一符，臣州三千馀戶，各輸一馬，朝下夕辦，何難之有！昔漢武傾天下之資力，開拓河西，以斷匈奴右臂。今陛下無故棄五郡之地忠良華族，以資暴虜，豈惟臣州士民墜于涂炭，恐方為圣朝旰食之憂?！迸d悔之，使西平人車普馳止王尚，又遣使諭傉檀。會傉檀已帥步騎三萬軍于五澗，普先以狀告之，傉檀遽逼遣王尚；尚出自清陽門，傉檀入自涼風(fēng)門。
　　別賀宗敞送尚還長安，傉檀謂敞曰：“吾得涼州三千馀家，情之所寄，唯卿一人，奈何舍我去乎！”敞曰：“今送舊君，所以忠于殿下也。”傉檀曰：“吾新牧貴州，懷遠(yuǎn)安邇之略如何？”敞曰：“涼土雖弊，形勝之地。殿下惠撫其民，收其賢俊以建功名，其何求不獲！”因薦本州文武名士十馀人，傉檀嘉納之。王尚至長安，興以為尚書。
　　傉檀燕群僚于宣德堂，仰視嘆曰：“古人有言：‘作者不居，居者不作’。信矣?！蔽渫系t曰：“昔張文王始為此堂，于今百年，十有二主矣，惟履信思順者可以久處?！眰仗瓷浦?。
　　魏主珪規(guī)度平城，欲擬鄴、洛、長安，修廣宮室。以濟(jì)陽太守莫題有巧思，召見，與之商功。題久侍稍怠，珪怒，賜死。題，含之孫也。于是發(fā)八部五百里內(nèi)男丁筑灅南宮，闕門高十馀丈，穿溝池，廣苑囿，規(guī)立外城，方二十里，分置市里，三十日罷。
　　秋，七月，魏太尉宜都丁公穆崇薨。
　　八月，禿發(fā)傉檀以興城侯文支鎮(zhèn)姑臧，自還樂都；雖受秦爵命，然其車服禮儀，皆如王者。
　　甲辰，魏主傉如豺山宮，遂之石漠。九月，度漠北；癸巳，南還長川。
　　劉裕聞譙縱反，遣龍?bào)J將軍毛修之將兵與司馬榮期、文處茂、時(shí)延祖共討之。修之至宕渠，榮期為其參軍楊承祖所殺。承祖自稱巴州刺史，修之退還白帝。
　　禿發(fā)傉檀求好于西涼，西涼公暠許之。沮渠蒙遜襲酒泉，至安珍。暠戰(zhàn)敗，城守，蒙遜引還。
　　南燕公孫五樓欲擅朝權(quán)，譖北地王鐘于南燕主超，請誅之。南燕主備德之卒也，慕容法不奔喪，超遣使讓之；法懼，遂與鐘及段宏謀反。超聞之，征鐘，鐘稱疾不至。超收其黨侍中慕容統(tǒng)等，殺之。征南司馬卜珍告左仆射封嵩數(shù)與法往來，疑有奸，超收嵩下廷尉。太后懼，泣告超曰：“嵩數(shù)遣黃門令牟常說吾云：“帝非太后所生，恐依永康故事。我婦人識淺，恐帝見殺，即以語法。法為謀見誤，知復(fù)何言。”超乃車裂嵩。西中郎將封融奔魏。
　　超遣慕容鎮(zhèn)攻青州，慕容昱攻徐州，右仆射濟(jì)陽五及韓范攻兗州。昱拔莒城，段宏奔魏。封融與群盜襲石塞城，殺鎮(zhèn)西大將軍馀郁，國中振恐。濟(jì)陽王凝謀殺韓范，襲廣固，范知之，勒兵攻凝，凝奔梁父；范并將其眾，攻梁父，克之。法出奔魏，凝出奔秦。慕容鎮(zhèn)克青州，鐘殺其妻子。地道以出，與高都公始皆奔秦。秦以鐘為始平太守，凝為侍中。
　　南燕主超好變更舊制，朝野多不悅；又欲復(fù)肉刑，增置烹轘之法，眾議不合而止。
　　冬，十月，封孚卒。
　　尚書論建義功，奏封劉裕豫章郡公，劉毅南平郡公，何無忌安城郡公，自馀封賞有差。
　　梁州刺史劉稚反，劉毅遣將討禽之。
　　庚申，魏主珪還平城。
　　乙亥，以左將軍孔安國為尚書左仆射。
　　十一月，禿發(fā)傉檀遷于姑臧。
　　乞伏乾歸入朝于秦。
　　十二月，以何無忌為都督荊、江、豫三州八郡軍事、江州刺史。
　　是歲，桓石綏與司馬國璠、陳襲聚眾胡桃山為寇，劉毅遣司馬劉懷肅討破之。石綏，石生之弟也。

　　◎　義熙三年丁未，公元四零七年

　　春，正月，辛丑朔，燕大赦，改元建始。
　　秦王興以乞伏乾歸浸強(qiáng)難制，留為主客尚書，以其世子熾磐行西夷校尉，監(jiān)其部眾。
　　二月，己酉，劉裕詣建康，固辭新所除官，欲詣廷尉；詔從其所守，裕乃還丹徒。
　　魏主傉立其子修為河間王，處文為長樂王，連為廣平王，黎為京兆王。
　　殷仲文素有才望，自謂宜當(dāng)朝政，悒悒不得志；出為東陽太守，尤不樂。何無忌素慕其名，東陽，無忌所統(tǒng)，仲文許便道修謁，無忌喜，欽遲之。而仲文失志恍惚，遂不過府；無忌以為薄己，大怒。會南燕入寇，無忌言于劉裕曰：“桓胤、殷仲文乃腹心之疾，北虜不足憂也?！遍c月，劉裕府將駱冰謀作亂，事覺，裕斬之。因言冰與仲文、桓石松、曹靖之、卞承之、劉延祖潛相連結(jié)，謀立桓胤為主，皆族誅之。
　　燕王熙為其后苻氏起承華殿，負(fù)土于北門，土與谷同價(jià)。宿軍典軍杜靜載棺詣闕極諫，熙斬之。
　　苻氏嘗季夏思凍魚，仲冬須生地黃，熙下有司切責(zé)不得而斬之。
　　夏，四月，癸丑，苻氏卒，熙哭之懣絕，久而復(fù)蘇；喪之如父母，服斬衰，食粥，命百官于宮內(nèi)設(shè)位而哭，使人按檢哭者，無淚則罪之，群臣皆含辛以為淚。高陽王妃張氏，熙之嫂也，美而有巧思，熙欲以為殉，乃毀其禭靴中得弊氈，遂賜死。右仆射韋璆等皆恐為殉，沐浴俟命。公卿以下至兵民，戶率營陵，費(fèi)殫府藏。陵周圍數(shù)里，熙謂監(jiān)作者曰：“善為之，朕將繼往?！?br />　　丁酉，燕太后段氏去尊號，同居外宮。
　　氐王楊盛以平北將軍苻宣為梁州督護(hù)，將兵入漢中，秦梁州別駕呂瑩等起兵應(yīng)之。刺史王敏攻之，瑩等求援于盛，盛遣軍臨浕口，敏退屯武興。盛復(fù)通于晉，晉以盛為都督隴右諸軍事、征西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盛因以宣行梁州刺史。
　　五月，壬戌，燕尚書郎苻進(jìn)謀反，誅。進(jìn)，定之子也。
　　魏主珪北巡，至濡源。
　　魏常山王遵以罪賜死。
　　初，魏主珪滅劉衛(wèi)辰，其子勃勃奔秦，秦高平公沒弈干以女妻之。勃勃魁岸，美風(fēng)儀，性辯慧，秦王興見而奇之，與論軍國大事，寵遇逾于勛舊。興弟邕諫曰：“勃勃不可近也?！迸d曰：“勃勃有濟(jì)世之才，吾方與之平天下，奈何逆忌之！”乃以為安遠(yuǎn)將軍、使助沒弈干鎮(zhèn)遍平，以三城、朔方雜夷及衛(wèi)辰部眾三萬配之，使伺魏間隙。邕固爭以為不可，興曰：“卿何以知其為人？邕曰：“勃勃奉上慢，御眾殘，貪猾不仁，輕為去就。寵之逾分，恐終為邊患?！迸d乃止。久之，竟以勃勃為安北將軍、五原公，配以三交五部鮮卑及雜虜二萬馀落，鎮(zhèn)朔方。
　　魏主珪歸所虜秦將唐小方于秦。秦王興請歸賀狄干，仍送良馬千匹以贖狄伯支；珪許之。
　　勃勃聞秦復(fù)與魏通而怒，乃謀叛秦。柔然可汗社侖獻(xiàn)馬八千匹于秦，至大城，勃勃掠取之，悉集其眾三萬馀人，偽畋于高平川，因襲殺沒弈干而并其眾。
　　勃勃自謂夏后氏之苗裔，六月，自稱大夏天王、大單于，大赦，改元龍升，置百官。以其兄右地代為丞相，封代公；力俟提為大將軍、封魏公；叱干阿利為御史大夫，封梁公；弟阿利羅引為司隸校尉，若門為尚書令，叱以鞬為左仆謝，乙斗為右仆射。
　　賀狄干久在長安，常幽閉，因習(xí)讀經(jīng)史，舉止如儒者。及還，魏主珪見其言語衣服皆類秦人，以為慕而效之，怒，并其弟歸殺之。秦王興以太子泓錄尚書事。
　　秋，七月，戊戌朔，日有食之。
　　汝南王遵守之坐事死。遵之，亮之五世孫也。
　　癸亥，燕王熙葬其后苻氏于徽平陵，喪車高大，毀北門而出，熙被發(fā)徒跣，步從二十馀里。甲子，大赦。
　　初，中衛(wèi)將軍馮跋及弟侍御郎素弗皆得罪於熙，熙欲殺之，跋兄弟亡命山澤。熙賦役繁數(shù)，民不堪命；跋、素弗與其從弟萬泥謀曰：“吾輩還首無路，不若因民之怨，共舉大事，可以建公侯之業(yè)。事之不捷，死未晚也?！彼煜嗯c乘車，使婦人御，潛入龍城，匿于北部司馬孫護(hù)之家。及熙出送葬，跋等與左衛(wèi)將軍張興及苻進(jìn)馀黨作亂。跋素與慕容云善，乃推云為主。云以疾辭，跋曰：“河間淫虐，人神共怒，此天亡之時(shí)也。公，高氏名家，何能為人養(yǎng)子，而棄難得之運(yùn)乎？”扶之而出。跋弟乳陳等帥眾攻弘光門，鼓噪而進(jìn)，禁衛(wèi)皆散走；遂入宮授甲，閉門拒守。中黃門趙洛生走告于熙，熙曰：“鼠盜何能為！朕當(dāng)還誅之?！蹦酥煤髽杏谀显?，收發(fā)貫甲。馳還赴難。夜，至龍城，攻北門，不克，宿于門外。乙丑，云即天王位，大赦，改元正始。
　　熙退入龍騰苑，尚方兵褚頭逾城從熙，稱營兵同心效順，唯俟軍至。熙聞之，驚走而出，左右莫敢迫。熙從溝下潛遁，良久，左右怪其不還，相與尋之，唯得衣冠，不知所適。中領(lǐng)軍慕容拔謂中常侍郭仲曰：“大事垂捷，而帝無故自驚，深可怪也。然城內(nèi)企遲，至必成功，不可稽留。吾當(dāng)先往趣城，卿留待帝，得帝，速來；若帝未還，吾得如意安撫城中，徐迎未晚。”乃分將壯士二千馀人登北城。將士謂熙至，皆投仗請降。既而熙久不至，拔兵無后繼，眾心疑懼，復(fù)下城赴苑，遂皆潰去。拔為城中人所殺。丙寅，熙微服匿于林中，為人所執(zhí)，送于云，云數(shù)而殺之，并其諸子。云復(fù)姓高氏。
　　幽州刺史上庸公懿以支降魏，魏以懿為平州牧、昌黎王。懿，評之孫也。
　　魏主珪自濡源西如參合陂，乃還平城。
　　禿發(fā)珪檀復(fù)貳于秦，遣使邀乞伏熾磐，熾磐斬其使，送長安。
　　南燕王超母妻猶在秦，超遣御史中丞封愷使于秦以請之。秦王興曰：“昔苻氏之?dāng)?，太樂諸伎悉入于燕。燕今稱籓，送伎或送吳口千人，所請乃可得也。”超與群臣議之，左仆射段暉曰：“陛下嗣守社稷，不宜以私親之故遂降尊號；且太樂先代遺音，不可與也，不如掠吳口與之?！鄙袝鴱埲A曰：“侵掠鄰國，兵連禍結(jié)，引既能往，彼亦能來，非國家之福也。陛下慈親在人掌握，豈可靳惜虛名，不為之降屈乎！中書令韓范嘗與秦王俱為苻氏太子舍人，若使之往，必得如志。”超從之，乃使韓范聘于秦，稱籓奉表。
　　慕容凝言于興曰：“燕王得其母妻，不復(fù)可臣，宜先使送伎?！迸d乃謂范曰：“朕歸燕王家屬必矣，然今天時(shí)尚熱，當(dāng)俟秋涼?！卑嗽?，秦使員外散騎常侍韋宗聘于燕。超與群臣議見宗之禮，張華曰：“陛下前既奉表，今宜北面受詔?！狈獬言唬骸按笱嗥呤ブ毓?，奈何一旦為豎子屈節(jié)！”超曰：：“吾為太后屈，愿諸君勿復(fù)言！”遂北面受詔。
　　毛修之與漢嘉太守馮遷合兵擊楊承祖，斬之。修之欲進(jìn)討譙縱，益州刺史鮑陋不可。修之上表言：“人之所以重生，實(shí)有生理可保。臣之情也，生涂已竭，所以借命朝露者，庶憑天威誅夷仇逆。今屢有可乘之機(jī)，而陋每違期不赴，臣雖效死寇庭，而救援理絕，將何以濟(jì)！”劉裕乃表襄城太守劉敬宣帥眾五千伐蜀，以劉道規(guī)為征蜀都督。
　　魏主珪如豺山宮。候官告：“司空庾岳服飾鮮麗，行止風(fēng)采，擬則人君。”珪收岳，殺之。
　　北燕王云以馮跋為都督中外諸軍事、開府儀同三司、錄尚書事，馮萬泥為尚書令，馮素弗為昌黎尹，馮弘為征東大將軍，孫護(hù)為尚書左仆射，張興為輔國大將軍。弘，跋之弟也。
　　九月，譙縱稱籓于秦。
　　禿發(fā)檀將五萬馀人伐沮渠蒙遜，蒙遜與戰(zhàn)于均石，大破之。
　　蒙遜進(jìn)攻西郡太守楊統(tǒng)于日勒，降之。
　　冬，十月，秦河州刺史彭奚念叛，降于禿發(fā)傉檀，秦以乞伏熾磐行河州刺史。
　　南燕主超使左仆射張華、給事中守正元獻(xiàn)太樂伎一百二十人于秦，秦王乃還超母妻，厚其資禮而遣之，超親帥六宮迎于馬耳關(guān)。
　　夏王勃勃破鮮卑薛千等三部，降其眾以萬數(shù)，進(jìn)攻秦三城已北諸戍，斬秦將楊丕、姚石生等。諸將皆曰：“陛下欲經(jīng)營關(guān)中，宜先固根本，使人心有所憑系。高平山川險(xiǎn)固，土田肥沃，可以定都?！辈唬骸氨菹掠?jīng)營關(guān)中，宜先因根本，使人心有所憑系。高平山川險(xiǎn)固，土田饒沃，可以定都?！辈唬骸扒渲湟唬粗涠?。吾大業(yè)草創(chuàng)，士眾未多。姚興亦一時(shí)之雄，諸將用命，關(guān)中未可圖也。我今專固一城彼必并力于我，眾非其敵，亡可立待。不如以驍騎風(fēng)馳，出其不意，救前則擊后，救后則擊前。使彼疲于奔命，我則游食自若。不及十年，嶺北、河?xùn)|盡為我有。待興既死，嗣子暗弱，徐取長安，在吾計(jì)中矣?！庇谑乔致訋X北，嶺北諸城門不晝啟。興乃嘆曰：“吾不用黃兒之言，以至于此！”勃勃求婚于禿發(fā)傉檀，傉檀不許。十一月，勃勃帥騎二萬擊傉檀，至于支陽，殺傷萬馀人，驅(qū)掠二萬七千馀口、牛羊數(shù)十萬而還。傉檀帥眾追之，焦朗曰：“勃勃天資雄健，御軍嚴(yán)整，未可輕也。不如從溫圍北渡，趣萬斛堆，阻水結(jié)營，扼其咽喉，百戰(zhàn)百勝之術(shù)也。”傉檀將賀連怒曰：“勃勃敗亡之馀，烏合之眾，奈何避之，示之以弱！宜急追之！’傉檀從之。勃勃于陽武下峽鑿凌埋車以塞路，勒兵逆擊傉檀，大破之，追奔八十馀里，殺傷萬計(jì)，名臣勇將死者什六七。傉檀與數(shù)騎奔南山，幾為追騎所得。勃勃積尸而封之，號曰髑髏臺。勃勃又?jǐn)∏貙埛鹕谇嗍?，俘斬五千馀人?br />　　傉檀懼外寇之逼，徙三百里內(nèi)民皆入姑臧；國人駭怨，屠各成七兒因之作亂，一夕聚眾至數(shù)千人。殿中都尉張猛大言于眾曰：“主上陽武之?dāng)?，蓋恃眾故也。責(zé)躬悔過，何損于明，而諸君遽從此小人為不義之事！殿中兵今至，禍在目前矣！”眾聞之，皆散；七兒奔晏然，追斬之。軍咨祭酒染裒、輔國司馬邊憲等謀反，傉檀皆殺之。
　　魏主珪還平城。
　　十二月，戊子，武岡文恭侯王謐薨。
　　是歲，西涼公暠以前表未報(bào)，復(fù)遣沙門法泉間行奉表詣建康。

　　◎　義熙四年戊申，公元四零八年

　　春，正月，甲辰，以瑯邪王德文領(lǐng)司徒。
　　劉毅等不欲劉裕入輔政，議以中領(lǐng)軍謝混為揚(yáng)州刺史，或欲令裕于丹徒領(lǐng)揚(yáng)州，以內(nèi)事付孟昶。遣尚書右丞皮沈以二議咨裕，沈先見裕記室錄事參軍劉穆之，具道朝議。穆之偽起如廁，密疏白裕曰：“皮沈之言不可從?！痹＜纫娚颍伊畛鐾?，呼穆之問之。穆之曰：“晉朝失政日久，天命已移。公興復(fù)皇祚，勛高位重，今日形勢，豈得居謙，遂為守籓之將耶！劉、孟諸公，與公俱起布衣，共立大義以取富貴，事有前后，故一時(shí)相推，非為委體心服，宿定臣主之分也。勢均力敵，終相吞噬。揚(yáng)州根本所系，不可假人。前者以授王謐，事出權(quán)道；今若復(fù)以佗授，便應(yīng)受制于人。一失權(quán)柄，無由可得，將來之危，難可熟念。今朝議如此，宜相酬答，必云在我，措辭又難，唯應(yīng)云：‘神州治本，宰輔崇要，此事既大，非可懸論，便暫入朝，共盡同異?！辆┮兀吮夭桓以焦阝湃嗣饕?。”裕從之。朝廷乃征裕為侍中、車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揚(yáng)州刺史、錄尚書事，徐、兗二州刺史如故。裕表解兗州，以諸葛長民為青州刺史，鎮(zhèn)丹徒，劉道憐為并州刺史，戍石頭。
　　庚申，武陵忠敬王遵薨。
　　魏主珪如豺山宮，遂至寧川。南燕主超尊其母段氏為皇太后，妻呼延氏為皇后。超祀南郊，有獸如鼠而赤，大如馬，來至壇側(cè)。須臾，大風(fēng)，晝晦，羽儀帷幄皆毀裂。超懼，以問太史令成公綏，對曰：“陛下信用奸佞、誅戮賢良、賦斂繁多、事役殷重之所致也?！背舜笊猓砉珜O五樓等。俄而復(fù)用之。
　　北燕王云立妻李氏為皇后，子彭城為太子。
　　三月，庚申，葬燕王熙及苻后于徽平陵，謚熙曰昭文皇帝。
　　高句麗遣使聘北燕，且敘宗族，北燕王云遣侍御史李拔報(bào)之。
　　夏，四月，尚書左仆射孔安國卒；甲午，以吏部尚書孟昶代之。
　　北燕大赦。
　　五月，北燕以尚書令馮萬泥為幽、冀二州牧，鎮(zhèn)肥如；中軍將軍馮乳陳為并州牧，鎮(zhèn)白狼；撫軍大將軍馮素弗為司隸校尉；司隸校尉務(wù)銀提為尚書令。
　　譙縱遣使稱籓于秦，又與盧循潛通?？v上表請桓謙于秦，欲與之共擊劉裕。秦王興以問謙，謙曰：“臣之累世，著恩荊、楚，若得因巴、蜀之資，順流東下，士民必翕然響應(yīng)?！迸d曰：“小水不容巨魚，若縱之才力自足辦事，亦不假君以為鱗翼。宜自求多福。”遂遣之。謙至成都，虛懷引士；縱疑之，置于龍格，使人守之。謙泣謂諸弟曰：“姚主之言神矣！”
　　秦王興以禿發(fā)傉檀外內(nèi)多難，欲因而取之，使尚書郎韋宗往覘之。傉檀與宗論當(dāng)世大略，縱橫無窮。宗退，嘆曰：“奇才英器，不必華夏，明智敏識，不必讀書，吾乃今知九州之外，《五經(jīng)》之表，復(fù)自有人也?！睔w，言于興曰：“涼州雖弊，傉檀權(quán)譎過人，未可圖也?！迸d曰：“劉勃勃以烏合之眾猶能破之，況我舉天下之兵以加之乎！”宗曰：“不然。形移勢變，返覆萬端，陵人者易敗，戒懼者難攻。傉檀之所以敗于勃勃者，輕之也。今我以大軍臨之，彼必懼而求全。臣竊觀群臣才略，無傉檀之比者，雖以天威臨之，亦未敢保其必勝也。”興不聽，使其子中軍將軍廣平公弼、后軍將軍斂成、鎮(zhèn)遠(yuǎn)將軍乞伏乾歸帥步騎三萬襲傉檀，左仆射齊難帥騎二萬討勃勃。吏部尚書尹昭諫曰：“傉檀恃其險(xiǎn)遠(yuǎn)，故敢違慢；不若詔沮渠蒙遜及李暠討之，使自相困斃，不必?zé)┲袊?。”亦不聽?br />　　興遺傉檀書曰：“今遣齊難討勃勃，恐其西逸，故令弼等于河西邀之?！眰仗匆詾槿唬觳辉O(shè)備。弼濟(jì)自金城，姜紀(jì)言于弼曰：“今王師聲言討勃勃，傉檀猶豫，守備未嚴(yán)，愿給輕騎五千，掩其城門，則山澤之民皆為吾有，孤城無援，可坐克也?！卞霾粡?。進(jìn)至漠口，昌松太守蘇霸閉城拒之，弼遣人諭之使降，霸曰：“汝棄信誓而代與國，吾有死而已，何降之有！”弼進(jìn)攻，斬之，長驅(qū)至姑臧。傉檀嬰城固守，出奇兵擊弼，破之，弼退據(jù)西苑。城中人王鐘等謀為內(nèi)應(yīng)，事泄，傉檀欲誅首謀者而赦其馀，前軍將軍伊力延侯曰：“今強(qiáng)寇在外，而奸人竊發(fā)于內(nèi)，危孰甚焉！不悉坑之，何以懲后！”傉檀從之，殺五千馀人。命郡縣悉散牛羊于野，斂成縱兵鈔掠；傉檀遣鎮(zhèn)北大將軍俱延、鎮(zhèn)軍將軍敬歸等擊之，秦兵大敗，斬首七千馀級。姚弼固壘不出，傉檀攻之，未克。
　　秋，七月，興遣衛(wèi)大將軍常山公顯帥騎二萬，為諸軍后繼，至高平，聞弼敗，倍道赴之。顯遣善射者孟欽等五人挑戰(zhàn)于涼風(fēng)門，弦未及發(fā)，傉檀材官將軍宋益等迎擊，斬之。顯乃委罪斂成，遣使謝傉檀，慰撫河外，引兵還。傉檀遣使者徐宿詣秦謝罪。
　　夏王勃勃聞秦兵且至，退保河曲。齊難以勃勃既遠(yuǎn)，縱兵野掠。勃勃潛師襲之，俘斬七千馀人。難引兵退走，勃勃追至木城，禽之，虜其將士萬三千人。于是嶺北夷、夏附于勃勃者以萬數(shù)，勃勃皆置守宰以撫之。
　　司馬叔璠自蕃城寇鄒山，魯郡太守徐邵棄城走，車騎長史劉鐘擊卻之。
　　北燕王云封慕容歸為遼東公，使主燕祀。
　　劉敬宣既入峽，遣巴東太守溫祚以二千人出外水，自帥益州刺史鮑陋、輔國將軍文處茂、龍?bào)J將軍時(shí)延祖由墊江轉(zhuǎn)戰(zhàn)而前。譙縱求救于秦，秦王興遣平西將軍姚賞、南梁州刺史王敏將兵二萬赴之。敬宣軍至黃虎，去成都五百里?？v輔國將軍譙道福悉眾拒嶮，相持六十馀日，敬宣不得進(jìn)；食盡，軍中疾疫，死者太半，乃引軍還，敬宣坐免官，削封三分之一，荊州刺史劉道規(guī)以督統(tǒng)降號建威將軍。九月，劉裕以敬宣失利，請遜位，詔降為中軍將軍，開府如故。劉毅欲以重法繩宣，裕保護(hù)之，何無忌謂毅曰：“奈何以私憾傷至公！”毅乃止。
　　乞伏熾磐以秦政浸衰，且畏秦之攻襲，冬，十月，招結(jié)諸部二萬馀人筑城于嵻良山而據(jù)之。
　　十一月，禿發(fā)傉檀復(fù)稱涼王，大赦，改元嘉平，置百官。立夫人折掘氏為王后，世子武臺為太子，錄尚書事。左長史趙晁、右長史郭幸為尚書左、右仆射，昌松侯俱延為太尉。
　　南燕汝水竭。河凍皆合，而澠水不冰。南燕王超惡之，問于李宣，對曰：“澠水無冰，良由逼帶京城，近日月也?！背髳偅n朝服一具。
　　十二月，乞伏熾磐攻彭奚念于枹罕，為奚念所敗而還。
　　是歲，魏主珪殺高邑公莫題。初，拓跋窟咄之伐珪也，題以珪年少，潛以箭遺窟咄曰：“三歲犢豈能勝重載邪！”珪心銜之。至是，或告題居處倨傲、擬則人主者，珪使人以箭示題而謂之曰：“三歲犢果何如？”題父子對泣。詰朝，收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