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書·列傳·卷六十一

  武三王

  武帝七男:張夫人生少帝,孫修華生廬陵孝獻王義真,胡婕妤生文皇帝,王修 容生彭城王義康,袁美人生江夏文獻王義恭,孫美人生南郡王義宣,呂美人生衡陽 文王義季。義康、義宣別有傳。

  廬陵孝獻王義真,美儀貌,神情秀徹。初封桂陽縣公,食邑千戶。年十二,從 北征大軍進長安,留守栢谷塢,除員外散騎常侍,不拜。及關中平定,高祖議欲東 還,而諸將行役既久,咸有歸愿,止留偏將,不足鎮(zhèn)固人心,乃以義真行都督雍、 涼、秦三州之河東、平陽、河北三郡諸軍事、安西將軍、領護西戎校尉、雍州刺史。 太尉諮議參軍京兆王修為長史,委以關中之任。高祖將還,三秦父老詣門流涕訴曰: “殘民不沾王化,于今百年矣。始睹衣冠,方仰圣澤。長安十陵,是公家墳墓,咸 陽宮殿數(shù)千間,是公家屋宅,舍此欲何之?”高祖為之愍然,慰譬曰:“受命朝廷, 不得擅留。感諸君戀本之意,今留第二兒,令文武賢才共鎮(zhèn)此境?!迸R還,自執(zhí)義 真手以授王修,令修執(zhí)其子孝孫手以授高祖。義真尋除正,加節(jié),又進督并東秦二 州、司州之東安定、新平二郡諸軍事,領東秦州刺史。時隴上流人,多在關中,望 因大威,復得歸本。及置東秦州,父老知無復經(jīng)略隴右、固關中之意,咸共嘆息。 而佛佛虜寇逼交至。

  沈田子既殺王鎮(zhèn)惡,王修又殺田子。義真年少,賜與左右不節(jié),修常裁減之, 左右并怨。因是白義真曰:“鎮(zhèn)惡欲反,故田子殺之。修今殺田子,是又欲反也?!?義真乃使左右劉乞等殺修。修字叔治,京兆灞城人也。初南渡見桓玄,玄知之,謂 曰:“君平世吏部郎才?!毙藜人溃饲殡x駭,無相統(tǒng)一。

  高祖遣將軍硃齡石替義真鎮(zhèn)關中,使義真輕兵疾歸。諸將競斂財貨,多載子女, 方軌徐行,虜追騎且至。建威將軍傅弘之曰:“公處分亟進,恐虜追擊人也。今多 將輜重,一日行不過十里;虜騎追至,何以待之?宜棄車輕行,乃可以免。”不從。 賊追兵果至,騎數(shù)萬匹。輔國將軍蒯恩斷后,不能禁;至青泥,后軍大敗,諸將及 府功曹王賜悉被俘虜。義真在前,故得與數(shù)百人奔散。日暮,虜不復窮追。義真與 左右相失,獨逃草中。中兵參軍段宏單騎追尋,緣道叫喚,義真識其聲,出就之, 曰:“君非段中兵邪?身在此?!焙甏笙?,負之而歸。義真謂宏曰:“今日之事, 誠無算略。然丈夫不經(jīng)此,何以知艱難?!?/p>

  初,高祖聞青泥敗,未得義真審問,有前至者訪之,并云“暗夜奔敗,無以知 存亡”。高祖怒甚,克日北伐,謝晦諫不從。及得宏啟事,知義真已免,乃止。

  義真尋都督司、雍、秦、并、涼五州諸軍、建威將軍、司州刺史,持節(jié)如故。 以段宏為義真諮議參軍,尋遷宋臺黃門郎,領太子右衛(wèi)率。宏,鮮卑人也,為慕容 超尚書左仆射、徐州刺史。高祖伐廣固,歸降。太祖元嘉中,為征虜將軍、青冀二 州刺史。追贈左將軍。時義真將鎮(zhèn)洛陽,而河南蕭條,未及修理,改除揚州刺史, 鎮(zhèn)石頭。

  永初元年,封廬陵王,食邑三千戶,移鎮(zhèn)東城。高祖始踐阼,義真意色不悅, 侍讀博士蔡茂之問其故,義真曰:“安不忘危,休泰何可恃?!泵髂?,遷司徒。高 祖不豫,以為使持節(jié)、侍中、都督南豫、豫、雍、司、秦、并六州諸軍事、車騎將 軍、開府儀同三司、南豫州刺史,出鎮(zhèn)歷陽。未之任而高祖崩。

  義真聰明愛文義,而輕動無德業(yè)。與陳郡謝靈運、瑯邪顏延之、慧琳道人并周 旋異常,云得志之日,以靈運、延之為宰相,慧琳為西豫州都督。徐羨之等嫌義真 與靈運、延之昵狎過甚,故使范晏從容戒之。義真曰:“靈運空疏,延之隘薄,魏 文帝云鮮能以名節(jié)自立者。但性情所得,未能忘言于悟賞,故與之游耳?!睂⒅?zhèn), 列部伍于東府前,既有國哀,義真所乘舫單素,不及母孫修儀所乘者。義真與靈運、 延之、慧琳等共視部伍,因宴舫內(nèi),使左右剔母舫函道以施己舫,而取其勝者。及 至歷陽,多所求索;羨之等每裁量不盡與,深怨執(zhí)政,表求還都。而少帝失德,羨 之等密謀廢立,則次第應在義真,以義真輕吵,不任主社稷,因其與少帝不協(xié),乃 奏廢之,曰:

  臣聞二叔不咸,難結隆周,淮南??v,禍興盛漢,莫不義以斷恩,情為法屈。 二代之事,殷鑒無遠,仁厚之主,行之不疑。故共叔不斷,幾傾鄭國;劉英容養(yǎng), 釁廣難深。前事之不忘,后王之成鑒也。

  案車騎將軍義真,兇忍之性,爰自稚弱,咸陽之酷,丑聲遠播。先朝猶以年在 紈綺,冀能改厲,天屬之愛,想聞革心。自圣體不豫,以及大漸,臣庶憂惶,內(nèi)外 屏氣。而縱博酣酒,日夜無輟,肆口縱言,多行無禮。先帝貽厥之謀,圖慮經(jīng)固, 親敕陛下,面詔臣等,若遂不悛,必加放黜;至言苦厲,猶在紙翰。而自茲迄今, 日月增甚,至乃委棄籓屏,志還京邑,潛懷異圖,希幸非冀,轉(zhuǎn)聚甲卒,征召車馬。 陵墳未干,情事猶昨,遂蔑棄遺旨,顯違成規(guī),整棹浮舟,以示歸志,肆心專己, 無復諮承。圣恩低徊,深垂隱忍,屢遣中使,苦相敦釋。而親對散騎侍郎邢安泰、 廣武將軍茅仲思,縱其悖罵,訕主謗朝,此久播于遠近,暴于人聽。

  臣聞原火不撲,蔓草難除;青青不伐,終致尋斧。況憂深患著,社稷慮切。請 一遵晉朝武陵舊典,使顧懷之旨,不墜于武廟;全宥之德,獲申于昵親。仰尋感慟, 臨啟悲咽。

  乃廢義真為庶人,徙新安郡。前吉陽令堂邑張約之上疏諫曰:

  臣聞仁義之在天下,若中原之有菽;理感之被萬物,故不系于貴賤。是以考叔 反悔誓于及泉,壺關復冤魂于湖邑。當斯之時,豈無尊卿賢輔,或以事迫心違,或 以道壅謀屈,何嘗不愿聞善于輿隸,藥石于阿氏哉!臣雖草芥,備充黔首,少不量 力,頗高殉義之風,謂蹈善于朝聞,愈徒生于白首。用敢干禁忘戮,披敘丹愚。

  伏惟高祖武皇帝誕茲神武,撫運龍興,仰清天步,則齊德有虞,俯廓九州,則 侔功大夏,故虔順天人,享有萬國。雖靈祚修長,圣躬弗永,陛下繼明紹統(tǒng),遐邇 一心,籓王哲茂,四維寧謐,傾耳康哉之詠,企踵升平之風。

  竊念廬陵王少蒙先皇優(yōu)慈之遇,長受陛下睦愛之恩。故在心必言,所懷必亮, 容犯臣子之道,致招驕恣之愆。至于天姿夙成,實有卓然之美。宜在容養(yǎng),錄善掩 瑕,訓盡義方,進退以漸。今猥加剝?nèi)瑁尼氵h郡,上傷陛下棠棣之篤,下令遠近 恇然失圖,士庶杜口,人為身計。臣伏思大宋之興,雖協(xié)應符緯,而開基造次,根 條未繁。宜廣樹籓戚,敦睦以道,使兄弟之美,比輝魯、衛(wèi);龜策告同,祚均七百, 豈不善哉!

  陛下富于春秋,慮未重復,忽安危之遠算,肆不忍于一朝。特愿留神允思,重 加詢采。上考前代興亡之由,中存武皇締構之業(yè),下顧蒼生颙颙之望,時開曲宥, 反王都邑。選保傅于舊老,求四友于髦俊,引誘情性,導達聰明。凡人在苦,皆能 自厲,況王質(zhì)朗心聰,易加訓范。且中賢之人,未能無過;過貴自改,罪愿自新。 以武皇之愛子,陛下之懿弟,豈可以其一眚,長致淪棄哉!謹昧死詣闕,伏地以聞。 惟愿丹誠,一經(jīng)天聽,退就斧钅矍,無愧地下矣。

  書奏,以約之為梁州府參軍,尋又見殺。景平二年六月癸未,羨之等遣使殺義 真于徙所,時年十八。元嘉元年八月,詔曰:“前廬陵王靈柩在遠,國封墮替,感 惟拱慟,情若貫割。王體自至極,地戚屬尊,豈可令情禮永淪,終始無寄??勺窂?先封,特遣奉迎,并孫修華、謝妃一時俱還。言增摧哽?!比暾拢D徐羨之、 傅亮等。是日詔曰:“故廬陵王含章履正,英哲自然,道心內(nèi)昭,徽風遐被。遭時 多難,志匡權逼,天未悔禍,運鐘屯險,群兇肆丑,專竊國柄,禍心潛構,釁生不 圖。朕每永念讎恥,含痛內(nèi)結,遵養(yǎng)奸慝,情禮未申。今王道既亨,政刑始判,宣 昭國體,于是乎在??勺烦缡讨?、大將軍,王如故。為慰冤魂,少申悲憤。”又詔 曰:“乃者權臣陵縱,兆亂基禍,故吉陽令張約之抗疏矢言,至誠慷慨,遂事屈群 丑,殞命遐疆,志節(jié)不申,感焉兼至。昔關老奏書,見紀漢策,閻纂獻規(guī),荷榮晉 代??计渲腋牛瑓③E前蹤,宜加旌顯,式揚義烈??少浺砸豢?,賜錢十萬,布百匹?!?/p>

  義真無子,太祖以第五子紹字休胤為嗣。元嘉九年,襲封廬陵王。少而寬雅, 太祖甚愛之。二十年,出為南中郎將、江州刺史,時年十二。二十二年,入朝,加 棨戟,進都督江州、豫州之西陽、晉熙、新蔡三郡諸軍事。在任七年,改授左將軍、 南徐州刺史,給鼓吹一部。未之鎮(zhèn),仍遷揚州刺史,將軍如故。索虜至瓜步,紹從 太子鎮(zhèn)石頭。二十九年,疾患解職。其年薨,時年二十一。遺令斂以時服,素棺周 身,太祖從之。追贈散騎常侍、鎮(zhèn)軍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刺史如故。

  無子,南平王鑠第三子敬先為嗣。本名敬秀,既出繼而紹妃褚秀之孫女,故改 焉。景和二年,為前廢帝所害。追贈中書侍郎,謚曰恭王。無子,太宗泰始元年, 以世祖第二十一子晉熙王子輿字孝文為紹嗣,封廬陵王。為輔國將軍、南高平、臨 淮二郡太守,并未拜,為太宗所殺。三年,更以桂陽王休范第二子德嗣紹。為建威 將軍、淮陵、南彭城二郡太守。后廢帝元徽二年,與休范俱伏誅。國復絕。三年, 復以臨澧忠侯襲第三子皓字淵華繼紹。為給事中。順帝升明元年,薨,謚曰元王。 又無子,國除。

  江夏文獻王義恭,幼而明穎,姿顏美麗,高祖特所鐘愛,諸子莫及也。飲食寢 臥,常不離于側(cè)。高祖為性儉約,諸子食不過五盞盤,而義恭愛寵異常,求須果食, 日中無算,得未嘗啖,悉以乞與傍人。廬陵諸王未嘗敢求,求亦不得。

  景平二年,監(jiān)南豫、豫、司、雍、秦、并、六州諸軍事、冠軍將軍、南豫州刺 史,代廬陵王義真鎮(zhèn)歷陽,時年十二。元嘉元年,封江夏王,食邑五千戶。加使持 節(jié),進號撫軍將軍,給鼓吹一部。三年,監(jiān)南徐、兗二州、揚州之晉陵諸軍事、徐 州刺史,持節(jié)、將軍如故。進監(jiān)為都督,未之任。太祖征謝晦,義恭還鎮(zhèn)京口。六 年,改授散騎常侍、都督荊、湘、雍、益、梁、寧南北秦八州諸軍事、荊州刺史, 持節(jié)、將軍如故。義恭涉獵文義,而驕奢不節(jié),既出鎮(zhèn),太祖與書誡之曰:

  汝以弱冠,便親方任。天下艱難,家國事重,雖曰守成,實亦未易。隆替安危, 在吾曹耳,豈可不感尋王業(yè),大懼負荷。今既分張,言集無日,無由復得動相規(guī)誨, 宜深自砥礪,思而后行。開布誠心,厝懷平當,親禮國士,友接佳流,識別賢愚, 鑒察邪正,然后能盡君子之心,收小人之力。

  汝神意爽悟,有日新之美,而進德修業(yè),未有可稱,吾所以恨之而不能已已者 也。汝性褊急,袁太妃亦說如此。性之所滯,其欲必行,意所不在,從物回改,此 最弊事。宜應慨然立志,念自裁抑。何至丈夫方欲贊世成名而無斷者哉!今粗疏十 數(shù)事,汝別時可省也。遠大者豈可具言,細碎復非筆可盡。

  禮賢下士,圣人垂訓;驕侈矜尚,先哲所去?;磉_大度,漢祖之德;猜忌褊急, 魏武之累?!稘h書》稱衛(wèi)青云:“大將軍遇士大夫以禮,與小人有恩?!蔽鏖T、安 于,矯性齊美;關羽、張飛,任偏同弊。行己舉事,深宜鑒此。

  若事異今日,嗣子幼蒙,司徒便當周公之事,汝不可不盡祗順之理。茍有所懷, 密自書陳。若形跡之間,深宜慎護。至于爾時安危,天下決汝二人耳,勿忘吾言。

  今既進袁太妃供給,計足充諸用,此外一不須復有求取,近亦具白此意。唯脫 應大餉致,而當時遇有所乏,汝自可少多供奉耳。汝一月日自用不可過三十萬,若 能省此,益美。

  西楚殷曠,常宜早起,接對賓侶,勿使留滯。判急務訖,然后可入問訊,既睹 顏色,審起居,便應即出,不須久停,以廢庶事也。下日及夜,自有余閑。

  府舍住止,園池堂觀,略所諳究,計當無須改作。司徒亦云爾。若脫于左右之 宜,須小小回易,當以始至一治為限,不煩紛紜,日求新異。

  凡訊獄多決,當時難可逆慮,此實為難,汝復不習,殊當未有次第。訊前一二 日,取訊簿密與劉湛輩共詳,大不同也。至訊日,虛懷博盡,慎無以喜怒加人。能 擇善者而從之,美自歸己。不可專意自決,以矜獨斷之明也。萬一如此,必有大吝, 非唯訊獄,君子用心,自不應爾。刑獄不可壅滯,一月可再訊。

  凡事皆應慎密,亦宜豫敕左右,人有至誠,所陳不可漏泄,以負忠信之款也。 古人言“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失身”?;蛳嘧嫎?,勿輕信受,每有此事,當善 察之。

  名器深宜慎惜,不可妄以假人。昵近爵賜,尤應裁量。吾于左右雖為少恩,如 聞外論,不以為非也。以貴陵物物不服,以威加人人不厭,此易達事耳。

  聲樂嬉游,不宜令過,蒱酒漁獵,一切勿為。供用奉身,皆有節(jié)度;奇服異器, 不宜興長。汝嬪侍左右,已有數(shù)人,既始至西,未可匆匆復有所納。

  又誡之曰:

  宜數(shù)引見佐史,非唯臣主自應相見。不數(shù),則彼我不親。不親則無因得盡人; 人不盡,復何由知其眾事。廣引視聽,既益開博,于言事者,又差有地也。

  九年,征為都督南兗、徐、兗、青、冀、幽六州、豫州之梁郡諸軍事、征北將 軍、開府儀同三司、南兗州刺史,鎮(zhèn)廣陵。時詔內(nèi)外百官舉才,義恭上表曰:

  臣聞云和備樂,則繁會克諧,驊騮驂服,則致遠斯效。陛下順簡夤化,文明在 躬,玉衡既正,泰階載一,而猶發(fā)慮英髦,垂情仄陋,幽谷空同,顯著揚歷。是以 潛虬聳鱗,佇利見之期;翔鳳弭翼,應來儀之感。

  竊見南陽宗炳,操履閑遠,思業(yè)真純,砥節(jié)丘園,息賓盛世,貧約而苦,內(nèi)無 改情,軒冕屢招,確爾不拔。若以蒲帛之聘,感以大倫之美,庶投竿釋褐,翻然來 儀,必能毗燮九官,宣贊百揆。

  尚書金部郎臣徐森之,臣府中直兵參軍事臣王天寶,并局力允濟,忠諒款誠。 往年逆臣叛逸,華陽失守,森之全境寧民,績章危棘。前者經(jīng)略伊、瀍,元戎喪旅, 天寶北勤河朔,東據(jù)營丘,勛勇既昭,心事兼竭。雖蒙褒敘,未盡才宜,并可授以 邊籓,展其志力。

  交趾遼邈,累喪籓將,政刑每闕,撫蒞惟艱。南中夐遠,風謠迥隔,蠻獠狡竊, 邊氓荼炭,實須練實,以綏其難。謂森之可交州刺史,天寶可寧州刺吏,庶足威懷 荒表,肅清遐服。昔魏戊之賢,功存薦士;趙武之明,事彰管庫。臣識愧前良,理 謝先哲,率舉所知,仰酬采訪,退懼瞽言,無足甄獎。

  十六年,進位司空。明年,大將軍彭城王義康有罪出籓,征義恭為侍中、都督 揚、南徐、兗三州諸軍事、司徒、錄尚書,領太子太傅,持節(jié)如故,給班劍二十人, 置仗加兵。明年,解督南兗。二十一年,進太尉,領司徒,余如故。義恭既小心恭 慎,且戒義康之失,雖為總錄,奉行文書而已,故太祖安之。相府年給錢二千萬, 它物倍此,而義恭性奢,用常不足,太祖又別給錢年千萬。二十六年,領國子祭酒。 時有獻五百里馬者,以賜義恭。

  二十七年春,索虜寇豫州,太祖因此欲開定河、洛。其秋,以義恭總統(tǒng)群帥, 出鎮(zhèn)彭城,解國子祭酒。虜遂深入,徑至瓜步,義恭與世祖閉彭城自守。二十八年 春,虜退走,自彭城北過,義恭震懼不敢追。其日,民有告:“虜驅(qū)廣陵民萬余口, 夕應宿安王陂,去城數(shù)十里。今追之,可悉得。”諸將并請,義恭又禁不許。經(jīng)宿, 太祖遣驛至,使悉力急追。義恭乃遣鎮(zhèn)軍司馬檀和之向蕭城。虜先已聞知,乃盡殺 所驅(qū)廣陵民,輕騎引去。初,虜深入,上慮義恭不能固彭城,備加誡敕。義恭答曰: “臣未能臨瀚海,濟居延,庶免劉仲奔逃之恥。”及虜至,義恭果走,賴眾議得停, 事在《張暢傳》。降義恭號驃騎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余悉如故。

  魯郡孔子舊庭有柏樹二十四株,經(jīng)歷漢、晉,其大連抱。有二株先折倒,士人 崇敬,莫之敢犯,義恭悉遣人伐取,父老莫不嘆息。又以本官領南兗州刺史,增督 南兗、豫、徐、兗、青、冀、司、雍、秦、幽、并十一州諸軍事,并前十三州,移 鎮(zhèn)盱眙。修治館宇,擬制東城。

  二十九年冬,還朝,上以御所乘蒼鷹船上迎之。遭太妃憂,改授大將軍、都督 揚、南徐二州諸軍事、南徐州刺史,持節(jié)、侍中、錄尚書、太子太傅如故。還鎮(zhèn)東 府。辭侍中,未拜。值元兇肆逆,其日劭召義恭。先是,詔召太子及諸王,各有常 人,慮有詐妄致害者。至是義恭求常所遣傳詔,劭遣之而后入。義恭請罷兵,凡府 內(nèi)兵仗,并送還臺。進位太保,進督會州諸軍事,服侍中服,又領大宗師。

  世祖入討,劭疑義恭有異志,使入住尚書下省,分諸子并住神虎門外侍中下省。 劭聞世祖已次近路,欲悉力逆之,決戰(zhàn)中道。義恭慮世祖船乘陋小,劭豕突中流, 容能為患,乃進說曰:“割棄南岸,柵斷石頭,此先朝舊法;以逸待勞,不憂不破 也?!臂繌闹J雷媲颁h至新亭,劭挾義恭出戰(zhàn),恆錄在左右,故不能自拔。戰(zhàn)敗, 使義恭于東堂簡將。義恭先使人具船于東冶渚,因單馬南奔。始濟淮,追騎已至北 岸,僅然得免。劭大怒,遣始興王浚就西省殺義恭十二子。

  世祖時在新林浦,義恭既至,上表勸世祖即位,曰:“臣聞治亂無兆,倚伏相 因,乾靈降禍,二兇極逆,深酷巨痛,終古未有。陛下忠孝自天,赫然電發(fā),投袂 泣血,四海順軌,是以諸侯云赴,數(shù)均八百;義奮之旅,其會如林。神祚明德,有 所底止,而沖居或躍,未登天祚,非所以嚴重宗社,紹延七百。昔張武抗辭,代王 順請;耿純陳款,光武正位。況今罪逆無親,惡盈釁滿,阻兵安忍,戮善崇奸,履 地戴天,畢命俄頃;宜早定尊號,以固社稷。景平之季,實惟樂推,王室之亂,天 命有在,故抱拜兆于壓璧,赤龍表于霄征。伏惟大明無私,遠存家國七廟之靈,近 哀黔首荼炭之切,時陟帝祚,永慰群心。臣負釁嬰罰,偷生人壤,幸及寬政,待罪 有司,敢以漏刻視息,披露肝膽。”世祖即祚,授使持節(jié)、侍中、都督揚、南徐二 州諸軍事、太尉、錄尚書六條事、南徐、徐二州刺史,給鼓吹一部,班劍二十人; 又假黃鉞。事寧,進位太傅,領大司馬,增班劍為三十人。以在籓所服玉環(huán)大綬賜 之。增封二千戶。

  上不欲致禮太傅,諷有司奏曰:“圣旨謙光,尊師重道,欲致拜太傅,斯誠弘 茲遠風,敦闡盛則。然周之師保,實稱三吏,晉因于魏,特加其禮。帝道嚴極,既 有常尊,考之史載,未見茲典。故卞壺、孫楚并謂人君無降尊之義。遠稽圣典,近 即群心,臣等參議謂不應有加拜之禮?!痹t曰:“暗薄纂統(tǒng),實憑師范,思盡虔恭, 以承道訓。所奏稽諸往代,謂無拜禮,據(jù)文既明,便從所執(zhí)?!笔雷媪⑻?,東宮 文案,使先經(jīng)義恭。

  孝建元年,南郡王義宣、臧質(zhì)、魯爽等反,加黃鉞,白直百人入六門。事平, 以臧質(zhì)七百里馬賜義恭,又增封二千戶。世祖以義宣亂逆,由于強盛,至是欲削弱 王侯。義恭希旨,乃上表省錄尚書,曰:“臣聞天地設位,三極同序,皇王化則, 九官咸事。時亮之績,昭于《虞典》;論道之風,宣于周載。臺輔之設,坐調(diào)陰陽, 元、凱之置,起厘百揆。所以欒針矢言,侵官是誡;陳平抗辭,匪職罔答。漢承秦 后,庶僚稍改。爵因時變,任與世移,總錄之制,本非舊體,列代相沿,茲仍未革。 今皇家中造,事遵前文,宜憲章先代,證文古則,停省條錄,以依昔典。使物競思 存,人懷勤壹,則名實靡愆,庸節(jié)必紀。臣謬典國重,虛荷崇位,興替宜知,敢不 輸盡?!鄙蠌钠渥h。又與驃騎大將軍竟陵王誕奏曰:“臣聞佾懸有數(shù),等級異儀, 佩笏有制,卑高殊序。斯蓋上哲之洪謨,范世之明訓。而時至彌流,物無不弊,僭 侈由俗,軌度非古。晉代東徙,舊法淪落,侯牧典章,稍與事廣,名實一差,難以 卒變,章服崇濫,多歷年所。今樞機更造,皇風載新,耗弊未充,百用思約,宜備 品式之律,以定損厭之條。臣等地居枝昵,位參臺輔,遵正之首,請以爵先;致貶 之端,宜從戚始。輒因暇日,共參愚懷,應加省易,謹陳九事。雖懼匪衷,庶竭微 款。伏愿陛下聽覽之余,薄垂昭納,則上下相安,表里和穆矣?!痹t付外詳。有司 奏曰:

  車服以庸,《虞書》茂典;名器慎假,《春秋》明誡。是以尚方所制,漢有嚴 律,諸侯竊服,雖親必罪。降于頃世,下僭滋極。器服裝飾,樂舞音容,通于王公, 達于眾庶。上下無辨,民志靡壹。義恭所陳,實允禮度。九條之格,猶有未盡,謹 共附益,凡二十四條:

  聽事不得南向坐,施帳并沓?;O國官,正冬不得跣登國殿,及夾侍國師傳令 及油戟;公主王妃傳令,不得硃服;輿不得重;鄣扇不得雉尾;劍不得鹿盧形; 槊眊不得孔雀白氅;夾轂隊不得絳襖;平乘誕馬不得過二匹;胡伎不得彩衣;舞伎 正冬著褂衣,不得裝面;冬會不得鐸舞、杯柈舞;長蹺、透狹、舒丸劍、博山、緣 大橦、升五案,自非正冬會奏舞曲,不得舞;諸妃主不得著緄帶;信幡非臺省官悉 用絳;郡縣內(nèi)史相及封內(nèi)官長,于其封君,既非在三,罷官則不復追敬,不合稱臣, 宜止下官而已;諸鎮(zhèn)常行,車前后不得過六隊,白直夾轂,不在其限。刀不得過銀 銅為飾;諸王女封縣主,諸王子孫襲封之王妃及封侯者夫人行,并不得鹵簿;諸王 子繼體為王者,婚葬吉兇,悉依諸國公侯之禮,不得同皇弟皇子。車非軺車,不得 油幢;平乘船皆下兩頭作露平形,不得擬象龍舟,悉不得硃油;帳鉤不得作五花及 豎筍形。

  詔可。

  是歲十一月,還鎮(zhèn)京口。二年春,進督東、南兗二州。其冬,征為揚州刺史, 余如故。加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劍履上殿,固辭殊禮。又解持節(jié)、都督并侍中。

  義恭撰《要記》五卷,起前漢訖晉太元,表上之,詔付秘閣。時西陽王子尚有 盛寵,義恭解揚州以避之,乃進位太宰,領司徒。義恭常慮為世祖所疑,及海陵王 休茂于襄陽為亂,乃上表曰:

  古先哲王,莫不廣植周親,以屏帝宇,諸侯受爵,亦愿永固邦家。至有管蔡、 梁燕,致禍周、漢,上乖顯授之恩,下亡血食之業(yè)。夫善積慶深,宜享長久,而歷 代侯王,甚乎匹庶。豈異姓皆賢,宗室悉不賢。由生于深宮,不睹稼穡,左右近習, 未值田蘇,富貴驕奢,自然而至,聚毛折軸,遂乃危禍。漢之諸王,并置傅相,猶 不得禁逆;七國連謀,實由強盛。晉氏列封,正足成永嘉之禍。尾大不掉,終古同 疾,不有更張,則其源莫救。

  日者庶人恃親,殆傾王業(yè)。去歲西寇藉寵,幾敗皇基。不圖襄楚,復生今釁, 良以地勝兵勇,獎成兇惡。前事之不忘,后事之明兆。陛下大明紹祚,垂法萬葉。 臣年衰意塞,無所知解。忝皇族耆長,慚慨內(nèi)深,思表管見,裨崇萬一。竊謂諸王 貴重,不應居邊,至于華州優(yōu)地,時可暫出。既以有州,不須置府。若位登三事, 止乎長史掾?qū)?。若宜?zhèn)御,別差捍城大將。若情樂沖虛,不宜逼以戎事。若舍文好 武,尤宜禁塞。僚佐文學,足充話言,游梁之徒,一皆勿許。文武從鎮(zhèn),以時休止, 妻子室累,不煩自隨。百僚修詣,宜遵晉令,悉須宣令齊到,備列賓主之則。衡泌 之士,亦無煩干候貴王。器甲于私,為用蓋寡,自金銀裝刀劍戰(zhàn)具之服,皆應輸送 還本。曲突徙薪,防之有素,庶善者無懼,惡者止奸。

  時世祖嚴暴,義恭慮不見容,乃卑辭曲意,盡禮祗奉,且便辯善附會,俯仰承 接,皆有容儀。每有符瑞,輒獻上賦頌,陳詠美德。大明元年,有三脊茅生石頭西 岸,累表勸封禪,上大悅。三年,省兵佐,加領中書監(jiān),以崇藝、昭武、永化三營 合四百三十七戶給府;更增吏僮千七百人,合為二千九百人。六年,解司徒府太宰 府依舊辟召。又年給三千匹布。七年,從巡,兼尚書令,解中書監(jiān)。八年閏月,又 領太尉。其月,世祖崩,遺詔:“義恭解尚書令,加中書監(jiān);柳元景領尚書令,入 住城內(nèi)。事無巨細,悉關二公;大事與沈慶之參決,若有軍旅,可為總統(tǒng)。尚書中 事委顏師伯。外監(jiān)所統(tǒng)委王玄謨?!?/p>

  前廢帝即位,詔曰:“總錄之典,著自前代。孝建始年,雖暫并省,而因革有 宜,理存濟務。朕煢獨在躬,未涉政道,百揆庶務,允歸尊德。太宰江夏王義恭新 除中書監(jiān)、太尉,地居宗重,受遺阿衡,實深憑倚,用康庶績,可錄尚書事,本官 監(jiān)、太宰、王如故;侍中、驃騎大將軍、南兗州刺史、巴東郡開國公、新除尚書令 元景,同稟顧誓,翼輔皇家,贊業(yè)宣風,繄公是賴。可即本號開府儀同三司,領兵 置佐,一依舊準,領丹陽尹、侍中、領公如故。”又增義恭班劍為四十人,更申殊 禮之命。固辭殊禮。

  義恭性嗜不恆,日時移變,自始至終,屢遷第宅。與人游款,意好亦多不終。 而奢侈無度,不愛財寶,左右親幸者,一日乞與,或至一二百萬;小有忤意,輒追 奪之。大明時,資供豐厚,而用常不足,賒市百姓物,無錢可還,民有通辭求錢者, 輒題后作“原”字。善騎馬,解音律,游行或三五百里,世祖恣其所之。東至吳郡, 登虎丘山,又登無錫縣烏山以望太湖。大明中撰國史,世祖自為義恭作傳。及永光 中,雖任宰輔,而承事近臣戴法興等,常若不及。

  前廢帝狂悖無道,義恭、元景等謀欲廢立。永光元年八月,廢帝率羽林兵于第 害之,并其四子,時年五十三。斷析義恭支體,分裂腸胃,挑取眼精,以蜜漬之, 以為鬼目精。

  太宗定亂,令書曰:“故中書監(jiān)、太宰、領太尉、錄尚書事江夏王道性淵深, 睿鑒通遠,樹聲列籓,宣風鉉德,位隆姬輔,任屬負圖,勤勞國家,方熙托付之重, 盡心毗導,永融雍穆之化。而兇丑忌威,奄加冤害,夷戮有暴,殯穸無聞,憤達幽 明,痛貫朝野。朕蒙險在難,含哀莫申,幸賴宗祏之靈,克纂祈天之祚,仰惟勛戚, 震慟于厥心。昔梁王征庸,警蹕備禮;東平好善,黃屋在廷。況公德猷弘懋,彝典 未殊者哉!可追崇使持節(jié)、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丞相、領太尉,中書監(jiān)、錄尚 書事、王如故。給九旒鸞輅,虎賁班劍百人,前后部羽葆、鼓吹,辒辌車。”

  泰始三年,又下詔曰:“皇基崇建,《屯》、《剝》維難,弘啟熙載,底績忠 果,故從饗世祀,勒勛宗彝。世祖寧亂定業(yè),實資翼亮。故使持節(jié)、侍中、都督中 外諸軍事、丞相、領太尉、中書監(jiān)、錄尚書事江夏文獻王義恭,故使持節(jié)、侍中、 都督南豫、江豫、三州軍事、太尉、南豫州刺史巴東郡開國忠烈公元景,故侍中、 司空始興郡開國襄公慶之,故持節(jié)、征西將軍、雍州刺史洮陽縣開國肅侯愨,或體 道沖玄,燮化康世,或盡誠致效,庚難龕逆,宜式遵國典,陪祭廟庭?!?/p>

  義恭長子朗,字元明,出繼少帝,封南豐縣王,食邑千戶。為湘州刺史、持節(jié)、 侍中,領射聲校尉。為元兇所殺。世祖即位,追贈前將軍、江州刺史。孝建元年, 以宗室祗長子歆繼封。祗伏誅,歆還本。泰始三年,更以宗室韞第二子銑繼封。為 秘書郎,與韞俱死。順帝升明二年,復以宗室琨子績繼封。三年,薨。會齊受禪, 國除。

  朗弟睿,字元秀,太子舍人。為元兇所害。追贈侍中,謚宣世子。大明二年, 追封安隆王。以第四皇子子綏字寶孫繼封,食邑二千戶。追謚睿曰宣王。以子綏為 都督郢州諸軍事、冠軍將軍、郢州刺史;進號后軍將軍,加持節(jié)。太宗泰始元年, 進號征南將軍,改封江夏王,食邑五千戶。改睿為江夏宣王。子綏未受命,與晉安 王子勛同逆,賜死。七年,太宗以第八子躋字仲升,繼義恭為孫,封江夏王,食邑 五千戶。后廢帝即位,督會稽、東陽、新安、臨海、永嘉五郡諸軍事、東中郎將、 會稽太守,進號左將軍。齊受禪,降為沙陽縣公,食邑一千五百戶。謀反,賜死。

  睿弟韶,字元和,封新吳縣侯,官至步兵校尉。追贈中書侍郎,謚曰烈侯。韶 弟坦,字元度,平都懷侯。坦弟元諒,江安愍侯。元諒弟元粹,興平悼侯。坦、元 諒、元粹并追贈散騎侍郎。元粹弟元仁、元方、元旒、元淑、元胤與朗等凡十二人, 并為元兇所殺。元胤弟伯禽,孝建三年生。義恭諸子既遇害,為朝廷所哀,至是世 祖名之曰伯禽,以擬魯公伯禽,周公旦之子也。官至輔國將軍、湘州刺史。又為前 廢帝所殺。謚曰哀世子。又追贈江夏王,改謚曰愍。伯禽弟仲容,封永修縣侯。為 寧朔將軍、臨淮、濟陽二郡太守。仲容弟叔子,封永陽縣侯。叔子弟叔寶,及仲容、 叔子,并為前廢帝所殺。謚仲容、叔子并曰殤侯。

  衡陽文王義季,幼而夷簡,無鄙近之累。太祖為荊州,高祖使隨往江陵,由是 特為太祖所愛。元嘉元年,封衡陽王,食邑五千戶。五年,為征虜將軍。八年,領 石頭戍事。九年,遷使持節(jié)、都督南徐州諸軍事、右將軍、南徐州刺史。十六年, 代臨川王義慶都督荊、湘、雍、益、梁、寧、南北秦八州諸軍事、安西將軍、荊州 刺史,持節(jié)如故,給鼓吹一部。先是,義慶在任,值巴蜀亂擾,師旅應接,府庫空 虛,義季躬行節(jié)儉,畜財省用,數(shù)年間,還復充實。隊主續(xù)豐母老家貧,無以充養(yǎng), 遂斷不食肉。義季哀其志,給豐母月白米二斛,錢一千,并制豐啖肉。義季素拙書, 上聽使余人書啟事,唯自署名而已。二十年,加散騎常侍,進號征西大將軍,領南 蠻校尉。

  義季素嗜酒,自彭城王義康廢后,遂為長夜之飲,略少醒日。太祖累加詰責, 義季引愆陳謝。上詔報之曰:“誰能無過,改之為貴耳。此非唯傷事業(yè),亦自損性 命,世中比比,皆汝所諳。近長沙兄弟,皆緣此致故。將軍蘇徽,耽酒成疾,旦夕 待盡,吾試禁斷,并給藥膳,至今能立。此自是可節(jié)之物,但嗜者不能立志裁割耳。 晉元帝人主,尚能感王導之諫,終身不復飲酒。汝既有美尚,加以吾意殷勤,何至 不能慨然深自勉厲,乃復須嚴相割裁,坐諸紜紜,然后少止者。幸可不至此,一門 無此酣法,汝于何得之?臨書嘆塞?!绷x季雖奉此旨,酣縱如初,遂以成疾。上又 詔之曰:“汝飲積食少,而素羸多風,常慮至此,今果委頓??v不能以家國為懷, 近不復顧性命之重,可嘆可恨,豈復一條。本望能以理自厲,未欲相苦耳。今遣孫 道胤就楊佛等令晨夕視汝,并進止湯食,可開懷虛受,慎勿隱避。吾飽嘗見人斷酒, 無它慊吸,蓋是當時甘嗜罔己之意耳。今者憂怛,政在性命,未暇及美業(yè),復何為 吾煎毒至此邪!”義季終不改,以至于終。

  二十一年,為都督南兗、徐、青、冀、幽六州諸軍事、征北大將軍、開府儀同 三司、南兗州刺史,持節(jié)、常侍如故。登舟之日,帷帳器服,諸應隨刺史者,悉留 之,荊楚以為美談。二十二年,進督豫州之梁郡。遷徐州刺史,持節(jié)、常侍、都督 如故。明年,索虜侵逼,北境擾動,義季懲義康禍難,不欲以功勤自業(yè),無它經(jīng)略, 唯飲酒而已。太祖又詔之曰:“杜驥、申怙,倉卒之際,尚以弱甲瑣卒,徼寇作援。 彼為元統(tǒng),士馬桓桓,既不懷奮發(fā),連被意旨,猶復逡巡。豈唯大乖應赴之宜,實 孤百姓之望。且匈奴輕漢,將自此而始。賊初起逸,未知指趨,故且裝束,兼存觀 察耳。少日勢漸可見,便應大有經(jīng)略,何合安然,遂不敢動。遣軍政欲乘際會,拯 危急,以申威援,本無驅(qū)馳平原方幅爭鋒理。又山路易憑,何以畏首尾迥弱。若謂 事理政應如此者,進大鎮(zhèn),聚甲兵,徒為煩耳?!?/p>

  二十四年,義季病篤,上遣中書令徐湛之省疾,召還京師。未及發(fā),薨于彭城, 時年三十三。太尉江夏王義恭表解職迎喪,不許。上遣東海王祎北迎義季喪。追贈 侍中、司空,持節(jié)、都督、刺史如故。

  子恭王嶷,字子岐嗣。中書侍郎,太子中庶子。世祖大明七年,薨,追贈冠軍 將軍、豫州刺史。子伯道嗣。順帝升明三年,薨。其年,齊受禪,國除。

  史臣曰:戒懼乎其所不睹,恐畏乎其所不聞,在于慎所忽也。江夏王,高祖寵 子,位居上相,大明之世,親典冠朝。屈體降情,盤辟于軒檻之上,明其為卑約亦 已至矣。得使虐朝暴主,顧無猜色,歷載逾十,以尊戚自保。及在永光,幼主南面, 公旦之重,屬有所歸。自謂踐冰之慮已除,泰山之安可恃,曾未云幾,而磔體分肌。 古人以隱微致戒,斯為篤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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