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書·列傳·卷六十七

  成淹 范紹 劉桃符 劉道斌 董紹 馮元興 鹿悆 張熠

  成淹,字季文,上谷居庸人也。自言晉侍中粲之六世孫。祖升,家于北海。父 洪,名犯顯祖廟諱,仕劉義隆,為撫軍府中兵參軍,早卒。淹好文學(xué),有氣尚。劉 子業(yè)輔國府刑獄參軍事,劉彧以為員外郎,假龍驤將軍,領(lǐng)軍主,令援東陽、歷城。 皇興中,降慕容白曜,赴闕,授兼著作郎。時顯祖于仲冬之月,欲巡漠北,朝臣以 寒甚固諫,并不納。淹上《接輿釋游論》,顯祖覽之,詔尚書李欣曰:“卿等諸人 不如成淹《論》通釋人意?!蹦穗吠P?。

  太和中,文明太后崩,蕭賾遣其散騎常侍裴昭明、散騎侍郎謝竣等來吊,欲以 朝服行事。主客執(zhí)之,云:“吊有常式,何得以朱衣入山庭!”昭明等言:“本奉 朝命,不容改易?!比绱苏邤?shù)四,執(zhí)志不移。高祖敕尚書李沖,令選一學(xué)識者更與 論執(zhí),沖奏遣淹。昭明言:“未解魏朝不聽朝服行禮,義出何典?”淹言:“吉兇 不同,禮有成數(shù);玄冠不吊,童孺共聞。昔季孫將行,請遭喪之禮,千載之下,猶 共稱之。卿遠(yuǎn)自江南奉慰,不能式遵成事,方謂議出何典,行人得失,何其異哉!” 昭明言:“二國交和既久,南北皆須準(zhǔn)望。齊高帝崩,魏遣李彪通吊,于時初不素 服,齊朝亦不以為疑,那得苦見要逼。”淹言:“彪通吊之日,朝命以吊服自隨, 而彼不遵高宗追遠(yuǎn)之慕,乃逾月即吉。彪行吊之時,齊之君臣皆已鳴玉盈庭,貂珰 曜日,百僚內(nèi)外,朱服煥然,彪行人不被主人之命,復(fù)何容獨以素服間衣冠之中? 來責(zé)雖高,未敢聞命。我皇帝仁孝之性,侔于有虞,處諒暗以來,百官聽于冢宰, 卿豈得以此方彼也?”昭明乃搖膝而言:“三皇不同禮,亦安知得失所歸?!毖脱裕?“若如來談,卿以虞舜、高宗為非也?”昭明遂相顧而笑曰:“非孝者,宣尼有成 責(zé),行人亦弗敢言。希主人裁以吊服,使人唯,赍褲褶,比既戎服不可以吊,幸借 緇衣幍,以申國命。今為魏朝所逼,違負(fù)指授,還南之日,必得罪本朝。”淹言: “彼有君子也,卿將命折中,還南之日,應(yīng)有高賞;若無君子也,但令有光國之譽, 雖復(fù)非理見罪,亦復(fù)何嫌?南史、董狐,自當(dāng)直筆?!奔榷咦媲怖顩_問淹昭明所 言,淹以狀對,高祖詔沖曰:“我所用得人?!比噪匪鸵陆斫o昭明等,賜淹果食。 明旦引昭明等入,皆令文武盡哀。后正侍郎。高祖以淹清貧,賜絹百匹。

  十六年,蕭賾遣其散騎常侍庾蓽、散騎侍郎何憲、主書邢宗慶朝貢,值朝廷有 事明堂,因登靈臺以觀云物。高祖敕淹引蓽等館南矚望行禮,事畢,還外館,賜酒 食。宗慶語淹言:“南北連和既久,而比棄信絕好,為利而動,豈是大國善鄰之義?” 淹言:“夫為王者,不拘小節(jié)。中原有菽,工采者獲多,豈眷眷守尾生之信。且齊 先主歷事宋朝,荷恩積世,當(dāng)應(yīng)便爾欺奪?”宗慶、庾蓽及行者皆相顧失色。何憲 知淹昔從南入,而以手掩目曰:“卿何為不作于禁,而作魯肅?”淹言:“我舍危 效順,欲追蹤陳韓,何于禁之有!”憲亦不對。

  王肅歸國也,高祖以淹曾宦江表,詔觀是非。乃造肅與語,還奏言實,時議紛 紜,猶謂未審。高祖曰:“明日引入,我與語,自當(dāng)知之?!奔拌庉浶行遥C多扈 從,敕淹將引,若有古跡,皆使知之。行到朝歌,肅問:“此是何城?”淹言: “紂都朝歌城?!泵C言:“故應(yīng)有殷之頑民也?!毖脱裕骸拔粑渫鯗缂q,悉居河洛, 中因劉石亂華,仍隨司馬東渡?!泵C知淹寓于青州,乃笑而謂淹曰:“青州間何必 無其余種?”淹以肅本隸徐州,言:“青州本非其地,徐州間今日重來,非所知也?!?肅遂伏馬上掩口而笑,顧謂侍御史張思寧曰:“向者聊因戲言,遂致辭溺。”思寧 馳馬奏聞,高祖大悅,謂彭城王勰曰:“淹此段足為制勝?!陛涶{至洛,肅因侍宴。 高祖又戲肅曰:“近者行次朝歌,聞成淹共卿殊有往覆,卿試重敘之?!泵C言: “臣前朝歌為淹所困,不謂此事仰聞聽覽。臣爾日失言,一之已甚,豈宜再說。” 遂皆大笑。高祖又謂肅曰:“淹能制卿,其才亦不困。”肅言:“淹才詞便為難有, 圣朝宜應(yīng)敘進?!备咦嫜裕骸叭粢虼诉M淹,恐辱卿轉(zhuǎn)甚。”肅言:“臣屈己達(dá)人, 正可顯臣之美?!备咦嬖唬骸扒浼葹槿怂?,欲求屈己之名,復(fù)于卿太優(yōu)?!泵C言: “淹既蒙進,臣得屈己伸人,此所謂陛下惠而不費?!彼旌ㄐΧ埂D速n淹龍廄上 馬一匹,并鞍勒宛具、朝服一襲,轉(zhuǎn)謁者仆射。

  時遷都,高祖以淹家無行資,敕給事力,送至洛陽,并賜假,日與家累相隨。 行次靈丘,屬蕭鸞遣使,敕驛馬征淹。車駕濟淮,淹于路左請見,高祖佇駕而進之。 淹曰:“蕭鸞悖虐,幽明同棄,陛下俯應(yīng)人神,按劍江涘,然敵不可小,蜂蠆有毒, 而況國乎?深愿圣明保萬全之策。”詔曰:“此前車之轍,得不慎乎!”淹曰: “伏聞發(fā)洛已來,諸有諫者,解官奪職,恐非圣明納下之義。”高祖曰:“此是我 命耳,卿不得為干斧鉞?!毖驮唬骸拔粑耐踉冇谄c蕘,晉文聽輿人之誦,臣雖卑賤, 敢同匹夫?!备咦鎯?yōu)而容之,詔賜絹百匹。

  高祖幸徐州,敕淹與閭龍駒等主舟楫,將泛泗入河,溯流還洛。軍次碻敖, 淹以黃河峻急,慮有傾危,乃上疏陳諫。高祖敕淹曰:“朕以恆代無運漕之路,故 京邑民貧。今移都伊洛,欲通運四方,而黃河急峻,人皆難涉。我因有此行,必須 乘流,所以開百姓之心。知卿至誠,而今者不得相納?!彪焚n驊騮馬一匹、衣冠一 襲。除羽林監(jiān),領(lǐng)主客令,加威遠(yuǎn)將軍。

  于時宮殿初構(gòu),經(jīng)始務(wù)廣,兵民運材,日有萬計,伊洛流澌,苦于厲涉,淹遂 啟求,敕都水造浮航。高祖賞納之,意欲榮淹于眾,朔旦受朝,百官在位,乃賜帛 百匹,知左右二都水事。世宗初,司徒、彭城王勰曰:“先帝本有成旨,淹有歸國 之誠,兼歷官著稱,宜加優(yōu)陟。高祖雖崩,詔猶在耳?!蹦讼嗦勥x曹,加淹右軍, 領(lǐng)左右都水,仍主客令。復(fù)授驍騎將軍,加輔國將軍,都水、主客如故。淹小心畏 法,典客十年,四方貢聘,皆有私遺,毫厘不納,乃至衣食不充,遂啟乞外祿。景 明三年,出除平陽太守,將軍如故。還朝,病卒。贈本將軍、光州刺史,謚曰定。

  子霄,字景鸞。亦學(xué)涉,好為文詠,但詞彩不倫,率多鄙俗。與河?xùn)|姜質(zhì)等朋 游相好,詩賦間起。知音之士,共所嗤笑;閭巷淺識,頌諷成群,乃至大行于世。 歷治書侍御史而卒。

  范紹,字始孫,敦煌龍勒人。少而聰敏。年十二,父命就學(xué),師事崔光。以父 憂廢業(yè)。母又誡之曰:“汝父卒日,令汝遠(yuǎn)就崔生,希有成立。今已過期,宜遵成 命。”紹還赴學(xué)。太和初,充太學(xué)生,轉(zhuǎn)算生,頗涉經(jīng)史。十六年,高祖選為門下 通事令史,遷錄事,令掌奏文集,高祖善之,又為侍中李沖、黃門崔光所知,出內(nèi) 文奏,多以委之。高祖曾謂近臣曰:“崔光從容,范紹之力?!鄙赃w強弩將軍、積 弩將軍、公車令,加給事中,遷羽林監(jiān)。

  揚州剌史、任城王澄請征鐘離,敕紹詣壽春,共量進止。澄曰:“須兵十萬, 往還百日。渦陽、鐘離、廣陵、廬江,欲數(shù)道俱進,但糧仗軍資,須朝廷速遣?!?紹曰:“計十萬之眾,往還百日,須糧百日。頃秋以向末,方欲征召,兵仗可集, 恐糧難至。有兵無糧,何以克敵?愿王善思,為社稷深慮?!背纬了剂季迷唬骸皩?如卿言?!笔惯€,具以狀聞。后澄遂征鐘離,無功而返。

  尋除長兼奉車都尉,轉(zhuǎn)右都水使者,錄事如故。丁母憂去職。值義陽初復(fù),起 紹除守遠(yuǎn)將軍、郢州龍驤府長史,帶義陽太守。其年冬,使還都,值朝廷有南討之 計,發(fā)河北數(shù)州田兵二萬五千人,通緣淮戍兵合五萬余人,廣開屯田。八座奏紹為 西道六州營田大使,加步兵校尉,紹勤于勸課,頻歲大獲。又詔紹詣鐘離,與都督、 中山王英論攻鐘離形勢,英固言必克。紹觀其城隍防守,恐不可陷,勸令班師,英 不從。紹還,具以狀聞。俄而英敗。詔以徐豫二境,民稀土?xí)?,令紹量度處所,更 立一州。紹以譙城形要之所,置州為便,遂立南兗。入為主衣都統(tǒng),加中堅將軍, 轉(zhuǎn)前軍將軍。追賞營田之勤,拜游擊將軍,遷龍驤將軍、太府少卿,都統(tǒng)如故。轉(zhuǎn) 長兼太府卿。紹量功節(jié)用,甄煩就簡,凡有賜給,千匹以上,皆別覆奏,然后出之。 靈太后嘉其用心,敕紹每月入見,諸有益國利民之事,皆令面陳。出除安北將軍、 并州刺史。清慎守法,頗得民和。值山胡來寇,不能擊,以此損其聲望。復(fù)入為太 常卿。莊帝初,遇害河陰。

  劉桃符,中山盧奴人。生不識父,九歲喪母。性恭謹(jǐn),好學(xué)。舉孝廉,射策甲 科,歷碎職。景明中,羽林監(jiān),領(lǐng)主書。蕭寶夤之降也,桃符受詔迎接。歷奉車都 尉、長水校尉、游擊將軍。正始中,除征虜將軍、中書舍人,以勤明見知。久不遷 職,世宗謂之曰:“揚子云為黃門,頓歷三世。卿居此任始十年,不足辭也?!睎| 豫州刺史田益宗居邊貪穢,世宗頻詔桃符為使慰喻之。桃符還,具稱益宗既老耄, 而諸子非理處物。世宗后欲代之,恐其背叛,拜桃符征虜將軍、豫州刺史,與后軍 將軍李世哲領(lǐng)眾襲益宗。語在《益宗傳》。桃符善恤蠻左,為民吏所懷,久之,征 還。病卒,年五十一,贈后將軍、洛州刺史。

  子景均,殿中侍御史。

  劉道斌,武邑灌津人,自云中山靖王勝之后也。幼而好學(xué),有器干。及長,腰 帶十圍,須髯甚美。舉孝廉。入京,拜校書郎,轉(zhuǎn)主書,頗為高祖所知。從征南陽, 還,加積射將軍、給事中。高祖謂黃門侍郎邢巒曰:“道斌是段之舉,便異儕流矣。” 世宗即位,遷謁者仆射。轉(zhuǎn)步兵校尉、廣武將軍,領(lǐng)中書舍人。出為武邑太守。時 冀州新經(jīng)元愉逆亂之后,加以連年災(zāi)儉,道斌頻為表請,蠲其租賦,百姓賴之。罷 郡還,除右將軍、太中大夫。又以本將軍出為恆農(nóng)太守,遷岐州刺史,所在有清治 之稱。正光四年,卒于州。贈平東將軍、滄州刺史,改贈濟州,謚曰康。道斌在恆 農(nóng),修立學(xué)館,建孔子廟堂,圖畫形像。去郡之后,民故追思之,乃復(fù)畫道斌形于 孔子像之西而拜謁焉。

  子士長,武定中,碭郡太守。卒。

  董紹,字興遠(yuǎn),新蔡鲖陽人也。少好學(xué),頗有文義。起家四門博士,歷殿中侍 御史、國子助教、積射將軍、兼中書舍人。辯于對問,為世宗所賞。

  豫州城人白早生以城南叛,詔紹慰勞。至上蔡,為賊所襲,囚送江東,仍被鎖 禁。蕭衍領(lǐng)軍將軍呂僧珍暫與紹言,便相器重。衍聞之,遣使勞紹云:“忠臣孝子, 不可無之。今當(dāng)聽卿還國?!苯B對曰:“老母在洛,無復(fù)方寸,既奉恩貸,實若更 生。”衍又遣主書霍靈超謂紹曰:“今放卿還,令卿通兩家之好,彼此息民,豈不 善也?”對曰:“通好息民,乃兩國之事,既蒙命及,輒當(dāng)聞奏本朝?!毖苜n紹衣 物,引入見之,令其舍人周舍慰勞,并稱:“戰(zhàn)爭多年,民物涂炭,是以不恥先言, 與魏朝通好。比亦有書,都無報旨。卿宜備申此意,故遣傳詔周靈秀送卿至國,遲 有嘉問。”又令謂紹曰:“卿知所以得不死不?今者獲卿,乃天意也。夫千人之聚, 不散則亂,故須立君以治天下,不以天下養(yǎng)一人。凡在民上,胡不思此?若欲通好, 今以宿豫還彼,彼當(dāng)以漢中見歸。”先是,詔有司以所獲衍將齊茍兒等十人欲以換 紹,事在《司馬悅傳》。及紹還,世宗愍之。永平中,除給事中,仍兼舍人。紹雖 陳說和計,朝廷不許。久之,加輕車將軍、正舍人,又除步兵校尉。

  肅宗初,紹上《御天馬頌》,帝賞其辭,賜帛八十匹。又除龍驤將軍、中散大 夫,舍人如故。加冠軍將軍,出除右將軍、洛州刺史。紹好行小惠,頗得民情。蕭 衍將軍曹義宗、王玄真等寇荊州,據(jù)順陽馬圈,裴衍、王羆討之。既復(fù)順陽,進圍 馬圈。城堅,裴、王糧少,紹上書言其必敗。未幾,裴衍等果失利,順陽復(fù)為義宗 所據(jù)。紹有氣病,啟求解州,詔不許。

  蕭寶夤反于長安也,紹上書求擊之,云:“臣當(dāng)出瞎巴三千,生啖蜀子!”肅 宗謂黃門徐紇曰:“此巴真瞎也?”紇曰:“此是紹之壯辭。云巴人勁勇,見敵無 所畏懼,非實瞎也?!钡鄞笮?,敕紹速行,又加平西將軍。以拒寶夤之功,賞新蔡 縣開國男,食邑二百戶。

  永安中,代還。于是除安西將軍、梁州刺史、假撫軍將軍、兼尚書,為山南行 臺,頗有清稱。前廢帝以元孚代之。紹至長安,時爾朱天光為關(guān)右大行臺,啟紹為 大行臺從事、兼吏部尚書,又除征南將軍、金紫光祿大夫。天光赴洛,留紹于后。 天光敗,賀拔岳復(fù)請紹為其開府諮議參軍。永熙中,加車騎將軍。岳后攜紹于高平 牧馬,紹悲而賦詩曰:“走馬山之阿,馬渴飲黃河。寧謂胡關(guān)下,復(fù)聞楚客歌?!?后為宇文黑獺所殺。

  子敏,永安中,為太尉西閣祭酒。

  馮元興,字子盛,東魏郡肥鄉(xiāng)人也。其世父僧集,官至東清河、西平原二郡太 守,贈濟州刺史。元興少有操尚,隨僧集在平原,因就中山張吾貴、常山房虬學(xué), 通《禮》傳,頗有文才。年二十三,還鄉(xiāng)教授,常數(shù)百人。領(lǐng)僚孝廉,對策高第, 又舉秀才。時御史中尉王顯有權(quán)寵,元興奏記于顯,召為檢校御史。尋轉(zhuǎn)殿中,除 奉朝請,三使高麗。

  江陽王繼為司徒,元興為記室參軍,遂為元義所知。義秉朝政,引元興為尚書 殿中郎,領(lǐng)中書舍人,仍御史。元興居其腹心,預(yù)聞時事,卑身克己,人無恨焉。 家素貧約,食客恆數(shù)十人,同其饑飽,曾無吝色,時人嘆尚之。及太保崔光臨薨, 薦元興為侍讀。尚書賈思伯為侍講,授肅宗《杜氏春秋》于式乾殿,元興常為擿句, 儒者榮之。及義欲解領(lǐng)軍,以訪元興。元興曰:“未知公意如何耳?”義曰:“卿 謂吾欲反也?”元興不敢言,因勸之。義既賜死,元興亦被廢。乃為《浮萍詩》以 自喻曰:“有草生碧池,無根綠水上。脆弱惡風(fēng)波,危微苦驚浪?!?

  丞相、高陽王雍召為兼屬。未幾,去任還鄉(xiāng)。仆射元羅為東道大使,以元興為 本郡太守。尋征赴闕。以母憂還家,頻值鄉(xiāng)亂,數(shù)為監(jiān)軍,元興多所賞罰,鄉(xiāng)黨頗 以此憾焉。上黨王天穆之討邢杲,引為大將軍從事中郎。元顥入洛,復(fù)為平北將軍、 光祿大夫,領(lǐng)中書舍人。莊帝還宮,天穆以為太宰諮議參軍,加征虜將軍。普泰初, 安東將軍、光祿大夫,領(lǐng)中書舍人。太昌初,卒于家,贈征東將軍、齊州刺史。文 集百余篇。元興世寒,因元義之勢,托其交道,相用為州主簿,論者以為非倫。

  高祖時,有譙郡曹道,頗涉經(jīng)史,有干用。舉孝廉。太和中,東宮主書、門下 錄事。景明中,尚書都令史,領(lǐng)主書。后轉(zhuǎn)中書舍人。行使每稱旨。出除東郡太守。 卒,贈儀同三司。

  又有北海曹升,亦以學(xué)識清立見知。歷治書侍御史,永安中,黃門郎、散騎常 侍。出帝世,國子祭酒。不營家產(chǎn),至以餒卒于鄴,時人傷嘆之。

  又齊郡曹昂,有學(xué)識,舉秀才。永安中,太學(xué)博士、兼尚書郎,而常徒步上省, 以示清貧。忽遇盜,大失綾縑,時人鄙其矯詐。

  鹿悆,字永吉,濟陰人。父生,在《良吏傳》。悆好兵書、陰陽、釋氏之學(xué)。 太師、彭城王勰召為館客。嘗詣徐州,馬疫,附船而至大梁。夜睡,從者上岸竊禾 四束以飼其馬。船行數(shù)里,悆覺,問得禾之處,從者以告,悆大忿,即停船上岸, 至取禾處,以縑三丈置禾束下而返。

  初為真定公元子直國中尉,恆勸以忠廉之節(jié)。嘗賦五言詩曰:“嶧山萬丈樹, 雕鏤作琵琶。由此材高遠(yuǎn),弦響藹中華。”又曰:“援琴起何調(diào)?《幽蘭》與《白 雪》。絲管韻未成,莫使弦響絕?!弊又鄙儆辛顔枺瑦冇渖平K,故以諷焉。母憂 去職。服闋,仍卒任。子直出鎮(zhèn)梁州,悆隨之州。州有兵糧和糴,和糴者靡不潤屋, 悆獨不取,子直強之,終不從命。

  莊帝為御史中尉,悆兼殿中侍御史,監(jiān)臨淮王彧軍。時蕭衍遣其豫章王綜據(jù)徐 州,綜密信通彧,云欲歸款。綜時為蕭衍愛子,眾議咸謂不然,彧募人入報,驗其 虛實。悆遂請行,曰:“若綜有誠心,與之盟約;如其詐也,豈惜一人命也!”時 徐州始陷,邊方騷擾,綜部將成景俊、胡龍牙并總強兵,內(nèi)外嚴(yán)固。悆遂單馬間出, 徑趣彭城,未至之間,為綜軍主程兵潤所止,問其來狀,悆答曰:“兵交使在,自 昔通言。我為臨淮王所使,須有交易。”兵潤遂先遣人白龍牙等,綜既有誠心,聞 悆被執(zhí),語景俊等曰:“我每疑元略規(guī)欲叛城,將驗其虛實。且遣左右為元略使, 入魏軍中,喚彼一人,其使果至。可令人詐作略身,在一深室,詭為患狀,呼使戶 外,令人傳語?!睍r略始被衍追還。綜又遣腹心梁話迎悆,密語意狀,令善酬答, 引悆?nèi)氤?,詣龍牙所?

  時日已暮,龍牙列仗舉火引悆曰:“元中山甚欲相見,故令喚卿。”又曰: “安豐、臨淮將少弱卒,規(guī)復(fù)此城,容可得乎!”悆曰:“彭城魏之東鄙,勢在必 爭,得否在天,非人所測?!饼堁涝唬骸爱?dāng)如卿言?!睆?fù)詣景俊住所,停悆在外門, 久而未入。時夜已久,星月甚明。有綜軍主姜桃來與悆語曰:“君年已長宿,又充 今使,良有所達(dá)。元法僧魏之微子,拔城歸梁,梁主待物有道?!蹦伺e手上指: “今歲星在斗。斗,吳之分野。君何為不歸梁國,我令君富貴?!睈兇鹪唬骸熬?知其一,未知其二。法僧者,莒仆之流,而梁納之,無乃有愧于季孫也?今月建鶉 首,斗牛受破,歲星木也,逆而克之。君吳國敗喪不久。且衣錦夜游,有識不許。” 言未及盡,引入見景俊,景俊曰:“元中山雖曰相喚,不懼而來,何也?”答曰: “昔楚伐吳,吳遣蹶由勞師,今者此行,略同于彼。”又曰:“游歷多年,與卿先 經(jīng)相識。”仍敘由緣,景俊便記。引悆同坐,謂悆曰:“卿不為刺客也?”答曰: “今者為使,欲返命本朝,相刺之事,更卜后圖。”為設(shè)飯食雜果,悆強飲多食, 向敵數(shù)人,微自夸矜。諸人相謂曰:“壯士哉!”乃引向元略所,一人引入戶內(nèi), 指床令坐。一人別在室中,出謂悆曰:“中山有教,與君相聞?!睈兯炱鹆?。使人 謂悆曰:“君但坐?!睈冊唬骸凹覈踝樱M有坐聽教命?”使人曰:“頓首君, 我昔有以向南,且遣相喚,欲聞鄉(xiāng)事。晚來患動,不獲相見?!睈冊唬骸扒曳钜糁迹?冒險祗赴,不得瞻見,內(nèi)懷反側(cè)?!彼燹o而退。

  須臾天曉,綜軍主范勖、景俊、司馬楊票等競問北朝士馬多少。悆云:“秦 隴既平,三方靜晏,今有高車、白眼、羌、蜀五十萬,齊王、李陳留、崔延伯、李 叔仁等分為三道,徑趣江西;安樂王鑒、李神領(lǐng)冀、相、齊、濟、青、光羽林十萬, 直向瑯邪南出。”諸人相謂曰:“詎非華辭也?”悆曰:“可驗崇朝,何華之有!” 日晏令還。景俊送悆上戲馬臺,北望城壘,曰:“何此城之固,良非彼軍士所能圖 擬,卿可語二王,回師改計?!睈冊唬骸敖疖瓬?,沖甲彌巧,貴守以人,何論險 害!”還軍,于路與梁話誓盟。契約既固,未旬,綜果降。

  詔曰:“日者,法僧父子,頑固自天,長惡不已,竊城外叛,職此亂階,遂使 彭宋名籓,翻為賊有。雖宗臣名將,揮戈于泗濱;虎士雄卒,竦劍于汴渚。然高墉 峻堞,非可易登;廣涘深隍,實為難踐。是用日昃忘食,中宵憤惋者也,而衍都督、 豫章王蕭綜體運知機,欲歸有道,潛遣密信,送款于都督臨淮王。于時事同夜光, 能不按劍。殿中侍御史監(jiān)軍鹿悆,不憚虎口,視險若夷,便能占募,入驗虛實。誓 盟既固,所圖遂果。返地復(fù)城,息我兵甲,亦是悆之力焉。若不酬以榮祿,何以勸 厲將來?可封定陶縣開國子,食邑三百戶。”

  除員外散騎常侍。俄出為青州彭城王劭府長兼司馬,尋解長兼。廣川人劉鈞、 東清河人房須反,劭遣悆監(jiān)州軍討之,戰(zhàn)于商山,頗有所捷。將統(tǒng)皆劭左右,擅增 首級,妄請賞帛,悆面執(zhí)不與,劭弗從。悆勃然作色曰:“竭志立言,為王為國, 豈悆家事!”不辭而出,劭追而謝焉。竊勛者放言噂沓欲加私害,悆聞而笑之, 不以介意。

  先是,蕭衍遣將彭群、王辯率眾七萬圍逼瑯邪。自春及秋,官軍不至,而兩青 士馬,裁可萬余,師次鄖城,久而未進。劭乃遣悆,南青州刺史胡平遣長史劉仁之, 并監(jiān)勒諸將,徑赴賊壘,大破之,斬群首,俘馘二千余級。肅宗嘉之,璽書勞問。 永安中,入為左將軍、給事黃門侍郎,又以前賞悆?nèi)胄熘ξ幢M,增邑二百戶,進 爵為侯。雖任居通顯,志在謙退,迎送親賓,加于疇昔,而自無室宅,常假賃居止, 布衣糲食,寒暑不變。莊帝嘉其清素,時復(fù)賜以錢帛。

  及東徐城民呂文欣殺刺史元大賓,南引賊眾,屯柵曲術(shù),詔悆使持節(jié)、散騎常 侍、安東將軍,為六州大使,與行臺樊子鵠討之。破文欣黨,重以購之,文欣同逆 人韓端正斬文欣送首,魁帥同死者十二人。詔書褒慰。還拜鎮(zhèn)東將軍、金紫光祿大 夫。尋詔為使持節(jié)、兼尚書左仆射、東南道三徐行臺。至東郡,值爾朱仲遠(yuǎn)陷西兗, 向滑臺,詔與都督賀拔勝等拒仲遠(yuǎn)。軍敗還京。普泰中,加征東將軍,轉(zhuǎn)衛(wèi)將軍、 右光祿大夫、兼度支尚書、河北五州和糴大使。天平中,除梁州刺史,時滎陽民鄭 榮業(yè)等聚眾反,圍逼州城。悆不能固守,遂以城降。榮業(yè)送悆于關(guān)西。

  張熠,字景世,自云南陽西鄂人,漢侍中衡是其十世祖。熠自奉朝請為揚州車 騎府錄事參軍。入除步兵校尉。

  永寧中,寺塔大興,經(jīng)營務(wù)廣。靈太后曾幸作所,凡有顧問,熠敷陳指畫,無 所遺闕,太后善之。久之,除冠軍將軍、中散大夫。后為別將,隨長孫稚西征,轉(zhuǎn) 平西將軍、太中大夫,為關(guān)西都督。以功封長平縣開國男,食邑二百戶。永安初, 除平西將軍、岐州刺史、假安西將軍,尋加撫軍將軍。矜恤貧弱,為民所愛。代還, 值元顥入洛,仍令復(fù)州,熠遂私還。莊帝還宮,出除鎮(zhèn)南將軍、東荊州刺史。尋加 散騎常侍、征蠻大都督,轉(zhuǎn)荊州刺史。值爾朱兆入洛,不行。普泰中,衛(wèi)將軍、金 紫光祿大夫。

  天平初,遷鄴草創(chuàng),右仆射高隆之、吏部尚書元世俊奏曰:“南京宮殿,毀撤 送都,連筏竟河,首尾大至,自非賢明一人,專委受納,則恐材木耗損,有闕經(jīng)構(gòu)。 熠清貞素著,有稱一時,臣等輒舉為大將?!痹t從之。熠勤于其事。尋轉(zhuǎn)營構(gòu)左都 將。興和初,衛(wèi)大將軍。宮殿成,以本將軍除東徐州刺史。三年,卒于州,時年六 十。贈驃騎大將軍、司空公、兗州刺史,謚曰懿。

  子孝直,武定末,司空騎兵參軍。

  史臣曰:成淹等身遭際會,俱得效其所能,以至于顯達(dá),茍曰非才,亦何可以 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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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淹,字季文,上谷居庸人。自稱晉侍中成粲的六世孫。祖成升,居家北海。父親成洪,名字犯顯祖廟諱,仕職劉義隆,為撫軍府中兵參軍。早年去世。成淹愛好文學(xué),有氣度志向?! √湍觊g,文明太…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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