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書·列傳·卷四十五

　　祖鴻勛　李廣　樊遜　劉逖　荀士遜　顏之推　袁奭　韋道遜

　　眭豫　朱才　荀仲舉　蕭慤　古道子

　　夫玄象著明，以察時(shí)變，天文也；圣達(dá)立言，化成天下，人文也；達(dá)幽顯之情，明天人之際，其在文乎。逖聽三古，彌綸百代，制禮作樂，騰實(shí)飛聲，若或言之不文，豈能行之遠(yuǎn)也。子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大圣踵武，邈將千載，其間英賢卓犖，不可勝紀(jì)，咸宜韜筆寢牘，未可言文，斯固才難不其然也。至夫游、夏以文詞擅美，顏回則庶幾將圣，屈、宋所以后塵，卿、云未能輟簡。于是辭人才子，波駭云屬，振鹓鷺之羽儀，縱雕龍之符采，人謂得玄珠于赤水，策奔電于昆丘，開四照于春華，成萬寶于秋實(shí)。

　　然文之所起，情發(fā)于中。人有六情，□五常之秀；情感六氣，順?biāo)臅r(shí)之序。其有帝資懸解，天縱多能，摛黼黻于生知，問珪璋于先覺，譬雕云之自成五色，猶儀鳳之冥會八音，斯固感英靈以特達(dá)，非勞心所能致也。縱其情思底滯，關(guān)鍵不通，但伏膺無怠，鉆仰斯切，馳騖勝流，周旋益友，強(qiáng)學(xué)廣其聞見，專心屏于涉求，畫繢飾以丹青，雕琢成其器用，是以學(xué)而知之，猶足賢乎已也。謂石為獸，射之洞開，精之至也。積歲解牛，砉然游刃，習(xí)之久也。自非渾沌無可鑿之姿，窮奇懷不移之情，安有至精久習(xí)而不成功者焉。善乎魏文之著論也："人多不強(qiáng)力，貧賤則懾于饑寒，富貴則流于逸樂，遂營目前之務(wù)，而遺千載之功，日月逝于上，體貌衰于下，忽然與萬物遷化，斯志士大痛也。"

　　沈休文云："自漢至魏，四百余年，辭人才子，文體三變。"然自茲厥后，軌轍尤多。江左梁末，彌尚輕險(xiǎn)，始自儲宮，刑乎流俗，雜惉懘以成音，故雖悲而不雅。爰逮武平，政乖時(shí)蠹，唯藻思之美，雅道猶存，履柔順以成文，蒙大難而能正。原夫兩朝叔世，俱肆淫聲，而齊氏變風(fēng)，屬諸弦管，梁時(shí)變雅，在夫篇什。莫非易俗所致，并為亡國之音；而應(yīng)變不殊，感物或異，何哉？蓋隨君上之情欲也。

　　有齊自霸圖云啟，廣延髦□，開四門以納之，舉八纮以掩之，鄴京之下，煙霏霧集，河間邢子才、巨鹿魏伯起、范陽盧元明、巨鹿魏季景、清河崔長儒、河間邢子明、范陽祖孝征、樂安孫彥舉、中山杜輔玄、北平陽子烈并其流也。復(fù)有范陽祖鴻勛亦參文士之列。天保中，李愔、陸邛、崔瞻、陸元規(guī)并在中書，參掌綸誥。其李廣、樊遜、李德林、盧詢祖、盧思道始以文章著名?；式ㄖＪ掏鯐劒?dú)擅其美。河清、天統(tǒng)之辰，杜臺卿、劉逖、魏騫亦參知詔敕。自愔以下，在省唯撰述除官詔旨，其關(guān)涉軍國文翰，多是魏收作之。及在武平，李若、荀士遜、李德林、薛道衡為中書侍郎，諸軍國文書及大詔誥俱是德林之筆，道衡諸人皆不預(yù)也。

　　后主雖溺于□小，然頗好諷詠，幼稚時(shí)，曾讀詩賦，語人云："終有解作此理不？"及長亦少留意。初因畫屏風(fēng)，敕通直郎蘭陵蕭放及晉陵王孝式錄古名賢烈士及近代輕艷諸詩以充圖畫，帝彌重之。后復(fù)追齊州錄事參軍蕭□、趙州功曹參軍顏之推同入撰次，猶依霸朝，謂之館客。放及之推意欲更廣其事，又祖珽輔政，愛重之推，又托鄧長颙漸說后主，屬意斯文。三年，祖珽奏立文林館，于是更召引文學(xué)士，謂之待詔文林館焉。珽又奏撰御覽，詔珽及特進(jìn)魏收、太子太師徐之才、中書令崔劼、散騎常侍張雕、中書監(jiān)陽休之監(jiān)撰。珽等奏追通直散騎侍郎韋道遜、陸乂、太子舍人王劭、[一]□尉丞李孝基、殿中侍御史魏澹、中散大夫劉仲威、袁奭、國子博士朱才、奉車都尉眭道閑、[二]考功郎中崔子樞、左外兵郎薛道衡、并省主客郎中盧思道、司空東合祭酒崔德、[三]太學(xué)博士諸葛漢、奉朝請鄭公超、殿中侍御史鄭子信等入館撰書，并□放、□、之推等同入撰例。復(fù)令散騎常侍封孝琰、前樂陵太守鄭元禮、□尉少卿杜臺卿、通直散騎常侍王訓(xùn)、前南兗州長史羊肅、[四]通直散騎常侍馬元熙、并省三公郎中劉□、開府行參軍李師上、[五]溫君悠入館，亦令撰書。復(fù)命特進(jìn)崔季舒、前仁州刺史劉逖、散騎常侍李孝貞、中書侍郎李德林續(xù)入待詔。尋又詔諸人各舉所知，又有前濟(jì)州長史李翥、前廣武太守魏騫、前西兗州司馬蕭溉、前幽州長史陸仁惠、鄭州司馬江旰、前通直散騎侍郎辛德源、陸開明、通直郎封孝謇、太尉掾張德沖、并省右民郎高行恭、司徒戶曹參軍古道子、前司空功曹參軍劉顗、獲嘉令崔德儒、給事中李元楷、晉州治中陽師孝、太尉中兵參軍劉儒行、司空祭酒陽辟疆、司空士曹參軍盧公順、司徒中兵參軍周子深、開府參軍王友伯、崔君洽、魏師謇并入館待詔，又敕右仆射段孝言亦入焉。御覽成后，所撰錄人亦有不時(shí)待詔，付所司處分者。凡此諸人，亦有文學(xué)膚淺，附會親識，妄相推薦者十三四焉。雖然，當(dāng)時(shí)操筆之徒，搜求略盡。其外如廣平宋孝王、信都劉善經(jīng)輩三數(shù)人，論其才性，入館諸賢亦十三四不逮之也。待詔文林，亦是一時(shí)盛事，故存錄其姓名。

　　自邢子才以還，或身終魏朝，已入前史；或名位既重，自有列傳；或附其家世；或名存后書。輒略而不載。今綴序祖鴻勛等列于文苑者焉。自外有可錄者，存之篇末。

　　祖鴻勛，涿郡范陽人也。父慎，仕魏歷雁門、咸陽太守，治有能名。卒于金紫光祿大夫，贈中書監(jiān)、幽州刺史，謚惠侯。鴻勛弱冠與同郡盧文符并為州主簿。仆射臨淮王彧表薦鴻勛有文學(xué)，宜試以一官，敕除奉朝請。人謂之曰："臨淮舉卿，便以得調(diào)，竟不相謝，恐非其宜。"鴻勛曰："為國舉才，臨淮之務(wù)，祖鴻勛何事從而謝之。"彧聞而喜曰："吾得其人矣。"及葛榮南逼，出為防河別將，守滑臺。永安初，元羅為東道大使，[六]署封隆之、邢卲、李渾、李象、鴻勛并為子使。除東濟(jì)北太守，以父老疾為請，竟不之官。后城陽王徽奏鴻勛為司徒法曹參軍事，赴洛，徽謂之曰："吾聞臨淮相舉，竟不到門，今來何也？"鴻勛曰："今來赴職，非為謝恩。"轉(zhuǎn)廷尉正。

　　后去官歸鄉(xiāng)里。與陽休之書曰：陽生大弟：吾比以家貧親老，時(shí)還故郡。在本縣之西界，有雕山焉。其處閑遠(yuǎn)，水石清麗，高巖四匝，良田數(shù)頃，家先有野舍于斯，而遭亂荒廢，今復(fù)經(jīng)始。即石成基，憑林起棟。蘿生映宇，泉流繞階。月松風(fēng)草，緣庭綺合；日華云實(shí)，傍沼星羅。檐下流煙，共霄氣而舒卷；園中桃李，雜椿柏而蔥蒨。時(shí)一褰裳涉澗，負(fù)杖登□，心悠悠以孤上，身飄飄而將逝，杳然不復(fù)自知在天地間矣。若此者久之，乃還所住。孤坐危石，撫琴對水，獨(dú)詠山阿，舉酒望月，聽風(fēng)聲以興思，聞鶴唳以動(dòng)懷。企莊生之逍遙，慕尚子之清曠。首戴萌蒲，身衣缊袯，出藝粱稻，歸奉慈親，緩步當(dāng)車，無事為貴，斯已適矣，豈必?fù)釅m哉。[七]而吾生既系名聲之韁□，就良工之剞劂。振佩紫臺之上，鼓袖丹墀之下。采金匱之漏簡，訪玉山之遺文。敝精神于丘墳，盡心力于河漢。摛藻期之鞶繡，發(fā)議必在芬香。茲自美耳，吾無取焉。嘗試論之。夫昆□積玉，光澤者前毀；瑤山叢桂，芳茂者先折。是以東都有掛冕之臣，南國見捐情之士。斯豈惡粱錦，好蔬布哉，蓋欲保其七尺，終其百年耳。今弟官位既達(dá)，聲華已遠(yuǎn)，象由齒斃，膏用明煎，既覽老氏谷神之談，應(yīng)體留侯止足之逸。若能翻然清尚，解佩捐簪；則吾于茲山，莊可辦一。得把臂入林，掛巾垂枝，攜酒登巘，舒席平山，道素志，論舊款，訪丹法，語玄書，斯亦樂矣，何必富貴乎？去矣陽子，途乖趣別，緬尋此旨，杳若天漢。已矣哉，書不盡意。

　　梁使將至，□鴻勛對客。高祖曾征至并州，作晉祠記，好事者玩其文。位至高陽太守，在官清素，妻子不免寒餒，時(shí)議高之。天保初卒官。

　　李廣，字弘基，范陽人也，其先自遼東徙焉。廣博涉□書，有才思文議之美，少與趙郡李謇齊名，為邢、魏之亞。而訥于言，敏于行。魏安豐王延明鎮(zhèn)徐州，署廣長流參軍。釋褐蕩逆將軍。尒朱仲遠(yuǎn)牒為大將軍記室，加諫議大夫。荊州行臺辛纂上為行臺郎中，尋為車騎府錄事參軍。中尉崔暹精選御史，皆是世冑，廣獨(dú)以才學(xué)兼御史，修國史。南臺文奏，多其辭也。平陽公淹辟為中尉，轉(zhuǎn)侍御史。顯祖初嗣霸業(yè)，命掌書記。天保初，欲以為中書郎，遇其病篤而止。

　　廣曾欲早朝，未明假寐，忽驚覺，謂其妻云："吾向似睡，忽見一人出吾身中，語云：『君用心過苦，非精神所堪，今辭君去。』"因而惚怳不樂，數(shù)日便遇疾，積年不起，資產(chǎn)屢空，藥石無繼。廣雅有鑒識，度量弘遠(yuǎn)，坦平無私，為士流所愛，歲時(shí)共贍遺之，賴以自給。竟以疾終。曾薦畢義云于崔暹，廣卒后，義云集其文筆十卷，托魏收為之□。其族人子道亦有文章。

　　樊遜，字孝謙，河?xùn)|北猗氏人也。祖琰，父衡，并無官宦。而衡性至孝，喪父，負(fù)土成墳，植柏方數(shù)十畝，朝夕號慕。遜少學(xué)，常為兄仲優(yōu)饒。既而自責(zé)曰："名為人弟，獨(dú)受安逸，可不愧于心乎？"欲同勤事業(yè)。母馮氏謂之曰："汝欲謹(jǐn)小行耶？"遜感母言，遂專心典籍，恒書壁作"見賢思齊"四字，以自勸勉。屬本州島淪陷，寓居鄴中，為臨漳小史。縣令裴鑒蒞官清苦，致白雀等瑞，遜上清德頌十首。鑒大加賞重，擢為主簿，仍薦之于右仆射崔暹，與遼東李廣、渤海封孝琰等為暹賓客。人有譏其靖默不能趣時(shí)者，遜常服東方朔之言，陸沉世俗，避世金馬，何必深山蒿廬之下，遂借陸沉公子為主人，擬客難，制客誨以自廣。后崔暹大會賓客，大司馬、襄城王元旭時(shí)亦在坐，論欲命府僚。暹指遜曰："此人學(xué)富才高，佳行參軍也。"旭目之曰："豈能就耶？"遜曰："家無蔭第，不敢當(dāng)此。"武定七年，世宗崩，暹徙于邊裔，賓客咸散，遜遂往陳留而居之。

　　梁州刺史劉殺鬼以遜兼錄事參軍，仍舉秀才。尚書案舊令，下州三載一舉秀才，為五年已貢開封人鄭祖獻(xiàn)。計(jì)至此年未合。兼別駕王聰抗議，右丞陽斐不能□。尚書令高隆之曰："雖遜才學(xué)優(yōu)異，待明年仕非遠(yuǎn)。"遜竟還本州島。八年，轉(zhuǎn)兼長史，從軍南討。軍還，殺鬼移任潁川，又引遜兼潁州長史。天保元年，本州島復(fù)召舉秀才。二年春，會朝堂對策罷，中書郎張子融奏入。至四年五月，遜與定州秀才李子宣等以對策三年不調(diào)，被付外，上書請從聞罷，詔不報(bào)。

　　梁州重表舉遜為秀才。五年正月制詔問升中紀(jì)號，遜對曰：[八]

　　"臣聞巡岳之禮，勒在虞書，省方之義，著于易象。往帝前王，匪唯一姓，封金刊玉，億有余人。仲尼之觀梁甫，不能盡識；夷吾之對齊桓，所存未幾。然盛德之事，必待太平，茍非其人，更貽靈譴。秦皇無道，致雨風(fēng)之災(zāi)；漢武奢淫，有奉車之害。及文叔受命，炎精更輝，四海安流，天下輯睦，劍賜騎士，馬駕鼓車，乃用張純之文，始從伯陽之說。至于魏、晉，雖各有君，量德而處，莫能擬議。蔣濟(jì)上言于前，徒穢紙墨；袁準(zhǔn)發(fā)論于后，終未施行。世歷三朝，年將十祀，啟圣之期，茲為昌會。然自水德不競，函谷封涂，天馬息歌，苞茅絕貢。我太祖收寶□之瑞，握鳳皇之書，體一德以匡朝，屈三分而事主，蕩此妖寇，易如沃雪。但昌既受命，發(fā)乃行誅，雖太白出高，中國宜戰(zhàn)，置之度外，望其遷善。伏惟陛下以神武之姿，天然之略，馬多冀北，將異山西，涼風(fēng)至，白露下，北上太行，東臨碣石，方欲吞巴蜀而掃崤函，苑長洲而池江漢。復(fù)恐迎風(fēng)縱火，芝艾共焚，按此六軍，未申九伐。夫周發(fā)牙璋，漢馳竹使，義在濟(jì)民，非聞好戰(zhàn)。至如投鼠忌器之說，蓋是常談；文德懷遠(yuǎn)之言，豈識權(quán)道。今三臺令子，六郡良家，蓄銳須時(shí)，裹糧待詔。未若龍駕虎服，先收隴右之民，電轉(zhuǎn)雷驚，因取荊南之地。昔秦舉長平，金精食昴，楚攻巨鹿，枉矢霄流，況我威靈，能無協(xié)贊。但使彼之百姓一□六軍，似見周王，若逢司□。然后除其苛令，與其約法，振旅而還，止戈為武，標(biāo)金南海，勒石東山，紀(jì)天地之奇功，被風(fēng)聲于千載。若令馬兒不死，子陽尚在，便欲案明堂之圖，草射牛之禮，比德論功，多慚往列，升中告禪，臣用有疑。又問求才審官，遜對曰：臣聞雕獸畫龍，徒有風(fēng)云之勢；金舟玉馬，終無水陸之功，三駕禮賢，將收實(shí)用，一毛不拔，復(fù)何足取。是以堯作虞賓，遂全箕山之操；周移商鼎，不納孤竹之言。但處士盜名，雖云久矣；朝臣竊位，蓋亦實(shí)多。漢拜丞相，便有鐘鼓之妖；魏用三公，乃致孫權(quán)之笑。[九]故山林之與朝廷，得容非毀；肥遁之與賓王，翻有優(yōu)劣。至于時(shí)非蹈海，而曰羞作秦民；事異出關(guān)，而言恥從□亂。雖復(fù)星干帝座，不易高尚之心；月犯少微，終存耿介之志。自我太岳之后，克廣洪業(yè)，禹至神宗，舜格文祖。陛下受天之明命，光華日月，爰自納麓，乃格文祖，儀天地以設(shè)官，象星辰而布職。漢家神鳳，慚用紀(jì)年；魏氏青龍，羞將改號。上膺列宿，咸是異人；下法山川，莫非奇士。所以畫堂甲觀，修德日新，廟鼎歌鐘，王勛歲委。循名責(zé)實(shí)，選□舉能，朝無銅臭之公，世絕錢神之論。昔百里相秦，名存雀箓；蕭、張輔沛，姓在河書。今日公卿，抑亦天授，與之為治，何欲不從。[一○]未必稽首天師，方聞牧馬之術(shù)；膝行山上，始得治身之道。但使帝德休明，自強(qiáng)不息，甲夜觀書，支日通奏。周昌桀、紂之論，欣然開納；劉毅桓、靈之比，終自含弘。高懸王爵，唯能是與，管庫靡遺，漁鹽畢錄。無令桓譚非讖，官止于郡丞；趙壹負(fù)才，位終于計(jì)掾。則天下宅心，幽明知感，歲精仕漢，風(fēng)伯朝周，真人去而復(fù)歸，臺星坼而還斂，詩稱多士，易載□龍，從此而言，可以無愧。又問釋道兩教，遜對曰：臣聞天道性命，圣人所不言，蓋以理絕涉求，難為稱謂。伯陽道德之論，莊周逍遙之旨，遺言取意，猶有可尋。至若玉簡金書，神經(jīng)秘錄，三尺九轉(zhuǎn)之奇，絳雪玄霜之異，淮南成道，犬吠云中，子喬得仙，劍飛天上，皆是憑虛之說，海棗之談，求之如系風(fēng)，學(xué)之如捕影。而燕君、齊后、秦皇、漢帝，信彼方士，冀遇其真，徐福去而不歸，欒大往而無獲。猶謂升遐倒影，抵掌可期；祭鬼求神，庶或不死。江璧既返，還入驪山之墓；龍媒已至，終下茂陵之墳。方知?jiǎng)⑾蛑藕閷?，沒有余責(zé)；王充之非黃帝，比為不相。又末葉已來，大存佛教，寫經(jīng)西土，畫像南宮。昆池地黑，以為劫燒之灰；春秋夜明，謂是降神之日。法王自在，變化無窮，置世界于微塵，納須彌于黍米。蓋理本虛無，示諸方便。而妖妄之輩，茍求出家，[一一]藥王燔軀，波論灑血，[一二]假未能然，猶當(dāng)克命。寧有改形易貌，有異生人，恣意放情，還同俗物。龍宮余論，鹿野前言，此而得容，道風(fēng)前墜。

　　"伏惟陛下受天明命，屈己濟(jì)民，山鬼□靈，海神率職。湘中石燕，沐時(shí)雨而□飛；臺上銅烏，愬和風(fēng)而杓轉(zhuǎn)。以周都洛邑，治在鎬京，漢宅咸陽，魂歸豐、沛，汾、晉之地，王□維始，眷言巡幸，且勞經(jīng)略。猶復(fù)降情文苑，斟酌百家，想執(zhí)玉于瑤池，念求珠于赤水。竊以王母獻(xiàn)環(huán)，由感周德；上天錫佩，實(shí)報(bào)禹功。二班勒史，兩馬制書，未見三世之辭，無聞一乘之旨。帝樂王禮，尚有時(shí)而沿革；左道怪民，亦何疑于沙汰。又問刑罰寬猛，遜對曰：臣聞惟王建國，刑以助禮，猶寒暑之贊陰陽，山川之通天地。爰自末葉，法令稍滋，秦篆無以窮書，楚竹不能盡載。有司因此，開以二門，高下在心，寒熱隨意。周官三典，棄之若吹毛；漢律九章，違之如覆手。遂使長平獄氣，得酒而后消；東海孝婦，因?yàn)?zāi)而方雪。詔書掛壁，有善而莫遵；奸吏到門，無求而不可。皆由上失其道，民不見德。而議者守迷，不尋其本。鐘繇、王朗追怨張蒼，祖訥、梅陶共尤文帝。便謂化尸起偃，在復(fù)肉刑；致治興邦，無關(guān)周禮。伏惟陛下昧旦坐朝，[一三]留心政術(shù)，明罰以糾諸侯，申恩以孩百姓。黃旗紫蓋，已絕東南；白馬素車，將降軹道。若復(fù)峻典深文，臣實(shí)未悟。何則？人肖天地，俱□陰陽，安則愿存，擾則圖死。故王者之治，務(wù)先禮樂，如有未從，刑書乃用，寬猛兼設(shè)，水火俱陳，未有專任商、韓而能長久。昔秦歸士會，晉盜來奔；舜舉□陶，不仁自遠(yuǎn)。但令釋之、定國迭作理官，龔遂、文翁繼為郡守，科閑律令，[一四]一此憲章，欣聞汲黯之言，泣斷昭平之罪。則天下自治，大道公行，乳獸含牙，蒼鷹垂翅，楚王錢府，不復(fù)須封，漢獄□囚，自然蒙理。后服之徒，既承風(fēng)而慕化；有截之內(nèi)，皆蹈德而詠仁。號以成、康，何難之有？又問禍福報(bào)應(yīng)，遜對曰：臣聞五方易辨，尚待指南；百世可知，猶須吹律?！鯊?fù)天道秘遠(yuǎn)，神□難源，不有通靈，孰能盡悟。乘查至于河漢，唯□牽牛；假寐游于上玄，止逢翟犬。[一五]造化之理，既寂寞而無傳；報(bào)應(yīng)之來，固難得而妄說。但秦穆有道，勾芒錫年，[一六]虢公□德，蓐收降禍。高明在上，定自有知，不可謂神冥昧難信。若夫仲尼厄于陳、蔡，孟軻困于齊、梁，自是不遇其時(shí)，寧關(guān)性命之理。子胥無君，馬遷附下，[一七]受誅取辱，何可尤人。至如協(xié)律見親，棹船得幸，從此而言，更不足怪。周王漂杵，致天之罰；白起誅降，行己之意。是以七百之祚，仍加姬氏；杜郵之戮，還屬武安。昔漢問上計(jì)，不過日蝕；晉策秀才，止于寒火。前賢往士，咸用為難。推古比今，臣見其易。然草萊百姓，過荷恩私，三折寒膠，再游金馬，王言昭賁，思若有神，[一八]占對失圖，伏深悚懼。"

　　尚書擢第，以遜為當(dāng)時(shí)第一。

　　十二月，清河王岳為大行臺率□南討，以遜從軍。明年，顯祖納貞陽侯為梁主，岳假遜大行臺郎中，使于南，與蕭修、侯瑱和解。遜往來五日，得修等報(bào)書，岳因與修盟于江上。大軍還鄴，遜仍被都官尚書崔昂舉薦。詔付尚書，考為清平勤干，送吏部。

　　七年，詔令校定□書，供皇太子。遜與冀州秀才高干和、瀛州秀才馬敬德、許散愁、韓同寶、洛州秀才傅懷德、懷州秀才古道子、廣平郡孝廉李漢子、渤?？ば⒘U長暄、陽平郡孝廉景孫、前梁州府主簿王九元、前開府水曹參軍周子深等十一人同被尚書召共刊定。時(shí)秘府書籍紕繆者多，遜乃議曰："按漢中壘校尉劉向受詔校書，每一書竟，表上，輒言：臣向書、長水校尉臣參書，太史公、太常博士書、[一九]中外書合若干本以相比校，然后殺青。今所讎校，供擬極重，出自蘭臺，御諸甲館。向之故事，見存府合，即欲刊定，必藉□本。太常卿邢子才、太子少傅魏收、吏部尚書辛術(shù)、司農(nóng)少卿穆子容、前黃門郎司馬子瑞、故國子祭酒李業(yè)興并是多書之家，請牒借本參校得失。"秘書監(jiān)尉瑾移尚書都坐，凡得別本三千余卷，五經(jīng)諸史，殆無遺闕。

　　八年，詔尚書開東西二省官選，所司策問，遜為當(dāng)時(shí)第一。左仆射楊愔辟遜為其府佐。遜辭曰："門族寒陋，訪第必不成，乞補(bǔ)員外司馬督。"愔曰："才高不依常例。"特奏用之。九年，有詔超除員外將軍。后世祖鎮(zhèn)鄴，召入司徒府管書記。及登祚，轉(zhuǎn)授主書，遷員外散騎侍郎。天統(tǒng)初，病卒。

　　劉逖，字子長，彭城叢亭里人也。祖芳，魏太常卿。父戫，金紫光祿大夫。逖少而聰敏，好弋獵騎射，以行樂為事，愛交游，善戲謔?？け俟Σ?，州命主簿。魏末征詣霸府，世宗以為永安公浚開府行參軍。逖遠(yuǎn)離鄉(xiāng)家，倦于羈旅，發(fā)憤自勵(lì)，專精讀書。晉陽都會之所，霸朝人士攸集，咸務(wù)于宴集。逖在游宴之中，卷不離手，值有文籍所未見者，則終日諷誦，或通夜不歸，其好學(xué)如此。亦留心文藻，頗工詩詠。天保初，行定陶縣令，坐奸事免，十余年不得調(diào)。干明年，兼員外散騎常侍，使于梁主蕭莊，還，兼三公郎中?；式ㄔ辏酉瘩R。肅宗崩，從世祖赴晉陽，除散騎侍郎，兼儀曹郎中。久之，兼中書侍郎。和士開寵要，逖附之，正授中書侍郎，入典機(jī)密。兼散騎常侍，聘陳使主，還，除通直散騎常侍。尋遷給事黃門侍郎，修國史，加散騎常侍。又除假儀同三司，聘周使副。二國始通，禮儀未定，逖與周朝議論往復(fù)，斟酌古今，事多合禮，兼文辭可觀，甚得名譽(yù)。使還，拜儀同三司。世祖崩，出為江州刺史。祖珽執(zhí)政，徙為仁州刺史。祖珽既出，征還，待詔文林館，重除散騎常侍，奏門下事。未幾，與崔季舒等同時(shí)被戮，時(shí)年四十九。

　　初逖與珽以文義相得，結(jié)雷、陳之契，又為弟俊聘珽之女?，E之將免趙彥深等也，先以告逖，仍付密啟，令其奏聞。彥深等頗知之，先自申理，珽由此疑逖告其所為。及珽被出，逖遂遣弟離婚，其輕交易絕如此。所制詩賦及雜文文筆三十卷。子逸民，開府行參軍。

　　逖弟，少聰明，好文學(xué)。天統(tǒng)、武平之間，歷殿中侍御史，兼散騎侍郎，迎勞陳使，尚書儀曹郎。周大象末，卒于黎州治中。子玄道，有人品識用，定州騎兵參軍。

　　逖從子顗，字君卿。祖廞，魏尚書，為高祖所殺。顗父濟(jì)及濟(jì)弟俱奔江南。顗出后。[二○]武定中從還北。賜爵臨潁子，大寧中卒于司徒司馬。顗好文學(xué)，工草書，風(fēng)儀甚美。歷瀛州外兵參軍、司空功曹，待詔文林館，除大理司直。隋開皇中鄜州司馬，卒。

　　荀士遜，廣平人也。好學(xué)有思理，為文清典，見賞知音。武定末，舉司州秀才，[二一]迄天保十年不調(diào)?；式ㄖ?，馬敬德薦為主書。世祖時(shí)，轉(zhuǎn)中書舍人。狀貌甚丑，以文辭見用。曾有事須奏，值世祖在后庭，因左右傳通者不得士遜姓名，[二二]乃云丑舍人。世祖曰："必士遜也。"看封題果是，內(nèi)人莫不忻笑。后主即位，累遷中書侍郎，號為稱職。與李若等撰典言行于世。齊滅年卒。

　　顏之推，字介，瑯邪臨沂人也。九世祖含，從晉元東渡，官至侍中、右光祿、西平侯。父勰，梁湘東王繹鎮(zhèn)西府咨議參軍。世善周官、左氏，之推早傳家業(yè)。年十二，值繹自講莊、老，便預(yù)門徒。虛談非其所好，還習(xí)禮、傳，博覽□書，無不該洽，詞情典麗，甚為西府所稱。繹以為其國左常侍，加鎮(zhèn)西墨曹參軍。好飲酒，多任縱，不修邊幅，時(shí)論以此少之。繹遣世子方諸出鎮(zhèn)郢州，以之推掌管記。值侯景陷郢州，頻欲殺之，[二三]賴其行臺郎中王則以獲免。被囚送建業(yè)。[二四]景平，還江陵。時(shí)繹已自立，以之推為散騎侍郎，奏舍人事。后為周軍所破。大將軍李顯慶重之，[二五]薦往弘農(nóng)，令掌其兄陽平公遠(yuǎn)書翰。[二六]值河水暴長，具船將妻子來奔，經(jīng)砥柱之險(xiǎn)，時(shí)人稱其勇決。顯祖見而悅之，即除奉朝請，引于內(nèi)館中，侍從左右，頗被顧眄。天保末，從至天池，以為中書舍人，令中書郎段孝信將□書出示之推。之推營外飲酒，孝信還以狀言，顯祖乃曰："且停。"由是遂寢。河清末，被舉為趙州功曹參軍，尋待詔文林館，除司徒錄事參軍。

　　之推聰穎機(jī)悟，博識有才辯，工尺牘，應(yīng)對閑明，大為祖珽所重，令掌知館事，判署文書。尋遷通直散騎常侍，俄領(lǐng)中書舍人。帝時(shí)有取索，恒令中使傳旨，之推□承宣告，館中皆受進(jìn)止。所進(jìn)文章，皆是其封署，于進(jìn)賢門奏之，待報(bào)方出。兼善于文字，監(jiān)?？槍懀幨虑诿?，號為稱職。帝甚加恩接，顧遇逾厚，為勛要者所嫉，常欲害之。崔季舒等將諫也，之推取急還宅，故不聯(lián)署。及召集諫人，之推亦被喚入，勘無其名，方得免禍。尋除黃門侍郎。

　　及周兵陷晉陽，帝輕騎還鄴，窘急計(jì)無所從，之推因宦者侍中鄧長颙進(jìn)奔陳之策，仍勸募吳士千余人以為左右，取青、徐路共投陳國。帝甚納之，以告丞相高阿那肱等。阿那肱不愿入陳，乃云吳士難信，不須募之。勸帝送珍寶累重向青州，且守三齊之地，若不可保，徐浮海南渡。雖不從之推計(jì)策，然猶以為平原太守，令守河津。齊亡入周，大象末為御史上士。隋開皇中，太子召為學(xué)士，甚見禮重。尋以疾終。有文三十卷、撰家訓(xùn)二十篇，并行于世。曾撰觀我生賦，文致清遠(yuǎn)，其詞曰：

　　"仰浮清之藐藐，俯沉奧之茫茫，已生民而立教，乃司牧以分疆，內(nèi)諸夏而外夷狄，驟五帝而馳三王。大道寢而日隱，小雅摧以云亡，哀趙武之作孽，怪漢靈之不祥，旄頭玩其金鼎，典午失其珠囊，瀍澗鞠成沙漠，神華泯為龍荒，吾王所以東運(yùn)，我祖于是南翔。晉中宗以瑯邪王南渡，之推瑯邪人，故稱吾王。去瑯邪之遷越，宅金陵之舊章，作羽儀于新邑，樹□梓于水鄉(xiāng)，傳清白而勿替，守法度而不忘。逮微躬之九葉，頹世濟(jì)之聲芳。問我良之安在，鐘厭惡于有梁，養(yǎng)傅翼之飛獸，梁武帝納亡人侯景，授其命，遂為反叛之基。子貪心之野狼。武帝初養(yǎng)臨川王子正德為嗣，生昭明后，正德還本，特封臨賀王。猶懷怨恨。經(jīng)叛入北而還，積財(cái)養(yǎng)士，每有異志也。初召禍于絕域，重發(fā)釁于蕭墻。正德求征侯景，至新林，叛投景，景立為主，以攻臺城。雖萬里而作限，聊一葦而可航，指金闕以長鎩，向王路而蹶張。勤王踰于十萬，曾不解其搤吭，嗟將相之骨鯁，皆屈體于犬羊。臺城陷，援軍并問訊二宮，致敬于侯景也。武皇忽以厭世，白日黯而無光，既饗國而五十，何克終之弗康。嗣君聽于巨猾，每凜然而負(fù)芒。自東晉之違難，寓禮樂于江湘，迄此幾于三百，左衽浹于四方，詠苦胡而永嘆，吟微管而增傷。世祖赫其斯怒，奮大義于沮漳。孝元帝時(shí)為荊州刺史。授犀函與鶴膝，建飛云及艅艎，北征兵于漢曲，南發(fā)餫于衡陽。湘州刺史河?xùn)|王譽(yù)、[二七]雍州刺史岳陽王并隸荊州都督府。昔承華之賓帝，實(shí)兄亡而弟及，昭明太子薨，乃立晉安王為太子。逮皇孫之失寵，嘆扶車之不立。[二八]嫡皇孫驩出封豫章王而薨。間王道之多難，各私求于京邑，襄陽阻其銅符，長沙閉其玉粒。河?xùn)|、岳陽皆昭明子。遽自戰(zhàn)于其地，豈大勛之暇集，子既殞而侄攻，昆亦圍而叔襲，褚乘城而宵下，杜倒戈而夜入，元以河?xùn)|不供船艎，乃遣世子方等為刺史。大軍掩至，河?xùn)|不暇遣拒。世子信用□小，貪其子女玉帛，遂欲攻之，故河?xùn)|急而逆戰(zhàn)，世子為亂兵所害。孝元發(fā)怒，又使鮑泉圍河?xùn)|。而岳陽宣言大獵，即擁□襲荊州，求解湘州之圍。時(shí)襄陽杜岸兄弟怨其見劫，不以實(shí)告，又不義此行，率兵八千夜降，岳陽于是遁走。河?xùn)|府褚顯族據(jù)投岳陽。[二九]所以湘州見陷也。行路彎弓而含笑，骨肉相誅而涕泣，周旦其猶病諸，孝武悔而焉及。方幕府之事殷，謬見擇于人□，未成冠而登仕，財(cái)解履以從軍。時(shí)年十九，釋褐湘東國右常侍，以軍功加鎮(zhèn)西墨曹參軍。非社稷之能□。童汪锜。[三○]闕僅書記于階闥，罕羽翼于風(fēng)云。及荊王之定霸，始讎恥而圖雪，舟師次乎武昌，撫軍鎮(zhèn)于夏汭。時(shí)遣徐州刺史徐文盛領(lǐng)二萬人屯武昌蘆州拒侯景將任約，又第二子綏寧度方諸為世子，[三一]拜中撫軍將軍、郢州刺史以盛聲勢。濫充選于多士，在參戎之盛列，慚四白之調(diào)護(hù)，□六友之談?wù)f，時(shí)遷中撫軍外兵參軍，掌管記，與文珪、劉民英等與世子游處。雖形就而心和，匪余懷之所說?？埳顚m之生貴，矧垂堂與倚衡，欲推心以厲物，樹幼齒以先聲。中撫軍時(shí)年十五。愾敷求之不器，乃畫地而取名，仗御武于文吏，以虞預(yù)為郢州司馬，領(lǐng)城防事。委軍政于儒生。以鮑泉為郢州行事，總攝州府也。值白波之猝駭，逢赤舌之燒城，王凝坐而對寇，向詡拱以臨兵。[三二]任約為文盛所困，侯景自上救之，舟艦弊漏，軍饑卒疲，數(shù)戰(zhàn)失利。乃令宋子仙、任約步道偷郢州城，預(yù)無備，故陷賊。莫不變蝯而化鵠，皆自取首以破腦。將睥睨于渚宮，先憑陵于他道，景欲攻荊州，路由巴陵。懿永寧之龍?bào)?，永寧公王僧辯據(jù)巴陵城，善于守御，景不能進(jìn)。奇護(hù)軍之電掃。護(hù)軍將軍陸法和破任約于赤亭湖，景退走，大潰。虜快其余毒，縲囚膏乎野草，幸先生之無勸，賴滕公之我保，之推執(zhí)在景軍，例當(dāng)見殺。景行臺郎中王則初無舊識，再三救護(hù)，獲免，囚以還都。剟鬼錄于岱宗，招歸魂于蒼昊，時(shí)解衣訖而獲全。荷性命之重賜，銜若人以終老。賊棄甲而來復(fù)，肆觜距之鵰鳶，積假履而弒帝，憑衣霧以上天，用速災(zāi)于四月，奚聞道之十年。臺城陷后，梁武曾獨(dú)坐嘆曰："侯景于文為小人百日天子。"及景以大寶二年十一月十九日僭位，至明年三月十九日棄城逃竄，是一百二十日，芛天道紀(jì)大數(shù)，[三三]故文為百日。言與公孫述俱□十二，而旬歲不同。就狄俘于舊壤，陷戎俗于來旋，慨黍離于清廟，愴麥秀于空廛，鼖鼓臥而不考，景鐘毀而莫懸，野蕭條以橫骨，邑闃寂而無煙。疇百家之或在，中原冠帶隨晉渡江者百家，故江東有百譜，至是在都者覆滅略盡。覆五宗而翦焉。獨(dú)昭君之哀奏，唯翁主之悲弦。公主子女見辱見讎。經(jīng)長干以掩抑，長干舊顏家巷展白下以流連，靖侯以下七世墳塋皆在白下。深燕雀之余思，感桑梓之遺虔，得此心于尼甫，信茲言乎仲宣。□西土之有□，資方叔以薄伐，永寧公以司徒為大都督。撫鳴劍而雷□，振雄旗而云窣，千里追其飛走，三載窮于巢窟，屠蚩尤于東郡，掛郅支于北闕。既斬侯景，烹尸于建業(yè)市，百姓食之，至于肉盡龁骨，傳首荊州，懸于都街。吊幽魂之□枉，掃園陵之蕪沒，殷道是以再興，夏祀于焉不忽，但遺恨于炎昆，火延宮而累月。侯景既走，義師采稆失火，[三四]燒宮殿蕩盡也。指余棹于兩東，侍升壇之五讓，欽漢官之復(fù)□，赴楚民之有望。攝絳衣以奏言，忝黃散于官謗，時(shí)為散騎侍郎，奏舍人事也?；蛐Ｊ模跛就奖硭兔亻w舊事八萬卷，乃詔比校，部分為正御、副御、重雜三本。左民尚書周弘正、黃門郎彭僧朗、直省學(xué)士王珪、戴陵校經(jīng)部，左仆射王褒、吏部尚書宗懷正、員外郎顏之推、直學(xué)士劉仁英校史部，廷尉卿殷不害、御史中丞王孝紀(jì)、中書郎鄧藎、金部郎中徐報(bào)校子部，右□將軍庾信、中書郎王固、晉安王文學(xué)宗善業(yè)、直省學(xué)士周確校集部也。時(shí)參柏梁之唱。顧甂甌之不算，濯波濤而無量，屬瀟湘之負(fù)罪，陸納。兼岷峨之自王。武陵王?！跫榷ㄒ曾Q鸞，修東都之大壯。詔司農(nóng)卿黃文超營殿。驚北風(fēng)之復(fù)起，慘南歌之不暢。秦兵繼來。守金城之湯池，轉(zhuǎn)絳宮之玉帳。孝元自曉陰陽兵法，初聞賊來，頗為厭勝，被圍之后，每嘆息，知必?cái)?。徒有道而師直，翻無名之不抗。孝元與宇文丞相斷金結(jié)和，無何見滅，是師出無名。民百萬而囚虜，書千兩而煙煬，溥天之下，斯文盡喪。北于墳籍少于江東三分之一，梁氏剝亂，散逸湮亡。唯孝元鳩合，通重十余萬，史籍以來，未之有也。兵敗悉焚之，海內(nèi)無復(fù)書府。憐嬰孺之何辜，矜老疾之無狀，奪諸懷而棄草，踣于涂而受掠?！醭溯浿畾埧?，軫人神之無狀，載下車以黜喪，揜桐棺之□葬。云無心以容與，風(fēng)懷憤而憀悢。井伯飲牛于秦中，子卿牧羊于海上。留釧之妻，人銜其斷絕；擊磬之子，家□其悲愴。

　　"小臣恥其獨(dú)死，實(shí)有愧于胡顏，牽痾疻而就路，時(shí)患□氣。策駑蹇以入關(guān)。官疲驢瘦馬。下無景而屬蹈，上有尋而亟搴，嗟飛蓬之日永，恨流梗之無還。若乃玄牛之旌，九龍之路，土圭測影，璇璣審度，或先圣之規(guī)模，乍前王之典故，與神鼎而偕沒，切仙宮之永慕。爾其十六國之風(fēng)教，七十代之州壤，接耳目而不通，詠圖書而可想，何黎氓之匪昔，徒山川之猶曩。每結(jié)思于江湖，將取弊于羅網(wǎng)，聆代竹之哀怨，聽出塞之嘹朗，對皓月以增愁，臨芳樽而無賞。自太清之內(nèi)釁，彼天齊而外侵，始蹙國于淮滸，遂壓境于江潯。侯景之亂，齊氏深斥梁家土宇，江北、淮北唯余廬江、晉熙、高唐、新蔡、西陽、齊昌數(shù)郡。至孝元之?dāng)?，于是盡矣，以江為界也。獲仁厚之麟角，克□秀之南金，爰□旅而納主，車五百以敻臨，齊遣上黨王渙率兵數(shù)萬納梁貞陽侯明為主。返季子之觀樂，釋鐘儀之鼓琴。梁武聘使謝挺、徐陵始得還南，凡厥梁臣，皆以禮遣。竊聞風(fēng)而清耳，傾見日之歸心，試拂蓍以貞筮，遇交泰之吉林。之推聞梁人返國，故有齊之心。以丙子歲旦筮東行吉不，遇泰之坎，乃喜曰："天地交泰而更習(xí)，坎重險(xiǎn)，行而不失其信，此吉卦也，但恨小往大來耳。"后遂吉也。譬欲秦而更楚，假南路于東尋，乘龍門之一曲，歷砥柱之雙岑。冰夷風(fēng)薄而雷呴，陽侯山載而谷沉，[三五]侔挈龜以憑浚，類斬蛟而赴深，昏揚(yáng)舲于分陜，曙結(jié)纜于河陰。水路七百里一夜而至。追風(fēng)□之逸氣，從忠信以行吟。遭厄命而事旋，舊國從于采芑，先廢君而誅相，訖變朝而易巿。至鄴，便值陳興而梁滅，故不得還南。遂留滯于漳濱，私自憐其何已，謝黃鵠之回集，恧翠鳳之高峙，曾微令思之對，空竊彥先之仕，纂書盛化之旁，待詔崇文之里，齊武平中，署文林館待詔者仆射陽休之、祖孝征以下三十余人，之推專掌，其撰修文殿御覽、續(xù)文章流別等皆詣進(jìn)賢門奏之。珥貂蟬而就列，執(zhí)麾蓋以入齒。時(shí)以通直散騎常侍遷黃門郎也?！跻幌嘀嗜?，故人祖仆射掌機(jī)密，吐納帝令也。賀萬乘之知己，秪夜語之見忌，寧懷□之足恃。諫譖言之矛戟，惕險(xiǎn)情之山水，由重裘以寒勝，用去薪而沸止。時(shí)武職疾文人，之推蒙禮遇，每構(gòu)創(chuàng)痏。故侍中崔季舒等六人以諫誅，之推爾日□禍。而儕流或有毀之推于祖仆射者，仆射察之無實(shí)，所知如舊不忘。予武成之燕翼，[三六]遵春坊而原始，唯驕奢之是修，亦佞臣之云使。武成奢侈，后宮御者數(shù)百人，食于水陸貢獻(xiàn)珍異，至乃厭飽，棄于□中。裈衣悉羅纈錦繡珍玉，織成五百一段。爾后宮掖遂為舊事。后主之在宮，乃使駱提婆母陸氏為之，又胡人何洪珍等為左右，后皆預(yù)政亂國焉。惜染絲之良質(zhì)，惰琢玉之遺祉，用夷吾而治臻，昵狄牙而亂起。祖孝征用事，則朝野翕然，政刑有綱紀(jì)矣。駱提婆等苦孝征以法繩己，譖而出之。于是教令昏僻，至于滅亡。誠怠荒于度政，惋驅(qū)除之神速，肇平陽之爛魚，次太原之破竹。晉州小失利，便棄軍還并，又不守并州，走向鄴。寔未改于弦望，遂□□□□□，及都□而升降，懷墳?zāi)怪疁S覆。迷識主而狀人，競已棲而擇木，六馬紛其顛沛，千官散于逐，無寒瓜以療饑，靡秋螢而照宿，時(shí)在季冬，故無此物。讎敵起于舟中，胡、越生于輦轂。壯安德之一戰(zhàn)，邀文武之余福，尸狼藉其如莽，血玄黃以成谷，后主后，安德王延宗收合余燼，于并州夜戰(zhàn)，殺數(shù)千人。周主欲退，齊將之降周者告以虛實(shí)，故留至明而安德敗也。天命縱不可再來，猶賢死廟而慟哭。乃詔余以典郡，據(jù)要路而問津，除之推為平原郡，據(jù)河津，以為陳之計(jì)。斯呼航而濟(jì)水，郊鄉(xiāng)導(dǎo)于善鄰，[三七]約以鄴下一戰(zhàn)不克，當(dāng)與之推入陳。不羞寄公之禮，愿為式微之賓。忽成言而中悔，矯陰疏而陽親，信諂謀于公王，[三八]競受陷于奸臣。丞相高阿那肱等不愿入南，又懼失齊主則得罪于周朝，故疏間之推。所以齊主留之推守平原城，而索船渡濟(jì)向青州。阿那肱求自鎮(zhèn)濟(jì)州，乃啟報(bào)應(yīng)齊主云："無賊，勿□□。"遂道周軍追齊主而及之。曩九圍以制命，今八尺而由人，四七之期必盡，百六之?dāng)?shù)溘屯。趙郡李穆叔調(diào)妙占天文算術(shù)，[三九]齊初踐祚計(jì)止于二十八年。至是如期而滅。予一生而三化，備荼苦而蓼辛，在揚(yáng)都值侯景殺簡文而篡位，[四○]于江陵逢孝元覆滅，至此而三為亡國之人。鳥焚林而鎩翮，魚奪水而暴鱗，嗟宇宙之遼曠，愧無所而容身。"夫有過而自訟，始發(fā)蒙于天真，遠(yuǎn)絕圣而棄智，妄鎖義以□仁，舉世溺而欲拯，王道郁以求申。既銜石以填海，終荷戟以入秦，亡壽陵之故步，臨大行以逡巡。向使?jié)撚诓菝┲?，甘為畎畝之人，無讀書而學(xué)劍，莫抵掌以膏身，委明珠而樂賤，辭白璧以安貧，堯、舜不能榮其素樸，桀、紂無以污其清塵，此窮何由而至，茲辱安所自臻。而今而后，不敢怨天而泣麟也。

　　之推在齊有二子，長曰思魯，次曰敏楚，[四一]不忘本也。之推集在，思魯自為序錄。

　　袁奭，字符明，陳郡人，梁司空昂之孫也。父君方，梁侍中。奭，蕭莊時(shí)以侍中奉使貢。莊敗，除瑯邪王儼大將軍咨議，入館，遷太中大夫。

　　韋道遜，京兆杜陵人。曾祖肅，隨劉義真渡江。祖崇，自宋入魏，[四二]寓居河南洛陽，官至華山太守。道遜與兄道密、道建、道儒并早以文學(xué)知名。道密，魏永熙中開府祭酒。因患恍惚，沉廢于家。道建，天保末卒司農(nóng)少卿。道儒，歷中書黃門侍郎。道遜，武平初尚書左中兵，加通直散騎侍郎，入館，加通直常侍。

　　江旰，字季，濟(jì)陽人也。[四三]祖柔之，蕭齊尚書右丞。叔父革，梁都官尚書。旰，梁末給事黃門郎，因使至淮南，為邊將所執(zhí)，送鄴。稍遷鄭州司馬，入館，除太尉從事中郎，轉(zhuǎn)太子家令。齊亡，逃還建業(yè)。終于都官尚書。

　　眭豫，字道閑，[四四]趙郡高邑人。父寂，梁北平太守。道閑弱冠，州舉秀才。天保中，參議禮令，歷晉州道行臺郎、大理正、奉車都尉。入館，遷員外散騎常侍，尋兼祠部郎中。隋開皇中，卒于洛州司馬。豫宗人仲讓，天保時(shí)尚書左丞。

　　朱才，字待問，吳都人。[四五]蕭莊在淮南，以才兼散騎常侍，副袁奭入朝。莊敗，留鄴。稍遷國子博士、諫議大夫。齊亡，客游信都而卒。

　　荀仲舉，字士高，潁川人，世江南。仕梁為南沙令，從蕭明于寒山被執(zhí)。長樂王尉粲甚禮之。與粲劇飲，嚙粲指至骨。顯祖知之，杖仲舉一百?；騿柶涔?，答云："我那知許，當(dāng)是正疑是麈尾耳。"[四六]入館，除符璽郎。后以年老家貧，出為義寧太守。仲舉與趙郡李概交□，概死，仲舉因至其宅，為五言詩十六韻以傷之，詞甚悲切，世稱其美。

　　蕭愨，字仁祖，梁上黃侯曄之子。天保中入國，武平中太子洗馬。

　　古道子，河內(nèi)人。父起，魏太中大夫。道子有干局，當(dāng)官以強(qiáng)濟(jì)知名，歷檢校御史、司空田曹參軍。自袁奭等俱涉學(xué)有文詞。荀仲舉、蕭愨工于詩詠?！踉镆官x詩，其兩句云"芙蓉露下落，楊柳月中□"，為知音所賞。

　　贊曰：九流百氏，立言立德，不有斯文，寧資刊勒。乃眷淫靡，永言麗則，雅以正邦，哀以亡國。

　　?？庇?

　　[一]　王劭　諸本"劭"作"邵"，據(jù)隋書卷六九、北史卷三五本傳改。

　　[二]　奉車都尉眭道閑　諸本"眭"訛"睦"，今據(jù)北史卷八三文苑傳序改。詳下眭豫條校記。

　　[三]　崔德　北史卷八三作"崔德立"，下又多出"太傅行參軍崔儦"七字。按北史文苑傳序□北齊事全本北齊書，疑傳本北齊書"德"下脫八字。

　　[四]　前南兗州長史羊肅　諸本無"南"字，北史卷八三有。按羊肅見本書卷四三羊烈傳，稱肅于"天統(tǒng)初遷南兗州長史，武平中入文林館撰書。"北史作"南兗州"是，這里脫文，今據(jù)補(bǔ)。

　　[五]　開府行參軍李師上　諸本"上"作"正"，北史卷八三、冊府卷六○七七二八二頁作"上"。按本書卷四二盧潛傳末、北史卷一○○序傳并見"李師上"，序傳稱他曾"待詔文林館"，與此序合。諸本作"師正"誤，今據(jù)北史改。

　　[六]　永安初元羅為東道大使　諸本"羅"作"擢"，唯百衲本作"羅"。按元羅為東道大使，歷見魏書卷一○孝莊紀(jì)建義元年五月北史卷五孝莊紀(jì)同，同書卷一六京兆王黎傳。建義元年五二八九月即改元永安，與此傳合。諸本作"擢"誤，今從百衲本。

　　[七]　豈必?fù)釅m哉　南本"塵"作"麈"，冊府卷八一三九六七八頁"撫塵"下有"而游"二字。按初學(xué)記卷一八交友引東方朔與公孫弘書有云："大丈夫相知，何必?fù)釅m而游。"知冊府有"而游"二字是，傳本北齊書并脫。南本作"麈"，乃臆改。

　　[八]　遜對曰　三朝本、百衲本、汲本、局本及冊府宋本卷六四八"遜"作"孝謙"。按原文當(dāng)作"孝謙"，南、北本及冊府明本作"遜"，皆后人所改。然此傳前后都稱遜，獨(dú)對策稱孝謙，或北齊書本不載此文，后人從他書補(bǔ)入。今從南、北諸本作"遜"，以歸一律。下文"遜對曰"三處，同此，不再出校記。

　　[九]　魏用三公乃致孫權(quán)之笑　諸本"致"作"至"，據(jù)冊府卷六四八七七七一頁改。

　　[一○]　與之為治何欲不從　三朝本、百衲本"不從"二字殘缺，他本作"不遂"，冊府同上卷頁作"不從"。按百衲本下一字雖殘，尚可辨"從"字的下半，知"遂"字乃后人以意補(bǔ)，今據(jù)冊府補(bǔ)。

　　[一一]　茍求出家　南、北、汲、殿、局五本"茍求"作"棄家"，三朝本、百衲本作"茍家"，冊府同上卷頁作"茍求"。知百衲本所據(jù)之宋本"求"字已訛作"家"，后人以"茍家"不可通，又改"茍"作"棄"，誤。今據(jù)冊府改。

　　[一二]　波論灑血　諸本"波論"作"波斯"，三朝本、百衲本及冊府同上卷頁作"波論"。按經(jīng)律異相卷八記薩陀波侖以血灑地。"波論"即"波侖"，后人不解，臆改作"波斯"，今從三朝本。

　　[一三]　昧旦坐朝　諸本"旦"作"爽"，百衲本作"三"，冊府同上卷頁作"旦"。按本是"旦"字，百衲本所據(jù)宋本已訛作"三"，后人以意改作"爽"，誤。今據(jù)冊府改。

　　[一四]　科閑律令　冊府同上卷頁"科閑"作"科簡"。按"科閑""科簡"不可解，當(dāng)是"料簡"之訛，有審核去取之意。蔡中郎集太尉楊公碑有云："沙汰虛冗，料簡貞實(shí)"。冊府"簡"字尚未訛，可證。

　　[一五]　止逢翟犬　諸本"犬"作"火"，獨(dú)殿本作"犬"。按冊府宋本卷六四八作"犬"。"翟犬"事見史記卷一○五扁鵲傳，今從殿本。

　　[一六]　但秦穆有道勾芒錫年　諸本"年"作"祥"，百衲本作"手"，冊府卷六四八七七七一頁作"年"。按墨子卷八明鬼上稱鄭穆公應(yīng)是秦穆公之誤，見孫詒讓墨子閑詁見勾芒神，有"使予錫女壽十年有九"之語。冊府作"年"是，百衲本所據(jù)宋本訛作"手"，后人以不可解，臆改作"祥"，今據(jù)冊府改。

　　[一七]　子胥無君馬遷附下　諸本"君"作"首"，"附"作"腐"，百衲本作"首"同諸本，下一字作"附"，冊府同上卷頁如上摘句。按"子胥無君"指導(dǎo)吳滅楚，鞭楚平王尸事；"馬遷附下"指為叛將李陵申辨事。這里樊遜是說二人罪有應(yīng)得，故接著說"受誅取辱，何可尤人"，語氣相貫。百衲本所據(jù)宋本"君"已誤"首"，"附"字未誤，后人又改"附"作"腐"。上句指子胥伏劍而死，下句指司馬遷受宮刑，似乎有據(jù)，但下"何可尤人"句便無照應(yīng)，今從冊府改。

　　[一八]　思若有神　諸本"思"作"恩"，冊府同上卷頁作"思"。按這里是說文思敏捷，若有神助，作"思"是，今據(jù)改。

　　[一九]　太史公太常博士書　諸本"太史"作"大夫"，冊府卷六○八七三○二頁作"太史"，北史卷八三樊遜傳無"太史公"三字。按漢書卷三○藝文志如淳注引劉歆七略云："外則有太常、太史、博士之藏"。知"大夫"是"太史"之訛，今據(jù)冊府改。又劉向表上諸書未見有言及太史書者，故北史削去。

　　[二○]　顗出后　按"后"下當(dāng)脫""字，顗出后，故后從還北。

　　[二一]　武定末舉司州秀才　諸本"州"訛"馬"，"司馬秀才"不可通，今據(jù)北史卷八三荀士遜傳改。

　　[二二]　因左古傳通者不得士遜姓名　諸本"傳"作"轉(zhuǎn)"，北史卷八三、御覽卷二二二一○五五頁作"傳"。今據(jù)改。

　　[二三]　值侯景陷郢州頻欲殺之　通志卷一七六顏之推傳、御覽卷六四二二八七四頁引北齊書"郢州"下有"之推被執(zhí)"四字。按通志本錄北史，其溢出北史文句，北齊部分大都即采北齊書，今北史卷八三顏之推傳無此四字，而與御覽引北齊書合。疑傳本北齊書脫去。

　　[二四]　賴其行臺郎中王則以獲免被囚送建業(yè)　三朝本、百衲本、汲本"被"上有"屢"字，"被"下又有"免"字，讀不可通。御覽同上卷頁引北齊書此句作"賴其行臺郎中王則，屢獲救免，囚送建鄴。"按下之推觀我生賦自注云："景行臺郎中王則初無舊識，再三救護(hù)，獲免。"傳文本據(jù)自注，"再三救護(hù)獲免"簡括為"屢獲救免"，原文當(dāng)如御覽所引。百衲本所據(jù)之宋本已有訛衍顛倒，后人以意改作如上摘句。

　　[二五]　大將軍李顯慶重之　三朝本、百衲本、汲本、局本"顯"下無"慶"字，南、北、殿三本據(jù)北史卷八三改作"穆"。按周書卷三○李穆傳，穆字顯慶。此傳原文作"李顯慶"，"慶"字錯(cuò)簡在下文。今乙正。

　　[二六]　令掌其兄陽平公遠(yuǎn)書翰　諸本"遠(yuǎn)"上有"慶"字，"翰"作"干"。按周書卷二五李遠(yuǎn)傳，封陽平公，乃李穆兄。這里"慶"字乃上文錯(cuò)簡，"書干"乃"書翰"之訛，今據(jù)北史卷八三乙改。

　　[二七]　湘州刺史河?xùn)|王譽(yù)　三朝本、百衲本、南本、北本、殿本"湘"作"相"，汲本、局本作"湘"。按梁無相州，梁書卷五五河?xùn)|王譽(yù)傳，譽(yù)官湘州刺史。今從汲本。

　　[二八]　嘆扶車之不立　盧文弨校注顏氏家訓(xùn)附顏之推傳注云："『扶車』疑是『綠車』。獨(dú)斷：綠車名曰皇孫車，天子有孫，乘之。"嚴(yán)式誨刻家訓(xùn)附補(bǔ)校注引錢大昕云：『扶車』疑是『扶蘇』之訛，蓋以秦太子扶蘇比昭明太子也。"按"扶車"疑有誤，盧、錢二說，不知孰是。

　　[二九]　河?xùn)|府褚顯族據(jù)投岳陽　百衲本"府"作"苻"。按"苻"是氐姓，不得云"河?xùn)|苻褚"，且此聯(lián)"褚乘城""杜倒戈"相對，"褚"是姓非名，疑作"苻"誤，今從諸本作"府"，指河?xùn)|王軍府。但其事不見他書記載，無可是正。

　　[三○]　童汪锜　諸本"汪"作"注"。按童汪锜"執(zhí)干戈以□社稷"，見左傳哀公十一年。"注"字訛，今改正。錢氏考異卷三一云："此下脫一句。"

　　[三一]　又第二子綏寧度方諸為世子　嚴(yán)刻家訓(xùn)附補(bǔ)校注引錢大昕云："『度』當(dāng)作『侯』，下『陽侯』字亦訛『度』可證。"

　　[三二]　向詡拱以臨兵　諸本"向"作"白"，南本又改"詡"作"羽"。李詳愧生叢錄卷一據(jù)后漢書向栩傳，栩請"遣諸將于河上讀孝經(jīng)"，以拒黃巾起義軍事，以為"白詡"乃"向栩"之訛。又稱錢大昕已有此說。按錢說未見，"白"字顯為"向"之訛，今改正。"詡""栩"同音通用，今仍之。

　　[三三]　芛天道紀(jì)大數(shù)　"芛"字不可解，或是"蓋"之訛。

　　[三四]　侯景既走義師采稆失火　諸本"稆"作"櫓"。按"稆"即"□"。后漢書卷九獻(xiàn)帝紀(jì)建安元年八月稱"□僚饑乏，尚書郎以下自出采□"，李賢注："□與稆同。"□或稆即自生稻。此句正用后漢書典故，"櫓"字訛，今改正。

　　[三五]　冰夷風(fēng)薄而雷呴陽侯山載而谷沉　諸本"陽侯"作"陽度"。按"度"是"侯"的形訛，上句"冰夷"即"馮夷"，乃神話中河神，"陽侯"也是神話中的水神。漢書卷八七上揚(yáng)雄傳載反離騷，有云："凌陽侯之素波兮"，這里是以"陽侯"代替"波浪"。

　　[三六]　予武成之燕翼　局本"予"作"子"。按"予"字于文義不洽，疑是"子"之訛。

　　[三七]　郊鄉(xiāng)導(dǎo)于善鄰　按"郊"字不可通，疑是"效"之訛。

　　[三八]　信諂謀于公王　諸本"王"作"主"，三朝本作"王"，據(jù)張?jiān)獫?jì)?？庇浉?，百衲本所據(jù)之宋本也作"王"。按公主諂謀事無考，"公王"當(dāng)是泛指高阿那肱等，今從三朝本。但此句末字應(yīng)是仄聲，"王"字平聲，亦可疑。

　　[三九]　趙郡李穆叔調(diào)妙占天文算術(shù)　按李穆叔即李公叔，本書卷二九附李渾傳補(bǔ)。"調(diào)"字于文義不協(xié)，疑是衍文。

　　[四○]　在揚(yáng)都值侯景殺簡文而篡位　諸本"揚(yáng)"作"陽"。按當(dāng)時(shí)習(xí)稱建康為"揚(yáng)都。"晉書卷九二庾闡傳稱闡作揚(yáng)都賦，為世所重。"陽"字訛，今改正。

　　[四一]　次曰敏楚　錢氏考異卷三一云："『敏』當(dāng)作『□』，即『愍』字。"

　　[四二]　曾祖肅隨劉義真渡江祖崇自宋入魏　諸本"肅"作"蕭"，"崇"作"儒"。殿本考證云："按魏書卷四五及北史卷二六韋閬傳并云：從子崇，字洪基，父肅隨義真渡江。又崇二子，猷之、休之。休之子道建、道儒。道遜之父不可考，然當(dāng)祖崇，此云祖儒，似有誤。"張森楷云："肅子果名儒，則道遜兄不當(dāng)名道儒。六朝人最重家諱，豈得輕易觸犯如此？據(jù)下文，道遜于道建、道儒為弟，即俱是休之子，『儒』即『崇』之誤也。又本傳云：儒官至華山太守，而魏書韋閬傳亦正云：『崇為華山太守卒?！粍t『儒』斷為『崇』之誤無疑。"按殿本考證及張考已詳。『蕭』『儒』二字皆訛，今據(jù)魏書、北史改正。

　　[四三]　江旰字季濟(jì)陽人也　諸本"濟(jì)陽"倒作"陽濟(jì)"。按江氏族望是濟(jì)陽考城，今乙正。

　　[四四]　眭豫字道閑　諸本"眭"作"睦"。張?jiān)獫?jì)北齊書跋云："按本傳，睦豫，趙郡高邑人。本書崔暹傳卷三○『趙郡睦仲讓陽屈之』，魏收傳卷三七『房延佑、辛元植、睦仲讓雖夙涉朝位，并非史才。』北史此二傳『睦仲讓』均作『眭仲讓』。又魏書逸士傳卷九○有眭夸者，亦趙郡高邑人。又慕容寶傳卷九五有『中書令眭邃』，汲古本亦誤作『睦』，而監(jiān)本則作『眭』。按百衲本作"畦"。由此推之，眭氏必為趙郡巨族，且當(dāng)時(shí)人物亦甚盛。竊疑睦豫為眭豫之訛。"按張說是，此傳序文中"睦道閑"，北史百衲本也作"眭"，而殿、局本改作"陸"。此傳明言仲讓為豫宗人，道閑即是豫字，北史二處都作"眭"，這里"睦"也是"眭"之訛無疑，今改正。

　　[四五]　吳都人　殿本考證云："『都』當(dāng)作『郡』。"

　　[四六]　當(dāng)是正疑是麈尾耳　冊府卷九一四一○八二四頁、御覽卷六五○二九○六頁引三國典略"麈"作"鹿"。按麈雖本是鹿類，但當(dāng)時(shí)"麈尾"已是蠅拂一類用具之名，不可食。正是以為鹿尾，故"嚙之至骨"。疑作"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