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史·列傳·卷四

　　道武七王 明元六王 太武五王

　　道武皇帝十男：宣穆劉后生明元皇帝；賀夫人生清河王紹；大王夫人生陽平王 熙；王夫人生河南王曜；河間王修、長樂王處文二王母氏闕；段夫人生廣平王連、 京兆王黎；皇子渾及聰母氏并闕，皆早薨，無傳。

　　清河王紹字受洛拔，天興六年封。性兇狠險悖，好劫剝行人，斫射犬豕，以為 戲樂。有孕婦，紹剖觀其胎。道武嘗怒之，倒懸井中，垂死乃出。明元常以義方責(zé) 之，由此不協(xié)。而紹母賀夫人有譴，帝將殺之。會日暮，未決。賀氏密告急于紹， 紹乃與帳下及宦者數(shù)人逾宮犯禁。帝驚起，求弓刀不及，暴崩。明日，宮門至日中 不開，紹稱詔召百寮于西宮端門前北面，紹從門扇間謂曰：“我有父，亦有兄，公 卿欲從誰也？”王公以下皆失色，莫有對者。良久，南平公長孫嵩曰：“臣等不審 登遐狀?！蔽幤焦铱奁?。于是朝野兇兇，人懷異志。肥如侯賀護舉烽于 安陽城北，故賀蘭部人皆往赴之。其余舊部，亦率子弟，招集故人，往往相聚。紹 聞人情不安，乃出布帛班賜王公以下。

　　先是，明元在外，聞變乃還，潛于山中，使人夜告北新侯安同，眾皆響應(yīng)。衛(wèi) 士執(zhí)送紹，于是賜紹母子死，誅帳下閹官、宮人為內(nèi)應(yīng)者十?dāng)?shù)人。其先犯乘輿者， 群臣于城南都街生臠食之。紹時年十六。紹母即獻明皇后妹也，美而艷。道武如賀 蘭部，見而悅之，告獻明后請納焉。后曰：“不可。此過美，不善，且已有夫?！?帝密令人殺其夫而納之，生紹，終致大逆焉。

　　陽平王熙，天興六年封，聰達(dá)有雅操。明元練兵于東部，詔熙督十二軍校閱， 甚得軍儀，賞賜隆厚。泰常六年，薨，帝哀慟不已。長子佗襲爵。

　　佗性忠厚，武藝無過者。后改封淮南王，鎮(zhèn)武牢，威名甚著。孝文時，位司徒， 賜安車幾杖，入朝不趨。太和十二年，薨。時孝文有事太廟，始薦，聞之，廢祭， 輿駕親臨哀慟，禮赗有加，謚曰靖王。

　　世子吐萬早卒。

　　子僖王顯襲祖爵，薨。

　　子世遵襲。孝明時，為荊州刺史。在邊境，前代以來，互相抄掠，世遵到州， 不聽侵?jǐn)_。其弟均時在荊州，為朝陽戍主。有南戍主妻，三月三日游戲沔水側(cè)，均 輒遣部曲掠取。世遵聞之，責(zé)均，遂移還本戍，吳人感荷。后頗行貨賄，散費邊儲， 是以聲名有損。薨于定州刺史，謚曰康王。

　　吐萬弟鐘葵，早卒。

　　長子法壽，累遷安州刺史。法壽先令所親，微服入境，觀察風(fēng)俗。下車便大行 賞罰，于是境內(nèi)肅然。后于河陰遇害。

　　子慶智，性貪鄙。為太尉主簿，事無大小，得物然后判，或十?dāng)?shù)錢，或二十錢， 得便取之，府中號為“十錢主簿。”

　　法壽弟法僧，位益州刺史，殺戮自任，威怒無恆。王、賈諸姓，州內(nèi)人士，法 僧皆召為卒伍，無所假縱。于是合境皆反，招引外寇。后拜徐州刺史。法僧本附元 叉，以驕恣，恐禍及己，將謀為逆。時領(lǐng)主書兼舍人張文伯奉使徐州，法僧謂曰： “我欲與卿去危就安，能從我否？”文伯曰：“安能棄孝義而從叛逆也！”法僧將 殺之，文伯罵曰：“仆寧死見文陵松柏，不能生作背國之虜！”法僧殺之。孝昌元 年，法僧殺行臺高諒，反于彭城。自稱尊號，改元天啟。大軍致討，法僧奔梁。其 武官三千余人戍彭城者，法僧皆印額為奴，逼將南度。梁武帝授法僧司空，封始安 郡王，尋改封宋王，甚見優(yōu)寵。又進位太尉，仍立為魏主。不行，授開府儀同三司、 郢州刺史，乃征為太尉。卒于梁，謚曰襄厲王。子景隆、景仲。

　　景隆初封丹楊公，位廣州刺史，徙徐州，改封彭城王。丁父憂，襲封宋王，又 為廣州刺史。卒。梁復(fù)以景仲為廣州刺史，封枝江縣公。侯景作亂，遣誘召之，許 奉為主。景仲將應(yīng)之，為西江督護陳霸先所攻，乃縊而死。

　　河南王曜，天興六年封。五歲，嘗射雀于道武前，中之，帝驚嘆焉。及長，武 藝絕人，與陽平王熙等并督諸軍講武，眾咸服其勇。薨。

　　長子提襲。驍烈有父風(fēng)，改封潁川王。迎昭儀于塞北。時年十六，有夙成之量， 殊域敬焉。后改封武昌，累遷統(tǒng)萬鎮(zhèn)都大將，甚見寵待。薨，謚曰成王。

　　長子平原襲爵。忠果有智略。為齊州刺史，善于懷撫。孝文時，妖賊司馬小君 自稱晉后，屯聚平陵，年號圣君。平原身自討擊，禽小君，送京師斬之。又有妖人 劉舉，自稱天子，復(fù)討斬之。時歲頻不登，齊人饑饉，平原以私米三千余斛為粥， 以全人命。北州戍卒一千余人，還者皆給路糧，百姓咸稱詠之。遷征南大將軍、開 府、雍州刺史，鎮(zhèn)長安。薨，謚曰簡王。

　　長子和，字善意，襲爵。初，和聘乙氏公主女為妃，生子顯，薄之。以公主故， 不得遣出。因忿，遂自落發(fā)為沙門。既不幸其母，乃舍顯，以爵讓其次弟鑒。鑒固 辭。公主以其外孫不得襲爵，訴于孝文。孝文詔鑒終之后，令顯襲爵，鑒乃受之。

　　鑒字紹達(dá)，沉重少言，寬和好士。為齊州刺史。時革變之始，鑒上書遵孝文之 旨，采齊之舊風(fēng)。軌制粲然，皆合規(guī)矩。孝文下詔褒美，班之天下，一如鑒所上。 齊人愛詠，咸曰耳目更新。

　　孝文崩后，和罷沙門歸俗。棄其妻子，納一寡婦曹氏為妻。曹氏年長，大和十 五歲，攜男女五人，隨鑒至歷城，干亂政事。和與曹及五子七處受納，鑒皆順其意， 言無不從。于是獄以賄成，取受狼籍，齊人苦之，鑒名大損。轉(zhuǎn)徐州刺史。屬徐、 兗大水，人多饑餓，鑒表加賑恤，人賴以濟。先是，京兆王愉為徐州，王既年少， 長史盧陽烏寬以馭下，郡縣多不奉法。鑒表梁郡太守程靈虬虐政殘人，盜寇并起。 詔免靈虬，于是徐境肅然。薨，謚悼王。

　　和與鑒子伯崇競求承襲，詔聽和襲，位東郡太守。先是，郡人孫天恩家豪富， 嘗與和爭地，遣奴客打和垂死。至此，和誣天恩與北賊來往，父子兄弟一時俱戮， 資財田宅皆沒于官。天恩宗從欲詣闕訴冤，以和元叉之親，不敢告列。和語其郡人 曰：“我覓一州，亦應(yīng)可得。念此小人，痛入骨髓，故乞此郡，以報宿怨，此后更 不求富貴?！弊R者曰：“王當(dāng)沒于此矣！”薨，贈相州刺史。

　　河間王修，天賜四年封。薨，無子，太武詔河南王曜子羯兒襲，改封略陽王。 正平初，有罪賜死，爵除。

　　長樂王處文，天賜四年封。聰辯夙成。年十四，薨。明元悼傷之，自小僉至 葬，常親臨哀慟。陪葬金陵，無子，爵除。

　　廣平王連，天賜四年封。薨，無子，太武以陽平王熙第二子渾為南平王，以繼 連后。渾好弓馬，射鳥輒歷飛而中之，日射兔得五十頭。太武嘗命左右分射，勝者 中的籌滿，詔渾解之，三發(fā)皆中。帝大悅，器其藝能，常引侍左右。累遷涼州鎮(zhèn)將、 都督西戎諸軍事、領(lǐng)護西域校尉，恩著涼土。更滿還京，父老皆涕泣追送，如違所 親。薨。

　　子飛襲。后賜名霄。身長九尺，腰帶十圍，容貌魁偉，雅有風(fēng)則。貞白卓然， 好直言正諫，朝臣憚之。孝文特垂欽重，除宗正卿。詔曰：“自今奏事，諸臣相稱， 可云姓名；唯南平王一人，可直言其封?！边w左光祿大夫。薨，賜東園第一秘器。 孝文緦衰臨霄喪，宴不舉樂，謚曰安王。子纂襲。

　　京兆王黎，天賜四年封。薨。子吐相襲，改封江陽王。薨，無子。

　　獻文以南平王霄第二子繼字世仁為后，襲封江陽王。宣武時，為青州刺史。為 家僮取人女為婦妾，又以良人為婢，為御史所彈，坐免官爵。及靈太后臨朝，繼子 叉先納太后妹，復(fù)繼本封；后徙封京兆王，歷司徒，加侍中。繼，孝文時已歷內(nèi)外 顯任，靈太后臨朝，入居心膂，歷轉(zhuǎn)臺司。頻表遜位，轉(zhuǎn)太保，侍中如故，加前后 部鼓吹。詔以至節(jié)，禮有朝慶，繼位高年宿，可依齊郡王簡故事，朝訖引坐，免其 拜伏。轉(zhuǎn)太傅，侍中如故。時叉執(zhí)殺生之權(quán)，拜受之日，送者傾朝，有識者為之致 懼。又詔令乘步挽至殿廷，兩人扶侍，禮與丞相高陽王埒。后除使持節(jié)、侍中、太 師、大將軍、錄尚書事、大都督、節(jié)度西道諸軍事。及出師，車駕臨餞，傾朝祖送。 尋加太尉公。及班師，繼啟求還復(fù)封江陽，詔從之。繼晚更貪婪，牧守令長新除赴 官，無不受納貨賄，以相托付。妻子各別請屬，至乃郡縣微吏，亦不獲平心選舉。 憑叉威勢，法官不敢糾擿，天下患之。叉黜，繼廢于家。初，爾硃榮之為直寢，數(shù) 以名馬奉叉，叉接以恩意，榮甚德之。建義初，復(fù)以繼為太師、司州牧。永安元年， 薨，贈假黃鉞都督九州諸軍，錄尚書事、大丞相如故，謚曰武烈。

　　叉字伯俊，小字夜叉。靈太后臨朝，以叉妹夫，除通直郎。叉妻封新平君，后 遷馮翊君，拜女侍中。叉女夭，靈太后詔贈鄉(xiāng)主。叉累加侍中、領(lǐng)軍將軍。既在門 下，兼總禁兵，深為靈太后所信委。太傅、清河王懌以親賢輔政，每欲斥黜之。叉 遂令通直郎宋維，告司染都尉韓文殊欲謀逆立懌，懌坐禁止。后窮案無實，懌雖得 免，猶以兵衛(wèi)守于宮西別館。久之，叉恐懌終為己害，乃與侍中劉騰密謀，詐取主 食中黃門胡度、胡定列，誣懌云：“貨度等金帛，令以毒藥置御食中以害帝?！彬v 以具奏。明帝信之，乃御顯陽殿。騰閉永巷門，靈太后不得出。懌入，遇叉于含章 殿后，命宗士及直齋執(zhí)懌衣袂，將入含章東省。騰稱詔集公卿議，以大逆論。咸畏 叉，無敢異者。唯仆射游肇執(zhí)意不同。叉、騰持公卿議入奏，夜中殺懌。于是假為 靈太后辭遜詔，叉遂與太師、高陽王雍等輔政。常直禁中，明帝呼為姨父。自后百 寮重跡。后帝徙御徽音殿，叉亦入居殿右，曲盡佞媚，遂出入禁中，恆令勇士持刀 劍以自先后。叉于千秋門外廠下施木闌檻，有時出入，止息其中，腹心防守，以備 竊發(fā)。

　　初，叉之專政，矯情自飾，勞謙待士。得志之后，便自驕愎，耽酒好色，與奪 任情。乃于禁中自作別庫掌握之，珍寶充牣其中。叉曾臥婦人于食輿，以巴覆之。 輿入禁內(nèi)，出亦如之，直衛(wèi)雖知，莫敢言者。姑姊婦女，朋淫無別。政事怠墮，綱 紀(jì)不舉。州鎮(zhèn)多非其人，于是天下遂亂矣。叉自知不法，恐被廢黜，乃陰遣弟洪業(yè) 召武州人姬庫根等與之聚宴。遂為誓盟，欲令為亂，朝廷必以己為大將軍往伐，因 以共為表里，如此可得自立。根等然其言，乃厚遺根等，遣還州，與洪業(yè)買馬。

　　從劉騰死后，防衛(wèi)微緩。叉頗亦自寬，時宿于外，每日出游，留連他邑。靈太 后微察知之。正光五年秋，靈太后對明帝謂群臣，求出家于嵩山閑居寺，欲自下發(fā)。 帝與群臣大懼，叩頭泣涕。遂與太后密謀圖之。乃對叉流涕，敘太后欲出家憂怖之 心。叉乃勸帝從太后意。于是太后數(shù)御顯陽，二宮無復(fù)禁礙。舉其親元法僧為徐州 刺史，法僧據(jù)州反叛。靈太后數(shù)以為言，叉深愧悔。丞相、高陽王雍雖位重于叉， 而甚畏憚。會太后與帝游洛水，遂幸雍第，定圖叉之計。后雍從帝朝太后，乃進言 叉父子權(quán)重。太后曰：“然。元郎若忠于朝廷，何故不去領(lǐng)軍，以余官輔政？”叉 聞之甚懼，免冠求解。乃以叉為儀同三司、尚書令、侍中、領(lǐng)左右。

　　叉雖去兵權(quán)，然總?cè)蝺?nèi)外，不慮黜廢。又有閹人張景嵩、劉思逸、屯弘昶、伏 景謀廢叉。嵩以帝嬪潘外憐有幸，說云，元叉欲害之。嬪泣訴于帝云：“叉非直欲 殺妾，亦將害陛下。”帝信之。后叉出宿，遂解其侍中。旦欲入宮，門者不納。尋 除名。

　　初，咸陽王禧以逆見誅，其子樹，梁封為鄴王。及法僧反叛后，樹遺公卿百寮 書，暴叉過惡，言：“叉本名夜叉，弟羅實名羅剎。夜叉、羅剎，此鬼食人，非遇 黑風(fēng)，事同飄墮。鳴呼魏境！離此二災(zāi)。惡木盜泉，不息不飲，勝名梟稱，不入不 為。況昆季此名，表能噬物，日露久矣，始信斯言?！辈鏋檫h(yuǎn)近所惡如此。

　　其后靈太后顧謂侍臣曰：“劉騰、元叉昔邀朕索鐵券，望得不死，朕賴不與?！?中書舍人韓子順對曰：“臣聞殺活，豈計與否。陛下昔雖不與，何解今日不殺？” 靈太后憮然。未幾，有人告叉及其弟爪謀反。先遣其從弟洪業(yè)率六鎮(zhèn)降戶反定州； 叉令勾魯陽諸蠻侵?jǐn)_伊闕，叉兄弟為內(nèi)應(yīng)，起有日矣，得其手書。靈太后以妹婿故， 未忍便決。群臣固執(zhí)不已，明帝又以為言，太后乃從之。于是叉及弟爪并賜死于家。 太后猶以妹故，復(fù)追贈尚書令、冀州刺史。叉子舒，秘書郎。叉死后，亡奔梁，官 至征北大將軍、青冀二州刺史。

　　子善，亦名善住。少隨父至江南，性好學(xué)，通涉《五經(jīng)》，尤明《左氏傳》。 侯景之亂，善歸周，武帝甚禮之，以為太子宮尹，賜爵江陽縣公，每執(zhí)經(jīng)以授太子。

　　隋開皇初，拜內(nèi)史侍郎，凡有敷奏，詞氣抑揚，觀者屬目。陳使袁雅來聘，上 令善就館受書。雅出門不拜。善論舊事有拜之儀，雅未能對。遂拜，成禮而去。后 遷國子祭酒。上嘗親臨釋奠，令善講《孝經(jīng)》，于是敷陳義理，兼之以諫。上大悅 曰：“聞江陽之說，更起朕心?！标褰佉话倨ィ乱灰u。善之通博，在何妥之下， 然以風(fēng)流醖藉，俯仰可觀，音韻清朗，由是為后進所歸。妥每懷不平，心欲屈善， 因講《春秋》。初發(fā)題，諸儒畢集，善私謂妥曰：“名望已定，幸無相苦?！蓖兹?之。及就講肆，妥遂引古今滯義以難善，多不能對。二人由是有隙。

　　善以高颎有宰相之具，嘗言于上曰：“楊素粗疏，蘇威怯懦，元胄、元旻，正 似鴨耳?？梢愿渡琊⒄撸í毟唢G?！鄙铣跞恢?。及颎得罪，上以善言為颎游說， 深責(zé)望之。善憂懼，先患消渴，于是病頓而卒。

　　叉弟羅，字仲綱。雖父兄貴盛，而虛己接物。累遷青州刺史。叉當(dāng)朝專政，羅 望傾四海，于時才名之士王元景、邢子才、季獎等咸為其賓客，從游青土。罷州， 入為守正卿。叉死后，羅通叉妻，時人穢之，或云其救命之計也。孝武時，位尚書 令、開府儀同三司、梁州刺史。孝靜初，梁遣將圍逼，羅以州降，封南郡王。及侯 景自立，以羅為開府儀同三司、尚書令，改封江陽王。梁元帝滅景，周文帝求羅， 遂得還。除開府儀同三司、侍中、少師，襲爵江陽王。舒子善住，在后從南入關(guān)， 羅乃以爵還善住，改封羅為固道郡公。

　　羅弟爽，字景哲。少而機警，位給事黃門侍郎、金紫光祿大夫。卒，謚曰懿。

　　爽弟蠻，仕齊，歷位兼度支尚書，行潁州事。坐不為繼母服，為左丞所彈。后 除開府儀同三司。齊天保十年，大誅元氏。昭帝元后，蠻之女也，為苦請，自市追 免之，賜姓步六孤氏。卒，贈司空。蠻弟爪，字景邕，位給事中，與兄叉同時誅。

　　繼弟羅侯，遷洛之際，以墳陵在北，遂家于燕州之昌平郡。內(nèi)豐資產(chǎn)，唯以意 得為適。不入京師，在賓客往來者，必厚相禮遺，豪據(jù)北方，甚有聲稱。以叉執(zhí)權(quán)， 尤不樂入仕，就拜昌平太守。

　　明元皇帝七男：杜密皇后生太武皇帝；大慕容夫人生樂平戾王丕；安定殤王彌 闕母氏；慕容夫人生樂安宣王范；尹夫人生永昌莊王?。唤▽幫醭?、新興王俊二王 并闕母氏。

　　樂平王丕，少有才干。泰常七年封，拜車騎大將軍。后督河西、高平諸軍討南 秦王楊難當(dāng)。軍至略陽，禁令齊肅，所過無私，百姓爭致牛酒。難當(dāng)懼，還仇池。 而諸將議曰：“若不誅豪帥，軍還之后，必聚而為寇。”又以大眾遠(yuǎn)出，不有所掠， 則無以充軍實，賞將士。將從之，時中書侍郎高元參丕軍事，諫曰：“今若誅之， 是傷其向化之心，恐大軍一還，為亂必速?！必б詾槿?，于是綏懷初附，秋豪無犯。

　　初，馮弘之奔高麗，太武詔遣送之，高麗不遣。太武怒，將討之。丕上疏以為 和龍新定，宜復(fù)之，使廣修農(nóng)殖，以饒軍實，然后進圖，可一舉而滅。帝納之，乃 止。后坐劉潔事，以憂薨，事在《潔傳》，謚曰戾王。子拔襲爵。后坐事賜死，國 除。

　　丕之薨及日者董道秀之死也，高元遂著《筮論》曰：“昔明元末，起白臺，其 高二十余丈。樂平王嘗夢登其上，四望無所見。王以問日者董道秀。筮之，曰： “大吉”。王默而有喜色。后事發(fā)，王遂憂死，而道秀棄市。道秀若推六爻以對王 曰：“易稱亢龍有悔。窮高日亢，高而無人，不為善也。”夫如是，則上寧于王， 下保于己，福祿方至，豈有禍哉？今舍于本而從其末，咎釁之至，不亦宜乎！”

　　安定王彌，泰常七年封。薨，謚曰殤王。無子，國除。

　　樂安王范，泰常七年封。雅性沉厚。太武以長安形勝之地，乃拜范為衛(wèi)大將軍、 開府義同三司、長安鎮(zhèn)都大將。范謙恭惠下，推心撫納，百姓稱之。時秦土新離寇 賊，流亡者相繼，請崇易簡之禮，帝納之。于是遂寬徭，與人休息。后劉潔之謀， 范聞而不告。事發(fā)，因疾暴薨

　　長子良，太武未有子，嘗曰：“兄弟之子猶子。”親撫養(yǎng)之。長而壯勇多知， 嘗參軍國大計。文成時，襲王，拜長安鎮(zhèn)都大將、雍州刺史，為內(nèi)都大官。薨，謚 曰簡王。

　　永昌王健，泰常七年封。健姿貌魁壯，所在征戰(zhàn)，常有大功。才藝比陳留桓王 而智略過之。從太武破赫連昌，遂西略至木根山。討和龍，健別攻拔建德。后平叛 胡白龍余黨于西海。太武襲蠕蠕，越涿邪山，詔健殿后。矢不虛發(fā)，所中皆應(yīng)弦而 斃，威震漠北。尋從平?jīng)鲋?，健功居多。又討破禿發(fā)保周，自殺，傳首京師。復(fù)降 沮渠無諱。薨，謚曰莊王。子仁襲。仁亦驍勇有父風(fēng)，太武奇之。后與濮陽王閭?cè)?文謀為不軌，發(fā)覺，賜死，國除。

　　建寧王崇，泰常七年封。文成時，封崇子麗濟南王。后與京兆王杜元寶謀逆， 父子并賜死。

　　新興王俊，泰常七年封。少善騎射，多藝。坐法，削爵為公。俊好酒色，多越 法度。又以母先遇罪死，而己被貶削，恆懷怨望，頗有悖心。后事發(fā)，賜死，國除。

　　太武皇帝十一男：賀皇后生景穆帝；越椒房生晉王伏羅；舒椒房生東平王翰； 弗椒房生臨淮王譚；伏椒房生廣陽王建；閭左昭儀生吳王余；其小兒、貓兒、真、 彪頭、龍頭并闕母氏，皆早薨，無傳。

　　晉王伏羅，真君三年封，加車騎大將軍。后督高平、涼州諸軍討吐谷渾慕利延。 軍至樂都，謂諸將曰：“若從正道，恐軍聲先振，必當(dāng)遠(yuǎn)遁。潛軍出其非意，此鄧 艾禽蜀之計也。”諸將咸難之。伏羅曰：“夫?qū)④娭苿伲f里擇利，專之可也?！?遂間道行。至大母橋，慕利延眾驚，奔白蘭。慕利延兄子拾寅走河西，降其一萬余 落。八年，薨，無子，國除。

　　東平王翰，真君三年封秦王，拜侍中、中軍大將軍，參典都曹事。忠貞雅正， 百僚憚之。太傅高元以翰年少，作《諸侯箴》以遺之，翰覽之大悅。后鎮(zhèn)枹罕，羌 戎敬服。改封東平王。太武崩，諸大臣等議欲立翰，而中常侍宗愛與翰不協(xié)，矯太 后令立南安王余，遂殺翰。子道符襲爵，拜長安鎮(zhèn)都大將?；逝d元年，謀反，司馬 段太陽斬之，傅首京師。

　　臨淮王譚，真君三年封燕王，拜侍中，參都曹事。后改封臨淮王。薨，謚宣王。

　　子提襲，為梁州刺史。以貪縱削除，加罰，徙配北鎮(zhèn)。久之，提子員外郎穎免 冠請解所居官，代父邊戍，孝文不許。后昭提從駕南伐。至洛陽，參定遷都之議。 尋卒，以預(yù)參遷都功，追封長鄉(xiāng)縣侯。宣武時，贈雍州刺史，謚曰“懿”。

　　提子昌，字法顯。好文學(xué)。居父母喪，哀號孺慕，非感行人。宣武時，復(fù)封臨 淮王，未拜而薨。贈齊州刺史，謚曰康王，追改封濟南王。

　　子彧，字文若，紹封。彧少有才學(xué)，當(dāng)時甚美。侍中崔光見而謂人曰：“黑頭 三公，當(dāng)此人也。”少與從兄安豐王延明、中山王熙，并以宗室博古文學(xué)齊名，時 人莫能定其優(yōu)劣。尚書郎范陽盧道將謂吏部清河崔休曰：“三人才學(xué)雖并優(yōu)美，然 安豐少于造次，中山皁白太多，未若濟南風(fēng)流寬雅。”時人為之語曰：“三王楚琳 瑯，未若濟南備員方?！睆酥崎e裕，吐發(fā)流美?，樞巴跽b，有名人也，見之未嘗 不心醉忘疲。奏鄭廟歌詞，時稱其美。除給事黃門侍郎。

　　彧本名亮，字仕明，時侍中穆紹與彧同署，避紹父諱，啟求改名。詔曰：“仕 明風(fēng)神運吐，常自以比荀文若，可名彧，以取定體相倫之美?！睆髲?fù)本封，詔許 復(fù)封臨淮，寄食相州魏郡。又長兼御史中尉。彧以為倫敘得之，不謝。領(lǐng)軍于忠忿， 言之朝廷曰：“臨淮雖復(fù)風(fēng)流可觀，而無骨鯁之操，中尉之任，恐非所堪?！彼烊?威儀，單車而還，朝流為之嘆息。累遷侍中、衛(wèi)將軍、左光祿大夫，兼尚書左仆射， 攝選。后以本官為東道行臺。會爾硃榮入洛，殺害元氏，彧撫膺慟哭，遂奔梁。梁 武遣其舍人陳建孫迎接，并觀彧為人。建孫稱彧風(fēng)神閑俊。梁武亦先聞名，深相器 待。見彧于樂游園，因設(shè)宴樂。彧聞聲歔欷，涕淚交下，梁武為之不樂。自前后奔 叛，皆候旨稱魏為偽，唯彧表啟常云魏臨淮王。梁武體彧雅性，不以為責(zé)。及知莊 帝踐阼，彧以母老請還，辭旨懇切。梁武惜其人才，又難違其意，遣其仆射徐勉私 勸彧留。彧曰：“死猶愿北，況于生也？”梁武乃以禮遣。彧性至孝。自經(jīng)違離， 不進酒肉；憔悴容貌，見者傷之。歷位尚書令、大司馬，兼錄尚書。

　　莊帝追崇武宣王為文穆皇帝，廟號肅祖，母李妃為文穆皇后。將遷神主于太廟， 以孝文為伯考。彧表諫，以為：“漢祖創(chuàng)業(yè)，香街有太上之廟；光武中興，南頓立 春陵之寢。元帝之于光武，疏為絕服，猶尚身奉子道，入繼大宗。高祖之于圣躬， 親實猶子，陛下既纂洪緒，豈宜加伯考之名？且漢宣之繼孝昭，斯乃上后叔祖，豈 忘宗承考妣？蓋以大義斯奪。及金德將興，宣王受寄，景王意在毀冕，文王心規(guī)裂 冠。雖祭則魏主，而權(quán)歸晉室。昆之與季，實傾曹氏。且子元宣王冢胤，文王成其 大業(yè)。故晉武繼文祖武，宣有伯考之稱。以今類古，恐或非儔。高祖德溢寰中，道 超無外。肅祖雖勛格宇宙，猶曾奉贄稱臣。穆后稟德坤元，復(fù)將配享乾位。此乃君 臣并筵，嫂叔同室，歷觀墳籍，未有其事?！睍r莊帝意銳，朝臣無敢言者，唯彧與 吏部尚書李神俊并有表聞。詔報曰：“文穆皇帝勛格四表，道邁百王，是用考循舊 范，恭上尊號。王表云漢太上于香街，南頓于春陵。漢高不因瓜瓞之緒，光武又無 世及之德，皆身受符命，不由父祖。別廟異寢，于理何差？文穆皇帝天眷人宅，歷 數(shù)有歸。朕忝承下武，遂主神器。既帝業(yè)有統(tǒng)，漢氏非倫。若以昔況今，不當(dāng)移寢。 則魏太祖、晉景帝雖王跡已顯，皆以人臣而終，豈得與余帝別廟，有闕余序？漢郡 國立廟者，欲尊高祖之德，使饗遍天下”非關(guān)太廟神主，獨在外祠薦。漢宣之父， 亦非勛德所出，雖不追尊，不亦可乎？伯考之名，自是尊卑之稱，何必準(zhǔn)古而言非 類也。復(fù)云君臣同列，嫂叔共室。當(dāng)以文穆皇帝昔遂臣道，以此為疑?！抖Y》‘天 子元子猶士’，禘祫豈不得同室乎？且晉文、景共為一代，議者云世限七，主無定 數(shù)。昭穆既同，明有共室之理。禮既有祔，嫂叔何嫌？《禮》，大祖、禰一廟，豈 無婦舅共室也？若專以共室為疑，容可更議遷毀。”莊帝既逼諸妹之請，此詞意黃 門侍郎常景、中書侍郎邢子才所贊成也。又追尊兄彭城王為孝宣帝。彧又面諫曰： “陛下作而不法，后世何觀？歷尋書籍，未有其事?！钡鄄粡?。及神主入廟。復(fù)敕 百官悉陪從，一依乘輿之式。彧上表以為：“爰自中古，迄于下葉，崇尚君親，褒 明功懿，乃有皇號，終無帝名。今若去帝，直留皇名，求之古義，少有依準(zhǔn)。”又 不納。

　　爾硃榮死，除彧司徒公。及爾硃兆率眾奄至，出東掖門，為賊所獲。見兆，辭 色不屈，為群胡所毆，薨。孝武帝末，贈大將軍、太師、太尉公、錄尚書事，謚曰 文穆。彧美風(fēng)韻，善進止，衣冠之下，雅有容則。博覽群書，不為章句，所制文藻， 雖多亡失，猶有傳于世者。然居官不能清白，所進舉止于親婭，為識者所譏。無子。

　　弟孝友，少有時譽，襲爵臨淮王，累遷滄州刺史。為政溫和，好行小惠，不能 清白，而無所侵犯，百姓亦以此便之。魏靜帝宴齊文襄于華林園，孝友因醉自譽， 又云：“陛下許賜臣能。”帝笑曰：“朕恆聞王自道清。”文襄曰：“臨淮王雅旨 舍罪?！庇谑蔷季阈Χ蛔铩Ｐ⒂衙饔谡?，嘗奏表曰：

　　令制百家為黨族，二十家為閭，五家為比鄰。百家之內(nèi)，有帥二十五，征發(fā)皆 免，苦樂不均。羊少狼多，復(fù)有蠶食。此之為弊久矣。京邑諸坊，或七八百家，唯 一里正、二史，庶事無闕，而況外州乎？請依舊置，三正之名不改，而百家為于， 四閭，閭二比，計族少十二丁，得十二匹貲絹。略計見管之戶，應(yīng)二萬余族，一歲 出貲絹二十四萬匹。十五丁出一番兵，計得一萬六千兵。此富國安人之道也。

　　古諸侯娶九女，士有一妻二妾?！稌x令》：諸王置妾八人；郡君、侯，妾六人。 《官品令》：第一、第二品有四妾；第三、第四有三妾；第五、第六有二妾；第七、 第八有一妾。所以陰教聿修，繼祠有廣。廣繼嗣，孝也。修陰教，禮也。而圣朝忽 棄此數(shù)，由來漸久，將相多尚公主，王侯娶后族，故無妾媵，習(xí)以為常。婦人多幸， 生逢今世，舉朝略是無妾，天下殆皆一妻。設(shè)令人強志廣娶，則家道離索，身事迍 邅，內(nèi)外親知共相嗤怪。凡今之人，通無準(zhǔn)節(jié)。父母嫁女，則教之以妒；姑姊逢迎， 必相勸以忌。持制夫為婦德，以能妒為女工。自云受人欺，畏他笑我。王公猶自一 心，以下何敢二意！夫妒忌之心生，則妻妾之禮廢；妻妾之禮廢，則奸淫之兆興， 斯臣之所以毒恨者也。請以王、公、第一品娶八，通妻以備九女；稱事二品備七； 三品、四品備五；五品、六品則一妻二妾。限以一周，悉令充數(shù)。若不充數(shù)，及待 妾非禮，使妻妒加捶撻，免所居官。其妻無子而不娶妾，斯則自絕，無以血食祖父， 請科不孝之罪，離遣其妻。

　　臣之赤心，義唯家國，欲使吉兇無不合禮，貴賤各有其宜。省人帥以出兵丁， 立倉儲以豐谷食。設(shè)賞格以禽奸盜，行典令以示朝章。庶使足食足兵，人信之矣。 又冒申妻妾之?dāng)?shù)，正欲使王侯將相，功臣子弟，苗胤滿朝，傳祚無窮，此臣之志也。

　　詔付有司，議奏不同。

　　孝友又言：“今人生為皁隸，葬擬王侯，存沒異途，無復(fù)節(jié)制。崇壯丘隴，盛 飾祭儀，鄰里相榮，稱為至孝。又夫婦之始，王化所先，共食合瓢，足以成禮。而 今之富者彌奢，同牢之設(shè)，甚于祭槃。累魚成山，山有林木，林木之上，鸞鳳斯存。 徒有煩勞，終成委棄，仰惟天意，其或不然。請自茲以后，若婚葬過禮者，以違旨 論。官司不加糾劾，即與同罪。

　　孝友在尹積年，以法自守，甚著聲稱。然性無骨鯁，善事權(quán)勢，為正直者所譏。 齊天保初，準(zhǔn)例降爵，封臨淮縣公，拜光祿大夫。二年冬，被詔入晉陽宮，出與元 暉業(yè)同被害。

　　昌弟孚，字秀和，少有令譽。侍中游肇、并州刺史高聰、司徒崔光等見孚，咸 曰：“此子當(dāng)準(zhǔn)的人物，恨吾徒衰暮，不及見耳。”累遷兼尚書右丞。靈太后臨朝， 宦者干政，孚乃總括古今名妃賢后，凡為四卷，奏之。遷左丞。

　　蠕蠕主阿那瑰既得反國，其人大饑，相率入塞，阿那瑰上表請臺振給。詔孚為 北道行臺，詣彼振恤，孚陳便宜表曰：

　　皮服之人，未嘗粒食，宜從俗因利，拯其所無。昔漢建武中，單于款塞，時轉(zhuǎn) 河?xùn)|米Я二萬五千斛、牛羊三萬六千頭以給之。斯則前代和戎，撫新柔遠(yuǎn)之長策也。 乞以牸牛產(chǎn)羊，糊其口食。且畜牧繁息，是其所便；毛血之利，惠兼衣食。

　　又尚書奏云：如其仍住七州，隨寬置之。臣謂人情戀本，寧肯徙內(nèi)？若依臣請， 給振雜畜，愛本重鄉(xiāng)，必還舊土。如其不然，禁留益損。假令逼徙，事非久計。何 者？人面獸心，去留難測。既易水草，疴恙將多；憂愁致困，死亡必甚。兼其余類， 尚在沙磧；脫出狂勃，翻歸舊巢，必殘掠邑里，遺毒百姓。亂而方塞，未若杜其未 萌。又貿(mào)遷起于上古，交易行于中世。漢與胡通，亦立關(guān)市。今北人阻饑，命懸溝 壑；公給之外，必求市易。彼若愿求，宜見聽許。

　　又云：

　　營大者不計小名，圖遠(yuǎn)者弗拘近利。雖戎狄衰盛，歷代不同，叛服之情，略可 論討。周之北伐，僅獲中規(guī)；漢氏外攘，裁收下策。昔在代京，恆為重備，將帥勞 止，甲士疲力。計前世苦之，力未能致。今天祚大魏，亂亡在彼。朝廷垂天覆之恩， 廓大造之德，鳩其散亡，禮送令反，宜因此時，善思遠(yuǎn)策。竊以理雖萬變，可以一 觀；來事雖懸，易以往卜。昔漢宣之世，呼韓款塞，漢遣董忠、韓昌領(lǐng)邊郡士馬， 送出朔方，因留衛(wèi)助。又光武時，亦令中郎將段彬置安集掾史，隨單于所在，參察 動靜。斯皆守吉之元龜，安邊之勝策。計今朝廷成功，不減曩時，蠕蠕國弊，亦同 疇日。宜準(zhǔn)昔成謀，略依舊事，借其所閑地，聽使田牧。粗置官屬，示相慰撫。嚴(yán) 戒邊兵，以見保衛(wèi)。馭以仁寬，縻以久策。使親不至矯詐，疏不容叛反。今北鎮(zhèn)諸 將，舊常云一人代外邏，因令防察。所謂天子有道，守在四夷者也。

　　又云：

　　先人有奪人之心，待降如受強敵。武非尋外，亦以防內(nèi)。若從處分割配，諸州 鎮(zhèn)遼遠(yuǎn)，非轉(zhuǎn)輸可到，悔叛之情，變起難測。又居人畜業(yè)，布在原野，戎夷性貪， 見則思盜；防彼肅此，少兵不堪。渾流之際，易相干犯。驅(qū)之還本，未必樂去，配 州內(nèi)徙，復(fù)不肯從。既其如此，為費必大。

　　朝廷不許。

　　孚持白武幡勞阿那瑰于柔玄、懷荒二鎮(zhèn)間。阿那環(huán)瑰眾號三十萬，陰有異意， 遂拘留孚。載以韞車，日給酪一升、肉一段。每集其眾，坐孚車廂，稱為行臺，甚 加禮敬。阿那瑰遂南過，至舊京。后遣孚等還，因上表謝罪。有司以孚事下廷尉， 丞高謙之云孚辱命，處孚流罪。

　　后拜冀州刺史。孚勸課農(nóng)桑，境內(nèi)稱慈父，鄰州號曰神君。先是，州人張孟都、 張洪建、馬潘、崔獨憐、張叔緒、崔丑、張?zhí)煲?、崔思哲等八人，皆屯保林野，?臣王命，州郡號曰八王。孚至，皆請入城，愿致死效力。后為葛榮所陷，為榮所執(zhí)。 兄祐為防城都督，兄子禮為錄事參軍。榮欲先害子禮，孚請先死以贖子禮，叩頭流 血，榮乃舍之。又大集將士，議其死事。孚兄弟各誣己引過，爭相為死。又孟都、 潘紹等數(shù)百人皆叩頭就法，請活使君。榮曰：“此魏之誠臣義士也?！狈餐灏?人，皆得免。榮卒，還除冀州刺史。元顥入洛，授孚東道行臺、彭城郡王。孚封顥 逆書送朝廷，天子嘉之。顥卒，封孚萬年鄉(xiāng)男。

　　永安末，樂器殘缺，莊帝命孚監(jiān)儀注。孚上表曰：

　　昔太和中，中書監(jiān)高閭、太樂令公孫崇修造金石，數(shù)十年間，乃奏成功。時大 集儒生，考其得失。太常卿劉芳請別營造，久而方就。復(fù)召公卿量校合否，論者沸 騰，莫有適從。登被旨敕，并見施用。往歲大軍入洛，戎馬交馳，所有樂器，亡失 垂盡。臣至太樂署，問太樂令張乾龜?shù)龋瞥星耙詠?，置宮懸四箱，栒虡六架，東 北架編黃鐘之磬十四。雖器名黃鐘，而聲實夷則；考之音制，不甚諧韻。姑洗懸于 東北，太蔟編于西北，蕤賓列于西南。并皆器象差位，調(diào)律不和。又有儀鐘十四， 虡懸架首，初不叩擊，今便刪廢，以從正則。臣今據(jù)《周禮鳧氏》修廣之規(guī)，《磬 氏》倨句之法，吹律求聲，叩鐘求音；損除繁雜，討論實錄。依十二月為十二宮。 各準(zhǔn)辰次，當(dāng)位懸設(shè)。月聲既備，隨用擊奏。則會還相為宮之義，又得律呂相生之 體。今量鐘磬之?dāng)?shù)，各以十二架為定。

　　奏可。于時搢紳之士，咸往觀聽，靡不咨嗟嘆服而反。太傅、錄尚書長孫承業(yè) 妙解聲律，特復(fù)稱善。

　　復(fù)從孝武帝入關(guān)，除尚書左仆射、扶風(fēng)郡王。尋監(jiān)國史。歷位司空、兼尚書令、 太保。時蠕蠕主與孚相識，先請見孚，然后遣女。于是乃使孚行。蠕蠕君臣見孚， 莫不歡悅，奉皇后來歸。

　　孚性機辯，好酒，貌短而禿。周文帝偏所眷顧，嘗于室內(nèi)置酒十瓨，瓨余一斛， 上皆加帽，欲戲孚。孚適入室，見即驚喜，曰：“吾兄弟輩甚無禮，何為竊入王家， 匡坐相對？宜早還宅也。”因持酒歸。周文撫手大笑。后遇風(fēng)患，手足不隨，口不 能言，乃左手畫地作字，乞解所任。三奏不許。遷太傅。薨。帝親臨，百官赴吊。 贈大司馬、錄尚書事，謚曰文簡。

　　子端嗣，位大行臺尚書、華州刺史。性疏佷，頗以基地驕物，時論鄙之。

　　廣陽王建，真君三年封楚王，后改封廣陽。薨，謚曰簡王。子石侯襲，薨，謚 曰哀王。子遺興襲，薨，謚曰定王。無子。

　　石侯弟嘉，少沉敏，喜慍不形于色，兼有武略。孝文初，拜徐州刺史，甚有威 惠。后封廣陽王，以紹建后。孝文南伐，詔嘉斷均口。嘉違失指授，令賊得免。帝 怒責(zé)之曰：“叔祖定非世孫，何太不上類也！”及將大漸，遺詔以嘉為尚書左仆射， 與咸陽王禧等輔政。遷司州牧。嘉表請于京四面筑坊三百二十，各周一千二百步， 乞發(fā)三正復(fù)丁，以充茲役。雖有暫勞，奸盜永止。詔從之。拜衛(wèi)大將軍、尚書令， 除儀同三司。

　　嘉好飲酒，或沉醉，在宣武前言笑自得，無所顧忌。帝尊年老，常優(yōu)容之。與 彭城、北海、高陽諸王，每入宴集，極歡彌夜，數(shù)加賞賜。帝亦時幸其第。性好儀 飾，車服鮮華。既居儀同，又任端首，出入容衛(wèi)，道路榮之。后遷司空，轉(zhuǎn)司徒。 嘉好立功名，有益公私，多所敷奏，帝雅委付之。愛敬人物，后來才俊未為時知者， 侍坐之次，轉(zhuǎn)加談引，時人以此稱之。薨，遺命薄葬。宣武悼惜之，贈侍中、太保， 謚曰懿烈。

　　嘉后妃宜都王穆壽孫女，司空從妹也。聰明婦人。及為嘉妃，多所匡贊，光益 家道。

　　子深，字知遠(yuǎn)，襲爵。孝明初，拜肆州刺史。預(yù)行恩信，胡人便之，劫盜止息。 后為恆州刺史，在州多所受納，政以賄成。私家有馬千匹者，必取百匹，以此為恆。 累遷殿中尚書，未拜。坐淫城陽王徽妃于氏，為徽表訟。詔付丞相、高陽王雍等宗 室議決其罪，以王還第。

　　及沃野鎮(zhèn)人破六韓拔陵反叛，臨淮王彧討之失利，詔深為北道大都督，受尚書 令李崇節(jié)度。時東道都督崔暹敗于白道，深等諸軍退還朔州。深上書曰：

　　邊豎構(gòu)逆，以成紛梗，其所由來，非一朝也。昔皇始以移防為重，盛簡親賢， 擁麾作鎮(zhèn)，配以高門子弟，以死防遏。不但不廢仕宦，至乃偏得復(fù)除。當(dāng)時人物， 忻慕為之。及太和在歷。仆射李沖當(dāng)官任事，涼州土人，悉免廝役；豐沛舊門，仍 防邊戍。自非得罪當(dāng)世，莫肯與之為伍。征鎮(zhèn)驅(qū)使為虞候、白直，一生推遷，不過 軍主。然其往世房分，留居京者，得上品通官；在鎮(zhèn)者，便為清途所隔?；蛲侗擞?北，以御魑魅，多復(fù)逃胡鄉(xiāng)。乃峻邊兵之格，鎮(zhèn)人浮游在外，皆聽流兵捉之。于是 少年不得從師，長者不得游宦。獨為匪人，言者流涕。

　　自定鼎伊洛，邊任益輕，唯底滯凡才，出為鎮(zhèn)將。轉(zhuǎn)相模習(xí)，專事聚斂。或有 諸方奸吏，犯罪配邊，為之指蹤，過弄官府；政以賄立，莫能自改。咸言奸吏為此， 無不切齒增怒。及阿那瑰背恩，縱掠竊奔，命師追之。十五萬眾度沙漠，不日而還。 邊人見此援師，便自意輕中國。尚書令臣崇時即申聞，求改鎮(zhèn)為州，將允其愿，抑 亦先覺。朝廷未許。而高闕戍主，率下失和，拔陵殺之為逆命；攻城掠地，所見必 誅。王師屢北，賊黨日盛。此段之舉，指望銷平。其崔暹雙輪不反，臣崇與臣，逡 巡復(fù)路。今者相與，還次云中。馬首是瞻，未便西邁。將士之情，莫不解體。今日 所慮，非止西北，將恐諸鎮(zhèn)尋亦如此。天下之事何易可量！

　　時不納其策。東西部敕勒之叛，朝議更思深言。遣兼黃門侍郎酈道元為大使， 欲復(fù)鎮(zhèn)為州，以順人望。會六鎮(zhèn)盡叛，不得施行。深后上言：“今六鎮(zhèn)俱叛，二部 高車亦同惡黨，以疲兵討之，必不制敵。請簡選兵，或留守恆州要處。更為后圖?！?

　　及李崇征還，深專總?cè)终?。拔陵避蠕蠕，南移度河。先是，別將李叔仁以拔陵 來逼，請求迎援，深赴之，前后降附二十萬人。深與行臺元纂表求恆州北別立郡縣， 安置降戶，隨宜振賚，息其亂心。不從。詔遣黃門侍郎楊置分散之于冀、定、瀛三 州就食。深謂纂曰：“此輩復(fù)為乞活矣。禍亂當(dāng)由此作。”

　　既而鮮于修禮叛于定州，杜洛周反于幽州，其余降戶，猶在恆州，遂欲推深為 主。深乃上書乞還京師。令左衛(wèi)將軍楊津代深為都督，以深為侍中、右衛(wèi)將軍、定 州刺史。時中山太守趙叔隆、別駕崔融討賊失利，臺使劉審考核未訖，會賊逼中山， 深乃令叔隆防境。審馳驛還京，云深擅相放縱。城陽王徽與深有隙，因此構(gòu)之。乃 征深為吏部尚書、兼中領(lǐng)軍。及深至都，明帝不欲使徽、深相憾，敕因宴會，令相 和解。徽銜不已。

　　后河間王琛等為鮮于修禮所敗，乃除深儀同三司、大都督。章武王融為左都督， 裴衍為右都督，并受深節(jié)度。徽因奏靈太后構(gòu)深曰：“廣陽以愛子握兵在外，不可 測也?！蹦穗氛挛渫醯葷撓喾纻?。融遂以敕示深。深懼，事無大小，不敢自決。靈 太后聞之，乃使問深意狀，乃具言曰：

　　往者元叉執(zhí)權(quán)，移天徙日，而徽托附，無翼而飛。今大明反政，任寄唯重，以 徽褊心，銜臣次骨。臣以疏滯，遠(yuǎn)離京輦，被其構(gòu)阻，無所不為。然臣昔不在其后， 自此以來，翻成陵谷?；账煲粴q八遷，位居宰相；臣乃積年淹滯，有功不錄。

　　自徽執(zhí)政以來，非但抑臣而已，北征之勛，皆被擁塞。將士告捷，終無片賞； 雖為表請，多不蒙遂。前留元摽據(jù)乎盛樂，后被重圍，析骸易子，倒懸一隅。嬰城 二載，賊散之后，依階乞官，徽乃盤退，不允所請。而徐州下邳戍主賈勛，法僧叛 后，暫被圍逼，固守之勛，比之未重，乃立得州，即授開國。天下之事，其流一也， 功同賞異，不平謂何！又驃騎李崇北征之日，啟募八州之人，聽用關(guān)西之格。及臣 在后，依此科賞。復(fù)言北道征者，不得同于關(guān)西。定襄陵廟之至重，平城守國之要 鎮(zhèn)，若計此而論功，亦何負(fù)于秦楚？但以嫉臣之故，便欲望風(fēng)排抑。

　　然其當(dāng)途以來，何直退勛而已。但是隨臣征者，即便為所嫉。統(tǒng)軍袁叔和曾經(jīng) 省訴，徽初言有理，又聞北征隸臣為統(tǒng)，應(yīng)時變色。復(fù)令臣兄子仲顯異端訟臣，緝 緝翩翩，謀相誹謗。言臣惡者，接以恩顏；稱臣善者，即被嫌責(zé)。甄琛曾理臣屈， 乃視之若仇讎；徐紇頗言臣短，即待之如親戚。又驃騎長史祖瑩，昔在軍中，妄增 首級；矯亂戎行，蠹害軍府，獲罪有司，避命山澤。直以謗臣之故，徽乃還雪其罪。 臣府司馬劉敬，比送降人，既到定州，翻然背叛，賊如決河，豈其能擁。且以臣府 參僚，不免身首異處?；占扰w，舍其元惡，及胥徒。從臣行者，莫不悚懼。頃恆 州之人，乞臣為刺史，徽乃斐然言不可測。及降戶結(jié)謀，臣頻表啟，徽乃因執(zhí)言此 事。及向定州，遠(yuǎn)彼奸惡，又復(fù)論臣將有異志。翻覆如此，欲相陷沒。致令國朝， 遽賜遷代。賊起之由，誰使然也？

　　徽既優(yōu)幸，任隆一世，慕勢之徒，于臣何有！是故余人攝選，車馬填門。及臣 居邊，賓游罕至。臣近比為慮其為梗，是以孜孜乞赴京闕。屬流人舉斧，元戎垂翅， 復(fù)從后命，自安無所；僶俛先驅(qū)，不敢辭事。及臣出都，行塵未滅，已聞在后，復(fù) 生異議。言臣將兒自隨，證為可疑之兆。忽稱此以構(gòu)亂。悠悠之人，復(fù)傳音響，言 左軍臣融、右軍臣衍皆受密敕，伺察臣事?；占扔眯娜绱?，臣將何以自安？竊以天 步未夷，國難猶梗；方伯之任，于斯為急。徽昔臨籓，乃有人譽，及居端右，無聞 焉爾。今求出之為州，使得申其利用?；杖敉鈴乃L，臣無內(nèi)慮之切。脫蒙，公私 幸甚。

　　深以兵士頻經(jīng)退散，人無斗情，連營轉(zhuǎn)柵，日行十里。行達(dá)交津，隔水而陣。 賊修禮常與葛榮謀，后稍信朔州人毛普賢，榮常銜之。普賢昔為深統(tǒng)軍，及在交津， 深傳入諭之，普賢乃有降意。又使錄事參軍元晏說賊程殺鬼。果相猜貳。葛榮遂殺 普賢、修禮而自立。榮以新得大眾，上下未安，遂北度瀛州。深便率眾北轉(zhuǎn)。榮東 攻章武王融，融戰(zhàn)敗于白牛還。深遂退走，趣定州。聞刺史楊津疑其有異志，乃止 于州南佛寺。停二日夜，乃召都督毛謚等六七人，臂肩為約，危難之際，期相拯恤。 謚疑深意異，乃密告津，云深謀不軌。津遣謚討深。深走出，謚叫噪追躡。深與左 右行至博陵郡界，逢賊游騎，乃引詣葛榮。賊徒見深，頗有喜者。榮新自立，內(nèi)惡 之，乃害深。莊帝追復(fù)王爵，贈司徒公，謚曰忠武。

　　子湛，字士淵，少有風(fēng)尚。孝莊初，襲封。孝靜初，累遷冀州刺史。所在聚斂， 風(fēng)政不立。入為侍中，后行司州牧。時齊神武作相，以湛頗有器望，啟超拜太尉公。 薨，贈假黃鉞、大司馬、尚書令，謚曰文獻。初，湛名位漸重，留連聲色，始以婢 紫光遺尚書郎中宋游道，后乃私耽，出為冀州，竊而攜去。游道大致紛紜，乃云紫 光湛父所寵，湛母遺己。將致公文，久乃停息。論者兩非之。

　　湛弟瑾，尚書祠部郎。后謀殺齊文襄。事泄，合門伏法。

　　湛子法輪，紫光所生也。齊王矜湛覆滅，乃啟原之，復(fù)其爵土。

　　南安王余，真君三年封吳王，后改封南安王。太武暴崩，中常侍宗愛矯皇太后 令迎立之，然后發(fā)喪。大赦，改年為永平。余自以非次而立，厚遺群下，取悅于眾。 為長夜之飲，聲樂不絕。旬月之間，帑藏空罄。尤好弋獵，出入無度。邊方告難， 余不恤之，百姓憤惋，而余晏如也。宗愛權(quán)恣日甚，內(nèi)外憚之。余疑愛變，謀奪其 權(quán)。愛因余祭廟，夜殺余。文成葬以王禮，謚曰隱。

　　論曰：梟獍為物，天實生之。觀夫元紹所懷，蓋亦特鐘沴氣。平陽以降，并多 夭促；英才武略，未顯高年。靖、簡二王，為時稱首。鑒既有聲，渾亦見器。霄、 繼荷遇太和之日，名位豈妄及哉！叉階緣寵私，遂亂天下，殺身全祀，固為幸焉。

　　樂平、樂安俱以將領(lǐng)自效，竟以憂迫而逝，驗克終之為鮮。莊王才力智謀，一 時之杰，與夫建寧、新興，不同日也。

　　太武之子，秦、晉才賢。而翰之遇酷，倚伏豈可量矣。臨淮之后，彧為盛德； 廣陽之世，嘉實為美，深之闕惡于元徽，所謂盜憎之義。作之見殺，不基晚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