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唐書·列傳·卷二十七

　　○韋挺 子待價(jià) 弟萬石

　　楊纂 族子弘禮 弘武 武子元亨 元禧 元祎

　　劉德威 子審禮 孫易從 審禮從弟延嗣

　　閻立德 弟立本

　　柳亨 族子 范 兄子奭 亨孫渙 澤

　　崔義玄 子神慶

　　韋挺，雍州萬年人，隋民部尚書沖子也。少與隱太子相善，及高祖平京城，引 為隴西公府祭酒。武德中，累遷太子左衛(wèi)驃騎，檢校左率。太子遇之甚厚，宮臣罕 與為比。七年，高祖避暑仁智宮，會有上書言事者，稱太子與宮臣潛構(gòu)異端。時(shí)慶 州刺史楊文干構(gòu)逆伏誅，辭涉東宮，挺與杜淹、王珪等并坐流于越巂。及太宗在東 宮，征拜主爵郎中。貞觀初，王珪數(shù)舉之，由是遷尚書右丞。俄授吏部侍郎，轉(zhuǎn)黃 門侍郎，進(jìn)拜御史大夫，封扶陽縣男。太宗以挺女為齊王祐妃。常與房玄齡、王珪、 魏徵、戴胄等俱承顧問，議以政事。又與高士廉、令狐德棻等同修《氏族志》，累 承賞賚。太宗嘗謂挺曰：“卿之任御史大夫，獨(dú)朕意耳，左右大臣無為卿地者，卿 勉之哉！”挺陳謝曰：“臣駑下，不足以辱陛下高位。且臣非勛非舊，而超處籓邸 故僚之上，臣愿后之，以勸立功者。”太宗不許。尋改授銀青光祿大夫，行黃門侍 郎，兼魏王泰府事。時(shí)泰有寵，太子承乾多過失，太宗微有廢立之意。中書侍郎杜 正倫以漏泄禁中語左遷，時(shí)挺亦預(yù)泰事，太宗謂曰：“朕已罪正倫，不忍更置卿于 法?！碧卦みw太常卿。初，挺為大夫時(shí)，馬周為監(jiān)察御史，挺以周寒士，殊 不禮之。至是，周為中書令，太宗嘗復(fù)欲用挺在門下，周密陳挺傲狠，非宰相器， 遂寢。十九年，將有事于遼東，擇人運(yùn)糧，周又奏挺才堪粗使，太宗從之。挺以父 在隋為營州總管，有經(jīng)略高麗遺文。因此奏之。太宗甚悅，謂挺曰：“幽州以北， 遼水二千余里無州縣，軍行資糧無所取給，卿宜為此使。但得軍用不乏，功不細(xì)矣”。 以人部侍郎崔仁師為副使，任自擇文武官四品十人為子使，以幽、易、平三州驍勇 二百人，官馬二百匹為從。詔河北諸州皆取挺節(jié)度，許以便宜行事。太宗親解貂裘 及中廄馬二匹賜之。挺至幽州，令燕州司馬王安德巡渠通塞。先出幽州庫物，市木 造船，運(yùn)米而進(jìn)。自桑乾河下至盧思臺，去幽州八百里，逢安德還曰：“自此之外， 漕渠壅塞。”挺以北方寒雪，不可更進(jìn)，遂下米于臺側(cè)權(quán)貯之，待開歲發(fā)春，方事 轉(zhuǎn)運(yùn)，度大兵至，軍糧必足，仍馳以聞。太宗不悅，詔挺曰：“兵尚拙速，不貴工 遲。朕欲十九年春大舉，今言二十年運(yùn)漕，甚無謂也?！蹦饲卜碑嚵铐f懷質(zhì)往挺所 支度軍糧，檢覆渠水。懷質(zhì)還奏曰：“挺不先視漕渠，輒集工匠造船，運(yùn)米即下。 至盧思臺，方知渠閉，欲進(jìn)不得，還復(fù)水涸，乃便貯之無通平夷之區(qū)。又挺在幽州， 日致飲會，實(shí)乖至公。陛下明年出師，以臣度之，恐未符圣策?！碧诖笈?，令將 作少監(jiān)李道裕代之，仍令治書侍御史唐臨馳傳械挺赴洛陽，依議除名，仍令白衣散 從。及前軍破蓋牟城，詔挺統(tǒng)兵士鎮(zhèn)蓋牟，示漸用之也。挺城守去大軍懸遠(yuǎn)，與高 麗新城鄰接，日夜戰(zhàn)斗，鼓噪之聲不絕。挺不堪其憂，且不平于失職，素與術(shù)士公 孫常善，乃與常書以敘所懷。會常以他事被拘，自縊而死，索其囊中，得挺書，論 城中危蹙，兼有嘆悵之辭。太宗以挺怨望，謫為象州刺史。歲余卒，年五十八。

　　子待價(jià)，初為左千牛備身。永徽中，江夏王道宗得罪，待價(jià)即道宗之婿也，緣 坐左遷盧龍府果毅。時(shí)將軍辛文陵率兵招慰高麗，行至吐護(hù)真水，高麗掩其不備， 襲擊敗之。待價(jià)與中郎將薛仁貴受詔經(jīng)略東蕃，因率所部救之。文陵苦戰(zhàn)，賊漸退， 軍始獲全。待價(jià)被重瘡，流矢中其左足，竟不言其功，以足疾免官而歸。后累授蘭 州刺史。時(shí)吐蕃屢為邊患，高宗以沛王賢為涼州大都督，以待價(jià)為司馬。俄又遷蕭 州刺史，頻有守御之功，征拜右武衛(wèi)將軍，兼檢校右羽林軍事。儀鳳三年，吐蕃又 犯塞，待價(jià)復(fù)以本官檢校涼州都督，兼知鎮(zhèn)守兵馬事。俄又征還舊職，復(fù)封扶陽侯。 則天臨朝，拜吏部尚書，攝司空。營高宗山陵，功畢，加金紫光祿大夫，改為天官 尚書、同鳳閣鸞臺三品，賜物一千段，仍與一子五品。待價(jià)素?zé)o藻鑒之才，自武職 而起，居選部，既銓綜無敘，甚為當(dāng)時(shí)所嗤。垂拱元年十月，復(fù)為燕然道行軍大總 管，以御突厥。明年春還。六月，拜文昌右相，依舊同鳳閣鸞臺三品。既累登非據(jù)， 頗不自安，頻上表辭職，則天每降優(yōu)制不許之。又表請削官秩，回恩贈父，于是贈 挺潤州刺史。明年，上疏請自效戎旅之用，于是拜安息道行軍大總管，督三十六總 管以討吐蕃，進(jìn)封扶陽郡公。軍至寅識迦河，與吐蕃合戰(zhàn)，初勝后敗。又屬天寒凍 雪，師人多死，糧饋又不支給，乃旋師弓月，頓于高昌。則天大怒，副將閻溫古以 逗留伏法，待價(jià)坐除名，配流繡州，尋卒。

　　弟萬石，頗有學(xué)業(yè)，而特善音律。上元中，自吏部郎中遷太常少卿。當(dāng)時(shí)郊廟 樂調(diào)及宴會雜樂，皆萬石與太史令姚玄辯增損之，時(shí)人以為稱職。尋又兼知吏部選 事，卒官。挺從祖兄子安石，別有傳。

　　楊纂，華州華陰人也。祖儉，周東雍州刺史。父文偉，隋溫州刺史。纂略涉經(jīng) 史，尤明時(shí)務(wù)。少與瑯邪顏師古、燉煌令狐德棻友善。大業(yè)中，進(jìn)士舉，授朔方郡 司法書佐，坐楊玄感近屬除名，乃家于蒲城。義軍渡河，于長春宮謁見。累授侍御 史。數(shù)上書言事，因被召問，擢為考功郎中。貞觀初，長安令，賜爵長安縣男。有 婦人袁氏妖逆，為人所告，纂究問之，不得其狀。袁氏后又事發(fā)伏誅，太宗以纂為 不忠，將殺之。中書令溫彥博以纂過誤，罪不至死，固諫，乃赦之。三遷吏部侍郎。 八年，副特進(jìn)蕭瑀為河南道巡察大使，與瑀情有不協(xié)，屢相表奏，瑀因以獲罪。纂 尋拜尚書左丞。纂既長于吏道，所在皆有聲績。俄又除吏部侍郎。前后典選十余載， 銓敘人倫，稱為允當(dāng)。然而抑文雅，進(jìn)酷吏，觀時(shí)任數(shù)，頗為時(shí)論所譏。后歷太常 少卿、雍州別駕，加銀青光祿大夫。復(fù)為尚書左丞，遷太仆卿，檢校雍州別駕。遷 戶部尚書。永徽初卒，贈幽州都督，謚曰敬。子守愚，則天時(shí)官至雍州長史；守挹， 岐州刺史。族子弘禮。

　　弘禮，隋尚書令素弟之子也。父岳，大業(yè)中為萬年令，與素子玄感不協(xié)，嘗密 上表稱玄感必為亂。及玄感被誅，岳在長安系獄，帝遽使赦之。比使至，岳已為留 守所殺，弘禮等遂免從坐。高祖受禪，以楊素隋代有勛業(yè)，詔弘禮襲封清河郡公， 拜太子通事舍人。貞觀中，歷兵部員外郎，仍為西河道行軍大總管府長史，三遷中 書舍人。太宗有事遼東，以弘禮有文武材，擢拜兵部侍郎，專典兵機(jī)之務(wù)。弘禮每 入?yún)⒅\議，出則統(tǒng)眾攻戰(zhàn)。駐蹕之陣，領(lǐng)馬步二十四軍，出其不意以擊之，所向摧 破。太宗自山下見弘禮所統(tǒng)之眾，人皆盡力，殺獲居多，甚壯之。謂許敬宗等曰： “越公兒郎，故有家風(fēng)矣?！睍r(shí)諸宰相并在定州留輔皇太子，唯有褚遂良、許敬宗 及弘禮在行在所，掌知機(jī)務(wù)。二十年，拜中書侍郎。明年，加銀青光祿大夫，尋遷 司農(nóng)卿，兼充昆丘道副大總管，諸道軍將咸受節(jié)度。于是破處月，降處密，殺焉耆 王，降馺支部，獲龜茲、于闐王。凱旋，未及行賞，太宗晏駕。弘禮頗忤大臣之旨， 由是出為涇州刺史。永徽初，論昆丘之功，改授勝州都督。尋遷太府卿。四年卒， 贈蘭州都督，謚曰質(zhì)。弟弘武。

　　弘武少修謹(jǐn)，武德初，拜左千牛備身。永徽中，為吏部郎中。孝敬初，為皇太 子精擇僚寀，以弘武為中舍人。麟德中，將有事于東岳，弘武自荊州司馬擢拜司戎 少常伯。從駕還，高宗特令弘武補(bǔ)授吏部選人五品已上官，由是漸見親委。后母榮 國夫人楊氏，以與弘武同宗，又稱薦之，俄遷西臺侍郎。乾封二年，與戴至德、李 安期等同東西臺三品。及在政事，頗以清簡見稱?？傉略?，卒于官，贈汴州刺史， 謚曰恭。

　　子元亨，則天時(shí)為司府少卿；元禧，尚食奉御。元禧頗有醫(yī)術(shù)，為則天所任。 嘗忤張易之之意，易之密奏元禧是楊素兄弟之后，素父子在隋有逆節(jié)，子孫不合供 奉。則天乃下制曰：“隋尚書令楊素，昔在本朝，早荷殊遇。稟兇邪之德，懷諂佞 之才，惑亂君上，離間骨肉。搖動冢嫡，寧唯掘蠱之禍？誘扇后主，卒成請蹯之釁。 隋室喪亡，蓋惟多僻，究其萌兆，實(shí)此之由。生為不忠之人，死為不義之鬼，身雖 幸免，子竟族誅。斯則奸逆之謀，是其庭訓(xùn)；險(xiǎn)薄之行，遂成門風(fēng)。刑戮雖加，枝 胤仍在，豈可復(fù)肩隨近侍，齒跡朝行？朕接統(tǒng)百王，恭臨四海，上嘉賢佐，下捍賊 臣，常欲從容于萬機(jī)之余，褒貶于千載之外，況年代未遠(yuǎn)，耳目所存者乎？其楊素 及兄弟子孫，并不得令任京官及侍衛(wèi)?！庇谑亲筚H元亨為睦州刺史，元禧為資州長 史，元禧弟緱氏令元祎為梓州司馬。張易之誅后，元亨等皆復(fù)任京職，元亨至齊州 刺史，元禧臺州刺史，元祎宣州刺史。

　　劉德威，徐州彭城人也。父子將，隋毗陵郡通守。德威姿貌魁偉，頗以干略見 稱。大業(yè)末，從左光祿大夫裴仁基討賊淮左，手?jǐn)刭\帥李青珪，傳首于行在所。后 與仁基同歸李密，密素聞其名，與麾下兵，令于懷州鎮(zhèn)守。武德元年，密與王世充 戰(zhàn)敗入朝，德威亦率所部隨密歸款。高祖嘉之，授左武候?qū)④姡怆h公。及劉武 周南侵，詔德威統(tǒng)兵擊之，又判并州總管府司馬。俄而裴寂失律于介州，齊王元吉 棄并州還朝，留德威總知留府事。元吉才出，武周已至城下，百姓相率投賊。武周 獲德威，令率其本兵往浩州招慰。德威自拔歸朝，高祖親勞問之，兼陳賊中虛實(shí)及 晉、絳諸部利害，高祖皆嘉納之。改封彭城縣公。未幾，檢校大理少卿。從擒建德， 平世充，皆有功，轉(zhuǎn)刑部侍郎，加散騎常侍，妻以平壽縣主。貞觀初，歷大理、太 仆二卿，加金紫光祿大夫。俄出為綿州刺史，以廉平著稱，百姓為之立碑。尋檢校 益州大都督府長史。十一年，復(fù)授大理卿。太宗嘗問之曰：“近來刑網(wǎng)稍密，其過 安在？”德威奏言：“誠在主上，不由臣下。人主好寬則寬，好急則急，律文失入 減三等，失出減五等。今則反是，失入則無辜，失出便獲大罪。所以吏各自愛，競 執(zhí)深文，非有教使之然，畏罪之所致耳。陛下但舍所急，則‘寧失不經(jīng)’復(fù)行于今 日矣?！碧谏钊恢?。數(shù)歲，遷刑部尚書，兼檢校雍州別駕。十七年，馳驛往濟(jì)州 推齊王祐還，至濮州，聞祐殺長史權(quán)萬紀(jì)，德威入據(jù)濟(jì)州，遣使以聞。詔德威便發(fā) 河南兵馬，以申經(jīng)略，會遭母憂而罷。十八年，起為遂州刺史，三遷同州刺史。永 徽三年卒，年七十一。贈禮部尚書、幽州都督，謚曰襄，陪葬獻(xiàn)陵。德威閨門友穆， 接物寬平，所得財(cái)貨，多以分贍宗親。子審禮襲爵。

　　審禮，少喪母，為祖母元氏所養(yǎng)。隋末，德威從裴仁基討擊，道路不通。審禮 年未弱冠，自鄉(xiāng)里負(fù)載元氏，渡江避亂。及天下定，始西入長安。元氏若有疾，審 禮必親嘗湯藥，元氏顧謂孫曰：“我兒孝順，貫徹幽微，吾一顧念，宿疾頓輕?！?貞觀中，歷左驍衛(wèi)郎將。丁父憂去職。及葬，跣足隨車，流血灑地，行路稱之。服 闋當(dāng)襲爵，累表讓弟，朝議不許。永徽中，累遷將作大匠，兼檢校燕然都護(hù)，襲封 彭城郡公。審禮父歿雖久，猶悲慕不已，每見父時(shí)僚舊，必嗚咽流涕。母鄭氏早亡， 事繼母平壽縣主，稍疾輒憂懼形于容色，終夕不寐。撫繼母男延景，友愛甚篤。所 得祿俸，皆送母處，以資延景之費(fèi)；而審禮妻子處饑寒，晏然未嘗介意。再從同居， 家無異爨，合門二百余口，人無間言。稍遷工部尚書，兼檢校左衛(wèi)大將軍。儀鳳二 年，吐蕃寇涼州，命審禮為行軍總管，與中書令李敬玄合勢討擊。遇賊于青海，敬 玄后期不至，審禮事敗，為賊所執(zhí)。永隆二年，卒于蕃中。贈工部尚書，謚曰僖。 延景，官至陜州刺史，睿宗初，以后父追贈尚書右仆射。

　　審禮子易從，歷位岐州司兵參軍。審禮之沒吐蕃，詔許易從入蕃省之。及審禮 卒，易從號哭，晝夜不止，毀瘠過禮。吐蕃哀其志行，還其父尸柩，易從徒跣萬里， 扶護(hù)歸彭城，為朝野之所嗟賞。后歷彭州長史、任城男。永昌中，坐為徐敬貞所誣 構(gòu)遇害。易從在官仁恕，及將刑，人吏無遠(yuǎn)近奔走，競解衣相率造功德，以為長史 祈福，州人從之者十余萬。其為人所愛如此。易從子升，開元中，為中書舍人、太 子右庶子。

　　審禮從父弟延嗣，文明年為潤州司馬，屬徐敬業(yè)作亂，率眾攻潤州，延嗣與刺 史李思文固守不降。俄而城陷，敬業(yè)執(zhí)延嗣，邀之令降，辭曰：“延嗣世蒙國恩， 當(dāng)思效命，州城不守，多負(fù)朝廷。終不能茍免偷生，以累宗族，豈以一身之故，為 千載之辱？今日之事，得死為幸?！本礃I(yè)大怒，將斬之，其黨魏思溫救之獲免，乃 囚之于江都獄。俄而賊敗，竟以裴炎近親，不得敘功，遷為梓州長史，再轉(zhuǎn)汾州刺 史卒。宗族至刺史者二十余人。

　　閻立德，雍州萬年人，隋殿內(nèi)少監(jiān)毗之子也。其先自馬邑徙關(guān)中。毗初以工藝 知名，立德與弟立本，早傳家業(yè)。武德中，累除尚衣奉御，立德所造袞冕大裘等六 服并腰輿傘扇，咸依典式，時(shí)人稱之。貞觀初，歷遷將作少匠，封太安縣男。高祖 崩，立德以營山陵功，擢為將作大匠。貞觀十年，文德皇后崩，又令攝司空，營昭 陵。坐怠慢解職。俄起為博州刺史。十三年，復(fù)為將作大匠。十八年，從征高麗， 及師旅至遼澤，東西二百余里泥淖，人馬不通。立德填道造橋，兵無留礙。太宗甚 悅。尋受詔造翠微宮及玉華宮，咸稱旨，賞賜甚厚。俄遷工部尚書。二十三年，攝 司空，營護(hù)太宗山陵。事畢，進(jìn)封為公。顯慶元年卒，贈吏部尚書、并州都督。玄 邃子，官至司農(nóng)少卿。玄邃子知微，圣歷初，歷位右豹韜衛(wèi)將軍。時(shí)突厥默啜有女 請和親，則天令淮陽王武延秀往納其女，命知微攝春官尚書送赴虜廷。默啜以延秀 非皇室諸王，大怒，遂拘之別所，與知微率眾自恆岳道攻陷趙、定二州。知微經(jīng)歲 余自突厥所還，則天以其隨賊入寇，令百官臠割，然后斬之，并夷其三族。

　　立本，顯慶中累遷將作大匠，后代立德為工部尚書，兄弟相代為八座，時(shí)論榮 之?？傉略?，遷右相，賜爵博陵縣男。立本雖有應(yīng)務(wù)之才，而尤善圖畫，工于寫 真?！肚馗藢W(xué)士圖》及貞觀中《凌煙閣功臣圖》，并立本之跡也，時(shí)人咸稱其 妙。太宗嘗與侍臣學(xué)士泛舟于春苑，池中有異鳥，隨波容與。太宗擊賞，數(shù)詔座者 為詠，召立本令寫焉。時(shí)閣外傳呼云：“畫師閻立本?！睍r(shí)已為主爵郎中，奔走流 汗，俯伏池側(cè)，手揮丹粉，瞻望座賓，不勝愧赧。退誡其子曰：“吾少好讀書，幸 免面墻，緣情染翰，頗及儕流。唯以丹青見知，躬廝役之務(wù)，辱莫大焉！汝宜深誡， 勿習(xí)此末伎?！绷⒈緸樾运?，欲罷不能也。及為右相，與左相姜恪對掌樞密。恪 既歷任將軍，立功塞外；立本唯善于圖畫，非宰輔之器。故時(shí)人以《千字文》為語 曰：“左相宣威沙漠，右相馳譽(yù)丹青?！毕毯嘣?，百司復(fù)舊名，改為中書令。四 年卒。

　　柳亨，蒲州解人，魏尚書左仆射慶之孫也。父旦，隋太常少卿、新城縣公。亨， 隋末歷熊耳、王屋二縣長，陷于李密。密敗歸國，累授駕部郎中。亨容貌魁偉，高 祖甚愛重之，特以殿中監(jiān)竇誕之女妻焉，即帝之外孫也。三遷左衛(wèi)中郎將，封壽陵 縣男。未幾，以譴出為邛州刺史。加散騎常侍，被代還，數(shù)年不調(diào)。因兄葬，遇太 宗游于南山，召見與語，頗哀矜之。數(shù)日，北門引見，深加誨獎，拜銀青光祿大夫， 行光祿少卿。太宗每誡之曰：“與卿舊親，情素兼宿，卿為人交游過多，今授此職， 宜存簡靜?！焙嘈院蒙浍C，有饕湎之名。此后頗自勖勵，杜絕賓客，約身節(jié)儉，勤 于職事。太宗亦以此稱之。二十三年，以修太廟功，加金紫光祿大夫。久之，拜太 常卿，從幸萬年宮，檢校岐州刺史。永徽六年卒，贈禮部尚書、幽州都督，謚曰敬。

　　亨族子范，貞觀中為侍御史。時(shí)吳王恪好畋獵，損居人，范奏彈之。太宗因謂 侍臣：“權(quán)萬紀(jì)事我兒，不能匡正，其罪合死?！狈哆M(jìn)曰：“房玄齡事陛下，猶不 能諫止畋獵，豈可獨(dú)罪萬紀(jì)？”太宗大怒，拂衣而入。久之，獨(dú)引范謂曰：“何得 逆折我？”范曰：“臣聞主圣臣直，陛下仁明，臣敢不盡愚直。”太宗意乃解。范， 高宗時(shí)歷位尚書右丞、揚(yáng)州大都督府長史。

　　亨兄子奭。奭父則，隋左衛(wèi)騎曹，因使卒于高麗。奭入蕃迎喪柩，哀號逾禮， 深為夷人所慕。貞觀中，累遷中書舍人。后以外生女為皇太子妃，擢拜兵部侍郎。 妃為皇后，奭又遷中書侍郎。永徽三年，代褚遂良為中書令，仍監(jiān)修國史。俄而后 漸見疏忌，奭憂懼，頻上疏請辭樞密之任，轉(zhuǎn)為吏部尚書。及后廢，累貶愛州刺史。 尋為許敬宗、李義府所構(gòu)，云奭潛通宮掖，謀行鴆毒，又與褚遂良等朋黨構(gòu)扇，罪 當(dāng)大逆。高宗遣使就愛州殺之，籍沒其家。奭既死非其罪，甚為當(dāng)時(shí)之所傷痛。神 龍初，則天遺制，與褚遂良、韓瑗等并還官爵。子孫親屬當(dāng)時(shí)緣坐者，咸從曠蕩。

　　開元初，亨孫渙為中書舍人，表曰：“臣堂伯祖奭，去明慶三年，與褚遂良等 五家同被譴戮。雖蒙遺制蕩雪，而子孫亡沒并盡。唯有曾孫無忝，見貫龔州，蒙雪 多年，猶同遠(yuǎn)竄。陛下自臨宇縣，優(yōu)政必被，鴻恩及于泉壤，大造加于亡絕。先天 已后，頻降絲綸，曾任宰相之家，并許收其淪滯。況臣伯祖往叨執(zhí)政，無犯受誅， 藁窆尚隔故鄉(xiāng)，后嗣遂編蠻服。臣不申號訴，義所難安。伏乞許臣伯祖還葬鄉(xiāng)里， 其曾孫無忝放歸本貫?！笔枳?，敕令奭歸葬，官造靈輿遞還。無忝后歷位潭州都督。

　　渙弟澤，景云中為右率府鎧曹參軍。先是，姚元之、宋璟知政事，奏請停中宗 朝斜封官數(shù)千員。及元之等出為刺史，太平公主又特為之言，有敕總令復(fù)舊職。澤 上疏諫曰：

　　臣聞藥不毒，不可以蠲疾；詞不切，不可以補(bǔ)過。是以習(xí)甘旨者，非攝養(yǎng)之方； 邇諛佞者，積危殆之本。臣實(shí)愚樸，志懷剛勵，或聞?wù)划?dāng)，事之不直，?？犊?關(guān)心，夢寐懷憤。每愿殉身以諫，伏死而爭。但利于社稷，有便于君上，雖蒙禍被 難，殺身不悔也。竊見神龍以來，群邪作孽，法網(wǎng)不振，綱維大紊，實(shí)由內(nèi)寵專命， 外嬖擅權(quán)，因貴憑寵，賣官鬻爵。硃紫之榮，出于仆妾之口；賞罰之命，乖于章程 之典。妃主之門，有同商賈；舉選之署，實(shí)均阛阓。屠販之子，悉由邪而忝官；黜 斥之人，咸因奸而冒進(jìn)。天下為亂，社稷幾危，賴陛下聰明神武，拯其將墜。此陛 下耳目之所親擊，固可永為炯誡者也。臣聞作法于理，猶恐其亂，作法于亂，誰能 救之？只如斜封授官，皆是仆妾汲引，迷謬先帝，昧目前朝，豈是孝和情之所憐， 心之所愛？陛下初即位時(shí)，納姚元之、宋璟之計(jì)，所以咸令黜之。頃日已來，又令 敘之。將謂為斜封之人不忍棄也，以為先帝之意不可違也？若斜封之人不忍棄也， 是韋月將、燕欽融之流亦不可褒贈也，李多祚、鄭克義之徒亦不可清雪也。陛下何 不能忍于此而獨(dú)能忍于彼？使善惡不定，反覆相攻，使君子道消，小人道長，為邪 者獲利，為正者銜冤，奈何導(dǎo)人以為非，勸人以為僻？將何以懲風(fēng)俗，將何以止奸 邪？今海內(nèi)咸稱太平公主令胡僧慧范曲引此輩，將有誤于陛下矣。謗議盈耳，咨嗟 滿衢，故語曰：“姚、宋為相，邪不如正。太平用事，正不如邪?！薄稌吩唬?“無偏無陂，遵王之義，無反無側(cè)，王道正直。”臣恐因循，流近致遠(yuǎn)，積小為大， 累微起高。勿謂何傷，其禍將長；勿謂何害，其禍將大。又賞罰之典，紀(jì)綱不謬， 天秩有禮，君爵有功，不可因怒以妄罰，不可因喜以妄賞。伏見尚醫(yī)奉御彭君慶， 以邪巫小道，超授三品，奈何輕用名器，加非其才？昔公主為子求郎，明帝不許； 今圣朝私愛，賞及憸人。董狐不亡，豈有所隱？臣聞賞一人而千萬人悅者賞之，罰 一人而千萬人勸者罰之。臣雖未睹圣朝之妄罰，已睹圣朝之妄賞矣，《書》曰： “官不及私昵，惟其能；爵罔及惡德，惟其賢。”臣恐近習(xí)之人為其先容，有謬于 陛下也。惟陛下熟思而察之。雖往者不可諫，而來者猶可追。愿杜請謁之路，塞恩 幸之門，鑒誡前非，無累后悔。申畫一之法，明不二之刑，不詢之謀勿庸，無稽之 言勿應(yīng)，則天下之化，人無間焉，日新之德，天鑒不遠(yuǎn)。

　　澤后參選，會有敕令選人上書陳事，將加收擢，澤又上書曰：

　　頃者韋氏險(xiǎn)诐，奸臣同惡。賞罰紊弛，綱紀(jì)紛綸，政以賄成，官因?qū)欉M(jìn)，言正 者獲戾，行殊者見疑，海內(nèi)寒心，實(shí)將莫救。賴神明佑德，宗廟降靈，天討有罪， 人用不保，陛下睿謀神圣，勇智聰明，安宗廟于已危，拯黎庶于將溺。今尨眉鮐背， 歡欣踴躍，望圣朝之撫輯，聽圣朝之德音。今陛下蠲煩省徭，法明德舉，萬邦愷樂， 室家胥慶。臣又聞危者保其存也，亂者有其理也。伏惟陛下安不忘危，理不忘亂， 存不忘亡，則克享天心，國家長保矣?！对姟吩唬骸柏璨挥谐?，鮮克有終?！狈?陛下慎厥終，修其初，非禮勿視，非禮勿動。《書》曰：“惟德罔小，萬邦惟慶， 惟不德罔大，墜厥宗?！鄙蹩晌芬玻蹩蓱忠?，伏惟陛下慎之哉！夫驕奢起于親貴， 綱紀(jì)亂于寵幸。愿陛下禁之于親貴，則天下隨風(fēng)矣；制之于寵幸，則天下法明矣。 《詩》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比粲H貴為之而不禁，寵幸撓之 而見從，是政之不常，令之不一，則奸詐斯起，暴亂生焉。雖嚴(yán)刑峻制，朝施暮戮， 而法不行矣。縱陛下親之愛之，莫若安之福之。寵祿之過，罪之漸也，非安之也； 驕奢之淫，危之本也，非福之也。前事不忘，后之師也，伏愿陛下精求俊哲，朝夕 納誨。縱有逆于耳、謬于心者，無速之罰，姑籌之以道，省于厥躬。雖木樸忌忤， 愿恕之以直，開諫諍之路也?；蛴许樣诙?、便于身者，無急之賞，當(dāng)求諸非道，稽 之典訓(xùn)。其不協(xié)于德，必置之以法，用杜側(cè)媚之行也。有羞淫巧于陛下者，遽黜之， 則淫巧息矣；有進(jìn)忠讜于陛下者，遽賞之，則忠讜進(jìn)矣。臣又聞生于富者驕，生于 貴者傲。石碏曰：“臣聞愛子，教之以義方，不納于邪，驕奢淫逸，所自邪也。” 《書》曰：“罔淫于逸，罔游于樂?！蹦峦跤忻皩?shí)賴前后左右有位之士，繩愆 糾謬，格其非心。”今儲宮肇建，王府初啟，至于僚友，必惟妙擇。今驕奢之后， 流波未變；慢游之樂，余風(fēng)或存。夫小人幸臣，易合于意；奇伎淫巧，多適于心。 臣恐狎于非德，茲為愈怠。《書》曰：“慎簡乃僚，無以巧言令色，其惟吉士。仆 臣正，厥后克正；仆臣諛，厥后自圣。”伏愿采溫良博聞之士，恭儉忠鯁之人，任 以東宮及諸王府官，仍請東宮量署拾遺補(bǔ)闕之職。令朝夕講論，出入時(shí)從，授以訓(xùn) 誥，交修不迨。臣又聞馳騁畋獵，令人發(fā)狂。名教之中，自有樂地。承前貴戚，鮮 克由禮。或打球擊鼓，比周伎術(shù)；或飛鷹奔犬，盤游藪澤。此甚為不道，非進(jìn)德修 業(yè)之本也?！稌吩唬骸皟?nèi)作色荒，外作禽荒?！庇衷唬骸盁o若丹硃傲，惟慢游是 好。朋淫于家，用殄厥世?！狈┍菹抡Q降謀訓(xùn)，敦勤學(xué)業(yè)，示之以好惡，陳之以 成敗，以義制事，以禮制心，圖之于未萌，慮之于未有，則福祿長享，與國并休矣。 臣又聞富不與驕期而驕自至，驕不與罪期而罪自至，罪不與死期而死自至。信矣斯 語，明哉至誡！頃韋庶人、安樂公主、武延秀等可謂貴矣，可謂寵矣，權(quán)侔人主， 威震天下。然怙侈滅德，神怒人棄。豈不謂愛之太極，富之太多，不節(jié)之以禮，不 防之以法，終轉(zhuǎn)吉為兇，變福為禍。諺曰：“千人所指，無病自死?！辈黄淙粴e？ 《書》曰：“殷鑒不遠(yuǎn)，在彼夏王?！苯癖菹潞蝿?，豈非皇祖謀訓(xùn)之則也？今陛下 何懲，豈非孝和寵任之甚也？《禮》曰：“愛而知其惡，憎而知其善。”可不慎哉！ 夫?qū)檺壑膭t不免，去其太甚，閑之禮節(jié)，適則可矣。今諸王、公主、駙馬，亦陛 下之所親愛也。矯枉之道，在于厥初，鑒誡之義，其取不遠(yuǎn)。使觀過務(wù)善，居寵思 危，庶夙夜惟寅，聿修厥德?！督?jīng)》曰：“在上不驕，高而不危，所以長守貴也； 制節(jié)謹(jǐn)度，滿而不溢，所以長守富也。富貴不離其身，然后能保其社稷。”《書》 曰：“制于官刑，警于有位。敢有常舞于宮，酣歌于室，時(shí)謂巫風(fēng)；敢有徇于貨色， 常于游畋，時(shí)謂淫風(fēng)；敢有侮圣言，逆忠直，遠(yuǎn)耆德，比頑童，時(shí)謂亂風(fēng)。惟茲三 風(fēng)十愆，卿士有一于身，家必喪；邦君有一于身，國必亡。”甚可畏也，甚可懼也！ 伏惟陛下必察而明之，必信而勸之。有奢僭驕怠者，削其祿封；樸素修業(yè)者，錫以 紳服。以勖其非心，使其奉命，無使久而忽之，無使遠(yuǎn)而墜之。臣聞非知之艱，行 之惟艱。又曰：“常厥德，保厥位，厥德匪常，九有以亡?！狈┍菹律髦眨∏?車之覆，實(shí)惟明證；先王之誡，可以終吉。若陛下奉伊尹之訓(xùn)，崇傅說之命，不作 無益，不啟私門，刑不差，賞不濫，則惟德是輔，惟人之懷，天祿永終，景福是集。 儻陛下忘精一之德，開恩幸之門，爵賞有差，刑罰不當(dāng)，則忠臣正士，亦不復(fù)談矣。

　　睿宗覽而善之，令中書省重詳議，擢拜監(jiān)察御史。開元中，累遷太子右庶子。 出為鄭州刺史，未行病卒，贈兵部侍郎。

　　崔義玄，貝州武城人也。大業(yè)末，往依李密，初不見用。義玄見群鼠渡洛，又 槊刃有花文，謂所親曰：“此王敦?cái)⊥鲋滓病！睍r(shí)黃君漢守?fù)?jù)柏崖，義玄往說之 曰：“見機(jī)而作，不俟終日。今群盜蜂起，九州幅裂，神器所歸，必在有德。唐公 據(jù)有秦京，名應(yīng)符箓，此真主也。足下孤城獨(dú)立，宜遵寇恂、竇融之策，及時(shí)歸誠， 以取封侯也。”君漢然之，即與義玄歸國。拜懷州總管府司馬。世充遣將高毗侵掠 河內(nèi)，義玄擊敗之，多下城堡。君漢將分子女金帛與之，義玄皆拒而不受，以功封 清丘縣公。后從太宗討世充，屢獻(xiàn)籌策，太宗頗納用之。東都平，轉(zhuǎn)隰州都督府長 史。貞觀初，歷左司郎中，兼韓王府長史，行州府事。與友人孟神慶雖志好不同， 各以介直匡正府幕，王并委任之。永徽初，累遷婺州刺史。屬睦州女子陳碩真舉兵 反，遣其黨童文寶領(lǐng)徒四千人掩襲婺州。義玄將督軍拒戰(zhàn)，時(shí)百姓訛言碩真嘗升天， 犯其兵馬者無不滅門，眾皆兇懼。司功參軍崔玄籍言于義玄曰：“起兵仗順，猶且 不成，此乃妖誑，豈能得久？”義玄以為然，因命玄籍為先鋒，義玄率兵繼進(jìn)，至 下淮戌，擒其間諜二十余人。夜有流星墜賊營，義玄曰：“此賊滅之征也?！痹懗?進(jìn)擊，身先士卒，左右以盾蔽箭，義玄曰：“刺史尚欲避箭，誰肯致死？”由是士 卒戮力，斬首數(shù)百級，余悉許其歸首。進(jìn)兵至睦州界，歸降萬計(jì)。及碩真平，義玄 以功拜御史大夫。義玄少愛章句之學(xué)，《五經(jīng)》大義，先儒所疑及音韻不明者，兼 采眾家，皆為解釋，傍引證據(jù)，各有條疏。至是，高宗令義玄討論《五經(jīng)》正義， 與諸博士等詳定是非，事竟不就。高宗之立皇后武氏，義玄協(xié)贊其謀。及長孫無忌 等得罪，皆義玄承中旨繩之。顯慶元年，出為蒲州刺史。尋卒，年七十一，贈幽州 都督，謚曰貞。則天時(shí)思其功，重贈揚(yáng)州大都督，賜其家實(shí)封二百戶。子神基襲爵。 長壽中，為司賓卿、同鳳閣鸞臺平章事。為相月余，為酷吏所陷，減死配流。后漸 錄用，中宗初，為大理卿。神基弟神慶。

　　神慶，明經(jīng)舉，則天時(shí)，累遷萊州刺史。因入朝，待制于億歲殿，奏事稱旨。 則天以神慶歷職皆有美政，又其父嘗有翊贊之勛，甚賞慰之，擢拜并州長史。因謂 曰：“并州，朕之枌榆，又有軍馬，比日簡擇，無如卿者。前后長史，皆從尚書為 之，以其委重，所以授卿也?！币蜃詾榘葱袌D，擇日而遣之。神慶到州，有豪富偽 作改錢文敕，文書下州，谷麥踴貴，百姓驚擾。神慶執(zhí)奏，以為不便，則天下制褒 賞之。先是，并州有東西二城，隔汾水，神慶始筑城相接，每歲省防御兵數(shù)千人， 邊州甚以為便。尋而兄神基下獄當(dāng)死，神慶馳赴都告事，得召見。則天出神基推狀 以示之，神慶據(jù)狀申理，神基竟得減死，神慶亦緣坐貶授歙州司馬。長安中，累轉(zhuǎn) 禮部侍郎，數(shù)上疏陳時(shí)政利害，則天每嘉納之。轉(zhuǎn)太子右庶子，賜爵魏縣子。時(shí)有 突厥使入朝，準(zhǔn)儀注，太子合預(yù)朝參，先降敕書。神慶上疏曰：“伏以五品已上所 以佩龜者，比為別敕征召，恐有詐妄，內(nèi)出龜合，然后應(yīng)命。況太子元良國本，萬 方所瞻，古來征召皆用玉契，此誠重慎之極，防萌之慮。昨緣突厥使見，太子合預(yù) 朝參，直有文符下宮，曾不降敕處分。今人稟淳化，內(nèi)外同心，然古人慮事于未萌 之前，所以長無悔吝之咎。況太子至重，不可不深為誡慎。以臣愚見，太子既與陛 下異宮，伏望每召太子，預(yù)報(bào)來日，非朔望朝參，應(yīng)須別喚，望降墨敕及玉契?！?則天甚然之。尋令神慶與詹事祝欽明更日于東宮侍讀。俄歷司刑、司禮二卿。神慶 嘗受詔推張昌宗，而竟寬其罪。神龍初，昌宗等伏誅，神慶坐流于欽州。尋卒，年 七十余。明年，敬暉等得罪，緣昌宗被流貶者例皆雪免，贈神慶幽州都督。

　　開元中，神慶子琳等皆至大官，群從數(shù)十人，趨奏省闥。每歲時(shí)家宴，組珮輝 映，以一榻置笏，重疊于其上。開元、天寶間，中外族屬無緦麻之喪，其福履昌盛 如此。東都私第門，琳與弟太子詹事珪、光祿卿瑤，俱列棨戟，時(shí)號“三戟崔家”。 琳位終太子少保。

　　史臣曰：周、隋已來，韋氏世有令人，郁為冠族，而安石嗣立，竟大其門。挺 恃才傲物，固虧長者之風(fēng)，賓王報(bào)之以不仁，難與議乎君子矣！議者以堯、舜有溢 美，桀、紂有溢惡，蓋以一為兇德，則群惡所歸。楊素父子，傾覆隋祚，丑聲流聞， 雖弘禮、弘武之正士，而元亨兄弟，竟以兇族竄逐。古人守死善道，不無為也。德 威奏議，練刑名之要，俾長秋卿，美哉！審禮仁孝，治行可為世范，卒與禍會，悲 夫！二閻曲學(xué)甚工，措思精巧，藝成而下，垂誡宜然。柳氏世稱謇諤，奭、澤有正 人風(fēng)彩，忠規(guī)獻(xiàn)納，抑有人焉。義玄附麗武后，神慶寬縱穢臣，弈世纖邪，以至傾 敗，宜哉！

　　贊曰：韋子驕矜，終損功名。楊家積惡，宗門擯落。閻以藝辱，劉以孝愆。二 崔能吏，行無取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