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唐書·列傳·卷一百零九

  ○衛(wèi)次公 子洙

  鄭絪 子祗德 祗德子顥

  韋處厚 崔群 路隨 父泌

  衛(wèi)次公,字從周,河東人。器韻和雅,弱冠舉進士。禮部侍郎潘炎目為國器, 擢居上第。參選調禮部侍郎盧翰嘉其才,補崇文館校書郎,改渭南尉。次公善鼓琴, 京兆尹李齊運使其子交歡,意欲次公授之琴。次公拒之,由是終身未嘗操弦。

  嚴震之鎮(zhèn)興元,辟為從事,授監(jiān)察,轉殿中侍御史。貞元八年,征為左補闕, 尋兼翰林學士。二十一年正月,德宗升遐,時東宮疾恙方甚,倉卒召學士鄭絪等至 金鑾殿。中人或云:“內中商量,所立未定?!北娙宋磳?。次公遽言曰:“皇太子 雖有疾,地居冢嫡,內外系心。必不得已,當立廣陵王。若有異圖,禍難未已?!?絪等隨而唱之,眾議方定。

  及順宗在諒闇,外有王叔文輩操權樹黨,無復經制。次公與鄭絪同處內廷,多 所匡正。

  轉司勛員外郎。久之,以本官知制誥,賜紫金魚袋,仍為學士,權知中書舍人。 尋知禮部貢舉,斥浮華,進貞實,不為時力所搖。真拜中書舍人,仍充史館修撰, 遷兵部侍郎、知制誥,復兼翰林學士。與鄭絪善,會鄭絪罷相,次公左授太子賓客, 改尚書右丞,兼判戶部事,拜陜、虢等州都防御觀察處置等使。請蠲錢三百萬,人 得蘇息,政聞于朝。征為兵部侍郎。選人李勣、徐有功之孫,名在黜中,次公召而 謂之曰:“子之祖先,勛在王府,豈限常格。”并優(yōu)秩而遣之。改尚書左丞,恩顧 頗厚。上方命為相,已命翰林學士王涯草詔。時淮夷宿兵歲久,次公累疏請罷。會 有捷書至,相詔方出,憲宗令追之。遂出為淮南節(jié)度使、檢校工部尚書,兼揚州大 都督府長史、御史大夫。

  元和十三年十月,受代歸朝,道次病卒。贈太子少保,年六十六,謚曰敬。次 公自少入仕,歷大寮,節(jié)操趨尚,始終如一,為眾推重。

  子洙,登進士第,尚憲宗女臨真公主。累官至給事中、駙馬都尉、工部侍郎。

  鄭絪,字文明。父羨,池州刺史。絪少有奇志,好學,善屬文。大歷中,有儒 學高名如張參、蔣乂、楊綰、常袞,皆相知重。絪擢進士第,登宏詞科,授秘書省 校書郎、鄠縣尉。張延賞鎮(zhèn)西川,辟為書記,入除補闕、起居郎,兼史職。無幾, 擢為翰林,轉司勛員外郎、知制誥。德宗朝,在內職十三年,小心兢謙,上遇之頗 厚。

  貞元末,德宗晏駕,順宗初即位,遺詔不時宣下。絪與同列衛(wèi)次公密申正論, 中人不敢違。及王伾、王叔文朋黨擅權之際,絪又能守道中立。憲宗監(jiān)國,遷中書 舍人,依前學士。俄拜中書侍郎、平章事,加集賢殿大學士,轉門下侍郎、弘文館 大學士。

  憲宗初,勵精求理,絪與杜黃裳同當國柄。黃裳多所關決,首建議誅惠琳、斬 劉辟及他制置。絪謙默多無所事,由是貶秩為太子賓客。出為嶺南節(jié)度觀察等使、 廣州刺史、檢校禮部尚書。以廉政稱。為工部尚書,轉太常卿,又為同州刺史、長 春宮使,改東都留守。入歷兵部尚書,旋為河中節(jié)度使。太和二年,入為御史大夫、 檢校左仆射、兼太子少保。

  絪以文學進,恬淡,踐歷華顯,出入中外者逾四十年。所居雖無赫奕之稱,而 守道敦篤,耽悅墳典,與當時博聞好古之士,為講論名理之游,時人皆仰其耆德焉。 及文宗即位,以年力衰耄,累表陳乞,遂以太子太傅致仕。三年十月卒,年七十八, 贈司空,謚曰宣。子祗德。

  祗德子顥,登進士第,始綬弘文館校書。遷右拾遺、內供奉,詔授銀青光祿大 夫,遷起居郎。尚宣宗女萬壽公主,拜駙馬都尉。歷尚書郎、給事中、禮部侍郎。 典貢士二年,振拔滯才,至今稱之。遷刑部、吏部侍郎。大中十三年,檢校禮部尚 書、河南尹。

  顥居戚里,有器度。大中時,恩澤無對。及宣宗棄代,追感恩遇,嘗為詩序曰: “去年壽昌節(jié),赴麟德殿上壽,回憩于長興里第?;枞粫儗?,夢與十數(shù)人納涼于別 館。館宇蕭灑,相與聯(lián)句。予為數(shù)聯(lián),同游甚稱賞。既寤,不全記諸聯(lián),唯省十字 云‘石門霧露白,玉殿莓苔青’,乃書之于楹。私怪語不祥,不敢言于人。不數(shù)日, 宣宗不豫,廢朝會,及宮車上仙,方悟其事。追惟顧遇,續(xù)石門之句為十韻云: ‘間歲流虹節(jié),歸軒出禁扃。奔波陶畏景,蕭灑夢殊庭。境象非曾到,崇嚴昔未經。 日車烏斂翼,風動鶴飄翎。異苑人爭集,涼臺筆不停。石門霧露白,玉殿莓苔青。 若匪災先兆,何當思入冥。御鑢虛仗馬,華蓋負云亭。白日成千古,金滕閟九齡。 小臣哀絕筆,湖上泣青萍?!蔽磶?,顥亦卒。

  韋處厚,字德載,京兆人。父萬,監(jiān)察御史,為荊南節(jié)度參謀。處厚本名淳, 避憲宗諱,改名處厚。幼有至性,事繼母以孝聞。居父母憂,廬于墓次。既免喪, 游長安。通《五經》,博覽史籍,而文思贍逸。

  元和初,登進士第,應賢良方正,擢居異等,授秘書省校書郎。裴垍以宰相監(jiān) 修國史,奏以本官充直館,改咸陽縣尉,遷右拾遺,并兼史職。修《德宗實錄》五 十卷上之,時稱信史。轉左補闕、禮部考功二員外。早為宰相韋貫之所重,時貫之 以議兵不合旨出官,處厚坐友善,出為開州刺史。入拜戶部郎中,俄以本官知制誥。 穆宗以其學有師法,召入翰林,為侍講學士,換諫議大夫,改中書舍人,侍講如故。

  時張平叔以便佞詼諧,他門捷進,自京兆少尹為鴻臚卿、判度支,不數(shù)月,宣 授戶部侍郎。平叔以征利中穆宗意,欲希大任。以榷鹽舊法,為弊年深,欲官自糶 鹽,可富國強兵,勸農積貨,疏利害十八條。詔下其奏,令公卿議。處厚抗論不可, 以平叔條奏不周,經慮未盡,以為利者返害,為簡者至煩,乃取其條目尤不可者, 發(fā)十難以詰之。時平叔傾巧有恩,自謂言無不允。及處厚條件駁奏,穆宗稱善,令 示平叔。平叔詞屈無以答,其事遂寢。

  處厚以幼主荒怠,不親政務,既居納誨之地,宜有以啟導性靈,乃銓擇經義雅 言,以類相從,為二十卷,謂之《六經法言》,獻之。錫以繒帛銀器,仍賜金紫。 以《憲宗實錄》未成,詔處厚與路隨兼充史館修撰。實錄未成,許二人分日入內, 仍放常參。處厚俄又權兵部侍郎。

  敬宗嗣位,李逢吉用事,素惡李紳,乃構成其罪,禍將不測。處厚與紳皆以孤 進,同年進士,心頗傷之,乃上疏曰:

  臣竊聞朋黨議論,以李紳貶黜尚輕。臣受恩至深,職備顧問,事關圣德,不合 不言。紳先朝獎用,擢在翰林,無過可書,無罪可戮。今群黨得志,讒嫉大興。詢 于人情,皆甚嘆駭?!对姟吩疲骸拜沦夥瀑?,成是貝錦。彼譖人者,亦已太甚?!?又曰:“讒言罔極,交亂四國。”自古帝王,未有遠君子近小人而致太平者。古人 云:“三年無改于父之道,可謂孝矣?!崩罴澥乔俺问?,縱有罪愆,猶宜洗釁滌 瑕,念舊忘過,以成無改之美。今逢吉門下故吏,遍滿朝行,侵毀加誣,何詞不有? 所貶如此,猶為太輕。蓋曾參有投杼之疑,先師有拾塵之戒。伏望陛下斷自圣慮, 不惑奸邪,則天下幸甚!建中之初,山東向化,只緣宰相朋黨,上負朝廷。楊炎為 元載復讎,盧杞為劉晏報怨,兵連禍結,天下不平。伏乞圣明,察臣愚懇。

  帝悟其事,紳得減死,貶端州司馬。

  處厚正拜兵部侍郎,謝恩于思政殿。時昭愍狂恣,屢出畋游。每月坐朝不三四 日。處厚因謝,從容奏曰:“臣有大罪,伏乞面首?!钡墼唬骸昂我??”處厚對曰: “臣前為諫官,不能先朝死諫,縱先圣好畋及色,以至不壽,臣合當誅。然所以不 死諫者,亦為陛下此時在春宮,年已十五。今則陛下皇子始一歲矣,臣安得更避死 亡之誅?”上深感悟其意,賜錦彩一百匹、銀器四事。

  寶歷元年四月,群臣上尊號,御殿受冊肆赦。李逢吉以李紳之故,所撰赦文但 云左降官已經量移者與量移,不言未量移者,蓋欲紳不受恩例。處厚上疏曰:“伏 見赦文節(jié)目中,左降官有不該恩澤者。在宥之體,有所未弘。臣聞物議皆言逢吉恐 李紳量移,故有此節(jié)。若如此,則應是近年流貶官,因李紳一人皆不得量移。事體 至大,豈敢不言?李紳先朝獎任,曾在內廷,自經貶官,未蒙恩宥。古人云:‘人 君當記人之功,忘人之過?!苤倬星?,齊桓舉為國相;冶長縲紲,仲尼選為密親。 有罪猶宜滌蕩,無辜豈可終累?況鴻名大號,冊禮重儀,天地百靈之所鑒臨,億兆 八纮之所瞻戴。恩澤不廣,實非所宜。臣與逢吉素無讎嫌,與李紳本非親黨,所論 者全大體,所陳者在至公,伏乞圣慈察臣肝膽。倘蒙允許,仍望宣付宰臣,應近年 左降官,并編入赦條,令準舊例,得量移近處?!钡塾[奏其事,乃追改赦文,紳方 沾恩例。處厚為翰林承旨學士,每立視草,愜會圣旨。常奉急命于宣州征鷹鷙及楊、 益、兩浙索奇文綾錦,皆抗疏不奉命,且引前時赦書為證,帝皆可其奏。

  寶歷季年,急變中起。文宗底綏內難,詔命將降,未有所定。處厚聞難奔赴, 昌言曰:“《春秋》之法,大義滅親,內惡必書,以明逆順。正名討罪,于義何嫌? 安可依違,有所避諱!”遂奉籓教行焉。是夕,詔命制置及踐祚禮儀,不暇責所司, 皆出于處厚之議。及禮行之后,皆葉舊章。以佐命功,旋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 平章事、監(jiān)修國史,加銀青光祿大夫,進爵靈昌郡公。處厚在相位,務在濟時,不 為身計。中外補授,咸得其宜。

  初,貞元中,宰相齊抗奏減冗員,罷諸州別駕,其在京百司,當入別駕者,多 處之朝列。元和以來,兩河用兵,偏裨立功者,往往擢在周行。率以儲采王官雜補 之,皆盛服趨朝,硃紫填擁。久次當進,及受代閑居者,常數(shù)十人,趨中書及宰相 私第,摩肩候謁,繁于辭語。及處厚秉政,復奏置六雄、十望、十緊、三十四州別 駕以處之。而清流不雜,朝政清肅。

  文宗勤于聽政,然浮于決斷,宰相奏事得請,往往中變。處厚常獨論奏曰: “陛下不以臣等不肖,用為宰相,參議大政。凡有奏請,初蒙聽納,尋易圣懷。若 出自宸衷,即示臣等不信;若出于橫議,臣等何名鼎司?且裴度元勛宿德,歷輔四 朝,孜孜竭誠,人望所屬,陛下固宜親重。竇易直良厚,忠事先朝,陛下固當委信。 微臣才薄,首蒙陛下擢用,非出他門,言既不從,臣宜先退?!奔蹿呄略侔蓐惼?。 上矍然曰:“何至此耶!卿之志業(yè),朕素自知,登庸作輔,百職斯舉。縱朕有所失, 安可遽辭,以彰吾薄德?”處厚謝之而去,出延英門,復令召還。謂曰:“凡卿所 欲言,并宜啟論。”處厚因對彰善癉惡,歸之法制,凡數(shù)百言。又裴度勛高望重, 為人盡心切直,宜久任,可壯國威。帝皆聽納。自是宰臣敷奏,人不敢橫議。

  俄而滄州李同捷叛,朝廷加兵。魏博史憲誠,中懷向背,裴度以宿舊自任,待 憲誠于不疑。嘗遣親吏請事至中書。處厚謂曰:“晉公以百口于上前保爾使主,處 厚則不然,但仰俟所為,自有朝典耳?!睉椪\聞之大懼,自此輸竭,竟有功于滄州。 又嘗以理財制用為國之本,撰《太和國計》二十卷以獻。李載義累破滄、鎮(zhèn)兩軍, 兵士每有俘執(zhí),多遣刳剔。處厚以書喻之,載義深然其旨。自此滄、鎮(zhèn)所獲生口, 配隸遠地,前后全活數(shù)百千人。

  處厚居家循易,如不克任。至于廷諍敷啟,及馭轄待胥吏,勁確嶷然不可奪。 質狀非魁偉,如甚懦者;而庶僚請事,畏惕相顧,雖與語移晷,不敢私謁。急于用 才,酷嗜文學。嘗病前古有以浮議坐廢者,故推擇群材,往往棄瑕錄用,亦為時所 譏。雅信釋氏因果,晚年尤甚。聚書逾萬卷,多手自刊校。奉詔修《元和實錄》, 未絕筆,其統(tǒng)例取舍,皆處厚創(chuàng)起焉。太和二年十二月,因延英奏對,造膝之際, 忽奏“臣病作”,遽退。文宗命中官扶出,歸第一夕而卒,年五十六,贈司空。

  處厚當國柄二周歲,啟沃之謀,頗協(xié)時譽,咸共惜之。

  崔群,字敦詩,清河武城人,山東著姓。十九登進士第,又制策登科,授秘書 省校書郎,累遷右補闕。元和初,召為翰林學士,歷中書舍人。群在內職,常以讜 言正論聞于時。憲宗嘉賞,降宣旨云:“自今后學士進狀,并取崔群連署,然后進 來。”群以禁密之司,動為故事,自爾學士或惡直丑正,則其下學士無由上言。群 堅不奉詔,三疏論奏方允。

  元和七年,惠昭太子薨,穆宗時為遂王,憲宗以澧王居長,又多內助,將建儲 貳,命群與澧王作讓表。群上言曰:“大凡己合當之,則有陳讓之儀;己不合當, 因何遽有讓表?今遂王嫡長,所宜正位青宮?!本箯钠渥?。時魏博節(jié)度使田季安進 絹五千匹,充助修開業(yè)寺。群以為事實無名,體尤不可,請止其所進。群前后所論 多愜旨,無不聽納。遷禮部侍郎,選拔才行,咸為公當。轉戶部侍郎。

  二年七月,拜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十四年,誅李師道,上顧謂宰臣 曰:“李師古雖自襲祖父,然朝廷待之始終。其妻于師道即嫂叔也,雖云逆族,若 量罪輕重,亦宜降等。又李宗奭雖抵嚴憲,其情比之大逆,亦有不同。其妻士族也, 今其子女俱在掖廷,于法皆似稍深。卿等留意否?”群對曰:“圣情仁惻,罪止元 兇。其妻近屬,倘獲寬宥,實合弘煦之道?!庇谑菐煿牌夼崾?、女宜娘,詔出于鄧 州安置。宗奭妻韋氏及男女,先沒掖廷,并釋放;其奴婢、資貨皆復賜之。又鹽鐵 福建院官權長孺坐贓,詔付京兆府決殺。長孺母劉氏求哀于宰相,群因入對言之。 憲宗愍其母耄年,乃曰:“朕將屈法赦長孺何如?”群曰:“陛下仁惻即赦之,當 速令中使宣諭。如待正敕,即無及也?!遍L孺竟得免死長流。群之啟奏平恕,多此 類也。

  時憲宗急于蕩寇,頗獎聚斂之臣。故籓府由是希旨,往往捃拾,目為進奉。處 州刺史苗稷進羨余錢七千貫,群議以為違詔,受之則失信于天下,請卻賜本州,代 貧下租稅。時論美之。

  度支使皇甫镈陰結權幸,以求宰相,群累疏其奸邪。嘗因對面論,語及天寶、 開元中事,群曰:“安危在出令,存亡系所任。玄宗用姚崇、宋璟、張九齡、韓休、 李元纮、杜暹則理;用林甫、楊國忠則亂。人皆以天寶十五年祿山自范陽起兵,是 理亂分時,臣以為開元二十年罷賢相張九齡,專任奸臣李林甫,理亂自此已分矣。 用人得失,所系非小?!痹~意激切,左右為之感動。镈深恨之。而憲宗終用镈為宰 相。無何,群臣議上尊號,皇甫镈欲加“孝德”兩字,群曰:“有睿圣,則孝德在 其中矣。”竟為镈所構。憲宗不樂,出為湖南觀察都團練使。

  穆宗即位,征拜吏部侍郎,召見別殿,謂群曰:“我升儲位,知卿為羽翼?!?群曰:“先帝之意,元在陛下。頃者授陛下淮西節(jié)度使,臣奉命草制,且曰:‘能 辨南陽之牘,允符東海之貴?!舨恢鹊凵钪?,臣豈敢輕言?”數(shù)日,拜御史中 丞。浹旬,授檢校兵部尚書,兼徐州刺史、武寧軍節(jié)度、徐泗濠觀察等使。

  初,幽、鎮(zhèn)逆命,詔授沂州刺史王智興為武寧軍節(jié)度副使,領徐州兵討伐。群 以智興早得士心,表請因授智興旄鉞,竟寢不報。智興自河北回戈,城內皆是父兄, 開關延入,群為智興所逐。朝廷坐其失守,授秘書監(jiān),分司東都。未幾,改華州刺 史、兼御史大夫。復改宣州刺史、歙池等州都團練觀察等使,征拜兵部尚書。久之, 改檢校吏部尚書、江陵尹、荊南節(jié)度觀察使。逾歲,改檢校右仆射,兼太常卿。太 和五年,拜檢校左仆射,兼吏部尚書。六年八月卒,年六十一,冊贈司空。

  群有沖識精裁,為時賢相。清議以儉素之節(jié),其終不及厥初。群年未冠舉進士, 陸贄知舉,訪于梁肅,議其登第有才行者,肅曰:“崔群雖少年,他日必至公輔。” 果如其言。

  群弟于,登進士,官至郎署,有令名。

  子充,亦以文學進,歷三署,終東都留守。

  路隨,字南式,其先陽平人。高祖節(jié),高宗朝為越王府東閣祭酒。曾祖惟恕, 官至睦州刺史。祖俊之,仕終太子通事舍人。

  父泌,字安期,少好學,通《五經》,尤嗜《詩》、《易》、《左氏春秋》, 能諷其章句,皆究深旨。博涉史傳,工五言詩。性端亮寡言,以孝悌聞于宗族。建 中末,以長安尉從調,舉李益、韋綬等書判同居高第,泌授城門郎。屬德宗違難奉 天,泌時在京師,棄妻子潛詣行在所。又從幸梁州,排潰軍而出,再為流矢所中, 裂裳濡血。以策說渾瑊,瑊深重之,辟為從事?,{討懷光,累奏為副元帥判官、檢 校戶部郎中、兼御史中丞。河中平,隨瑊與吐蕃會盟于平涼,因劫盟陷蕃。在絕域 累年,棲心于釋氏之教,為贊普所重,待以賓禮,卒于戎鹿。

  貞元十九年,吐蕃遺邊將書求和。隨哀泣上疏,愿允其請。表三上,德宗命中 使諭旨。朝廷懲其宿詐,俟更要于后信,訖數(shù)歲不報。元和中,蕃使復款塞,隨復 五獻封章,請修和好。又上書于宰執(zhí)哀訴。裴垍、李籓皆協(xié)力敷奏,憲宗可之。命 祠部郎中徐復報聘,乃特于詔中疏平涼陷蕃者名氏,令歸中國。吐蕃因復等還,遣 使來朝。遂以泌及鄭叔矩之喪與銘及遺錄至,朝野傷嘆。憲宗憫之,贈絳州刺史, 賜絹二百匹。至葬日,委所在官給喪事。泌累贈太子少保。

  泌陷蕃之歲,隨方在孩提;后稍長成,知父在蕃,乃日夜啼號,坐必西向,饌 不食肉,母氏言其形貌肖先君,遂終身不照鏡。后以通經調授潤州參軍,為李锜所 困。使知市事,隨翛然坐市中,一不介意。韋夏卿為東都留守,聞而辟之,由是聲 名日振。元和五年,邊吏以訃至。隨居喪,益以孝聞。服闋,擢拜左補闕。

  會李絳諷上納諫,憲宗皇帝曰:“諫官路隨、韋處厚章疏相繼,朕常深用其言?!?自是識者敬伏焉。俄遷起居郎,轉司勛員外郎。自補闕至司勛員外,皆充史館修撰。 穆宗即位,遷司勛郎中,賜緋魚袋。與韋處厚同入翰林為侍講學士。采三代皇王興 衰,著《六經法言》二十卷奏之。拜諫議大夫,依前侍講學士。將修《憲宗實錄》, 復命兼充史職。敬宗登極,拜中書舍人、翰林學士,仍賜紫。有以金帛謝除制者, 必叱而卻之曰:“吾以公事接私財耶?”終無所納。文宗即位,韋處厚入相,隨代 為承旨,轉兵部侍郎、知制誥。太和二年,處厚薨,隨代為相,拜中書侍郎,加監(jiān) 修國史。初,韓愈撰《順宗實錄》,說禁中事頗切直內官惡之,往往于上前言其不 實,累朝有詔改修。及隨進《憲宗實錄》后,文宗復令改正永貞時事,隨奏曰:

  臣昨面奉圣旨,以《順宗實錄》頗非詳實,委臣等重加刊正,畢日聞奏。臣自 奉宣命,取史本欲加筆削。近見衛(wèi)尉卿周居巢、諫議大夫王彥威、給事中李固言、 史官蘇景胤等各上章疏,具陳刊改非甚便宜。又聞班行如此議論頗眾。臣伏以史冊 之作,勸誡所存,事有當書,理宜歸實。匹夫美惡尚不可誣,人君得失無容虛載。 圣旨以前件《實錄》記貞元末數(shù)事,稍非摭實,蓋出傳聞,審知差舛,便令刊正。 頃因坐日,屢形圣言,通計前后,至于數(shù)四。臣及宗閔、僧孺亦以永貞已來,歲月 至近,禁中行事,在外固難詳知。陛下所言,皆是接于耳目。既聞乖謬,因述古今, 引前史直不疑盜嫂之言,及第五倫撾公之說,皆多此比類,難盡信書。所冀睿鑒詳 于聽言,深宮慎于行事。持此比類,上開聰明,特蒙降察,稍恕前謬。由是近垂宣 命,令有改修。

  臣等伏以貞觀已來,累朝實錄有經重撰,不敢固辭。但欲粗刪深誤,亦固盡存 諸說。宗閔、僧孺相與商量,緣此書成于韓愈,今史官李漢、蔣系皆愈之子婿,若 遣參撰,或致私嫌。以臣既職監(jiān)修,盍令詳正,及經奏請,事遂施行。今者庶僚競 言,不知本起,表章交奏,似有他疑。臣雖至昧,容非自請。既迫群議,輒冒上聞。 縱臣果獲修成,必懼終為時累。且韓愈所書,亦非己出,元和之后,已是相循。縱 其密親,豈害公理?使歸本職,實謂正名。其《實錄》伏望條示舊記最錯誤者,宣 付史官,委之修定。則冀圣祖垂休,永無慚于傳信。下臣非據(jù),獲減戾于侵官。彰 清朝立政之方,表公器不私之義。流言自弭,時論攸宜。

  詔曰:“其《實錄》中所書德宗、順宗朝禁中事,尋訪根柢,蓋起謬傳,諒非 信史。宜令史官詳正刊去,其他不要更修。余依所奏?!?

  四年,轉門下侍郎,加崇文館大學士。七年,兼太子太師,備禮冊拜。表上史 官所修憲宗穆宗《實錄》。八年,辭疾,不得謝。會李德裕連貶至袁州長史,隨不 署奏狀,始為鄭注所忌。九年四月,拜檢校尚書右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兼潤 州刺史、鎮(zhèn)海軍節(jié)度、浙江西道觀察等使。

  太和九年七月,遘疾于路,薨于揚子江之中流,年六十。冊贈太保,謚曰貞。

  隨有學行大度,為諫官能直言,在內廷匡益。自寶歷初為承旨學士,即參大政 矣。后十五年在相位。宗閔、德裕朋黨交興,攘臂于其間;李訓、鄭注始終奸詐, 接武于其后。而隨藏器韜光,隆污一致,可謂得君子中庸而常居之也。

  史臣曰:衛(wèi)次公、鄭絪、韋處厚、崔群、路隨等,皆以文學飾身,致位崇極。 兼之忠讜,垂名簡書,茲實有足多也。絪有其位,有其時,懷獨善之謀,晦眾濟之 道,左遷非不幸也。次公因獻捷之書,輟已成之詔,命也夫。處厚危言切議,振士 友之急,稱同列之善,君子哉!

  贊曰:衛(wèi)、鄭、韋、路,兼之博陵。文學政事,為時所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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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唐書 列傳卷一百零九部分譯文

韋處厚字德載,京兆人。父韋萬,監(jiān)察御史,為荊南節(jié)度使參謀。韋處厚本名淳,因避憲宗諱,改名處厚。幼小即品性優(yōu)良,侍奉繼母以孝順聞名。父母亡故,設廬于墓側守喪。喪期滿,游長安。通曉《五…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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