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書·列傳·卷一百一十五

　　三劉成杜鐘張王

　　劉建鋒，字銳端，蔡州朗山人。為忠武軍部將，與孫儒、馬殷同事秦宗權(quán)。儒 之?dāng)?，建鋒、殷收散卒，轉(zhuǎn)寇江西，有眾七千，推建鋒為主，殷為前鋒，張佶為謀 主，略洪、虔數(shù)州，眾遂十余萬。乾寧元年，取潭州，殺武安節(jié)度使鄧處訥，自稱 節(jié)度留后，奉表京師，詔即拜檢校尚書左仆射、武安軍節(jié)度使。

　　建鋒已得志，即嗜酒不事事。新息小史陳贍為建鋒御者，妻美且艷，乃私之。 贍怒，袖鐵撾擊建鋒死，斷其喉。眾推張佶為帥，佶固辭，馬是傷佶左髀，下令 曰：“吾非而主。”時馬殷攻邵州未克，于是遣人迎殷，磔贍于市。

　　殷至，佶坐受其謁。既而率將吏推殷為留后。詔即除檢校太傅、潭州刺史。殷 以成汭、楊行密、劉隱皆養(yǎng)士以圖王霸，謂其屬高郁曰：“吾欲重幣以奉四鄰而固 吾境，計安出？”郁曰：“荊南暗弱，焉能患我？淮南，我讎也，固不吾援。公若 置邸京師，歸天子職貢，王人來錫命，四方畏服，然后按兵討不廷，霸業(yè)成矣。” 殷悟，厚結(jié)宣武硃全忠以請于朝，乃拜湖南節(jié)度兵馬留后。郁又教殷鑄鉛鐵錢，十 當(dāng)銅錢一。民得自摘山，收茗算，募高戶置邸閣居茗，號“八床主人”。歲入算數(shù) 十萬，用度遂饒。

　　于是收邵、衡、永、道、郴、連六州，進攻桂州，執(zhí)留后劉士政。諸城望風(fēng)奔 潰，盡得昭、賀、梧、象、柳、宜、蒙等州。又攻容管，執(zhí)寧遠節(jié)度使龐巨曦，虜 其眾及貲。昭宗在鳳翔，難方亟，遣中人間道賜硃書，密詔使殷與楊行密攻汴州， 殷兵訖不出。

　　殷弟賨，沈勇知書史，從孫儒為盜，晚事楊行密為黑云軍使。與錢镠戰(zhàn)，數(shù)有 功。夜臥，常有光怪。行密知之，曰：“吾今歸汝于兄?！鞭o曰：“賨一敗卒，公 待以不死。湖南在宇下，朝亡夕至，但誼不忍舍公?！毙忻芫哧逡郧苍唬骸盃栠€， 與兄共食湘、楚，然何以報我？”答曰：“愿通二國好，使商賈相資?！毙忻芟?。 既至，殷表以自副。每勸殷與行密連和，殷畏全忠，卒不克。

　　殷與建鋒同里人，凡宗權(quán)黨散為盜者，皆以酷烈相矜，時通名“蔡賊”云。

　　成汭，青州人。少無行，使酒殺人，亡為浮屠。后入蔡賊中，為賊帥假子，更 姓名為郭禹。當(dāng)戍江陵，亡為盜，保火門山。后詣荊南節(jié)度使陳儒降，署裨校。久 之，張瑰囚儒，以禹兇慓，欲殺之。禹結(jié)千人奔入峽，夜有蛇環(huán)其所，祝曰：“有 所負(fù)者，死生唯命?！奔榷咄觥Ｓ砟艘u歸州，入之，自稱刺史。招還流亡，訓(xùn)士 伍，得勝兵三千，秦宗權(quán)故將許存奔禹，禹以青州剽卒三百畀之，使討荊南部將牟 權(quán)于清江，禽權(quán)，取其眾。禹又破其將王建肇，建肇奔黔州。昭宗拜禹荊南節(jié)度留 后，始改名汭，復(fù)故姓。

　　宗權(quán)余黨常厚攻夔州。是時，西川節(jié)度使王建遣將屯忠州，與夔州刺史毛湘相 脣齒，厚屯白帝。汭率存乘二軍之間攻之，二軍使人誶辱汭，韓楚言尤劇，汭恥之 曰：“有如禽賊，當(dāng)支解以逞！”會存夜斬營襲厚，破之，厚奔萬州，為刺史張造 所拒，走綿州。存入夔州。楚言妻李語夫曰：“君常辱軍，且支解，不如前死?！?楚言不決。李礪刀席下，方共食，復(fù)語之，夫曰：“未可知?！崩钊〉稊嗥涫?，并 殺三子，乃自剄。汭畏其烈，禮葬之，刻石表曰烈女。即使司馬劉昌美守夔，率存 溯江略云安，建將皆奔。存按兵渝州，盡下瀕江州縣。

　　時王建肇?fù)?jù)黔州自守，帝以建肇為武泰軍節(jié)度使。汭遣將趙武率存攻之，建肇 走，汭乃以武為留后，存為萬州刺史。存不得志，汭遣客伺之，方蹴球，汭曰： “存必叛，自試其力矣。”遣將襲之。存夜率左右超堞走，與王建肇皆降于王建。

　　汭頗知吏治，嘗錄囚，盡其情。墊江賊陰殺令，其主簿疑小史導(dǎo)之，訊不承。 臨刑曰：“我且訟地下?！庇庠拢舯┧?。汭聞，益詳于獄。始治州，民版無幾， 未再期，自占者萬余。帝數(shù)詔刻石頌功，輒固辭。時鎮(zhèn)國節(jié)度使韓建亦以治顯，號 “北韓南郭”。汭進累檢校太尉、中書令、上谷郡王。云安榷鹽，本隸鹽鐵，汭擅 取之，故能畜兵五萬。初任賀隱，隱，賢者也，故汭所舉少過。晚得妻父任之，譖 害諸子，汭皆手殺之，至絕嗣。澧、朗本荊南隸州，為雷滿所據(jù)，別為節(jié)度，汭數(shù) 請之，宰相徐彥若不許。及彥若罷，道江陵，汭出怨言，彥若曰：“公專一面，自 視桓、文，一賊不能取，而怨朝廷乎？”汭大慚。晚喜術(shù)士，餌藥瀕死而蘇。

　　天復(fù)三年，帝詔淮南節(jié)度使楊行密圍鄂州，硃全忠使韓勍救之，諷汭與馬殷、 雷彥威掎角。汭身自將而行，下知汭不足亢行密，無敢諫，唯親吏楊師厚勸之。汭 為巨艦，堂皇悉備，行至公安，卜不吉，欲還，師厚曰：“公舉全軍，中道還，何 以見百姓？”汭乃行。彥威潛師略江陵，汭諸將念私，無斗志。淮南將李神福壁沙 橋，望汭軍曰：“戰(zhàn)艦雖盛，首尾斷絕，可取也?！睋魶I君山，敗之，火其船，眾 大潰，汭投江死，士民皆為彥威所劫。韓勍走還。王建遂取夔、施、忠、萬四州。 天祐中，全忠表汭死國事，請與杜洪皆立廟云。

　　杜洪，鄂州人。為里俳兒。乾符末，黃巢亂江南，永興民皆亡為盜。刺史崔紹 募民強雄者為土團軍，賊不敢侵，于是人人知兵。杭州刺史路審中為董昌所拒，走 客黃州。中和末，聞紹卒，募士三千入鄂州以守。洪為州將，有功，亦逐岳州刺史 居之。光啟二年，安陸賊周通率兵攻審中，審中亡去，洪乘虛入鄂，自為節(jié)度留后， 僖宗即拜本軍節(jié)度使。

　　是時，永興民吳討據(jù)黃州，駱殷據(jù)永興，二人皆隸土團者也，故軍剽甚。洪雖 得節(jié)制，而附硃全忠，絕東南貢路。乾寧初，身自將擊討，乞師淮南，楊行密遣硃 延壽助之。洪引還，延壽拔黃州，俘討獻京師。駱殷棄永興走，行密取其地。洪得 駱殷，倚為心腹，間取永興守之。

　　全忠方圍鳳翔，昭宗遣使者東出，道武昌，洪皆殺之。時行密略光州，詔洪出 兵，與忠義趙匡凝、武安馬殷襲安州。行密使李神福、劉存率舟師萬人討洪，駱殷 棄永興走，縣民方詔守以待命。神福已得詔，大喜，以永興壯縣，饋餫所仰，既得， 鄂半矣，遂進圍鄂州。

　　洪嬰城，請救于汴，全忠率兵五萬營霍丘。行密御之，汴兵不利，引還，使別 將吳章以三千兵解圍，神福迎破之。時全忠方與河?xùn)|軍薄戰(zhàn)，故不能救洪。洪乃求 助于馬殷，殷不答。洪計窮，復(fù)走全忠，全忠遣曹延祚合吳章兵萬三千救洪?；茨?將劉存浚坎傅城。殷為洪謀曰：“淮兵深入，仰永興以濟，若奇兵取之，賊不戰(zhàn)而 潰?！焙橐跃香耆碎g道掩永興，三十里而舍。存以方詔、苗璘當(dāng)之。汴亡卒走 淮壁，言軍虛實曰：“鄆軍懦，可取，開道軍不可當(dāng)也?！杯U曰：“殺強則弱者撓 矣?！蹦俗該糸_道軍，敗之，禽汴士三百人，徇城下。洪軍氣沮，存使辯士臨說， 洪恃汴方強，無降意?；騽翊婕睋粼瑒t城自下，存曰：“擊之，賊入，則城固 矣；若縱其遁，城可取也。”俄而汴軍走，是日城陷，執(zhí)洪及曹延祚，窮斬其余。 行密見洪，責(zé)曰：“爾同逆賊弒主，與孤為仇，吾軍還，而復(fù)為賊后拒，今定何如？” 洪謝曰：“不忍負(fù)硃公?！迸c延祚皆斬?fù)P州市。以劉存守鄂州。行密死，馬殷遂取 其地。

　　鐘傳，洪州高安人。以負(fù)販自業(yè)，或勸其為盜必大顯。時王仙芝猖狂，江南大 亂，眾推傳為長，乃鳩夷獠，依山為壁，至萬人，自稱高安鎮(zhèn)撫使。仙芝遣柳彥璋 略撫州，不能守，傳入據(jù)之，言諸朝，詔即拜刺史。中和二年，逐江西觀察使高茂 卿，遂有洪州。撫民危全諷間傳之去，竊州以叛，使弟仔昌據(jù)信州。僖宗擢傳江西 團練使，俄拜鎮(zhèn)南節(jié)度使、檢校太保、中書令，爵潁川郡王，又徙南平。

　　傳率兵圍撫州，天火其城，士民讠雚驚，諸將請急攻之，傳曰：“乘人之險， 不可。”乃祝曰：“全諷罪，無害民者?！被鸺粗?。全諷聞，謝罪聽命，以女女傳 子匡時。傳以匡時為袁州刺史，擊馬殷。又以彭玕為吉州刺史。玕，健將也，傳倚 以為重。

　　廣明后，州縣不鄉(xiāng)貢，惟傳歲薦士，行鄉(xiāng)飲酒禮，率官屬臨觀，資以裝赍，故 士不遠千里走傳府。傳少射獵，醉遇虎，與斗，虎搏其肩，而傳亦持虎不置，會人 斬虎，然后免。既貴，悔之，戒諸子曰：“士處世，尚智與謀，勿效吾暴虎也?！?乃畫搏虎狀以示子孫。凡出軍攻戰(zhàn)，必禱佛祠，積餌餅為犀象，高數(shù)尋。晚節(jié)重斂， 商人至棄其貨去。天祐三年卒。

　　匡時自立為節(jié)度觀察留后。次子匡范為江州刺史，怨兄立，挈州附淮南，因言 兄結(jié)汴人圖揚州。楊渥使秦裴攻匡時，圍洪州?？飼r城守不出，凡三月，城陷，淮 軍大掠三日止，執(zhí)匡時及司馬陳象歸揚州。渥切責(zé)，匡時頓首請死，渥哀赦之，斬 象于市。

　　彭玕既失援，厚結(jié)馬殷，且觀虛實，使者還曰：“殷將校輯睦，未可圖也?！?遂歸款。玕通《左氏春秋》，嘗募求西京《石經(jīng)》，厚賜以金。揚州人至相語曰： “十金易一筆，百金償一篇，況得士乎？”故士人多往依之。

　　始，危全諷聞匡時立，喜曰：“聽鐘郎為節(jié)度三年，我自取之?！奔颁妆?， 不敢救，潛謀攻渥。會淮南亡將王茂章過州，請曰：“聞公欲大舉，愿見諸將軍才 否?！比S搜眾十萬，邀茂章觀之，對曰：“揚州有士三等，公眾正當(dāng)其下，盍更 益之？”全諷不能答。后為楊氏所并。

　　劉漢宏，本兗州小史，從大將擊王仙芝，劫輜重叛去。乾符末，略江陵，焚民 室廬，廛無完家。于是都統(tǒng)王鐸遣將崔鍇降之，表為宿州刺史，漢宏恨賞薄，有望 言。會浙東觀察使柳瑫得罪，乃授漢宏觀察使，代之。僖宗在蜀，貢輸踵驛而西， 帝悅，寵其軍為義勝軍，即授節(jié)度使。漢宏既有七州，志侈大，輒曰：“天下方亂， 卯金刀非吾尚誰哉？”鴉噪諸廷，命斫樹，或曰：“巨木不可伐。”怒曰：“吾能 斬白蛇，何畏一木！”

　　中和二年，遣弟漢宥率諸將攻杭州，壁西陵，為董昌所敗。復(fù)遣兵七萬瀕江而 屯，昌使錢镠宵濟襲破之。明年，漢宏屯黃嶺，發(fā)洞獠同攻昌，镠出富陽擊諸營， 多潰去。漢宏大沮，悉軍十萬，列艦西陵，謀宵濟襲昌。禱于江，有一矢墜前，惡 之。俄與镠遇，镠俘馘五千，漢宏羸服走，或執(zhí)之，紿而免。明日復(fù)戰(zhàn)，镠斬其弟 漢容、將辛約。時鐘季文守明州，盧約處州，蔣瑰婺州，杜雄臺州，硃褒溫州。褒 兵最強，故漢宏使褒治大艦習(xí)戰(zhàn)，以史惠、施堅實、韓公汶將其軍。帝聞杭、越挐 戰(zhàn)，遣中人焦居璠持節(jié)詔通好，皆不奉詔。

　　光啟二年，镠率諸將攻越，自趨導(dǎo)山，破公汶于曹娥埭。與褒戰(zhàn)，燒其艦，進 屯豐山。堅實詣镠降，漢宏率麾下六百人走臺州，镠斬其母妻于屯。杜雄饗其軍， 皆醉，執(zhí)漢宏以見董昌。漢宏曰：“自古豈有不亡國邪？”昌使斬于市，叱刑者曰： “吾節(jié)度使，非庸人可殺。我嘗夢持金殺我者，必錢镠也。”昌命镠斬之。

　　張雄，泗州漣水人。與里人馮弘鐸皆為武寧軍偏將。弘鐸為吏辱，雄為辯數(shù)， 并見疑于節(jié)度使時溥。二人懼禍，乃合兵三百度江，壁白下，取蘇州據(jù)之。稍稍嘯 會，戰(zhàn)艦千余，兵五萬，乃自號“天成軍”。

　　鎮(zhèn)海節(jié)度使周寶之?dāng)?，奔常州，聞高駢將徐約兵銳甚，誘之使擊雄，與之蘇州。 雄匿眾海中，使別將趙暉據(jù)上元，資以舟械。寶兵散，多降暉，眾數(shù)萬。雄即以上 元為西州。負(fù)其才，欲治臺城為府，旌旗衣服僭王者。

　　楊行密圍揚州，畢師鐸厚赍寶幣，啖雄連和。雄率軍浮海屯東塘。是時揚州圍 久，皮囊革帶食無余，軍中殺人代糧，才千錢。聞雄至，間道挾珍走軍，以銀二斤 易斗米，逮糠籺以差為直。雄軍富過所欲，即不戰(zhàn)去。暉數(shù)剽江道，雄擊殺之，坑 其眾，自屯上元。大順初，以上元為升州，詔授雄刺史。未幾，卒。雄善馭眾，人 思之，為立廟。弘鐸代為刺史。

　　弘鐸善騎射，侃侃若儒者。行密已得淮南，弘鐸納好。然倚兵艦完利，謀取潤 州，遣客尚公乃進說行密，行密不從?？驮唬骸肮灰娐牐粗獎賻讟谴?？”時行 密大將田頵在宣州，陰圖弘鐸，募工治艦。工曰：“上元為舟，市木遠方，堅緻可 勝數(shù)十歲?！鳖f曰：“我為舟于一用，不計其久，取木于境可也。”弘鐸介宣、揚 間，不自安，而州數(shù)有怪。天復(fù)二年，大風(fēng)發(fā)屋，巨木飛舞，州人駭曰：“州且易 主?！贝髮ⅠT暉等勸弘鐸悉軍南向，聲言討鐘傳，實襲頵。行密知之，遣客說止， 不聽。頵逆擊于曷山，弘鐸大敗，收殘士欲入海。行密懼復(fù)振，遣人迎犒東塘，好 謂曰：“兵有勝負(fù)，今眾尚強，乃自棄于海，奈何？吾府雖隘，尚可以居。若欲揚 州，我且讓公。”弘鐸舉軍盡哭。行密挐飛艫，不持兵入其軍，執(zhí)弘鐸手尉勉，遂 以歸，表為淮南節(jié)度副使。見尚公乃曰：“頗憶為馮公求潤州否？何多尚邪？”謝 曰：“臣為君，恨其未遂。”行密笑曰：“吾得君，尚何憂？”

　　徐約者，曹州人。已得蘇州，有詔授刺史。錢镠遣弟銶攻之，約驅(qū)民墨镵其耏 曰：“愿戰(zhàn)南都?！睆氖禄蛟唬骸岸颊?，國稱，杭終有國乎？”約后浸窘，與其下 哭而別，入海死。镠使沈粲守蘇州。約眾降潤州阮結(jié)，結(jié)不能定。镠以成及討之， 盡殲其眾。

　　王潮，字信臣，光州固始人。五代祖曄為固始令，民愛其仁，留之，因家焉。 世以貲顯。僖宗入蜀，盜興江、淮，壽春亡命王緒、劉行全合群盜據(jù)壽州。未幾， 眾萬余，自稱將軍，復(fù)取光州，劫豪杰置軍中，潮自縣史署軍正，主稟庾，士推其 信。緒提二州籍附秦宗權(quán)。它日，賦不如期，宗權(quán)切責(zé)，緒懼，與行全拔眾南走， 略潯陽、贛水，取汀州，自稱刺史，入漳州，皆不能有也。初以糧少，故兼道馳， 約軍中曰：“以老孺從者斬！”潮與弟審邽、審知奉母以行，緒切責(zé)潮曰：“吾聞 軍行有法，無不法之軍。”對曰：“人皆有母，不聞有無母之人?！本w怒，欲斬其 母，三子同辭曰：“事母猶事將軍也，殺其母焉用其子？”緒赦之。會毋死，不敢 哭，夜殯道左。

　　時望氣者言軍中當(dāng)有暴興者，緒潛視魁梧雄才，皆以事誅之，眾懼。次南安， 潮語行全曰：“子美須眉，才絕眾，吾不知子死所?！倍腥皱唬嗖蛔园?，與 左右數(shù)十人伏叢翳，狙縛緒以徇。眾呼萬歲，推行全為將軍，辭曰：“我不及潮， 請以為主?！背笨嘧尣豢耍顺貏亜ψＴ唬骸鞍荻鴦θ齽诱?，我以為主?！敝翆?知，劍躍于地，眾以為神，皆拜之。審知讓潮，自為副。緒嘆曰：“我不能殺是子， 非天乎！”潮令于軍曰：“天子蒙難，今當(dāng)出交、廣，入巴、蜀，以干王室。”于 是悉師將行，會泉州刺史廖彥若貪暴，聞潮治軍有法，故州人奉牛酒迎潮。乃圍城， 歲余克之，殺彥若，遂有其地。

　　初，黃巢將竊有福州，王師不能下，建人陳巖率眾拔之，又逐觀察使鄭鎰，自 領(lǐng)州，詔即授刺史。久之，巖卒，其婿范暉擁兵自稱留后。巖舊將多歸潮，言暉可 取，潮乃遣從弟彥復(fù)將兵，審知監(jiān)之，攻福州。審知乘白馬履行陣，望者披靡，號 “白馬將軍”。暉守彌年不下，潮令曰：“兵盡益兵，將盡益將，兵將盡，則吾至 矣?！庇谑菑?fù)急攻，暉亡入海，追斬之。建、汀二州皆舉籍聽命，潮乃盡有五州 地。

　　昭宗假潮福建等州圍練使，俄遷觀察使。乃作四門義學(xué)，還流亡，定賦斂，遣 吏勸農(nóng)，人皆安之。乾寧中，寵福州為威武軍，即拜潮節(jié)度使、檢校尚書左仆射。 卒，贈司空。

　　潮病，以審知權(quán)節(jié)度，讓審邽，不許。詔審知檢校刑部尚書、節(jié)度觀察留后。 厚事硃全忠，全忠薦為節(jié)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帝在鳳翔，賜審知硃詔，自三 品皆得承制除授。天祐初，進瑯邪郡王。

　　審邽，字次都。為泉州刺史，檢校司徒。喜儒術(shù)，通《書》、《春秋》。善吏 治，流民還者假牛犁，興完廬舍。中原亂，公卿多來依之，振賦以財，如楊承休、 鄭璘、韓偓、歸傳懿、楊贊圖、鄭戩等賴以免禍，審邽遣子延彬作招賢院以禮之。

　　劉知謙，壽州上蔡人。避亂客封州，為清海牙將。節(jié)度使韋宙以兄女妻之，眾 謂不可，宙曰：“若人狀貌非常，吾以子孫托之?！?

　　黃巢自嶺表北還，湖、湘間群盜蟻結(jié)，知謙因據(jù)封州，有詔即授刺史兼賀水鎮(zhèn) 使，以遏梧、桂。知謙撫納流亡，愛嗇用度，養(yǎng)士卒。未幾，得精兵萬人，多具戰(zhàn) 艦，境內(nèi)肅然。久之，疾病，召諸子曰：“今五嶺盜賊方興，吾有精甲犀械，爾勉 建功，時哉不可失也！”

　　知謙卒，共推其子隱為嗣，清海軍節(jié)度使劉崇龜表為封州刺史。嗣薛王知柔代 領(lǐng)節(jié)度，未至，而牙將盧琚叛。隱率兵奉迎知柔，直趨廣州，禽琚獻之。于是知柔 以聞，昭宗拜隱本軍行軍司馬，俄遷副使。天復(fù)初，節(jié)度徐彥若死，隱自稱留后。

　　虔人盧光稠者，有眾數(shù)萬，據(jù)州自為留后，又取韶州。隱與爭之，戰(zhàn)不勝，悉 師攻虔州。光稠伏軍掉戰(zhàn)，隱縱驅(qū)，伏發(fā)，挺身免。天祐初，始詔隱權(quán)節(jié)度留后， 乃遣使者入朝，重賂硃全忠以自固。是歲，光稠死，子延昌自稱刺史，為其下所殺， 更推李圖總州事。圖死，鐘傳盡劫其眾，欲遣子匡時守之。不克，州人自立譚全播 為刺史，附全忠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