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五代史·后唐·列傳十九

  豆盧革,祖籍,同州刺史。父瓚,舒州刺史?!缎蜁V》云:失其世系。革 少值亂離,避地鄜、延,轉入中山,王處直禮之,辟于幕下,有奏記之譽。因牡丹 會賦詩,諷處直以桑柘為意,言甚古雅,漸加器仰,轉節(jié)度判官。而理家無法,獨 請謁處直,處直慮布政有缺,有所規(guī)諫,斂版出迎,乃為嬖人祈軍職矣。

  天祐末,莊宗將即位,講求輔相,盧質以名家子舉之,征拜行臺左丞相。同光 初,拜平章事。及登廊廟,事多錯亂,至于官階擬議,前后倒置,屢為省郎蕭希甫 駿正,革改之,無難色。莊宗初定汴、洛,革引薦韋說,冀諳事體,與己同功。說 既登庸,復事流品,舉止輕脫,怨歸于革。又革、說之子俱授拾遺,父子同官,為 人所刺,遂改授員外郎。革請說之子濤為宏文館學士,說請革之子升為集賢學士, 交致阿私,有同市井,識者丑之。革自作相之后,不以進賢勸能為務,唯事修煉, 求長生之術;嘗服丹砂,嘔血數(shù)日,垂死而愈。

  天成初,將葬莊宗,以革為山陵使。及木主歸廟,不出私第,專俟旄鎮(zhèn),數(shù)日 無耗,為親友促令入朝。安重誨對眾辱之曰:“山陵使名銜尚在,不候新命,便履 公朝,意謂邊人可欺也?!眰饶空呗勚?,思有所中。初,蕭希甫有正諫之望,革嘗 阻之,遂上疏論革與說茍且自容,致君無狀。復誣其縱田客殺人,冒元亨上第。遂 貶為辰州刺史,仍令所在馳驛發(fā)遣。后鄭玨、任圜等連上三章,請不行后命,乃下 制曰:“豆盧革、韋說等,身為輔相,手握權衡,或端坐稱臣,或半笑奏事,于君 無禮,舉世寧容。革則暫委利權,便私俸祿,文武百辟皆從五月起支,父子二人偏 自正初給遣。說則自居重位,全紊大綱。敘廕貪榮,亂兒孫于昭穆;賣官潤屋,換 令錄之身名。丑行疊彰,群情共怒,雖居牧守,示塞非尤。革可責授費州司戶參軍, 說可夷州司戶參軍,皆員外置同正員,并所在馳驛發(fā)遣。”尋貶陵州長流百姓,委 長吏常知所在。天成二年夏,詔令逐處刺史監(jiān)賜自盡,其骨肉并放逐便。

  子升,官至檢校正郎,服金紫,尋亦削奪?!秾殨x齋法書贊》載豆盧革《田園 帖》云:大德欲要一居處,畿甸間舊無田園,鄜州雖有三兩處莊子,緣百姓租佃多 年,累有令公大王書請,卻給還人戶,蓋不欲侵奪疲民,兼慮無知之輩,妄有影庇 包役云云。岳珂曰:此帖乃與僧往還書,其畏強籓避罪罟,蓋栗栗淵冰,然其后卒 以故縱田客貶夜郎,正坐所畏,信乎亂邦之不可居也。是時據(jù)鄜乃高萬興,官檢校 太師、中書令,封北平王,即革所謂“令公大王”者。官故梁授,唐命維新,而顓 面正朝者,不能致褫鞶之誅,而反竊貢秉旄之佞,唐之不競,有自來矣。

  韋說,福建觀察使岫之子也。案:以下有闕文。莊宗定汴、洛,說與趙光允同 制拜平章事。說性謹重,奉職常不造事端。時郭崇韜秉政,說等承順而已,政事得 失,無所措言。初,或有言于崇韜,銓選逾濫,選人或取他人出身銜,或取父兄資 緒,與令史囊橐罔冒,崇韜乃條奏其事。其后郊天,行事官數(shù)千人,多有告敕偽濫, 因定去留,涂毀告身者甚眾,選人號哭都門之外。議者亦以為積弊累年,一旦澄汰 太細,懼失惟新含垢之意。時說與郭崇韜國列,不能執(zhí)而止之,頗遭物議。說之親 黨告之,說曰:“此郭漢子之意也。”及崇韜得罪,說懼流言所鐘,乃令門人左拾 遺王松、吏部員外郎李慎儀等上疏,云:“崇韜往日專權,不閑故事,塞仕進之門, 非獎善之道。”疏下中書,說等覆奏,深詆崇韜,識者非之。又有王傪者,能以多 岐取事,納賂于說,說以其名犯祖諱,遂改之為“操”,擬官于近甸。及明宗即位, 說常慮身危,每求庇于任圜,常保護之。說居有井,昔與鄰家共之,因嫌鄙雜,筑 垣于外。鄰人訟之,為希甫疏論,以為井有貨財,及案之本人,惟稱有破釜一所, 反招虛妄。初貶敘州刺史,尋責授夷州司戶參軍。

  初,說在江陵,與高季興相知,及入中書,亦常通信幣。自討西蜀,季興請攻 峽內,莊宗許之:“如能得三州,俾為屬郡?!蔽鞔榷?,季興無尺寸之功。洎明 宗纘承,季興頻請三郡,朝廷不得已而與之。革、說方在中書,亦預其議。及季興 占據(jù),獨歸其罪,流于合州。明年夏,詔曰:“陵州、合州長流百姓豆盧革、韋說, 頃在先朝,擢居重任,欺公害物,黷貨賣官。靜惟肇亂之端,更有難容之事,且夔、 忠、萬三州,地連巴蜀,路扼荊蠻,藉皇都弭難之功,徇逆帥僭求之勢,罔予視聽, 率意割移。將千之土疆,開通狡穴;動兩川之兵賦,御捍經(jīng)年。致朕莫遂偃戈,猶 煩運策。近者西方鄴雖復要害,高季興尚固窠巢,增吾旰食之憂,職爾朋奸之計。 而又自居貶所,繼出流言。茍刑戮之稽時,處忠良于何地?宜令逐處刺史監(jiān)賜自盡?!?《歐陽史》:說子濤,晉天福初,為尚書膳部員外郎,卒。

  盧程,唐朝右族。祖懿,父蘊,歷仕通顯。程,天復末登進士第,崔魏公領鹽 鐵,署為巡官。昭宗遷洛陽,柳璨陷右族,程避地河朔,客游燕、趙,或衣道士服, 干謁籓伯,人未知之。豆盧革客游中山,依王處直,盧汝弼來太原。程與革、弼皆 朝族知舊,因往來依革,處直禮遇未優(yōu),故投于太原;汝弼因為延譽,莊宗署為推 官,尋改支使。程褊淺無他才,惟務恃門第,口多是非,篤厚君子尤薄之。

  初,判官王緘從軍掌文翰,胡柳之役,緘歿于軍。莊宗歸寧太原,置酒公宴, 舉酒謂張承業(yè)曰:“予今于此會取一書記,先以卮酒辟之?!奔磁e酒屬巡官馮道, 道以所舉非次,抗酒辭避。莊宗曰:“勿謙挹,無逾于卿也?!睍r以職列序遷,則 程當為書記,汝弼亦左右之。程既失職,私懷憤惋,謂人曰:“主上不重人物,使 田里兒居余上?!毕仁牵f宗嘗于帳中召程草奏,程曰:“叨忝成名,不閑筆硯?!?由是文翰之選,不及于程。時張承業(yè)專制河東留守事,人皆敬憚。舊例,支使監(jiān)諸 廩出納,程訴于承業(yè)曰:“此事非仆所長,請擇能者?!背袠I(yè)叱之曰:“公稱文士, 即合飛文染翰,以濟霸國,嘗命草辭,自陳短拙,及留職務,又以為辭,公所能者 何也?”程垂泣謝之。后歷觀察判官。

  莊宗將即位,求四鎮(zhèn)判官可為宰輔者。時盧汝弼、蘇循相次淪沒,當用判官盧 質。質性疏放,不愿重位;求留太原,乃舉定州判官豆盧革,次舉程,即詔征之, 并命為平章事。程本非重器,驟歷顯位,舉止不恆。時朝廷草創(chuàng),庶物未備,班列 蕭然,寺署多缺。程、革受命之日,即乘肩輿,騶導喧沸。莊宗聞訶導之聲,詢于 左右,曰:“宰相擔子入門?!鼻f宗駭異,登樓視之,笑曰:“所謂似是而非者也?!?頃之,遣程使晉陽宮冊皇太后。山路險阻,往復綿邈,程安坐肩輿,所至州縣,驅 率丁夫,長吏迎謁,拜伏輿前,少有忤意,因加笞辱。

  及汴將王彥章陷德勝南城,爭攻楊劉,莊宗御軍苦戰(zhàn),臣下憂之,咸白宰臣, 欲連章規(guī)諫,請不躬御士伍。豆盧革言及漢高臨廣武事,矢及于胸,紿云中足。程 曰:“此劉季失策?!北娊钥s頸。嘗論近世士族,或曰:“員外郎孔明龜,善和宰 相之令緒,宣圣之系孫,得非盛歟!”程曰:“止于孔子之后,盛則吾不知也?!?親黨有假驢夫于程者,程帖府給之,府吏訴云無例,程怒鞭吏背。時任圜為興唐少 尹,莊宗從姊婿也,憑其寵戚,因詣程。程方衣鶴氅、華陽巾,憑幾決事,見圜怒 詈曰:“是何蟲豸,恃婦力耶!宰相取給于府縣,得不識舊體!”圜不言而退,是 夜,馳至博平,面訴于莊宗。莊宗怒,謂郭崇韜曰:“朕誤相此癡物,敢辱予九卿?!?促令自盡。崇韜亦怒,事幾不測,賴盧質橫身解之,遂降為右庶子。莊宗既定河南, 程隨百官從幸洛陽,沿路墜馬,因病風而卒。贈禮部尚書。

  趙鳳,幽州人也。少為儒。唐天祐中,燕帥劉守光盡率部內丁夫為軍伍,而黥 其面,為儒者患之。多為僧以避之,鳳亦落發(fā)至太原。頃之,從劉守奇奔梁,梁用 守奇為博州刺史,表鳳為判官。案:下有闕文。為鄆州節(jié)度判官。唐莊宗聞鳳名, 得之甚喜,以為護鑾學士。后莊宗即位,拜鳳中書舍人。及入汴,改授禮部員外郎。 莊宗及劉皇后幸張全義第,后奏曰:“妾五六歲失父母,每見老者,思念尊親泣下, 以全義年德,妾欲父事之,以慰孤女之心。”莊宗許之,命鳳作箋上全義,定往來 儀注。鳳上書極諫,不納。天成初,置端明殿學士,鳳與馮道俱任其職。時任圜為 宰相,為安重誨所傾,以至罷相歸磁州。及硃守殷以汴州叛,馳驛賜圜自盡。既而 鳳哭謂安重誨曰:“任圜,義士也,肯造逆謀以讎君父乎?如此濫刑,何以安國!” 重誨笑而不責。是冬,權知貢舉。

  明年春,有僧自西國取經(jīng)回,得佛牙大如拳,褐漬皴裂,進于明宗。鳳揚言曰: “曾聞佛牙錘鍛不壞,請試之?!彪S斧而碎。時宮中所施已逾數(shù)千緡,聞毀乃止。 及車駕還洛,留知汴州事,尋授中書侍郎、平章事。李之儀《姑溪居士集》:鳳為 《莊宗實錄》,將何挺論劉煦疏不載,昫既相,遂引鳳共政事。長興中,安重誨出 鎮(zhèn)河中,人無敢言者,惟鳳極言于上前曰:“重誨是陛下家臣,其心終不背主,五 年秉權,賢豪俯伏,但不周防,自貽浸潤?!泵髯谝詾榕簏h,不悅其奏。重誨獲罪, 乃出邢州節(jié)度使。及閔帝蒙塵于衛(wèi)州,鳳集賓佐軍校,垂涕曰:“主上播遷,渡河 而北,吾輩安坐不赴奔問,于禮可乎?”軍校曰:“唯公所使?!睂⑿?,聞閔帝遇 弒而止。清泰初,召還,授太保。既而病足,不能朝謁。疾篤,自為蓍筮,卦成, 投蓍而嘆曰:“吾家世無五十者,而復窮賤;吾年已五十,又為將相,豈有遐壽哉!” 清泰二年三月卒。

  鳳性豁達,輕財重義,凡士友以窮厄告者,必傾其資而餉之,人士以此多之也。

  李愚,字子晦。自稱趙郡平棘西祖之后,家世為儒。父瞻業(yè),應進士不第,遇 亂,徙家渤海之無棣,以詩書訓子孫。愚童齔時,謹重有異常兒,年長方志學,遍 閱經(jīng)史。慕晏嬰之為人,初名晏平。為文尚氣格,有韓、柳體。厲志端莊,風神峻 整,非禮不言,行不茍且。愚初以艱貧,求為假官,滄州盧彥威署安陵簿。丁憂, 服闋,隨計之長安。屬關輔亂離,頻年罷舉,客于蒲、華之間。光化中,軍容劉季 述、王奉先廢昭宗,立裕王,五月余,諸侯無奔問者。愚時在華陰,致書于華帥韓 建,其略曰:“仆關東一布衣耳,幸讀書為文,每見君臣父子之際,有傷教害義之 事,常痛心切齒,恨不得抽腸蹀血,肆之市朝。明公居近關重鎮(zhèn),君父幽辱月余, 坐視兇逆,而忘勤王之舉,仆所未喻也。仆竊計中朝輔弼,雖有志而無權;外鎮(zhèn)諸 侯,雖有權而無志。惟明公忠義,社稷是依。往年車輅播遷,號泣奉迎,累歲供饋, 再復朝廟,義感人心,至今歌詠。此時事勢,尤異于前,明公地處要沖,位兼將相, 自宮闈變故,已涉旬時,若不號令率先,以圖反正,遲疑未決,一朝山東侯伯唱義 連衡,鼓行而西,明公求欲自安,如何決策!此必然之勢也。不如馳檄四方,諭以 逆順,軍聲一振,則元兇破膽,浹旬之間,二豎之首傳于天下,計無便于此者?!?建深禮遇之,堅辭還山。天復初,駕在鳳翔,汴軍攻蒲、華,愚避難東歸洛陽。時 衛(wèi)公李德裕孫道古在平泉舊墅,愚往依焉。子弟親采梠負薪,以給朝夕,未嘗干人。 故少師薛廷珪掌貢籍之歲,登進士第;又登宏詞料,授河南府參軍,遂下居洛表白 沙之別墅。

  梁有禪代之謀,柳璨希旨殺害朝士,愚以衣冠自相殘害,乃避地河朔,與宗人 李延光客于山東。梁末帝嗣位,雅好儒士,延光素相款奉,得侍講禁中,屢言愚之 行高學贍,有史魚、蘧瑗之風。召見,嗟賞久之,擢為左拾遺。俄充崇政院直學士, 或預咨謀,而儼然正色,不畏強御。衡王入朝,重臣李振輩皆致拜,惟愚長揖。末 帝讓之曰:“衡王,朕之兄。朕猶致拜,崇政使李振等皆拜,爾何傲耶!”對曰: “陛下以家人禮兄,振等私臣也。臣居朝列,與王無素,安敢諂事?!逼鋭傄闳绱?。 晉州節(jié)度使華溫琪在任違法,籍民家財,其家訟于朝,制使劾之,伏罪。梁末帝以 先朝草昧之臣,不忍加法,愚堅按其罪。梁末帝詔曰:“朕若不與鞫窮,謂予不念 赤子;若或遂行典憲,謂予不念功臣。為爾君者,不亦難乎!其華溫琪所受贓,宜 官給代還所訟之家?!必懨髦校ㄊ律崛死钕鰝蚍驓稚崛酥滤?,法司案律,罪在 李霄。愚白:“李霄手不斗毆。庸夫致死,安得坐其主耶!”以是忤旨。愚自拾遺 再遷膳部員外郎,賜緋,改司勛員外郎,賜紫,至是罷職,歷許、鄧觀察判官。

  初在內職,慈州舉子張礪依焉。貞明中,礪自河陽北歸莊宗,補授太原府掾, 出入崇闥之間,揄揚愚之節(jié)概,及言愚之所為文《仲尼遇》、《顏回壽》、《夷齊 非餓人》等篇,北人望風稱之。洎莊宗都洛陽,鄧帥俾奏章入朝,諸貴見之,禮接 如舊。尋為主客郎中,數(shù)月,召為翰林學士。三年,魏王繼岌征蜀,請為都統(tǒng)判官, 仍帶本職從軍。時物議以蜀險阻,未可長驅,郭崇韜問計于愚,愚曰:“如聞蜀人 厭其主荒恣,倉卒必不為用。宜乘其人二三,風馳電擊,彼必破膽,安能守險?!?及前軍至固鎮(zhèn),收軍食十五萬斛,崇韜喜,謂愚曰:“公能料事,吾軍濟矣!”招 討判官陳乂至寶雞,稱疾乞留在后。愚厲聲曰:“陳乂見利則進,懼難則止。今大 軍涉險,人心易惑,正可斬之以徇?!庇墒擒娙藷o遲留者。是時,軍書羽檄,皆出 其手。蜀平,就拜中書舍人。師還,明宗即位。時西征副招討使任圜為宰相,雅相 欽重,屢言于安重誨,請引為同列;屬孔循用事,援引崔協(xié)以塞其請。俄以本職權 知貢舉,改兵部侍郎,充翰林承旨。長興初,除太常卿,屬趙鳳出鎮(zhèn)邢臺,乃拜中 書侍郎、平章事,轉集賢殿大學士。

  長興季年,秦王恣橫,權要之臣,避禍不暇,邦之存亡,無敢言者。愚性剛介, 往往形言,然人無唱和者。后轉門下侍郎,監(jiān)修國史,兼吏部尚書,與諸儒修成 《創(chuàng)業(yè)功臣傳》三十卷。愚初不治第,既命為相,官借延賓館居之。嘗有疾,詔近 臣宣諭,延之中堂,設席惟筦秸,使人言之,明宗特賜帷帳茵褥。《職官分紀》云: 長興四年,愚病,明宗遣中使宣問。愚所居寢室,蕭然四壁,病榻弊氈而已。中使 具言其事,帝曰:“宰相月俸幾何?而委頓如此。”詔賜絹百匹、錢百千、帷帳什 物一十三事。

  閔帝嗣位,志修德政,易月之制才除,便延訪學士讀《貞觀政要》、《太宗實 錄》,有意于致理。愚私謂同列曰:“吾君延訪,少及吾輩,位高責重,事亦堪憂, 奈宗社何!”皆惕息而不敢言。以恩例進位左仆射。清泰初,徽陵禮畢,馮道出鎮(zhèn) 同州,愚加特進、太微宮使、宏文館大學士。宰相劉昫與馮道為婚家,道既出鎮(zhèn), 兩人在中書,或舊事不便要厘革者,對論不定。愚性太峻,因曰:“此事賢家翁所 為,更之不亦便乎!”昫憾其言切,于是每言必相折難,或至喧呼。無幾,兩人俱 罷相守本官。清泰二年秋,愚已嬰疾,率多請告,累表乞骸,不允,卒于位。

  任圜,京兆三原人。祖清,成都少尹。父茂宏,避地太原,奏授西河令;有子 五人,曰圖、回、圜、團、冏,風彩俱異。武皇愛之,以宗女妻圜,歷代、憲二郡 刺史。

  李嗣昭典兵于晉陽,與圜游處甚洽,及鎮(zhèn)澤潞,請為觀察支使,解褐,賜硃紱。 圜美姿容,有口辯。嗣昭為人間諜于莊宗,方有微隙,圜奉使往來,常申理之,克 成友于之道,圜之力也。及丁母憂,莊宗承制起復潞州觀察判官,賜紫。常山之役, 嗣昭為帥,卒于軍,圜代總其事,號令如一,敵人不知。莊宗聞之,倍加獎賞。是 秋,復以上黨之師攻常山,城中萬人突出,大將孫文進死之,賊逼我軍,圜麾騎士 擊之,頗有殺獲。嘗以禍福諭其城中,鎮(zhèn)人信之,使乞降。及城潰,誅元惡之外, 官吏咸保其家屬,亦圜所庇護焉。莊宗改鎮(zhèn)州為北京,以圜為工部尚書兼真定尹、 北京副留守,行留守事。明年,郭崇韜兼鎮(zhèn),改行軍司馬,充北面水陸轉運使,仍 知府事。同光三年,歸朝,守工部尚書。

  崇韜伐蜀,奏令從征,西蜀平,署圜黔南節(jié)度使,懇辭遂止。魏王班師,行及 利州,康延孝叛,以勁兵八千回劫西川。繼岌聞之,夜半命中使李廷安召圜,圜方 寢,廷安登其床以告之,圜衣不及帶,遽見繼岌。繼岌泣而言曰:“紹琛負恩,非 尚書不能制?!奔词疣鳛檎杏懜笔?,與都指揮使梁漢颙等率兵攻延孝于漢州,擒之。 旋至渭南,繼岌遇害。圜代總全師,朝于洛陽。明宗嘉其功,拜平章事,判三司。 圜揀拔賢俊,杜絕幸門,百官俸入為孔謙減折。圜以廷臣為國家羽儀,故優(yōu)假班行, 禁其虛估,期月之內,府庫充贍,朝廷修葺,軍民咸足。雖憂國如家,而切于功名, 故為安重誨所忌。嘗與重誨會于私第,有妓善歌,重誨求之不得,嫌隙自茲而深矣。 先是,使人食券,皆出于戶部,重誨止之,俾須內出,爭于御前,往復數(shù)四,竟為 所沮,《通鑒》:安重誨與圜爭于上前,往復數(shù)四,聲色俱厲。上退朝,宮人問上: “適與重誨論事為誰?”上曰:“宰相?!睂m人曰:“妾在長安宮中,未嘗見宰相、 樞密奏事敢如是者,蓋輕大家耳!”上愈不悅。因求罷三司。

  天成二年,除太子少保致仕,出居磁州。及硃守殷叛,重誨乘間誣其結構,立 遣人稱制就害之,乃下詔曰:“太子少保致仕任圜,早推勛舊,曾委重難,既退免 于劇權,俾優(yōu)閑于外地,而乃不遵禮分,潛附守殷,緘題罔避于嫌疑,情旨頗彰于 怨望。自收汴壘,備見蹤由,若務含宏,是孤典憲,尚全大體,止罪一身。宜令本 州于私第賜自盡?!编魇苊?,聚族酣飲,神情不撓。清泰中,制贈太傅。

  子徹,仕皇朝,位至度支郎中,卒。

  史臣曰:革、說承舊族之胄,佐新造之邦,業(yè)雖謝于財成,罪未聞于昭著,而 乃為權臣之所忌,顧后命以無逃,靜而言之,亦可憫也。盧程器狹如是,形渥攸宜。 趙鳳、李愚,咸以文學之名,俱踐巖廊之位,校其貞節(jié),愚復優(yōu)焉。任圜有縱橫濟 物之才,無明哲保身之道,退猶不免,吁可悲哉!


相關翻譯

舊五代史 后唐列傳十九部分譯文

豆盧革,祖父豆盧籍,同州刺史。父親豆盧瓚,舒州刺史。豆盧革年少時正值動亂,在..、延等地避難,轉到中山,王處直以禮相待,聘用在幕下。在牡丹會上寫詩,勸告王處直以家鄉(xiāng)為念,言語很古雅…詳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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