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書·列傳·卷二十八

　　○樊子蓋

　　樊子蓋，字華宗，廬江人也。祖道則，梁越州刺史。父儒，侯景之亂奔于齊， 官至仁州刺史。子蓋解褐武興王行參軍，出為慎縣令，東汝、北陳二郡太守，員外 散騎常侍，封富陽縣侯，邑五百戶。周武帝平齊，授儀同三司，治郢州刺史。高祖 受禪，以儀同領(lǐng)鄉(xiāng)兵，后除樅陽太守。平陳之役，以功加上開府，改封上蔡縣伯， 食邑七百戶，賜物三千段，粟九千斛。拜辰州刺史，俄轉(zhuǎn)嵩州刺史。母憂去職。未 幾，起授齊州刺史，固讓，不許。其年，轉(zhuǎn)循州總管，許以便宜從事。十八年入朝， 奏嶺南地圖，賜以良馬雜物，加統(tǒng)四州，令還任所，遣光祿少卿柳謇之餞于霸上。

　　煬帝即位，征還京師，轉(zhuǎn)涼州刺史。子蓋言于帝曰：“臣一居嶺表，十載于茲， 犬馬之情，不勝戀戀。愿趨走闕庭，萬死無恨?！钡圪n物三百段，慰諭遣之，授銀 青光祿大夫、武威太守，以善政聞。大業(yè)三年入朝，帝引之內(nèi)殿，特蒙褒美。乃下 詔曰：“設(shè)官之道，必在用賢，安人之術(shù)，莫如善政。龔、汲振德化于前，張、杜 垂清風于后，共治天下，實資良守。子蓋干局通敏，操履清潔，自剖符西服，愛惠 為先，撫道有方，寬猛得所。處脂膏不潤其質(zhì)，酌貪泉豈渝其性，故能治績克彰， 課最之首。凡厥在位，莫匪王臣，若能人思奉職，各展其效，朕將冕旒垂拱，何憂 不治哉！”于是進位金紫光祿大夫，賜物千段，太守如故。五年，車駕西巡，將入 吐谷渾。子蓋以彼多鄣氣，獻青木香以御霧露。及帝還，謂之曰：“人道公清，定 如此不？”子蓋謝曰：“臣安敢言清，止是小心不敢納賄耳?！庇纱速n之口味百馀 斛，又下詔曰：“導德齊禮，實惟共治，懲惡勸善，用明黜陟。朕親巡河右，觀省 人風，所歷郡縣，訪采治績，罕遵法度，多蹈刑網(wǎng)。而金紫光祿大夫、武威太守樊 子蓋，執(zhí)操清潔，處涅不渝，立身雅正，臨人以簡。威惠兼舉，寬猛相資，故能畏 而愛之，不嚴斯治。實字人之盛績，有國之良臣，宜加褒顯，以弘獎勵。可右光祿 大夫，太守如故?！辟n縑千匹，粟麥二千斛。子蓋又自陳曰：“臣自南裔，即適西 垂，常為外臣，未居內(nèi)職。不得陪屬車，奉丹陛，溘死邊城，沒有遺恨。惟陛下察 之。”帝曰：“公侍朕則一人而已，委以西方則萬人之敵，宜識此心。”六年，帝 避暑隴川宮，又云欲幸河西。子蓋傾望鑾輿，愿巡郡境，帝知之，下詔曰：“卿夙 懷恭順，深執(zhí)誠心，聞朕西巡，欣然望幸。丹款之至，甚有可嘉。宜保此純誠，克 終其美?！笔菤q，朝于江都宮，帝謂之曰：“富貴不還故鄉(xiāng)，真衣繡夜行耳?！彪?廬江郡設(shè)三千人會，賜米麥六千石，使謁墳墓，宴故老。當時榮之。還除民部尚書。 時處羅可汗及高昌王款塞，復以子蓋檢校武威太守，應接二蕃。

　　遼東之役，征攝左武衛(wèi)將軍，出長岑道。后以宿衛(wèi)不行。進授左光祿大夫，尚 書如故。其年帝還東都，以子蓋為涿郡留守。九年，車駕復幸遼東，命子蓋為東都 留守。屬楊玄感作逆，來逼王城，子蓋遣河南贊治裴弘策逆擊之，返為所敗，遂斬 弘策以徇。國子祭酒楊汪小有不恭，子蓋又將斬之。汪拜謝，頓首流血，久乃釋免。 于是三軍莫不戰(zhàn)栗，將吏無敢仰視。玄感每盡銳攻城，子蓋徐設(shè)備御，至輒摧破， 故久不能克。會來護兒等救至，玄感解去。子蓋凡所誅殺者數(shù)萬人。

　　又檢校河南內(nèi)史。車駕至高陽，追詣行在所。既而引見，帝逆勞之曰：“昔高 祖留蕭何于關(guān)西，光武委寇恂以河內(nèi)，公其人也?！弊由w謝曰：“臣任重器小，寧 可竊譬兩賢！但以陛下威靈，小盜不足除耳?！边M位光祿大夫，封建安侯，尚書如 故。賜縑三千匹，女樂五十人。子蓋固讓，優(yōu)詔不許。帝顧謂子蓋曰：“朕遣越王 留守東都，示以皇枝盤石；社稷大事，終以委公。特宜持重，戈甲五百人而后出， 此亦勇夫重閉之義也。無賴不軌者，便誅鋤之。凡可施行，無勞形跡。今為公別造 玉麟符，以代銅獸?！庇种冈?、代二王曰：“今以二孫委公與衛(wèi)文升耳。宜選貞良 宿德有方幅者教習之。動靜之節(jié)，宜思其可?！庇谑琴n以良田、甲第。十年冬，車 駕還東都，帝謂子蓋曰：“玄感之反，神明故以彰公赤心耳。析珪進爵，宜有令謨?！?是日下詔，進爵為濟公，言其功濟天下，特為立名，無此郡國也。賜縑三千匹，奴 婢二十口。后與蘇威、宇文述陪宴積翠亭，帝親以金杯屬子蓋酒，曰：“良算嘉謀， 俟公后動，即以此杯賜公，用為永年之瑞?！辈⒕_羅百匹。

　　十一年，從駕汾陽宮。至于雁門，車駕為突厥所圍，頻戰(zhàn)不利。帝欲以精騎潰 圍而出，子蓋諫曰：“陛下萬乘之主，豈宜輕脫，一朝狼狽，雖悔不追。未若守城 以挫其銳，四面征兵，可立而待。陛下亦何所慮，乃欲身自突圍！”因垂泣，“愿 暫停遼東之役，以慰眾望。圣躬親出慰撫，厚為勛格，人心自奮，不足為憂?！钡?從之。其后援兵稍至，虜乃引去。納言蘇威追論勛格太重，宜在斟酌。子蓋執(zhí)奏不 宜失信。帝曰：“公欲收物情邪？”子蓋默然不敢對。從駕還東都。時絳郡賊敬槃 陀、柴保昌等阻兵數(shù)萬，汾、晉苦之。詔令子蓋進討。于時人物殷阜，子蓋善惡無 所分別，汾水之北，村塢盡焚之。百姓大駭，相率為盜。其有歸首者，無少長悉坑 之。擁數(shù)萬之眾，經(jīng)年不能破賊，有詔征還。又將兵擊宜陽賊，以疾停，卒于京第， 時年七十有二。上悲傷者久之，顧謂黃門侍郎裴矩曰：“子蓋臨終有何語？”矩對 曰：“子蓋病篤，深恨雁門之恥。”帝聞而嘆息，令百官就吊，賜縑三百匹，米五 百斛，贈開府儀同三司，謚曰景。會葬者萬馀人。武威民吏聞其死，莫不嗟痛，立 碑頌德。

　　子蓋無他權(quán)略，在軍持重，未嘗負敗，臨民明察，下莫敢欺。然嚴酷少恩，果 于殺戮，臨終之日，見斷頭鬼前后重沓為之厲云。

　　○史祥

　　史祥，字世休，朔方人也。父寧，周少司徒。祥少有文武才干，仕周太子車右 中士，襲爵武遂縣公。高祖踐阼，拜儀同，領(lǐng)交州事，進爵陽城郡公。祥在州頗有 惠政。后數(shù)年，轉(zhuǎn)驃騎將軍。伐陳之役，從宜陽公王世積，以舟師出九江道，先鋒 與陳人合戰(zhàn)，破之，進拔江州。上聞而大悅，下詔曰：“朕以陳叔寶世為僭逆，挻 虐生民，故命諸軍，救彼涂炭。小寇狼狽，顧恃江湖之險，遂敢泛舟楫擬抗王師。 公親率所部，應機奮擊，沉溺俘獲，厥功甚茂。又聞帥旅進取江州。行軍總管、襄 邑公賀若弼既獲京口，新義公韓擒尋克姑熟。驃騎既渡江岸，所在橫行。晉王兵馬 即入建業(yè)，清蕩吳、越，旦夕非遠。驃騎高才壯志，是朕所知，善為經(jīng)略，以取大 賞，使富貴功名永垂竹帛也?！边M位上開府。尋拜蘄州總管，未幾，征拜左領(lǐng)左右 將軍。后以行軍總管從晉王廣擊突厥于靈武，破之。遷右衛(wèi)將軍。

　　仁壽中，率兵屯弘化以備胡。煬帝時在東宮，遺祥書曰：

　　將軍總?cè)秩?，胡虜清塵，秣馬休兵，猶事校獵，足使李廣慚勇，魏尚愧能， 冠彼二賢，獨在吾子。昔余濫舉，推轂治兵，振皇靈于塞外，驅(qū)犬羊乎大漠。于時 同行軍旅，契闊戎旃，望龍城而沖冠，眄狼居而發(fā)憤。將軍英圖不世，猛氣無前， 但物不遂心，【俛從事。每一思此，我勞如何。將軍宿心素志，早同膠漆，久而敬 之，方成魚水。近者陪隨鑾駕，言旋上京，本即述職南蕃，宣條下國，不悟皇鑒曲 發(fā)，備位少陽，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臨冰谷。至如建節(jié)邊境，征伐四方，褰帷作牧，綏撫 百姓，上稟成規(guī)，下盡臣節(jié)，是所愿也，是所甘心。仰慕前修，庶得自效。謬其入 守神器，元良萬國，身輕負重，何以克堪！所望故人，匡其不逮。比監(jiān)國多暇，養(yǎng) 疾閑宮，厭北閣之端居，罷南皮之馳射。博望之苑，既乏名賢，飛蓋之園，理乖終 宴。親朋遠矣，琴書寂然，想望吾賢，疹如疾首。

　　祥答書曰：

　　行人戾止，奉所賜況，恩紀綢繆，形于文墨。不悟飛雪增冰之地，忽載三陽， 毳幙韋韝之鄉(xiāng)，俄聞九奏。精駭思越，莫知啟處。祥少不學軍旅，長遇升平，幸以 先人緒馀，備職宿衛(wèi)。懼駑蹇無致遠之用，朽薄非折沖之材，豈欲追蹤古人，語其 優(yōu)劣？曩者王師薄伐，天人受脤，絕漠揚旌，威震海外。當此之時，猛將如云，謀 夫如雨。至若祥者，列于卒伍，預聞指蹤之規(guī)，得免逗遛之責，循涯揣分，實為幸 甚。爰以情喻雷、陳，事方劉、葛，信圣人之屈己，非庸人之擬議。何則？川澤之 大，污潦攸歸，松柏之高，蔦蘿斯托。微心眷眷，孟侯所知也。抑惟體元良之德， 煥重離之暉，三善克修，萬邦以正。斯固道高周誦，契葉商皓，豈在管蠡所能窺測！ 伏承監(jiān)國多暇，養(yǎng)德怡神，咀嚼六經(jīng)，逍遙百氏。追西園之愛客，眷南皮之出游， 疇昔之恩，無忘造次。祥自忝式遏，載罹寒暑，身在邊隅，情馳魏闕。每至清風夕 起，朗月孤照，想鳴葭之啟路，思托乘于后車。塞表京華，山川悠遠，瞻望浮云， 伏增潸結(jié)。

　　太子甚親遇之。

　　煬帝即位，漢王諒發(fā)兵作亂，遣其將綦良自滏口徇黎陽，塞白馬津，余公理自 太行下河內(nèi)。帝以祥為行軍總管，軍于河陰，久不得濟。祥謂軍吏曰：“余公理輕 而無謀，才用素不足稱，又新得志，謂其眾可恃。恃眾必驕。且河北人先不習兵， 所謂擁市人而戰(zhàn)。以吾籌之，不足圖也?！蹦肆钴娭行薰ゾ撸硎拐欀?，果屯 兵于河陽內(nèi)城以備祥。祥于是艤船南岸，公理聚甲以當之。祥乃簡精銳于下流潛渡， 公理率眾拒之。祥至須水，兩軍相對，公理未成列，祥縱擊，大破之。東趣黎陽討 綦良等。良列陣以待，兵未接，良棄軍而走。于是其眾大潰，祥縱兵乘之，殺萬余 人。進位上大將軍，賜縑彩七千段，女妓十人，良馬二十匹。轉(zhuǎn)太仆卿。帝嘗賜祥 詩曰：“伯煚朝寄重，夏侯親遇深。貴耳唯聞古，賤目詎知今，早厓勁草質(zhì)，久有 背淮心。掃逆黎山外，振旅河之陰。功已書王府，留情《太仆箴》?！毕樯媳磙o謝， 帝降手詔曰：“昔歲勞公問罪河朔，賊爾日塞兩關(guān)之路，據(jù)倉阻河，百姓脅從，人 亦眾矣。公竭誠奮勇，一舉克定?！对姟凡辉坪酰骸畣蕘y既平，既安且寧。’非英 才大略，其孰能與于此邪！故聊示所懷，亦何謝也。”

　　尋遷鴻臚卿。時突厥啟民可汗請朝，帝遣祥迎接之。從征吐谷渾，祥率眾出間 道擊虜，破之，俘男女千馀口。賜奴婢六十人，馬三百匹。進位左光祿大夫，拜左 驍衛(wèi)將軍。及遼東之役，出蹋頓道，不利而還。由是除名為民。俄拜燕郡太守，被 賊高開道所圍，祥稱疾不視事。及城陷，開道甚禮之。會開道與羅藝通和，送祥于 涿郡，卒于途。

　　有子義隆，永年令。祥兄云，字世高，弟威，字世儀，并有干局。云官至萊州 刺史、武平縣公，威官至武賁郎將、武當縣公。

　　○元壽

　　元壽，字長壽，河南洛陽人也。祖敦，魏侍中、邵陵王。父寶，周涼州刺史。 壽少孤，性仁孝，九歲喪父，哀毀骨立，宗族鄉(xiāng)黨咸異之。事母以孝聞。及長，方 直，頗涉經(jīng)史。周武成初，封隆城縣侯，邑千戶，保定四年，改封儀隴縣侯，授儀 同三司。開皇初，議伐陳，以壽有思理，奉使于淮浦監(jiān)修船艦，以強濟見稱。四年， 參督漕渠之役，授尚書主爵侍郎。八年，從晉王伐陳，除行臺左丞，兼領(lǐng)元帥府屬。 及平陳，拜尚書左丞。高祖嘗出苑觀射，文武并從焉。開府蕭摩訶妻患且死，奏請 遣子向江南收其家產(chǎn)，御史見而不言。壽奏劾之曰：

　　臣聞天道不言，功成四序，圣皇垂拱，任在百司。御史之官，義存糾察，直繩 莫舉，憲典誰寄？今月五日，鑾輿徙蹕，親臨射苑，開府儀同三司蕭摩訶幸?guī)校?預觀盛禮，奏稱請遣子世略暫往江南重收家產(chǎn)。妻安遇患，彌留有日，安若長逝， 世略不合此行。竊以人倫之義，伉儷為重，資愛之道，烏鳥弗虧。摩訶遠念資財， 近忘匹好，又命其子舍危惙之母，為聚斂之行。一言才發(fā)，名教頓盡。而兼殿內(nèi)侍 御史臣韓微之等，親所聞見，竟不彈糾。若知非不舉，事涉阿縱；如不以為非，豈 關(guān)理識？謹按儀同三司、太子左庶子、檢校治書侍御史臣劉行本，出入宮省，備蒙 任遇，攝職憲臺，時月稍久，庶能整肅纓冕，澄清風教。而在法司，虧失憲體，瓶 罄罍恥，何所逃愆！臣謬膺朝寄，忝居左轄，無容寢默，謹以狀聞。其行本、微之 等，請付大理。

　　上嘉納之。尋授太常少卿。數(shù)年，拜基州刺史，在任有公廉之稱。入為太府少 卿。進位開府。煬帝嗣位，漢王諒舉兵反，左仆射楊素為行軍元帥，壽為長史。壽 每遇賊，為士卒先，以功授大將軍，遷太府卿。四年，拜內(nèi)史令，從帝西討吐谷渾。 壽率眾屯金山，東西連營三百馀里，以圍渾主。及還，拜右光祿大夫。七年，兼左 翊衛(wèi)將軍，從征遼東，行至涿郡，遇疾卒，時年六十三。帝悼惜焉，哭之甚慟。贈 尚書右仆射、光祿大夫，謚曰景。

　　子敏，頗有才辯，而輕險多詐。壽卒后，帝追思之，擢敏為守內(nèi)史舍人，而交 通博徒，數(shù)漏泄省中語?；爸匆?，敏創(chuàng)其謀，偽授內(nèi)史侍郎，為沈光所殺。

　　○楊義臣

　　楊義臣，代人也，本姓尉遲氏。父崇，仕周為儀同大將軍，以兵鎮(zhèn)恆山。時高 祖為定州總管，崇知高祖相貌非常，每自結(jié)納，高祖甚親待之。及為丞相，尉迥作 亂，崇以宗族之故，自囚于獄，遣使請罪。高祖下書慰諭之，即令馳驛入朝，恆置 左右。開皇初，封秦興縣公。歲馀，從行軍總管達奚長儒擊突厥于周盤，力戰(zhàn)而死。 贈大將軍、豫州刺史，以義臣襲崇官爵。時義臣尚幼，養(yǎng)于宮中，年未弱冠，奉詔 宿衛(wèi)如千牛者數(shù)年，賞賜甚厚。上嘗從容言及恩舊，顧義臣嗟嘆久之，因下詔曰： “朕受命之初，群兇未定，明識之士，有足可懷。尉義臣與尉迥，本同骨肉，既狂 悖作亂鄴城，其父崇時在常山，典司兵甲，與迥鄰接，又是至親，知逆順之理，識 天人之意，即陳丹款，慮染惡徒，自執(zhí)有司，請歸相府。及北夷內(nèi)侵，橫戈制敵， 輕生重義，馬革言旋。操表存亡，事貫幽顯，雖高官大賞，延及于世，未足表松筠 之志，彰節(jié)義之門。義臣可賜姓楊氏，賜錢三萬貫，酒三十斛，米麥各百斛，編之 屬籍，為皇從孫。”未幾，拜陜州刺史。義臣性謹厚，能馳射，有將領(lǐng)之才，由是 上甚重之。其后突厥達頭可汗犯塞，以行軍總管率步騎三萬出白道，與賊遇，戰(zhàn)， 大破之。明年，突厥又寇邊，雁門、馬邑多被其患。義臣擊之，虜遂出塞，因而追 之，至大斤山，與虜相遇。時太平公史萬歲軍亦至，義臣與萬歲合軍擊虜，大破之， 萬歲為楊素所陷而死，義臣功竟不錄。仁壽初，拜朔州總管，賜以御甲。

　　煬帝嗣位，漢王諒作亂并州。時代州總管李景為漢王將喬鐘葵所圍，詔義臣救 之。義臣率馬步二萬，夜出西陘，遲明行數(shù)十里。鐘葵覘見義臣兵少，悉眾拒之。 鐘葵亞將王拔驍勇，善用矛，射之者不能中，每以數(shù)騎陷陣。義臣患之，募能當拔 者。車騎將軍楊思恩請當之。義臣見思恩氣貌雄勇，顧之曰：“壯士也！”賜以卮 酒。思恩望見拔立于陣后，投觴于地，策馬赴之。再往不克，義臣復選騎士十余人 從之。思恩遂突擊，殺數(shù)人，直至拔麾下。短兵方接，所從騎士退，思恩為拔所殺。 拔遂乘之，義臣軍北者十馀里。于是購得思恩尸，義臣哭之甚慟，三軍莫不下泣。 所從騎士皆腰斬。義臣自以兵少，悉取軍中牛驢，得數(shù)千頭，復令兵數(shù)百人，人持 一鼓，潛驅(qū)之澗谷間，出其不意。義臣晡后復與鐘葵軍戰(zhàn)，兵初合，命驅(qū)牛驢者疾 進。一時鳴鼓，塵埃張?zhí)欤娍姴恢?，以為伏兵發(fā)，因而大潰，縱擊破之。以功 進位上大將軍，賜物二千段，雜彩五百段，女妓十人，良馬二十匹。尋授相州刺史。 后三歲，征為宗正卿。未幾，轉(zhuǎn)太仆卿。從征吐谷渾，令義臣屯琵琶峽，連營八十 里，南接元壽，北連段文振，合圍渾主于覆袁川。其后復征遼東，以軍將指肅慎道。 至鴨綠水，與乙支文德戰(zhàn)，每為先鋒，一日七捷。后與諸軍俱敗，竟坐免。俄而復 位。明年，以為軍副，與大將軍宇文述趣平壤。至鴨綠水，會楊玄感作亂，班師， 檢校趙郡太守。妖賊向海公聚眾作亂，寇扶風、安定間，義臣奉詔擊平之。尋從帝 復征遼東，進位左光祿大夫。時渤海高士達，清河張金稱并相聚為盜，眾已數(shù)萬， 攻陷郡縣。帝遣將軍段達討之，不能克。詔義臣率遼東還兵數(shù)萬擊之，大破士達， 斬金稱。又收合降賊，入豆子，討格謙，擒之，以狀聞奏。帝惡其威名，遽追入朝， 賊由是復盛。義臣以功進位光祿大夫，尋拜禮部尚書。未幾，卒官。

　　○衛(wèi)玄

　　衛(wèi)玄，字文升，河南洛陽人也。祖悅，魏司農(nóng)卿，父扌剽，侍中、左武衛(wèi)大將 軍，玄少有器識，周武帝在籓，引為記室。遷給事上士，襲爵興勢公，食邑四千戶。 轉(zhuǎn)宣納下大夫。武帝親總?cè)f機，拜益州總管長史，賜以萬釘寶帶。稍遷開府儀同三 司、太府中大夫，治內(nèi)史事，仍領(lǐng)京兆尹，稱為強濟。宣帝時，以忤旨免官。高祖 作相，檢校熊州事。和州蠻反，玄以行軍總管擊平之。及高祖受禪，遷淮州總管， 進封同軌郡公，坐事免。未幾，拜嵐州刺史。會起長城之役，詔玄監(jiān)督之。俄檢校 朔州總管事。后為衛(wèi)尉少卿。仁壽初，山獠作亂，出為資州刺史以鎮(zhèn)撫之。玄既到 官，時獠攻圍大牢鎮(zhèn)，玄單騎造其營，謂群獠曰：“我是刺史，銜天子詔安養(yǎng)汝等， 勿驚懼也。”諸賊莫敢動。于是說以利害，渠帥感悅，解兵而去。前后歸附者十馀 萬口。高祖大悅，賜縑二千匹，除遂州總管，仍令劍南安撫。煬帝即位，復征為衛(wèi) 尉卿。夷、獠攀戀，數(shù)百里不絕。玄曉之曰：“天子詔征，不可久住。”因與之訣， 夷、獠各揮涕而去。歲馀，遷工部尚書。其后拜魏郡太守，尚書如故。帝謂玄曰： “魏郡名都，沖要之所，民多奸宄，是用煩公。此郡去都，道里非遠，宜數(shù)往來， 詢謀朝政?！辟n物五百段而遣之。未幾，拜右候衛(wèi)大將軍，檢校左候衛(wèi)事。大業(yè)八 年，轉(zhuǎn)刑部尚書。遼東之役，檢校右御衛(wèi)大將軍，率師出增地道。時諸軍多不利， 玄獨全眾而還。拜金紫光祿大夫。九年，車駕幸遼東，使玄與代王侑留守京師，拜 為京兆內(nèi)史，尚書如故。許以便宜從事，敕代王待以師傅之禮。

　　會楊玄感圍逼東都，玄率步騎七萬援之。至華陰，掘楊素冢，焚其骸骨，夷其 塋域，示士卒以必死。既出潼關(guān)，議者恐崤、函有伏兵，請于陜縣沿流東下，直趣 河陽，以攻其背。玄曰：“以吾度之，此計非豎子所及?！庇谑枪男卸M。既度函 谷，卒如所量。于是遣武賁郎將張峻為疑軍于南道，玄以大兵直趣城北。玄感逆拒 之，且戰(zhàn)且行，屯軍金谷。于軍中掃地而祭高祖曰：“刑部尚書、京兆內(nèi)史臣衛(wèi)文 升，敢昭告于高祖文皇帝之靈：自皇家啟運，三十馀年，武功文德，漸被海外。楊 玄感孤負圣恩，躬為蛇豕，蜂飛蟻聚，犯我王略。臣二世受恩，一心事主，董率熊 羆，志梟兇逆。若社稷靈長，宜令丑徒冰碎，如或大運去矣，幸使老臣先死?！痹~ 氣抑揚，三軍莫不涕咽。時眾寡不敵，與賊頻戰(zhàn)不利，死傷大半。玄感盡銳來攻， 玄苦戰(zhàn)，賊稍卻，進屯北芒。會宇文述、來護兒等援兵至，玄感懼而西遁。玄遣通 議大夫斛斯萬善、監(jiān)門直閣龐玉前鋒追之，及于閿鄉(xiāng)，與宇文述等合擊破之。車駕 至高陽，征詣行在所。帝勞之曰：“社稷之臣也。使朕無西顧之憂?！蹦讼略t曰： “近者妖氛充斥，擾動關(guān)、河，文升率勵義勇，應機響赴，表里奮擊，摧破兇丑， 宜升榮命，式弘賞典?？捎夜獾摯蠓?。”賜以良田、甲第，資物巨萬。還鎮(zhèn)京師， 帝謂之曰：“關(guān)右之任，一委于公。公安，社稷乃安；公危，社稷亦危。出入須有 兵衛(wèi)，坐臥恆宜自牢，勇夫重閉，此其義也。今特給千兵，以充侍從?！辟n以玉麟 符。十一年，詔玄安撫關(guān)中。時盜賊蜂起，百姓饑饉，玄竟不能救恤，而官方壞亂， 貨賄公行。玄自以年老，上表乞骸骨，帝使內(nèi)史舍人封德彝馳諭之曰：“京師國本， 王業(yè)所基，宗廟園陵所在，藉公耆舊，臥以鎮(zhèn)之。朕為國計，義無相許，故遣德彝 口陳指意。”玄乃止。義師入關(guān)，自知不能守，憂懼稱疾，不知政事。城陷，歸于 家。義寧中卒，時年七十七。

　　子孝則，官至通事舍人、兵部承務郎，早卒。

　　○劉權(quán)

　　劉權(quán)，字世略，彭城豐人也。祖軌，齊羅州刺史。權(quán)少有俠氣，重然諾，藏亡 匿死，吏不敢過門。后更折節(jié)好學，動循法度。初為州主簿，仕齊，釋褐奉朝請、 行臺郎中。及齊滅，周武帝以為假淮州刺史。高祖受禪，以車騎將軍領(lǐng)鄉(xiāng)兵。后從 晉王廣平陳，以功進授開府儀同三司，賜物三千段。宋國公賀若弼甚禮之。開皇十 二年，拜蘇州刺史，賜爵宗城縣公。于時江南初平，物情尚擾，權(quán)撫以恩信，甚得 民和。煬帝嗣位，拜衛(wèi)尉卿，進位銀青光祿大夫。大業(yè)五年，從征吐谷渾，權(quán)率眾 出伊吾道，與賊相遇，擊走之。逐北至青海，虜獲千馀口，乘勝至伏俟城。帝復令 權(quán)過曼頭、赤水，置河源郡、積石鎮(zhèn)，大開屯田，留鎮(zhèn)西境。在邊五載，諸羌懷附， 貢賦歲入，吐谷渾馀燼遠遁，道路無壅。征拜司農(nóng)卿。加位金紫光祿大夫。尋為南 海太守。行至鄱陽，會群盜起，不得進，詔令權(quán)召募討之。權(quán)率兵與賊相遇，不與 戰(zhàn)，先乘單舸詣賊營，說以利害。群賊感悅，一時降附，帝聞而嘉之。既至南海， 甚有異政。數(shù)歲，遇盜賊群起，數(shù)來攻郡，豪帥多愿推權(quán)為首，權(quán)竟盡力固守以拒 之。子世徹又密遣人赍書詣權(quán)，稱四方擾亂，英雄并起，時不可失，諷令舉兵。權(quán) 召集佐僚，對斬其使，竟無異圖，守之以死。卒官，時年七十。

　　世徹倜儻不羈，頗為時人所許。大業(yè)末，群雄并起，世徹所至之處，輒為所忌， 多拘禁之，后竟為兗州賊帥徐圓朗所殺。

　　權(quán)從父烈，字子將，美容儀，有器局，官至鷹揚郎將。有子德威，知名于世。

　　史臣曰：子蓋雅有干局，質(zhì)性嚴敏，見義而勇，臨機能斷，保全都邑，勤亦懋 哉！楊諒干紀，史祥著獨克之效，群盜侵擾，義臣致三捷之功，此皆名重當年，聲 流后葉者也。元壽彈奏行本，有意存夫名教，然其計功稱伐，猶居義臣之后，端揆 之贈，不已優(yōu)乎？文升東都解圍，頗亦宣力，西京居守，政以賄成，鄙哉鄙哉，夫 何足數(shù)！劉權(quán)淮楚舊族，早著雄名，屬擾攘之辰，居尉佗之地，遂能拒子邪計，無 所覬覦，雖謝勤王之謀，足為守節(jié)之士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