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書·列傳·卷七十三

　　令狐張康李劉田王牛史

　　令狐彰，字伯陽，京兆富平人，其先自燉煌內(nèi)徙。父濞，為世善吏。始，尉范 陽，通民家女，生彰。罷歸，留彰母所。既長，志膽沈果，知書傳大義，射命中。 從安祿山，署左衛(wèi)郎將。與張通儒入長安，又署左街使。二京平，走河朔。史思明 署博、滑二州刺史，屯滑臺。時中人楊萬定監(jiān)滑州軍，彰欲以節(jié)自顯，募沒人夜度 河，悉籍士馬州縣獻款，因萬定以聞。肅宗大悅，下書慰勞。彰移壁杏園渡，思明 疑之，遣薛岌以兵劫彰。彰諭眾以大誼，皆感附死力，遂破岌兵，潰圍出，以麾下 數(shù)百入朝，賜甲第、帷帳、什器，拜滑亳、魏博節(jié)度使。河朔平，加兼御史大夫， 封霍國公，檢校尚書右仆射。

　　始，滑當(dāng)寇沖，城邑墟榛，彰躬訓(xùn)吏下，檢軍力農(nóng)，法令嚴(yán)，無敢犯者。田疇 大辟，庫委豐余，歲時貢賦如期。時吐蕃盜邊，召防秋兵，彰遣士三千，自赍糧， 所過無秋毫犯，供儗讓不受，時韙其能。然猜阻忮忍，忤者輒死。怒潁州刺史李岵， 遣姚奭代之，戒曰：“不時代，殺之。”岵知其謀，因殺奭，死者百馀人，奔汴州， 上書自言，彰亦劾之。河南尹張延賞畏彰，留岵使，故彰書先聞，斥岵夷州，殺之。 與魚朝恩有隙，及用事，彰不敢入朝。

　　會母喪，失明，卒。方疾甚，敕子建、通、運歸東都私第，悉上軍府兵仗財用 簿最，表吏部尚書劉晏、工部尚書李勉堪大事，請以自代。代宗得表咨悼，下詔褒 美其門閭，贈太傅。

　　建累官右龍武軍使。德宗幸奉天，建方肄士射，遂以四百人從，且殿。擢行在 中軍鼓角使、左神武軍大將軍。其妻，成德節(jié)度使李寶臣女也，建將棄之，誣與門 下客郭士倫通，榜殺士倫而逐其妻，士倫母痛憤卒。寶臣請劾按，無狀。建會赦免。 帝取常膳錢五十萬葬士倫母子，并恤其家。俄起建為右領(lǐng)軍大將軍。復(fù)坐專殺，以 勛被貸。坐妄自陳，貶施州別駕，卒，贈右領(lǐng)軍大將軍，又加贈揚州大都督。

　　憲宗時，宰相李吉甫奏言：“彰將死，籍上土地兵甲，遣諸子還第，彰同時河 朔諸鎮(zhèn)，傳子孫，熏灼數(shù)代，唯彰忠義奮發(fā)，而長子建坐事，幼子運無辜，皆竄死， 今通幸存，惟陛下用之?！币蚴谫澤拼蠓?。時討蔡，故連徙壽州團練使。聞吉甫卒， 不自安。每戰(zhàn)，虛張首級，敗則掩不奏。露布上，宰相武元衡卻之。后為賊攻，焚 廥聚，破屯柵，通大懼，重塹不敢出。詔金吾大將軍李文通宣慰，將至，遂代之。 貶昭州司戶參軍事。久乃召為右衛(wèi)將軍，給事中崔植還其制，帝使喻植，以彰有功， 不忍棄其嗣，制乃下。終左衛(wèi)大將軍。

　　運為東都留守將，為杜亞所陷，流死歸州。

　　張孝忠，字孝忠，本奚種，世為乙失活酋長。父謐，開元中提眾納款，授鴻臚 卿。孝忠始名阿勞，以勇聞，燕、趙間共推張阿勞、王沒諾干，二人齊名。沒諾干， 王武俊也。孝忠魁偉，長六尺，性寬裕，事親孝。天寶末，以善射供奉仗內(nèi)。安祿 山奏為偏將，破九姓突厥，以功擢漳源府折沖。祿山、史思明陷河、洛，常為賊前 鋒。朝義敗，乃自歸，授左領(lǐng)軍將軍，以兵屬李寶臣。累加左金吾衛(wèi)將軍，賜今名。 寶臣以其沈毅謹(jǐn)詳，遂為姻家，易州諸屯委以統(tǒng)制，十馀年，威惠流聞。田承嗣寇 冀州，寶臣付兵四千，使出上谷，屯貝丘。承嗣見其軍整嚴(yán)，嘆曰：“阿勞在焉， 冀未可圖也。”即焚營去。寶臣與硃滔戰(zhàn)瓦橋，奏孝忠為易州刺史，分精騎七千， 當(dāng)幽州。擢太子賓客，封符陽郡王。

　　寶臣晚節(jié)稍忌刻，殺大將李獻誠等而召孝忠，孝忠不往，復(fù)使其弟孝節(jié)召之。 孝忠復(fù)命曰：“諸將無狀，連頸受戮。吾懼禍，不敢往，亦不敢叛，猶公不覲天子 也。”孝節(jié)泣曰：“即歸，且僇死?！毙⒅以唬骸百赏鶆t并命，吾留，無患也?！?果不敢殺。

　　然寶臣素善孝忠，及病不能語，以手指北而死。子惟岳擅立，詔硃滔以幽州兵 討之。滔忌孝忠善戰(zhàn)，慮師出為己患，使判官蔡雄往說曰：“惟岳孺子，弄兵拒命， 吾奉詔伐罪，公乃宿將，安用助逆而不自求福也？今昭義、河?xùn)|軍已破田悅，而淮 西軍下襄陽，梁崇義尸出井中，斬漢江上者五千人，河南軍計日北首，趙、魏滅亡 可見。公誠去逆蹈順，倡先歸國，可以建不世功?！毙⒅胰恢?，遣將程華報滔連和， 遣易州錄事參軍事董稹入朝。德宗嘉之，擢孝忠檢校工部尚書、成德軍節(jié)度使，令 與滔并力。孝忠子弟在恒州者皆死。孝忠重德滔，為子茂和聘其女，締約益堅。

　　敗惟岳于束鹿，滔欲乘勝襲恒州，孝忠乃引軍西北，壁義豐。滔疑之，孝忠將 佐諫曰：“尚書推赤心于硃司徒，可謂至矣。今逆賊已潰，元功不終，后且悔之?！?孝忠曰：“本求破賊，賊已破矣，而恒州多宿將，迫之則死斗，緩之則改圖。且滔 言大而識淺，可以慮始，難與守成。故吾堅壁于此，以待賊之滅耳。”滔亦止屯束 鹿。月馀，王武俊果斬惟岳以獻。已而定州刺史楊政義以州降孝忠，遂有易、定。 時三分成德地，詔定州置軍，名義武，以孝忠為節(jié)度、易定滄等州觀察使。

　　后滔與武俊叛，復(fù)遣蔡雄說之，答曰：“吾既為唐臣，而天性樸強，業(yè)已效忠， 不復(fù)助惡矣。吾與武俊少相狎，然其心喜反覆，不可信。幸謝司徒，志鄙言。”滔 復(fù)啖以金帛，皆不受。易、定介二鎮(zhèn)間，乃浚溝壘，脩器械，感厲將士，乘城固守。 滔悉兵攻之，帝詔李晟、竇文場率師援孝忠，滔解去，遂全其軍。孝忠因與晟結(jié)婚。 天子出奉天，孝忠遣將楊榮國以銳卒六百佐晟赴難，收京師。興元初，詔同中書門 下平章事。

　　貞元二年，河北蝗，民餓死如積，孝忠與其下同粗淡，日膳裁豆而已，人服其 儉，推為賢將。明年，檢校司空。詔其子茂宗尚義章公主，孝忠遣妻入朝，執(zhí)親迎 禮，賞賚甚厚。五年，為將佐所惑，以兵襲尉州，入之，奉詔還鎮(zhèn)。有司劾擅興， 削司空。六年，還其官。卒，年六十二，追封上谷郡王，贈太師，謚曰貞武。子茂 昭、茂宗、茂和。

　　茂宗，擢累光祿少卿、左衛(wèi)將軍。元和中，歷閑廄使。初，至德時，西戎陷隴 右，故隴右監(jiān)及七廄皆廢，而閑廄私其地入，寶應(yīng)初，始以其地給貧民。茂宗恃恩， 奏悉收其賦，又奏取麟游岐陽牧地三百馀頃，民訴諸朝，詔監(jiān)察御史孫革按行，還 奏不可。茂宗負(fù)左右助，誣革所奏不實，復(fù)遣侍御史范傳式覆實，乃悉奪其田。長 慶初，岐人列訴，下御史，盡以其地還民。寶歷初，遷兗海節(jié)度使。終左龍武統(tǒng)軍。

　　茂和，歷左武衛(wèi)將軍。裴度討蔡，奏為都押衙。茂和數(shù)以膽勇求自試，謂度無 功，辭不行。度請斬之以令軍，憲宗曰：“予以其家忠且孝，為卿遠(yuǎn)斥?！焙蠼K諸 衛(wèi)將軍。

　　茂昭本名升云，德宗時賜今名，字豐明。少沈毅，頗通書傳。孝忠時，累擢檢 校工部尚書。孝忠卒，帝拜邕王諒為義武軍節(jié)度大使，以茂昭為留后，封延德郡王。 后二年，為節(jié)度使。弟昇璘薄王武俊為人，座上嫚罵，武俊怒，襲義豐、安喜、無 極，掠萬馀人，茂昭嬰城，遣人厚謝，乃止。久之，入朝，為帝從容言河朔事，帝 竦聽，曰：“恨見卿晚！”召宴麟德殿，賜良馬、甲第、器幣優(yōu)具，詔其子克禮尚 晉康郡主。帝方倚之經(jīng)置北方，會崩，故茂昭每入臨，輒哀不自勝。

　　順宗立，進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復(fù)遣之鎮(zhèn)，賜女樂二人，固辭，車至第門，茂 昭引詔使辭曰：“天子女樂，非臣下所宜見。昔汾陽、咸寧、西平、北平皆有大功， 故當(dāng)是賜。今下臣述職以朝，奈何濫賞？后日有立功之臣，陛下何以加之？”復(fù)賜 安仁里第，亦讓不受。憲宗元和二年，請朝，五奏乃聽。愿留，不許，加兼太子太 保。

　　既還，王承宗叛，詔河?xùn)|、河中、振武、義武合軍為恒州北道招討，茂昭治廩 廄，列亭候，平易道路，以待西軍。承宗以騎二萬逾木刀溝與王師薄戰(zhàn)，茂昭躬擐 甲為前鋒，令其子克讓、從子克儉與諸軍分左右翼繞賊，大敗之，承宗幾危。會有 詔班師，加檢校太尉，兼太子太傅。乃請舉宗還朝，表數(shù)上，帝乃許。北鎮(zhèn)遣客間 說，皆不納。詔左庶子任迪簡為行軍司馬，乘驛往代。茂昭奉兩州符節(jié)、管鑰、圖 籍歸之。先敕妻子上道，戒曰：“吾使而曹出易，庶后世不為污俗所染?！蔽窗氲?， 迎拜兼中書令，充河中晉絳慈隰節(jié)度使。至京師，雙日開延英，對五刻罷。又表遷 墳?zāi)褂诰┱祝S之。明年，疽發(fā)于首卒，年五十，冊贈太師，謚曰獻武。帝思其忠， 擢諸子皆要職，歲給絹二千匹。

　　少子克勤，開成中歷左武衛(wèi)大將軍。有詔賜一子五品官，克勤以息幼，推與其 甥，吏部員外郎裴夷直劾曰：“在勤骫有司法，引庇它族，開后日賣爵之端，不可 許?！痹t聽，遂著于令。

　　夷直字禮卿，亦婞亮，第進士，歷右拾遺，累進中書舍人。武宗立，夷直視冊 牒，不肯署，乃出為杭州刺史，斥驩州司戶參軍。宣宗初內(nèi)徙，復(fù)拜江、華等州刺 史。終散騎常侍。

　　陳楚者，茂昭甥也，字材卿，定州人。有武干，事茂昭，歷牙將，常統(tǒng)精卒從 征伐。茂昭入朝，擢諸衛(wèi)大將軍，封普寧郡王。元和末，義武節(jié)度使渾鎬喪師，定 州亂，拜楚為節(jié)度使，馳傳赴軍。及郊，無迎者，左右勸無入，楚曰：“定軍不來 迎以試我。今不入，正墮計中?！蹦嗣把┬兴氖?，夜入其州，然軍樣部伍，皆楚 舊也，由是眾心乃定。徙河陽三城，入為左羽林統(tǒng)軍，檢校司空。卒，年六十一， 贈司空。子君奕，亦至鳳翔節(jié)度使。

　　康日知，靈州人。祖植，當(dāng)開元時，縛康待賓，平六胡州，玄宗召見，擢左武 衛(wèi)大將軍，封天山縣男。日知少事李惟岳，擢累趙州刺史。惟岳叛，日知與別駕李 濯及部將百人啐牲血共盟，固州自歸。惟岳怒，遣先鋒兵馬使王武俊攻之，日知使 客謝武俊曰：“賊孱甚，安足共安危哉？吾城固士和，雖引歲未可下，且賊所恃者 田悅耳，悅兵血衊邢，壕可浮，不能殘半堞，況吾城之完乎？”又紿為臺檢示曰： “使者赍詔喻中丞，中丞奈何負(fù)天子，從小兒跳梁哉？”武俊悟，引兵還，斬惟岳 以獻。德宗美其謀，擢為深趙觀察使，賜實封戶二百。

　　會武俊拒命，遣將張鐘葵攻趙州，日知破之，上俘京師。興元元年，以深趙益 成德，徙日知奉誠軍節(jié)度使，又徙晉絳，加累檢校尚書左仆射，封會稽郡王。貞元 初卒，贈太子太師。

　　子志睦，字得眾。資趫偉，工馳射。隸右神策軍，遷累大將軍。討張韶，以多 兼御史大夫，進平盧軍節(jié)度使。李同捷反，放兵略千乘，志睦挫其銳，不得逞，遂 下蒲臺，盡奪其械。加檢校尚書左仆射。徙涇原，封會稽郡公。卒，年五十七，贈 司空。

　　子承訓(xùn)，字敬辭。推門功進累左神武軍將軍。宣宗擢為天德軍防御使，軍中馬 乏，虜來戰(zhàn)，數(shù)負(fù)，承訓(xùn)罷冗費，市馬益軍，軍乃奮張。始，黨項破射雕軍洛源鎮(zhèn)， 悉俘其人，聞承訓(xùn)威政，皆還俘不敢謷。詔檢校工部尚書，封會稽縣男，擢義武節(jié) 度。

　　會南詔破安南，詔徙嶺西南道，城邕州，合容管經(jīng)略使隸之，遂統(tǒng)諸軍行營兵 馬。南詔深入，承訓(xùn)分兵六道出以掩蠻，戰(zhàn)不利，士死十八，唯天平卒二千還屯， 闔軍震。于是節(jié)度副使李行素完城不出，南詔圍之四日，或請夜出兵襲蠻，承訓(xùn)意 索，不聽。天平裨將陰募勇兒三百，夜縋燒蠻屯，斬首五百，南詔恐，明日解而去。 承訓(xùn)謬言大破賊，告于朝，群臣皆賀，加檢校尚書右仆射，籍子弟姻昵冒賞，而士 不及，怨言嚾流。嶺南東道節(jié)度使韋宙白狀宰相，承訓(xùn)慚，移疾，授右武衛(wèi)大將軍， 分司東都。

　　咸通中，南詔復(fù)盜邊。武寧兵七百戍桂州，六歲不得代，列校許佶、趙可立因 眾怒殺都將，詣監(jiān)軍使丐糧鎧北還，不許，即擅斧庫，劫戰(zhàn)械，推糧料判官龐勛為 長，勒眾上道。懿宗遣中人張敬思部送，詔本道觀察使崔彥曾慰安之。次潭州，監(jiān) 軍詭奪其兵，勛畏必誅，篡舟循江下，益裒兵，招亡命，收銀刀亡卒艚匿之。及徐 城，謀曰：“吾等叩城大呼，眾必應(yīng)，前日賞緡五十萬可得也?！北娤病Ｑ澜≮w武 等欲亡，勛斬首送彥曾曰：“此搖亂者。”彥曾不能詰。勛怨都押衙尹戡、教練使 杜璋、兵馬使徐行儉，又使白彥曾曰：“士負(fù)罪，不敢釋甲，請為二屯?！鼻野淄?戡等。府屬溫廷皓謂彥曾曰：“勛擅委戍，一可殺。專戕大將，二可殺。私置兵， 三可殺。士不子弟即父兄，振袂而唱，內(nèi)外必應(yīng)，銀刀亡命，復(fù)在其中，四可殺。 請分兩營，脅去三將，五可殺?！睆┰^然。乃祃纛黃堂前，選兵三千授都虞候元 密。屯任山，須勛至劫取之，遣邏子贏服覘賊。比暮，勛至，捕覘者，知其謀，即 嶠偶人，剚虛幟，而詭路襲符離。密久乃寤，回屯城南。勛與宿將喬翔戰(zhàn)睢河，翔 大敗，攝太守焦璐遁去。勛入據(jù)州，自稱兵馬留后。

　　初，璐決汴水，絕勛北道，水未至，勛度，比密兵攻宿，水大至，涉而傅城， 不克攻。勛劫百艘運糧趨泗州，留婦弱持掫。翌日，密覺，追之，士未食。賊伏兵 于舟而陣汴上，軍見密皆走。密追躡，伏發(fā)，夾攻之，密敗，眾殲。遂入徐州，囚 彥曾及官屬，殺尹戡等。又徇下邳、漣水、宿遷、臨淮、蘄、虹諸縣，皆下。遣偽 將屯柳子，屯豐，屯滕，屯沛，屯蕭，以張其軍，乃露章求節(jié)度使。有周重者，隱 濠、泗間，號有謀，勛迎為上客，問策所出，因教勛：“赦囚徒，據(jù)揚州，北收兗、 鄆，西舉汴、宋，東掠青、齊，拓境大河，食敖倉，可以持久?！眲谉o雄才，不納。 偽將劉行及攻濠州，執(zhí)刺史盧望回，自稱刺史。帝遣中人康道隱宣慰徐州，勛郊迎， 旗鎧矛戟亙?nèi)?，使騎鳴鼙角，聲動山谷。置酒球球場，引道隱閱其眾，紿為賊 來降六十人，妄戮平民，上首級夸勝。”道隱還，固求節(jié)度。即殘魚臺、金鄉(xiāng)、 易山、單父十馀縣，斬官吏，出金帛募兵，游民多從之。

　　帝乃拜承訓(xùn)檢校尚書右仆射、義成軍節(jié)度使、徐泗行營都招討使，以神武大將 軍王晏權(quán)為武寧軍節(jié)度使、北面行營招討使，羽林將軍戴可師為南面行營招討使， 率魏博、鄜延、義武、鳳翔、沙陀、吐渾兵二十萬討之。

　　勛好鬼道，有言漢高祖廟夜閱兵，人馬流汗，勛日往請命。巫言球場有隱龍， 得之可戰(zhàn)勝，勛大役徒鑿地，不能得。賊將李圓、劉佶攻泗，歐宗、丁從實分徇舒、 廬、壽、沂、海諸道。兵屯海州，度賊至，作機橋，維以長絙，賊半度，絙絕，半 溺死，度者不得戰(zhàn)，殲之。賊別取和州，破沐陽、下蔡、烏江、巢諸縣，揚州大恐， 民悉度江?；茨瞎?jié)度使令狐綯移書陳禍福，許助求節(jié)度，勛按甲聽命。淮南合宣、 潤兵戍都梁山。勛夜度淮，崿曙薄壘，賊將劉行立、王弘立與勛合，敗淮南將李湘， 屯淮口，劫盱眙。帝又詔將軍宋威與淮南并力。

　　承訓(xùn)屯新興，賊挑戰(zhàn)，時諸道兵未集，承訓(xùn)帳下才萬人，退壁宋州。勛益驕。 光、蔡鉅賊陷滁州，殺刺史高錫望應(yīng)勛。戴可師引兵三萬奪淮口，圍勛都梁山下， 降其眾。可師恃勝不戒，弘立以兵襲之，可師不克陣而潰，士溺淮死，逸者數(shù)百人， 賊取可師首傳徐州。詔以馬士舉為淮南節(jié)度使、南面行營諸軍都統(tǒng)，馳傳入揚州。 士舉曰：“城堅士多，賊何能為？”眾稍安。始，帝以晏權(quán)故智興子，節(jié)度武寧， 欲以怖賊。及是，返為賊困，不敢戰(zhàn)，乃更以隴州刺史曹翔為兗海節(jié)度、北面都統(tǒng) 招討使，屯滕、沛，魏博將薛尤屯蕭、豐。

　　賊首孟敬文欲絕勛自立，陰刻鑒為文曰“天口云云，錫爾將軍”，夜瘞之野， 耕者得之以獻，眾駭異，乃齋三日授之。勛知其謀，使人襲殺之。

　　于是承訓(xùn)屯柳子右，夾汴筑壘，連屬一舍。勛籍城中兵，止三千，劫民授甲， 皆穿窟穴遁去。王弘立度睢，圍新興、鹿塘。承訓(xùn)縱沙陀騎躪之，弘立走，士赴水 死，自鹿塘屬襄城，伏尸五十里，數(shù)首二萬，獲器鎧不貲。承訓(xùn)攻柳子，姚周度水 戰(zhàn)，又?jǐn)。孙L(fēng)火賊，周提馀卒去，沙陀躡之，及芳亭，死者枕藉，斬劉豐，而周 以十騎走宿州，守將斬之。勛懼，乃害崔彥曾等，謂其下曰：“上不許我節(jié)度，與 諸君真反矣?！贝笏鞅?，得三萬。許佶、趙可立勸勛稱“天冊將軍”，勛謁漢高祖 廟受命，以其父舉直為大司馬，守徐州?；蛟唬骸胺酱笫?，不可私于父，失上下序?！?舉直乃拜于廷，勛坐受之。引兵救豐，刻木作婦人，衣絳被發(fā)，軍過，斫而火之， 乃行。勛夜入城，外不知。勛出銳軍擊援屯，魏博軍知勛自將，驚而潰。賊以所得 送徐州以夸下。曹翔退保兗州。勛欲乘勝攻承訓(xùn)，或曰：“今北兵敗，西軍搖，不 足虞也。方蠶月，宜息眾力農(nóng)，至秋士馬強，決可以取勝?！迸e直曰：“時不重得， 愿將軍無縱敵?！眲自唬骸叭弧！睍r承訓(xùn)方攻臨渙，聞勛計，追還兵仗以待。勛軍 皆市人，囂而狂，未陣即奔，相蹈藉死者四萬。勛釋甲服垢襦脫，收夷痕士三千以 歸，遣張行實屯第城。

　　馬士舉救泗州，賊解去，進攻賊濠州。是時，又詔黔中觀察使秦匡謀討賊，下 招義、鐘離、定遠(yuǎn)。勛遣吳迥屯北津援濠，士舉銳兵度淮，盡碎其營。初，勛之遁， 懼眾不軍，妄言有神呼野中曰：“天符下，國兵休。”勛使下相語，符未降，故敗 北津。

　　帝恨魏博軍不勝，以宋威為西北面招討使，率兵三萬屯蕭、豐，約勛：“降者 當(dāng)赦之。”始，宿鄙人劉洪者，被黃袍，白馬，使人封檄叩觀察府曰：“我當(dāng)王徐?！?崔彥曾斬之，遺黨匿山谷，欲附勛，承訓(xùn)喻降之。王師破臨渙，斬萬級，收襄城、 留武、小睢諸壁。曹翔下滕，賊將以蘄、沛降，賊李直奔入徐州。翔又破豐、徐城、 下邳，賊益蹙。

　　勛以張玄稔守宿州，張儒、劉景助之，自稱統(tǒng)軍，列壁相望。承訓(xùn)拔第城，張 行實奔宿州，承訓(xùn)遂圍宿州。行實教勛：“官軍盡銳于此，西鄙虛單，將軍直搗宋、 亳，出不意，宿圍自解?！眲紫玻?，使舉直、許佶守徐。承訓(xùn)攻敗，十遇皆 勝。遣辯士以威動玄稔。玄稔，賊重將也，以帛書射城外，約誅勛自歸，使張皋獻 期。俄與二將會柳溪，伏士于旁，玄稔馳騎呼曰：“龐勛首已梟仆射寨矣！”伏興， 斬劉景、張儒。玄稔率諸將肉袒見承訓(xùn)，自陳陷賊不早奮，久暴王師，愿禽賊贖死。 承訓(xùn)許之。復(fù)請詐為潰軍劫符離。符離不知，內(nèi)之，已入，即斬守將，得兵萬人， 北攻徐州。許佶等不敢出。玄稔環(huán)城，彥曾故吏路審中啟白門內(nèi)玄稔兵，許佶等啟 北門走，玄稔身追之，士大崩，皆赴水死，斬舉直、許佶、李直等，收叛卒親族悉 夷之。

　　勛聞徐已拔，氣喪，無顧賴，眾尚二萬，自石山而西，所在焚掠。承訓(xùn)悉兵八 萬逐北，沙陀將硃耶赤衷急追至宋州，勛焚南城，為刺史鄭處沖所破，將南趨亳， 承訓(xùn)兵循渙而東，賊走蘄縣，官兵斷橋，不及濟，承訓(xùn)乃縱擊之，斬首萬級，馀皆 溺死。閱三日，得勛尸。斬其子于京師。吳迥守濠州，糧盡食人，驅(qū)女孺運薪塞隍， 并填之，整旅而行，馬士舉斬以獻。勛之始得徐州，貲儲蕩然，乃四出剽取，男子 十五以上皆執(zhí)兵，舒鉏鉤為兵，號“霍錐”，破十余州，凡二歲滅。

　　詔擢張玄稔右驍衛(wèi)大將軍，承訓(xùn)遷檢校左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徙節(jié)河?xùn)|。 于是宰相路巖、韋保衡劾承訓(xùn)討賊逗撓，貪虜獲，不時上功。貶蜀王傅，分司東都。 再貶恩州司馬。僖宗立，授左千牛衛(wèi)大將軍。卒，年六十六。

　　子傳業(yè)，嘗從父征伐，終鄜坊節(jié)度使。

　　李洧者，淄青節(jié)度使正己從父兄也。始，署徐州刺史。建中初，正己卒，子納 叛，攻宋州，洧挈州自歸，加兼御史大夫，封潮陽郡王，實封戶二百，充招諭使。 初，洧遣巡官崔程入朝，且白宰相：“徐州不足獨抗賊，得海、沂為節(jié)度，可與成 功。洧素與二州刺史有約，且不肯為賊守。”程先咨張鎰，而盧杞怒不先白，故洧 請中格。及納攻徐，劉玄佐與諸將擊退之。既賊方張，乃加洧徐海沂密觀察使。時 海、密為賊守，不受命，洧未有以取之。遷檢校戶部尚書。會疽發(fā)背，少間，肩輿 過市，市人叫歡，洧驚，疽潰卒，贈尚書左仆射。以洧將高承宗代之。

　　其弟淡，險人也，恥居下，陰約納攻徐為內(nèi)應(yīng)，并說滕將翟濟，濟執(zhí)以聞。擢 濟沂州刺史。召淡入京師，以洧赦不罪。

　　劉澭，盧龍節(jié)度使怦之次子，濟母弟也。涉書史，有材武，好施愛士，能得人 死力。始事硃滔，常陳君臣大分，裁抑其兇。及怦得幽州，不三月病且死，澭侍湯 液未嘗離，輒以父命召濟于莫州，濟嗣總軍事，故德澭之讓，以為瀛州刺史，有如 不諱，許代己。

　　久之，濟自用其子為副大使，澭不能無恨，因請以所部為天子戍隴，悉發(fā)其兵 千五百馳歸京師，無一卒敢違令者。德宗甚寵之，拜秦州刺史，屯普潤。軍中不設(shè) 音樂。士卒病，親存問所欲，不幸死，哭之。

　　憲宗立，方士羅令則詣澭營，妄言廢立以動澭，命系之，辭曰：“吾之黨甚眾， 公無囚我，約大行梓宮發(fā)兵，無不濟?！睗研邓完I下，殺之。錄功，號其軍曰保義。 蕃戎畏懾，不敢入寇。常愾然有復(fù)河湟志，屢為朝廷言之，未見省。封累彭城郡公。 及病，籍士馬求代。既還，卒于道，年四十九，贈尚書右仆射，謚曰景。

　　田弘正，字安道。父廷玠，尚儒學(xué)，不樂軍旅，與承嗣為從昆弟，仕為平舒丞， 遷樂壽、清池、束城、河間四縣令，以治稱。遷滄州刺史。李寶臣、硃滔與承嗣不 協(xié)，合兵圍滄州，廷玠固守連年，食雖盡無叛者。朝廷嘉其節(jié)，徙相州。承嗣盜磁、 相，廷玠無所回染。及悅代立，忌廷玠之正，召為節(jié)度副使。廷玠至，讓悅曰： “而承伯父緒業(yè)，當(dāng)守朝廷法度以保富貴，何苦與恒、鄆為叛臣？自兵興來，叛天 子能完宗族者誰邪？而志不悛，盍殺我，無令我見田氏血污人刀也！”遂稱疾不出。 悅過謝之，杜門不納，憤而卒。

　　弘正幼通兵法，善騎射，承嗣愛之，以為必興吾宗，名之曰興。季安時，為衙 內(nèi)兵馬使、同節(jié)度副使，封沂國公。季安侈汰，銳殺罰，弘正從容規(guī)切，軍中賴之， 翕然歸重。季安內(nèi)忌，出為臨清鎮(zhèn)將，欲因罪誅之。弘正陽痹痼，臥家不出，乃免。 季安死，子懷諫襲節(jié)度，召還舊職。

　　懷諫委政于家奴蔣士則，措置不平，眾怒，咸曰：“兵馬使吾帥也?！毖辣?詣其家迎之，弘正拒不納，眾嘩于門，弘正出，眾拜之，脅還府，弘正頓于地，度 不免，即令于軍曰：“爾屬不以吾不肖，使主軍，今與公等約，能聽命否？”皆曰： “惟公命。”因曰：“吾欲守天子法，舉六州版籍請吏于朝，茍?zhí)熳游疵?，敢有?吾旗節(jié)者死，殺人及掠人者死?！苯栽唬骸爸Z。”遂到府，殺士則及支黨十馀人。 于是圖魏、博、相、衛(wèi)、貝、澶之地，籍其入以獻，不敢署僚屬，而待王官。

　　先時，諸將出屯，質(zhì)妻子，里民不得相往來。弘正悉除其禁，聽民通饋謝慶吊。 服玩僭侈者，即日徹毀之。承嗣時，正寢華顯，弘正避不敢居，更就采訪使堂皇聽 事。幽、恒、鄆、蔡大懼，遣客鐫說鉤染，弘正皆拒遣之。憲宗美其誠，詔檢校工 部尚書，充魏博節(jié)度使。又遣司封郎中知制誥裴度宣慰，賚其軍錢百五十萬緡，六 州民給復(fù)一年，赦見囚，存問高年、煢獨、廢疾不能自存者。度明辯，具陳朝廷厚 意，弘正不覺自失，乃深相結(jié)納，奉上益謹(jǐn)。復(fù)請度遍行其部，宣示天子恩詔。因 令節(jié)度僉謀布衣崔歡奉表陳謝，且言：“天寶以來，山東奧壤，化為戎墟，官封世 襲，刑賞自出，國家含垢，垂六十年。臣若假天之齡，奉陛下宸算，冀道揚太和， 洗濯偽風(fēng)，然后退歸丘園，避賢者路，死不恨?！敝圃t褒答，且賜今名，錫與踵涂。

　　天子討蔡，弘正遣子布以兵三千進戰(zhàn)，數(shù)有功。李師道疑其襲己，不敢顯助蔡， 故元濟失援，王師得致誅焉。王承宗叛，詔弘正以全師壓境，破其眾南宮，承宗懼， 歸窮于弘正，弘正表諸朝，遂獻德、棣二州以謝，納二子為質(zhì)。

　　俄而李師道拒命，詔弘正與宣武等五節(jié)度兵進討。弘正自揚劉度河，距鄆四十 里堅壁；師道大將劉悟率精兵屯河?xùn)|。戰(zhàn)陽谷，再遇再北，斬萬馀級，賊勢蹙。悟 乃反兵，斬師道首，詣弘正降，取十有二州以獻。初，悟既平賊，大張飲軍中，凡 三日，設(shè)角抵戲，引魏博使至廷以為歡，悟盱衡攘臂助其決，坐中皆憚悟勇。客有 白弘正者，弘正曰：“鄆士疲于戰(zhàn)，瘡者未起，悟當(dāng)恤亡吊乏，尉士大夫心，奈何 取快目前邪？吾奉詔按軍，伺悟去就，今知其無能為也?！奔榷t悟為義成軍節(jié)度 使，狼狽上道，時稱知悟之明。

　　以功加弘正檢校司徒、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是歲來朝，對麟德殿，眷勞殊等； 引見僚佐將校二百馀人，皆有班賜；進兼侍中，實封戶三百；擢其兄融為太子賓客、 東都留司。弘正數(shù)上表固請留闕下，帝勞曰：“昨韓弘以疾辭不就軍，朕既從之矣， 今卿復(fù)爾，我不應(yīng)違。但魏人樂卿之政，四鄰畏卿之威，為朕長城，又安用辭？” 弘正遂還。常欲變山東承襲舊風(fēng)，故悉遣子姓仕朝廷，帝皆擢任之，硃紫滿門，榮 冠當(dāng)時。

　　穆宗立，王承元以成德軍請帥，帝詔弘正兼中書令，為節(jié)度使。弘正以新與鎮(zhèn) 人戰(zhàn)，有父兄怨，取魏兵二千自衛(wèi)，入其軍。時天子賜錢一百萬緡，不時至，軍有 怨言，弘正親加撫喻乃安。仍請留魏兵為紀(jì)綱，以持眾心，度支崔倰吝其稟，沮卻 之。長慶元年七月，歸衛(wèi)卒于魏，是月軍亂，并家屬將吏三百馀人皆遇害，年五十 八。帝聞?wù)鸬?，冊贈太尉，謚曰忠愍。

　　弘正幼孤，事融甚謹(jǐn)，軍中嘗分曹習(xí)射，弘正注矢聯(lián)中，融退，抶怒之，故當(dāng) 季安猜暴時能自全。及為軍中推迫，融不悅曰：“爾竟不自晦，取禍之道也?！背?廷知其友愛，詔拜相州刺史，賜金紫，不欲其相遠(yuǎn)也。

　　弘正性忠孝，好功名，起樓聚書萬馀卷，通《春秋左氏》，與賓屬講論終日， 客為著《沂公史例》行于世。弘正之禍也，其判官劉茂復(fù)獨免，士相戒曰：“是人 議事盡忠，遇吾等信，敢干其家者共殺之?！?

　　弘正子布、群、牟。

　　布字敦禮，幼機悟。弘正戍臨清，布知季安且危，密白父，請以眾歸朝，弘正 奇之。及得魏，使布總親兵。王師誅蔡，以軍隸嚴(yán)綬，屯唐州。帝以布大臣子，或 有罪，且撓法，弘正請以董畹代，而士卒愛布愿留，帝乃止。凡十八戰(zhàn)，破凌云柵， 下郾城，以功授御史中丞。裴度輕出觀兵沱口，賊將董重質(zhì)以奇兵掩擊，布伏騎數(shù) 百突出薄之，諸軍繼至，賊驚引還。蔡平，入為左金吾衛(wèi)將軍。諫官嘗論事帝前， 同列將麾卻之，布止曰：“使天子容直臣，毋輕進?！焙胝愠傻?，以布為河陽節(jié) 度使，父子同日受命。時韓弘與子公武亦皆領(lǐng)節(jié)度，而天下以忠義多田氏。布所至， 必省冗將，募戰(zhàn)卒，寬賦勸穡，人皆安之。長慶初，徙涇原。

　　弘正遇害，魏博節(jié)度使李愬病不能軍，公卿議以魏強而鎮(zhèn)弱，且魏人素德弘正， 以布之賢而世其官，可以成功。穆宗遽召布，解缞拜檢校工部尚書、魏博節(jié)度使， 乘傳以行。布號泣固辭，不聽；乃出伎樂，與妻子賓客決曰：“吾不還矣！”未至 魏三十里，跣行被發(fā)，號哭而入，居堊室，屏節(jié)旄。凡將士老者，兄事之。祿奉月 百萬，一不入私門，又發(fā)家錢十馀萬緡頒士卒。以牙將史憲誠出麾下可任，乃委以 精銳。時中人屢趣戰(zhàn)，而度支饋餉不繼，布輒以六州租賦給軍。引兵三萬進屯南宮， 破賊二壘。

　　于是硃克融據(jù)幽州，與王廷湊脣齒。河朔三鎮(zhèn)舊連衡，桀驁自私，而憲誠蓄異 志，陰欲乘釁，又魏軍驕，憚格戰(zhàn)，會大雪，師寒糧乏，軍中謗曰：“它日用兵團， 粒米盡仰朝廷。今六州刮肉與鎮(zhèn)、冀角死生，雖尚書瘠己肥國，魏人何罪？”憲誠 得間，因以搖亂。會有詔分布軍合李光顏救深州，兵怒，不肯東，眾遂潰，皆歸憲 誠，唯中軍不動。布以中軍還魏。明日，會諸將議事，眾嘩曰：“公能行河朔舊事， 則生死從公，不然，不可以戰(zhàn)?！辈级缺娗襾y，嘆曰：“功無成矣！”即為書謝帝 曰：“臣觀眾意，終且負(fù)國。臣無功，不敢忘死。愿速救元翼，毋使忠臣義士涂炭 于河朔。”哭授其從事李石訖，乃入，至幾筵，引刀刺心曰：“上以謝君父，下以 示三軍。”言訖而絕，年三十八，贈尚書右仆射，謚曰孝。子钅歲，宣宗時歷銀州 刺史，坐以私鎧易邊馬論死，宰相崔鉉奏布死節(jié)于國，可貸钅歲以勸忠烈，故貶為 州司馬。

　　群，會昌中歷蔡州刺史，坐贓且抵死，兄肇聞之，不食卒。宰相李德裕奏： “漢河間人尹次、潁川人史玉坐殺人當(dāng)死，次兄初、玉母渾詣官請代，因縊物故， 于時皆赦其死?！庇谑俏渥谠t減死一等。

　　牟寬厚明吏治，為神策大將軍。開成初，鹽州刺史王宰失羌人之和，詔牟代之。 累遷鄜坊節(jié)度使，再徙天平，三為武寧，一為靈武軍，官至檢校尚書左仆射，卒。 諸子皆有方面功，以忠義為當(dāng)世所高。

　　王承元者，承宗弟也。有沉謀。年十六，勸承宗亟引兵共討李師道，承宗少之， 不用，然軍中往往指目之。承宗死，未發(fā)喪，大將謀取帥它姓。參謀崔燧與諸校計， 以祖母涼國夫人李命承元嗣。承元泣且拜，不受，諸將牢請，承元曰：“上使中貴 人監(jiān)軍，盍先請？”監(jiān)軍至，又如命，乃謝曰：“諸君不忘王氏以及孺子，茍有令， 其從我乎？”眾曰：“惟所命?！蹦艘暿卵狸H之偏，約左右不得稱留后，事一關(guān)參 佐，密表請帥于朝。穆宗詔起居舍人柏耆宣慰。授承元檢校工部尚書、義成軍節(jié)度 使。北鎮(zhèn)以兩河故事脅誘，承元不納，諸將皆悔。耆至，士哭于軍，承元令曰： “諸君不欲我去，意固善。雖然，格天子詔，我獲罪奈何？前李師道有詔赦死，欲 舉族西，諸將止弗遣，他日乃共殺之。今君等幸置我，無與師道比?！蹦吮榘葜T將， 諸將語塞。承元即出家貲盡賜之，斬不從命者十輩，軍乃定。于是諫議大夫鄭覃宣 慰，賜其軍錢百萬緡，赦囚徒，問孤獨、廢疾不能自存者粟帛有差。

　　承元去鎮(zhèn)，左右裒器幣自隨，承元使空褚毋留。入朝，昆弟拜刺史者四人，位 于朝者四十人。祖母入見，帝命中宮禮賚異等。徙承元鄜坊丹延節(jié)度。俄徙鳳翔。 鳳翔右袤涇、原，地平少巖險，吐蕃數(shù)入盜。承元據(jù)勝地為鄣，置守兵千，詔號臨 汧城。府郛左百賈州聚，異時為虜剽奪，至燎烽相警，承元版堞繚之，人乃告安。 以勞封岐國公。太和初，祖母喪，詔曰：“武俊當(dāng)橫流時，拯定奔潰，功在史官。 今李不幸，贈恤宜加厚。”且給儀仗以葬。

　　五年，徙節(jié)平盧、淄青。始，鹽禁未嘗行兩河，承元請歸有司，由是兗、鄆諸 鎮(zhèn)皆奉法。承元資仁裕，所至愛利。卒，年三十三，贈司徒。

　　牛元翼，趙州人。材果而謀。王承宗時倚其計為強雄，與傅良弼二人冠諸將。 王廷湊叛，穆宗以元翼在成德，名出廷湊遠(yuǎn)甚，自深州刺史擢為深冀節(jié)度使，以攜 其軍。廷湊怒，遣部將王位以銳兵攻元翼，不勝，乃合硃克融共圍之。詔進元翼成 德軍節(jié)度使，以宣武兵五百進援，元翼固守。長慶二年，詔赦廷湊罪，徙元翼山南 東道，以深州賜廷湊，使中人促元翼南。廷湊恨之，已受詔，兵不解。招討使裴度 詒書誚讓，克融解而歸，廷湊退舍。詔并加檢校工部尚書，兩悅之。淹月，元翼率 十馀騎冒圍跳德、棣，朝京師。廷湊入，盡殺元翼親將臧平等百八十人。元翼見延 英，賚問優(yōu)縟，命中人楊再昌取其家，并迎田弘正喪。廷湊辭以弘正殯亡在所，元 翼家須秋遣。魏博節(jié)度使史憲誠遣其弟入趙，四返，說廷湊曰：“田公非得罪于趙， 尸尚何惜？元翼去深州，乃一孤將，何利其家？”廷湊乃歸弘正喪于京師。元翼聞 平等死，憤恚卒，悉還所賜于朝，廷湊遂夷其家。

　　良弼字安道，清河人。以射冠軍中。初，瀛之博野、樂壽，介范陽、成德間， 每兵交，先薄二城，故常為劇屯。德宗以王武俊破硃滔功，皆隸成德，故以良弼守 樂壽，李寰守博野。廷湊之叛，兩賊交誘之，而堅壁為國固守。有詔以樂壽為左神 策行營，拜良弼為都知兵馬使；寰所領(lǐng)士隸右神策，號忻州營，亦以寰為都知兵馬 使。賜第京師。俄以良弼為沂州刺史。良弼率眾出，戰(zhàn)力，乃得去。寰引兵三千趨 忻州，廷湊邀之，寰斬三百級，追者不敢前。天子以良弼、寰忠有狀，乃更賜奴婢 服馬。召良弼為左神策軍將軍。寶歷初，擢夏綏銀節(jié)度使。異時蕃帳亡命來者，必 償馬乃與，良弼至，皆執(zhí)付其部，酋種歡懷。終橫海節(jié)度使。寰擢累保義軍節(jié)度使。

　　王智興討李同捷未克，而烏重胤卒，謂寰可共立功，請諸朝，乃授橫海節(jié)度使。 師所過暴鈔，至屯，按軍不進，遂身入朝，盛陳賊勢，請濟師，欲大調(diào)發(fā)。群臣議 寰兵太重，且盜滄、景，未決而棣州平。寰內(nèi)愧不自安，愿留京師，遂罷保義軍、 忻州營，更授夏綏宥節(jié)度使，卒。

　　寰再易鎮(zhèn)，治無可言者。然廷湊之亂，聯(lián)軍十五萬無成功，賊鋒不可嬰，而樂 壽、博野截然峙中者累歲，梗其吞暴，議者以為難。敬宗世，寰圖其事上之。

　　史孝章，字得仁，資修謹(jǐn)。父憲誠，以戰(zhàn)力奮，賓客用挽強擊劍相矜，孝章獨 退讓如諸生，稱道皆《詩》、《書》。魏博節(jié)度使李訴閱大將子弟籍于軍，孝章愿 以文署職，愬奇之，檄試都督府參軍。

　　憲誠得魏，遷士曹參軍。孝章見父數(shù)奸命，內(nèi)非之，承間諫曰：“大河之北號 富強，然而挺亂取地，天下指河朔若夷狄然。今大人身封侯，家富不貲，非痛洗溉， 竭節(jié)事上，恐吾踵不旋禍且至?！币蛱橄抡瘩啤８复治?，不盡聽。文宗賢之，擢孝 章節(jié)度副使，累遷檢校左散騎常侍。父欲助李同捷，孝章切爭，憲誠稍憚其義。又 勸出師討同捷自明，帝益嘉之，進檢校工部尚書。及兵出，父敕孝章統(tǒng)之。入朝， 勞予蕃厚。憲誠亦上書求覲，帝知非憲誠意，特緣孝章悟發(fā)，故分相、衛(wèi)、澶而授 孝章節(jié)度使。未至，魏人亂，父卒死于軍。帝念史氏禍而恤孝章，故奪喪拜右金吾 衛(wèi)將軍。徙節(jié)鄜坊，進檢校戶部尚書。久之，自邠寧以病丐還，卒于行，年三十九， 贈尚書右仆射。孝章本名唐，后改今名。

　　憲誠弟憲忠，字元貞，少為魏牙門將。田弘正討齊、蔡，常為先鋒，閱三十戰(zhàn)， 中流矢，酣斗不解，由是著名。憲誠表為貝州刺史。魏亂，奔京師，加累檢校右散 騎常侍、隴州刺史。增亭鄣，徙客館于外，戎諜無所伺。

　　會昌中，筑三原城，吐蕃因之?dāng)?shù)犯邊。拜憲忠涇原節(jié)度使以怖其侵，吐蕃遣使 來請墮城，且愿以嘗殺使者之人置塞上。憲忠使謝曰：“前吾未城。爾犯我地，安 得禁吾城？爾知殺吾使為負(fù)，宜先取罪人謝我，將無所不得。今與爾約，前節(jié)度使 事一置之?！蓖罗榈枚?。憲忠疏涇于隍，積緡錢十萬、粟百萬斛，戍人宜之。 會黨項羌內(nèi)寇，又徙朔方，有詔馳驛赴屯，憲忠辭曰：“羌不得其心，故不自安。 今亟往，知吾為備，斗益健，請徐行?！痹S之。乃移書與羌人，示要約。羌人乃皆 喜，奉酒湩迎道。

　　大中初，突厥擾河?xùn)|，鈔漕米行賈，徙節(jié)振武軍。于是故帥荒沓，使游弈兵覘 戎有良馬牛，強取之，歸直十一，戎人怒，因興盜掠。憲忠廉儉，少所欲，嘗曰： “吾居河朔，去此三千里，乃乘五健馬。今守邊，發(fā)吾余奉，不患無馬，何忍豪市 哉？”故所至莫不懷德。累封北?？h子，檢校尚書左仆射，兼金吾大將軍。以病自 丐，改左龍武統(tǒng)軍。卒，年七十一，贈司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