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xù)資治通鑒·宋記·宋紀(jì)七十八

起閼逢困敦七月，盡旃蒙赤奮若十二月，凡一年有奇。

　　　　 ○神宗體元顯道法古立憲帝德王功英文烈武欽仁圣孝皇帝元豐七年（遼太康十年）

　　秋，七月，甲辰，伊、洛溢、河決元城，知大名府王拱辰言：“河水暴至，數(shù)十萬眾號叫求救，而錢谷稟轉(zhuǎn)運，常平歸提舉，軍器工匠隸提刑，埽岸物料兵卒即屬都水，鹽運司在遠(yuǎn)，無一得專，倉卒何以濟民！望許不拘常制?！痹t：“事干機速，奏覆牒稟所屬不及者，如所請?！?

　　丙午，遣使賑恤，賜溺死者家錢。

　　遼主如黑嶺。

　　甲寅，王安禮罷。先是侍御史張汝賢彈奏王珪與安禮陳乞子侄差遣，以為引用都省批狀，例外起例，實害大政。帝以有條許用例奏鈔，汝賢章格不下。安禮聞之，面奏乞治汝賢罪，帝令分析。汝賢奏安禮不能修身治家，且言在湖、潤與倡女共政。帝以其章付三省，謂安禮曰：“汝賢奏彈不當(dāng)，固有罪；其所言奸污事，卿果如此，何以復(fù)臨百官？”帝雖黜汝賢，安禮亦不自安，因奏：“往以兄安石疾病，嘗乞知江寧，愿申前請?！彼煲远嗣鞯顚W(xué)士知江寧府。

　　八月，庚午，詔知瀘州王光祖遣人招諭乞弟，許出降免罪補官。乞弟既失土，窮甚，往來諸蠻間，無所依。帝猶欲招來之，許以自新。未幾，乞弟死，于是羅始黨斗然、斗更等酋長及新取生界兩江夷族，請依諸姓團結(jié)，皆為義軍；從之。瀘夷震懾，不復(fù)為邊患。

　　癸巳，衢州言太子少保致仕趙抃卒。贈太子少師，謚清獻(xiàn)。抃和易長厚，氣貌清逸，人不見其喜慍。平生不治資業(yè)，不畜聲妓。嫁兄弟之女十?dāng)?shù)，它孤女二十馀人，施德惸貧，蓋不可勝計。日所為事，入夜，必衣冠露立，焚香以后天，不可告則不敢為也。其為吏，善因俗施設(shè)，寬猛不同在處，典成都，尤為世所稱道。帝每詔二郡守，必舉抃為言，要之以惠利為本。知越州時，諸州皆榜衢路禁增米價，抃獨令有米者任增價糶之，于是米商輻輳，價乃更賤，人無饑者。

　　九月，癸亥，遼主如藕絲淀。

　　乙丑，夏人圍定西城，燒龕谷族帳，熙河將秦貴敗之。

　　冬，十月，乙亥，以給事中忠彥為禮部尚書。忠彥入謝，帝諭曰：“先令公之勛，朕所不敢忘；卿復(fù)盡忠朝廷，此未足以酬卿也?！?

　　夏人冠熙河。

　　庚辰，饒州童子硃天申對于睿思殿，賜《五經(jīng)》出身。自寶元初罷童子科，至是始置，前后錫出身者五人。

　　戊子，詔分畫交趾界，以六縣、二峒賜之。

　　先是交趾以追捕儂智會為辭，犯歸化州；又遣其臣黎文盛來廣西辦理順安、歸化境界，經(jīng)略使熊本遣左江巡檢成卓典議，文盛稱陪臣，不敢爭執(zhí)。詔以文盛能遵乾德恭順之意，賜之袍帶及絹五百匹。至是乃以八隘之外保樂六縣、宿桑三峒予乾德。

　　乙未，夏人寇靜邊砦，涇原鈐轄彭孫敗之。十一月，丁酉朔，寇清邊砦，隊將白玉、李貴死之。

　　甲辰，夏國主秉常遣使來貢。

　　乙卯，太白晝見。

　　十二月，戊辰，以端明殿學(xué)士兼翰林侍讀學(xué)士司馬光為資政殿學(xué)士，校書郎、前知瀧水縣范祖禹為秘書省正字；并以修《資治通鑒》書成也。自治平開局，光與劉分攵、劉恕、范祖禹及子康編集，前后六任，聽以書局自隨，給之祿秩。光于是遍閱舊史，旁采小說，抉摘幽隱，上起周威烈王二十三年，下終五代，凡一千三百二十六年，修成二百九十四卷；又略舉事目，年經(jīng)國緯，以便檢尋，為《目錄》三十卷；參考群書，評其同異，俾歸一涂，為《考異》三十卷。合三百五十四卷，歷十九年而成。至是上之，降詔獎諭，賜銀帛衣帶鞍馬。帝謂輔臣曰：“前代未嘗有此書，過荀悅《漢紀(jì)》遠(yuǎn)矣。”遷光及祖禹官。時劉恕已卒，劉分攵坐廢黜，故不及。后光病《目錄》太簡，更為《舉要歷》八十卷而未成，又別著《歷年》二卷，《通歷》八十卷，《稽古錄》二十卷。

　　庚寅，詔門下、中書外省官同舉言事御史。

　　遼詔改明年元曰大安，赦雜犯死罪以下，改慶州大安軍曰興平。

　　河?xùn)|饑，河北水，壞洺州廬會；并蠲其稅。

　　是歲，秋宴，帝感疾，始有建儲意。又謂輔臣曰：“來春建儲，其以司馬光、呂公著為師保?！?

　　陽武邢恕，少俊邁，喜功名，論古今成事，有戰(zhàn)國縱橫氣習(xí)。從程顥學(xué)，因出入光、公著門，公著薦為崇文院校書。王安石亦愛之，恕對其子雩語新法不便，安石聞之怒，斥知延陵縣。縣廢，不復(fù)調(diào)，浮湛陜、洛間者七年，復(fù)為校書，吳充用為館閣?？?，歷史館檢討、著作佐郎。確代充相，盡逐充所用人，恕深居懼及。帝見其《送文彥博詩》，稱于確，謂恕久在館中當(dāng)遷，確不可，帝弗顧。確有機巧，知帝將擢恕，退，即除職方員外郎，自是恕為確黨矣。帝有復(fù)用光、公著意，確以恕于兩人為門下客，亟結(jié)納之。恕亦深自附托，乃為確畫策，稍收召名士，于政事微有更革。及光為資政殿學(xué)士，確知其必復(fù)用，欲自托于光，乃謂恕曰：“上以君實為資政殿學(xué)士，異禮也。君實好辭官，確晚進(jìn)，不敢進(jìn)書。和叔門下士，宜以書言不可之故。”和叔，恕字也。恕但與光子康書，致確語；康以白光，光笑而不答，亦再辭而后受之。

　　　　 ○神宗體元顯道法古立憲帝德王功英文烈武欽仁圣孝皇帝元豐八年（遼大安元年）

　　春，正月，遼主如混同江。

　　戊戌，帝不豫。甲辰，赦天下。

　　乙巳，命輔臣代禱景靈宮。乙卯，分遣群臣禱于天地、宗廟、社稷。自帝不豫后，三省、樞密院日詣寢閣問疾，至是疾小瘳，手書諭王珪等，自今可間日入問。

　　是月，遼以王績知南院樞密使事，邢熙年為中京留守。以樞密直學(xué)士杜公謂參知政事。公謂，防之子也。

　　五國部長貢良馬于遼。

　　二月，辛未，遼主如山榆淀。

　　辛巳，開寶寺貢院火；丁亥，命禮部鎖試別所。

　　癸巳，帝大漸，遷御福寧殿，三省、樞密院入問，見帝于榻前。王珪言：“去冬嘗奉圣旨，皇子延安郡王來春出閤，愿早建東宮?！狈踩?，帝三顧，微首肯而已。又乞皇太后權(quán)同聽政，候康復(fù)日依舊，帝亦顧視首肯，珪等乃出。

　　先是蔡確慮帝復(fù)用呂公著、司馬光，則必奪己相，乃與邢恕謀為固位計。恕雅與皇太后侄高公繪、公紀(jì)游，帝初寢疾，恕密問會繪，公繪具言疾可憂狀，恕聞此，更起邪謀。確嘗遣恕邀二人，二人辭不往。明日，又遣人招置東府，確曰：“宜往見邢職方。”既見，恕曰：“家有桃著白花，可愈人主疾，其說出《道藏》，幸枉一觀?！比胫型ィ瑒t紅桃花也，驚曰：“白花安在？”恕執(zhí)二人手曰：“右相令布腹心，上疾未損，延安郡王幼沖，宜早定議。雍、曹皆賢王也?！倍藦?fù)驚曰：“此何言，君欲禍我家邪！”急趨出。

　　恕計不行，反謂雍王顥有凱覦心，皇太后將舍延安郡王而立之，王珪實主其事，與內(nèi)殿承制致仕王棫造誣謗。棫，開封人，常從高遵裕常機宜于涇原，傾巧士也，故恕因之。

　　又知確與珪素不相能，欲借此以陷珪。它日，亟問確曰：“上起居狀比何如？”確曰：“疾向安，將擇日御殿?！彼∥⑦釉唬骸吧霞苍僮?，失音直視，聞禁中已別有處分，首相外為之主。公為次相，獨不知邪？一日片紙下，以某為嗣，則公未知死所矣。公自度有功德在朝廷乎？天下士大夫素歸心乎？”確竦然曰：“然則計將安出？”恕曰：“延安郡王今春出閤，上去冬固有成言，群臣莫不知。公盍以問疾率同列俱入，亟于上前白發(fā)其端。若東宮因公言而早建，千秋萬歲后，公安右泰山矣?！贝_深然之。恕又曰：“此事當(dāng)略設(shè)備，今與平時不同，庶可以自表見。其曲折第告子厚，馀人勿使知?！弊雍?，帝惇字也。確謝，謂恕曰：“和叔見子厚，具言之?！睈S諾。遂與確定議，仍約知開封府蔡京以其日領(lǐng)壯士待變于外廷，謂曰：“大臣共議建儲，若有異議者，當(dāng)以壯士入斬之?！?

　　是日，三省、樞密俱入問疾，初亦未敢及建儲事。既退，乃于樞密院南廳共議之。確、惇屢以語迫珪，幸即小持異，即首誅之。珪口吃，連稱是字?jǐn)?shù)聲，徐曰：“上自有子，復(fù)何異！”確、惇顧無如珪何。尋復(fù)入奏，得請，俱出，逢雍、曹二王于殿前，惇厲聲曰：“已得旨，立延安郡王為皇太子矣。奈何？”雍王曰：“天下幸甚。”已而禁中按堵如故。

　　確等邪謀雖不得逞，其蹤跡詭秘亦莫辨詰，各自謂有定策功。事久語聞，卒貽后禍，其實本恕發(fā)之。

　　三月，甲午朔，執(zhí)政詣內(nèi)東門，入問候，皇太后垂簾，皇子立簾外。太后諭珪等：“皇子清俊好學(xué)，已育《論語》七卷，略不好弄，止是學(xué)書。自皇帝服藥，手寫佛經(jīng)二卷祈福?！币虺鏊鶎懯精暤?。書字極端謹(jǐn)，珪等拜賀。遂宣制，立為皇太子，改名煦，仍令有司擇日備禮冊命。又詔：“應(yīng)軍國政事，并皇太后權(quán)同處分，候康復(fù)日依舊。”

　　乙未，赦天下，遣官告于天地、宗廟、社稷、諸陵。

　　丁酉，皇太后命吏部尚書曾孝寬為冊立皇太子禮儀使。

　　戊戌，帝崩于福寧殿，年三十有八。宰臣王珪讀遺制：“皇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太后為太皇太后，皇后為皇太后，德妃硃氏為皇太妃。應(yīng)軍國事，并太皇太后權(quán)同處分，依章獻(xiàn)明肅皇后故事?！?

　　帝天性孝友，其入事兩宮，侍立終日，雖寒暑不變；親愛二弟，無纖豪之間，終帝之世，乃出居外第?？倲埲f幾，小大必親。御殿決事，或日昃不暇食，侍臣有以為言者，帝曰：“朕享天下之奉，非喜勞惡逸，誠欲以此勤報之耳。”謙沖務(wù)實，終身不受尊號。

　　時承平日久，事多舒緩，帝厲精圖治，欲一振其弊；又以祖宗志吞幽薊、靈武而數(shù)敗兵，奮然將雪數(shù)世之恥。王安石遂以富強之謀進(jìn)，而青苗、保甲、均輸、市易、水利諸法，一時并興，天下騷然，痛哭流涕者接踵而至。帝終不覺悟，方廢逐元老，擯斥諫士，行之不疑，祖宗之良法美意，變壞幾盡，馴至靖康之禍。

　　己亥，赦天下常赦所不原者。

　　遣使告哀于遼。

　　白虹貫日。

　　庚子，命宰臣王珪為山陵使。

　　甲寅，以群臣固請，始同太皇太后聽政。帝甫十歲，臨朝莊嚴(yán)，左右仆御，莫敢窺其喜慍。

　　己未，賜叔雍王顥、曹王頵贊拜不名；令中外避太皇太后父遵甫名。

　　詔：“邊事稍重者，樞密院與三省同議以進(jìn)?！?

　　庚申，進(jìn)封尚書左仆射郇國公王珪為岐國公。雍王顥為揚王，曹王頵為荊王，并加太保。進(jìn)封弟寧國公佶為遂寧郡王，儀國公佖為大寧郡王，成國公俁為咸寧郡王，和國公似為普寧郡王。以高密郡王宗晟、漢東郡王宗瑗、華原郡王宗愈、安康郡王宗隱、建安郡王宗綽并為開府儀同三司。司徒濟陽郡王曹佾為太保，特進(jìn)王安石為司空，馀進(jìn)秩有差。

　　秘書省正字范祖禹上疏論喪服之制曰：“先王制禮，君服同于父，皆斬衰三年。蓋恐為人臣者不以父事其君，此所以管乎人情也。自漢以來，不唯人臣無服，而人君遂不為三年之喪。唯國朝自祖宗以來，外廷雖用易月之制，而宮中實行三年之服。且易月之制所以難改者，以人君自不為服也。今君服已如古典，而臣下猶依漢制，是以大行在殯，百官有司皆已復(fù)其故賞，容貌衣服，無異于行路之人。豈人之性如此其薄哉？由上不為之制禮也。今群臣雖易月而人主實行喪，故十二日而小祥，期而又小祥；二十四日而大祥，再期而又大祥。小祥、大祥不可以有二也，既以日為之，又以月為之，此禮之無據(jù)者也。古者再期而大祥，中月而禫。禫者，祭之名，非服之色；今乃為之慘服三日然后禫，此禮之不經(jīng)者也。既除服，至葬而又服之，祔廟后即吉，才八月而遽純吉，無所不佩，此又禮之無漸者也。易月之制，因襲已久，不可復(fù)追。宜令群臣朝服正如今日而未除衰，至期而服之，漸除其重者，再期而又服之，乃釋衰，其馀則君服斯服可也。至于禫，不必為之服，唯未純吉，以至于祥，然后無所不佩。則三年之制，略如古矣。”詔禮官詳議。禮部尚書韓忠彥等言：“朝廷典禮，時世異宜，不必循古。且先王恤典，節(jié)文甚多，必欲循古，又非特如所言而已。今既不能盡用，則當(dāng)循祖宗故事及先帝遣制?！痹t從其議。

　　司馬光入臨，衛(wèi)士見光，皆以手加額曰：“此司馬相公也?！彼撩裾诘谰塾^，馬既不得行，曰：“公無歸洛，留相天子，活百姓?！惫鈶?，會放辭謝，遂徑歸洛。

　　太皇太后聞之，詰問主者，遣內(nèi)侍梁惟簡勞光，向所當(dāng)先者。光乃上疏曰：“近歲士大夫以言為諱，閭閻愁苦于下而上不知，明主憂勤于上而下無所訴，此罪在群臣，而愚民無知，歸怨先帝。臣愚以為今日所宜先者，莫若明下詔書，廣開言路，不以有官無官，凡知朝政闕失及民間疾苦者，并許進(jìn)實封狀，盡情極言。仍頒下諸路州軍，出榜曉示，在京則于鼓院投下，委主判官畫時進(jìn)入；在外則于州軍投下，委長吏即日附遞奏聞。皆不得責(zé)取副本，強有抑退。群臣若有沮難者，其人必有奸惡，畏人指陳，專欲壅蔽聰明，此不可不察。”從之。

　　夏，四月，丙寅，初御紫宸殿。

　　辛未，詔寬保甲、養(yǎng)馬，蠲元豐六年以前逋賦。

　　甲戌，詔曰：“先皇帝臨御十有九年，建立政事以澤天下；而有司奉行失當(dāng)，幾于繁擾，或茍且文具，不能布宣實惠。其申諭中外，協(xié)心奉令，以稱先帝惠安元元之意?！?

　　乙亥，詔以太皇太后生日為坤成節(jié)。

　　丁丑，諭樞密、中書通議事都堂。

　　以資政殿大學(xué)士呂公著兼侍讀。公著時知揚州，特召用之，遵先帝意也。

　　以資政殿學(xué)士司馬光知陳州。

　　庚辰，知太原府呂惠卿遣步騎二萬襲夏人于聚星泊，斬首六百級。

　　辛巳，遣使以先帝遺留物遺遼，及告即位。

　　以職方員外郎刑恕為右司員外郎。蔡確欲因恕以結(jié)司馬光、呂公著，故驟遷都司。

　　乙酉，樞密院言：“府界三路保甲，兩丁之家止有病盯田不及二十畝者，聽自陳，提舉司審驗與放免?！睆闹?。

　　丁亥，復(fù)蠲舊年逋賦。

　　辛卯，遼主西幸。

　　五月，乙未，詔百官言朝政闕失，榜于朝堂。時大臣有不欲者，于詔語中設(shè)六事以禁切言者曰：“若陰有所懷，犯其非分，或扇搖機事之重，或迎合已行之令，上則顧望朝廷之意以僥倖希進(jìn)，下則?；罅魉字橐愿扇√撟u，若此者，必罰無赦。”

　　詔知陳州司馬光過闕入見。先是光上疏言：“諫爭之臣，人主之耳目也。太府少卿宋彭年，言在京不可不并置三衙管軍臣僚。水部員外郎王鄂，乞依令保馬元立條限，均定逐年合買之?dāng)?shù)；又乞令太學(xué)增置《春秋》博士。朝廷以非其本職而言，各罰銅三十斤。陛下臨政之初，而二臣首以言事獲罪，臣恐中外聞之，忠臣解體，直士挫氣，太平之功尚未可期也?！庇谑橇罟膺^闕入見，使者勞問，望相于道。

　　丁酉，群臣請以十二月八日為興龍節(jié)。帝本以七日生，避僖祖忌辰，故移其節(jié)于次日。

　　戊戌，詔蘇軾復(fù)朝奉郎、知登州。

　　己亥，詔呂公著乘傳赴闕。

　　庚子，以程顥為宗正寺丞。

　　壬寅，城熙、蘭、通遠(yuǎn)軍，賜李憲、趙濟銀帛有差。

　　甲辰，作受命寶。

　　丙午，京師地震，起酉時，即止。

　　復(fù)置遼州。

　　詔：“開封府界三路弓兵，并依保甲未行以前復(fù)置。”

　　庚戌，尚書至仆射兼門下侍郎岐國公王珪卒。贈太師，謚文恭。禮部言當(dāng)舉哀成服，詔以大行在殯，罷之。珪自執(zhí)政至宰相凡十六年，無所建明，時號“三旨宰相”，以其上殿進(jìn)呈云“取圣旨”，上可否訖云“領(lǐng)圣旨”，既退諭稟事者云“已得圣旨”故也。又與蔡確比以沮司馬光，而興西師之役為清議所抑。

　　改命蔡確為山陵使。

　　丙辰，賜禮部奏名進(jìn)士焦蹈等及諸科及第、出身、同出身四百六十一人。

　　太皇太后驛召司馬光、呂公著，未至，遣中使迎勞，手書問今日設(shè)施所宜先。未及條下，已散遣修京城役夫，減皇城邏卒，止禁庭工技，出近侍尤無狀者，戒中外無苛斂，寬民間保戶馬，罷所買物貨場。事由中旨，王珪等弗預(yù)知也。從父遵裕坐西征失律抵罪，蔡確欲獻(xiàn)諛以固位，乞復(fù)其官，后曰：“遵裕靈武之役，涂炭百萬。先帝中夜得報，起，環(huán)榻行，徹旦不能寐，自是驚悸，馴致大故，禍由遵裕，得免刑誅幸矣；先帝肉未冷，吾何敢顧私恩而違天下公議乎！”確悚忄栗而退。

　　戊午，以尚書右仆射兼中書侍郎蔡確為尚書左仆射兼門下侍郎，知樞密院事韓縝為尚書右仆射兼中書侍郎，門下侍郎章惇知樞密院，資政殿學(xué)士司馬光為門下侍郎。

　　初，光以知陳州過闕，入見，太皇太后遣中使以五月五日詔書示光。光言：“詔書始末之言，固已盡善；中間逆以六事防之，臣以為人唯不言，言則入六事矣?；蛴谌撼加兴H，則謂之陰有所懷；本職之外微有所涉，則謂之犯非其分；陳國家安危大計，則謂之扇搖機事之重；或與朝旨暗合，則謂之迎合已行之令；言新法不便當(dāng)改，則謂之觀望朝廷之意；言民間愁苦可憫，則謂之?；罅魉字椤Ｈ粍t天下之事，無復(fù)可言者，是詔書始于求諫而終于拒諫也。乞刪去中間一節(jié)，使人盡所懷，不憂黜罰，則中外之事，遠(yuǎn)近之情，如指諸掌矣。”

　　至是拜門下侍郎，光辭，二答刂并進(jìn)。其一請厘革新法曰：“先帝厲精求治以致太平，不幸所委之人不足以仰副圣志，多以己意輕改舊章，謂之新法。其人意所欲為，人主不能奪，天下莫能移。搢紳士大夫望風(fēng)承流，競獻(xiàn)策畫，作青苗、免役、市易、賒貸等法。又有邊鄙之臣，行險僥倖，輕動干戈，深入敵境，使兵夫數(shù)十萬暴骸于曠野。又有生事之臣，建議置保甲、戶馬以資武備，變茶鹽、鐵冶等法，增家業(yè)侵街商稅錢以供軍需，非先帝之本志也。先帝升遐，臣奔喪至京，乃蒙太皇太后陛下特降中使，訪以得失。顧天下事務(wù)至多，但乞下詔，使吏民得實封上言，庶幾民間疾苦無不聞達(dá)。既而聞有旨罷修城役夫，撤巡邏之卒，止御前造作，京城之民已自歡躍。及臣?xì)w西京之后，繼聞斥退近習(xí)之無狀者，戒飭有司奉法失當(dāng)過為繁擾者，罷物貨場及所養(yǎng)戶馬，又寬保馬年限，四方之人，無不鼓舞圣德。凡臣所欲言者，陛下略以行之。然尚有病民傷國有害無益者，如保甲、免役錢、將官三事，皆當(dāng)今之急務(wù)，厘革所宜先者，別狀奏聞，伏望早賜施行?！?

　　時方遣中使召光受告，光復(fù)辭。太皇太后賜以手詔曰：“先帝新棄天下，天子幼沖，此何時，而君辭位邪？”且使梁惟簡宣旨曰：“早來所奏，備悉卿意，再降詔開言路，俟卿供職施行?！惫庥墒遣桓覐?fù)辭。

　　時民日夜引領(lǐng)以觀新政，而議者猶以為三年無改于父之道，光慨然爭之曰：“先帝之法，其善者雖百世不可變也。若王安石、呂惠卿等所建，為天下害，非先帝本意者，改之當(dāng)如救焚拯溺，猶恐不及。昔漢文帝除肉刑，斬右趾者棄市，笞五百者多死，景帝元年即改之。武帝作鹽鐵、榷酤、均輸算法，昭帝罷之。唐代宗縱宦官求賂遺，置客者，拘滯四方之人，德宗立未三月罷之。德宗晚年為宮市，五坊小兒暴橫，鹽鐵月進(jìn)羨馀，順帝即位罷之。當(dāng)時悅服，后世稱頌，未有或非之者也。況太皇太后以母改子，非子改父乎！”于是眾議乃息。

　　六月，丙寅，罷府界三路保甲不許投軍及充弓箭手指揮。

　　戊辰，遼主駐拖古烈。

　　庚午，賜楚州孝子徐積絹米。積三歲父歿，每旦，哭甚哀。母使讀《孝經(jīng)》，輒流涕。事母盡孝，朝夕冠帶定省。年四十，不婚不仕。不婚者，恐異姓不能盡心于母也；不仕者，恐一日去其親也。鄉(xiāng)人勉之就舉，遂偕母之京師。既登第，未調(diào)官而母亡，遂不復(fù)仕。監(jiān)司上其行，以為郡教授。久之，致仕，歸山陽。積嘗語蘇軾曰：“自古皆有功，獨稱大禹之功，自古皆有才，獨稱周公之才，以其有德以將之故爾?！陛Y然其言。

　　遼主念蕭烏納之忠，欲使尚越國公主。公主，遼主第三女，先下嫁蕭酬斡，時斡以罪離婚，故欲使烏納尚之，烏納固辭。壬申，改王績?yōu)槟细紫啵疵鼮跫{兼知南院樞密使事。

　　丙子，以資政殿學(xué)士韓維知陳州。維初赴臨闕庭，太皇太后降手詔勞問。維奏：“治天下之道，不必過求高遠(yuǎn)，在審人情而已。識人情不難，以己之心推人之情可見矣。人情貧則思富，苦則思樂，勞困則思息，郁塞則思通。陛下誠能常以利民為本，則人富矣；常以愛民為心，則人樂矣；役事之有妨農(nóng)務(wù)者去之，則勞困息矣；法禁之無益治道者蠲之，則郁塞通矣?！庇肿啵骸俺紘L請陛下深察盜賊之原，罷非業(yè)之令，寬訓(xùn)練之程，蓋為保甲、保馬發(fā)也。臣非謂國馬遂不可養(yǎng)，但官置監(jiān)牧可矣；非謂兵民遂不可教，但于農(nóng)隙一時訓(xùn)練可矣?！敝潦牵鹬愔?；未行，召兼侍讀，加大學(xué)士。

　　丁丑，宗正寺丞程顥卒。顥十五六時，與弟頤聞周惇頤論學(xué)，遂厭科舉，慨然有求道之志，泛濫于諸家，出入于釋、老者幾十年，反求諸《六經(jīng)》而后得之。其言曰：“道之不明，異端害之也。昔之害近而易知，今之害深而難辨；昔之惑人也乘其迷暗，今之惑人也因其高明。是皆正路之榛蕪，圣門之蔽塞，辟之而后可以入道。”顥卒，文彥博表其墓曰“明道先生”。弟頤序之曰：“孟軻死，圣人之學(xué)不傳，先生生于千四百年之后，得不傳之學(xué)于遺經(jīng)，自孟子之后，一人而已?！?

　　戊寅，以奉議郎、知安喜縣事清平王巖叟為監(jiān)察御史。初，神宗詔近臣舉御史，舉者意屬巖叟而未及識?；蛑^可一往見，巖叟笑曰：“是所謂呈身御史也?！弊洳灰?。至是，用劉摯薦入臺。

　　癸未，呂公著入見，太皇太后遣中使賜食。公著上奏十事：一曰畏天，二曰愛民，三曰修身，四曰講學(xué)，五曰任賢，六曰納諫，七曰薄斂，八曰省刑，九曰去奢，十曰無逸。又上奏言：“先帝新定宮制，設(shè)諫議大夫、司諫、正言，員數(shù)甚備。宜選骨鯁敢言之士，遍置左右，使職諫爭。又，御史之官，號為天子耳目，而比年以來，專舉六察故事。伏乞盡罷察案，止置言事御史四人或六人，仍詔諫官、御史并須直言無諱，規(guī)主上之過失，舉時政之紕繆，指群臣之奸黨，陳下民之疾苦?！?

　　詔：“戶部拘催市易息錢準(zhǔn)赦除放外，其本錢特與殿限三年。”

　　丁亥，詔曰：“朕初攬庶政，郁于大道，夙夜祗畏，懼無以章先帝之休烈而安輯天下之民。永惟古之王者，御治之始，必明目達(dá)聰以防壅蔽。《詩》不云乎：‘訪予落止?！顺赏跛郧笾撼妓赃M(jìn)戒，上下交儆，以遂文、武之功，朕甚慕焉。應(yīng)中外臣僚及民庶，并許實封直言朝政闕失，民間疾苦，在京于登聞鼓、檢院投進(jìn)，在外于所屬州軍驛以置聞，朕將親覽，以考求其中而施之?！彼抉R光凡三奏乞改前詔，于是始用其言也。

　　呂公著既上十事，太皇太后遣中使諭公著曰：“覽卿所奏，深有開益。當(dāng)此拯民疾苦，更張何者為先？”庚寅，公著復(fù)上奏曰：“自王安石秉政，變易舊法，群臣有論其非便者，指以為沮壞法度，必加廢斥。是以青苗、免役之法行而取民之財盡，保甲、保馬之法行而用民之力竭，市易、茶鹽之法行而奪民之利悉，若此之類甚眾。更張須有術(shù)，不在倉卒。且如青苗之法，但罷逐年比校，則官司既不邀功，百姓自免抑勒之患。免役之法，當(dāng)少取寬剩之?dāng)?shù)，度其差雇所宜，無令下戶虛有輸納。保甲之法，止令就冬月農(nóng)隙教習(xí)，仍委本路監(jiān)司提案，既不至妨農(nóng)害民，則眾庶稍得安業(yè)。至于保馬之法，先朝已知有司奉行之繆；市易之法，先帝尤覺其有害而無利；及福建、江南等路配賣茶鹽過多，彼方之民殆不聊生，恐當(dāng)一切罷去，而南方鹽法，三路保甲，尤宜先革者也。陛下必欲更修庶政，使不驚物聽而實利及民，莫若任人為急?！庇稚献嘣唬骸皩O覺方正有學(xué)識，可以充諫議大夫。范純?nèi)蕜倓庞酗L(fēng)力，可以充諫議大夫或戶部右曹侍郎。李常清直有守，可備御史中丞。劉摯資性端厚，可充侍御史。蘇軾、王巖叟并有才氣，可充諫官或言事御史。”

　　太皇太后封公著答刂子付司馬光：“詳所陳更張利害，直書以聞?！惫庾啵骸肮?，與臣言正相符合；唯保甲一事，既知其為害于民，無益于國家，當(dāng)一切廢罷，更安用教習(xí)?！?

　　光又奏言：“陛下推心于臣，俾?lián)穸嗍?。竊見劉摯公忠剛正，始終不變；趙彥若博學(xué)有父風(fēng)，內(nèi)行修飭；傅堯俞清立安恬，滯淹歲久；范純?nèi)逝R事明敏，不畏強御；唐淑問行己有恥，難進(jìn)易退；范祖禹溫良端厚，修身無缺。此六人者，皆素所熟知，若使之或處臺諫，或侍講讀，必有裨益。馀如呂大防、王存、李常、孫覺、胡宗愈、韓宗道、梁燾、趙君錫、王巖叟、晏知止、范純禮、蘇軾、蘇轍、硃光庭，或以行義，或以文學(xué)，皆為眾所推，伏望陛下紀(jì)其名姓，各隨器能，臨時任使。至文彥博、呂公著、馮京、孫固、韓維等，皆國之老成，可以倚信，亦令各舉所知，庶幾可以參考異同，無所遺逸?！?

　　知慶州范純?nèi)恃裕骸翱ひ刂祝亓钪?；一路之弊，鹽司知之；茶鹽、利局、民兵、刑法、差役之弊，提其局及受其寄者知之；軍政之弊，三帥與將領(lǐng)者知之；邊防之弊，守邊者知之。伏望特下明詔，各使條陳本職，限一月內(nèi)聞奏。亦可因其所陳，略知其人之才識，然后審擇而行之。”

　　秋，七月，甲午，詔諸鎮(zhèn)寨市易抵當(dāng)并罷。

　　戊戌，以資政殿大學(xué)士兼侍讀呂公著為尚書左丞。公著言：“國朝之制，每便殿奏事，止中書、樞密院兩班。昨先帝修定官制，中書、門下、尚書省各為一班，雖有三省，同上進(jìn)呈者，蓋亦鮮矣。執(zhí)政之臣，皆是朝廷磷選，正當(dāng)一心同力，集眾人之智，以輔維新之政?！彼煸t應(yīng)三省合取旨事及臺諫章奏，并同進(jìn)呈施行。

　　詔：“府界三路保甲，自來年正月以后，并罷團教，仍依義勇舊法，每歲農(nóng)隙赴縣，教閱一月?！?

　　甲辰，司馬光乞盡罷諸處保甲，保正長使歸農(nóng)。依舊置耆長、壯丁，巡捕資賊；戶長催督稅賦。其所養(yǎng)保馬，揀擇句狀，太仆寺量給價錢，分配兩騏驥院。蔡確等執(zhí)奏不行。詔：“保甲依樞密院今月六日指揮，保馬別議立法。”

　　時臣僚民庶應(yīng)詔言新法不便者數(shù)千人。司馬光奏：“乞降付三省，委執(zhí)政看詳，擇其可取者用黃紙簽出再進(jìn)，或留置左右，或降付有司施行?！睆闹?。

　　丙午，遼遣使來吊祭。

　　丙辰，吏部侍郎熊本奏歸化儂智會異同，坐罰金。

　　罷沅州增修堡砦。

　　戊午，遼主獵于赤山。

　　八月，乙丑，詔：“案察官所至，有才能顯著者，以名聞?！?

　　丁卯，遼主如慶州；戊辰，謁慶陵。

　　癸未，諫議大夫?qū)O覺言：“乞依天禧元年手詔，言事左右諫議大夫、左右補闕、拾遺，凡發(fā)令舉事，有不便于時，不合于道，大則廷議，小則上封。若賢良之遺滯于下，忠孝之不聞于上，則條其事狀而薦言之?！痹t依此申明行下。

　　丁亥，詔：“府界新置牧馬監(jiān)并提舉經(jīng)度制置牧馬司并罷。”

　　己丑，司馬光言：“近降農(nóng)民訴疾苦實封狀王嗇等一百五十道；除所訴重復(fù)外，俱以簽帖進(jìn)入。竊唯農(nóng)蠶者，天下衣食之源，人之所以仰生也，是以圣王重之。竊聞太宗嘗游金明池，召田婦數(shù)十人于殿上，賜席坐，問以民間疾苦，勞之以帛。太宗興于側(cè)微，民間事固無不知，所以然者，恐富貴而忘之故也。真宗乳母秦國夫人劉氏，本農(nóng)家也，喜言農(nóng)家之事，真宗自幼聞之；及踐大位，咸平、景德之治，為有宋隆平之極，《景德農(nóng)田敕》至今稱為精當(dāng)。自非大開言路，使畎畝之民皆得上封事，則此曹疾苦，何由有萬分之一得達(dá)于天聽哉！

　　初，熙寧六年立法，勸民栽桑，有不趨令，則仿屋粟、里布為之罰。至是楚丘民胡昌等言其不便，詔罷之，且蠲所負(fù)罰金。興平縣抑民田為牧地，民亦自言，詔悉還之。

　　九月，乙未，罷免行錢。

　　戊戌，上大行皇帝謚曰英文烈武圣孝皇帝，廟號神宗。

　　己酉，以秘書少監(jiān)劉摯為侍御史。

　　摯上疏曰：“伏見諫官止有大夫一員，御史臺自中丞、侍御史、兩殿中，法得言事外，監(jiān)察御史六員，專以察治官司公事。欲望圣慈于諫院增置諫官員數(shù)，本臺六察御史并許言事，其所領(lǐng)察案自不廢如故。所貴共盡忠力，交輔圣政?！?

　　召朝奉郎、知登州蘇軾為禮部郎中。

　　戊午，監(jiān)察御史王巖叟上疏曰：“今民之大害，不過三五事，如青苗實困民之本，須盡罷之；而近日指揮，但令減寬剩而已。保甲之害，蓋由提舉一司上下官吏逼之使然，而近日指揮，雖止令冬教，然官司尚存。此皆奸邪遂非飾過，將至深之弊略示更張，以應(yīng)陛下圣意。愿令講究而力除之。”

　　冬，十月，癸亥，遼主如好草淀。

　　甲子，夏國遣使進(jìn)助山陵馬。

　　癸酉，詔：“仿《唐六典》置諫官，其具所置員以聞?！睆膭粗砸?。

　　丁丑，詔：“尚書、侍郎、給、舍、諫議、中丞、待制以上，各舉堪充諫官二人以聞?！?

　　初，中旨除范純?nèi)蕿樽笾G議大夫，唐淑問為左司諫，硃光庭為左正言，蘇轍為右司諫，范祖禹為右正言，令三省、樞密院同進(jìn)呈。太皇太后問：“此五人何如？”章忄享曰：“故事，諫官皆令兩制以上奏舉，然后宰執(zhí)進(jìn)擬。今除目由中出，臣不知陛下從何知之，得非左右所薦？此門不可浸啟?！碧侍笤唬骸敖源蟪妓]，非左右也?！睈唬骸按蟪籍?dāng)明揚，何以密薦？”由是呂公著以范祖禹，韓縝、司馬光以范純?nèi)视H嫌為言。惇曰：“臺諫所以糾繩執(zhí)政之不法。故事，執(zhí)政初除，親戚及所舉之人見為臺諫者皆徙它官。今當(dāng)循故事，不可違祖宗法?！惫庠唬骸凹?nèi)?、祖禹作諫官，誠協(xié)眾望。不可以臣故妨賢者路，臣寧避位?！睈唬骸翱b、光、公著必不至有私，萬一它日有奸臣執(zhí)政，援此為例。純?nèi)?、祖禹請除它官，仍令兩制以上各得奏舉?！惫视惺窃t。淑問、光庭、轍除命皆如故；改純?nèi)蕿樘煺麻w待制，祖禹為著作佐郎。

　　詔：“監(jiān)察御史兼言事，殿中侍御史兼察事?！庇脜喂皠囱砸?。

　　詔：“罷義倉，其已納數(shù)，遇歉歲以充賑濟?！?

　　己卯，詔：“均寬民力。有司或致廢格者，監(jiān)司、御史糾劾之?！?

　　河決大名小張口，河北諸郡皆被水災(zāi)。知澶州王令圖建議浚迎陽埽舊河，又發(fā)孫村金堤置約，復(fù)故道。轉(zhuǎn)運使范子奇仍請于大吳北岸修進(jìn)鋸牙，擗約河勢。于是回河?xùn)|流之議起。

　　侍御史劉摯言：“州縣之政，廢舉得失，其責(zé)在監(jiān)司。宜稍復(fù)祖宗故事，于三路各置都轉(zhuǎn)運使，用兩制臣僚充職以重其任。自馀諸路，亦望推擇資任較高、練達(dá)民情、識治體、近中道之人，使忠厚安民而不失之寬弛，敏給應(yīng)務(wù)而不失之淺薄?！?

　　癸未，以龍圖閣待制趙彥若兼侍讀，朝請郎傅堯俞兼侍講。先是劉摯言：“皇帝陛下春秋鼎盛，左右前后宜正人與居。伏見兼侍講陸佃、蔡卞，皆新進(jìn)少年，欲望于兩制以上別選通經(jīng)術(shù)、有行義、忠信孝悌、淳茂老成之人，以充其任。”于是佃、卞皆罷，以彥若、堯俞代之。

　　甲申，遼以蕭烏納為南院樞密使。烏納奏請掾史宜以歲月遷敘，從之。

　　乙酉，葬神宗英文烈武圣孝皇帝于永裕陵。

　　丙戌，詔罷方田。

　　丁亥，以夏國主母喪，遣使吊祭。

　　詔：“提舉府界三路保甲官并罷，令逐路提刑及府界提點司兼領(lǐng)。”

　　己丑，王巖叟言：“風(fēng)聞?wù)聬诤熐皢柋菹掠G官事，語涉輕侮，又問陛下從何而知，是不欲威權(quán)在人主也，乞行顯黜。”劉摯言：“神宗皇帝靈駕進(jìn)發(fā)，準(zhǔn)敕，前一日五夜，三省執(zhí)政官宿于幕次。宰臣蔡確獨不入宿，慢廢典禮，有不恭之心?！弊嗳?，皆不報。左正言硃光庭言：“蔡確先帝簡拔，位至宰相，靈駕發(fā)引，輒先馳去數(shù)十里之遠(yuǎn)以自便，為臣不恭，莫大于此?！庇盅哉聬圬杷赁q，韓縝挾邪冒寵，章數(shù)上，其言甚切。

　　十一月，癸巳，詔：“案問強盜欲舉自首者毋減?！?

　　遼耶律儼為景州刺史，繩胥徒，禁豪猾，撫老恤貧，未數(shù)月，善政流播，郡人刻石頌德。儼，仲禧之子也。

　　乙未，遼主詔曰：“比者外官因譽進(jìn)秩，久而不調(diào)，民被其害。今后皆以資級遷轉(zhuǎn)。”

　　丁酉，祧翼祖，祔神宗主于太廟第八室，廟樂曰《大明之舞》。

　　以主管西京御史臺鮮于侁為京東轉(zhuǎn)運使。

　　司馬光語人曰：“今夏以子駿為轉(zhuǎn)運使，誠非所宜。然朝廷欲救東土之弊，非子駿不可。此一路福星也，可以為轉(zhuǎn)運使模范矣，安得百子駿布在天下乎！”子駿，侁字也。侁自奏罷萊蕪、利國兩監(jiān)鐵冶，又乞海鹽依河北通商，民大悅。

　　辛丑，減兩京、河陽囚罪一等，杖以下釋之；民緣山陵役者蠲其賦。

　　己酉，遼遣使來賀即位。

　　辛亥，遼史臣進(jìn)太祖以下《七帝實錄》。先是耶律孟簡自保州放還，上表于遼主曰：“本朝之興，幾二百年，宜有國史以垂后世?！边|主乃命置局編修。孟簡謂同官曰：“史筆天下之大信，一言當(dāng)否，百世從之。茍無明識，好惡徇情，則禍不測，故左氏、司馬遷、班固、范蔚宗，俱罹殃禍，可不慎歟！”

　　丙辰，遼遣使高麗，冊封三韓國公王勛之子運為高麗國王。

　　丁巳，以鄉(xiāng)貢進(jìn)士程頤為汝州團練推官、充西京國子監(jiān)教授；用司馬光、呂公著、韓絳之薦也。

　　己未，遼禁僧尼不得無故赴闕。

　　十二月，壬戌，詔：“今月十五日開經(jīng)筵，講《論語》，讀《三朝寶訓(xùn)》，講讀官日赴資善堂，以雙日講讀，仍輪一員宿直。初講及更旬，宰相執(zhí)政并赴?！?

　　罷太學(xué)保任同罪法。

　　于闐進(jìn)獅子，詔卻之。

　　丙寅，劉摯言：“宰臣蔡確山陵使回，必須引咎自劾；而確不顧廉隅，恐失爵位，無故自留。伏望早發(fā)睿斷，罷確政事，以明國憲?！?

　　詔：“府界三路保甲第五等兩丁之家免冬教?！睆耐鯉r叟請也。

　　夏人以其母遺留物、馬、白駝來獻(xiàn)。

　　甲戌，罷后苑西作院。

　　以天章閣待制范純?nèi)省⒅袝崛送跽鸩榻o事中。王巖叟言震出使無廉介之譽，立朝無端亮之稱，封駁之任，非震所當(dāng)處。尋命震出守。

　　初，蔡確與章惇、邢恕等共謀誣罔太皇太后，自謂有定策功，韓縝素懷不平。及確為山陵使，縝乃于簾前具陳確等奸狀，由是內(nèi)朝與外廷備知之。

　　劉摯言：“昨者確等覃恩轉(zhuǎn)官，學(xué)士草確制，有云‘獨高定策之功’，命下之日，識者皆知其過，而確乃偃然受之。又，確與章惇固結(jié)朋黨，自陛下進(jìn)用司馬光、呂公著以來，意不以為便，故確內(nèi)則陽為和同，而陰使惇外肆強悍，陵侮沮害。中外以為確與惇不罷，則善良無由自立，天下終不得被仁厚之澤?！?

　　乙亥，帝初御邇英閣，講《論語》。

　　丙子，硃光庭奏言：“蔡確、章惇、韓縝，宜令解機務(wù)；司馬光、范純?nèi)剩诉M(jìn)之宰輔；韓維宜置之宥密。退三奸于外以清百辟，進(jìn)三賢于內(nèi)以贊萬幾，太平之風(fēng)，自茲始矣?！?

　　戊寅，罷增置鑄錢監(jiān)十有四。

　　遼牛溫舒知三司使，國民兼足。遼主以為能，加戶部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