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xù)資治通鑒·宋記·宋紀(jì)八十二

起重光協(xié)洽正月，盡昭陽作噩七月，凡二年有奇。

　　　　 ○哲宗憲元繼道顯德定功欽文睿武齊圣昭孝皇帝元祐六年（遼大安七年）

　　春，正月，壬戌，遼主如混同江。

　　癸酉，詔：“祠祭游幸，毋用羔羊?！?

　　丙戌，以龍圖閣直學(xué)士、知杭州蘇軾為吏部尚書。

　　中丞蘇轍言：“自來河決，必先因下流淤高，上流不快，然后乃決。然則大吳之決，已緣故道淤高，今乃欲回河使行于北，理必不可。且見今北流深處，水行地中，實得水性。舍此不用，而欲引歸故道，使水行空中，雖三尺童子皆知其妄，而建議之臣，恣行欺罔，居之不疑。今雖變回河之名為分水之議，而本司收買馬頭物料，至今不絕；又與本路監(jiān)司奏隨宜開導(dǎo)口地、河槽，務(wù)令深闊，并修葺緊急堤岸，釃為二渠。臣睹其指意雖為減水，其實暗作回河之計。欲乞圣慈特選骨鯁臣僚及左右親信，往河北同安撫、轉(zhuǎn)運(yùn)諸臣踏行，開述利害聞奏。如臣所言不妄，即乞罷分水指揮，廢東流一行官吏役兵，拆去馬頭鋸牙。所貴河朔及鄰路兵民早獲休息，國家財賦不至枉費(fèi)，則天下幸甚！”

　　二月，辛卯，以門下侍郎劉摯為尚書右仆射兼中書侍郎，龍圖閣待制、知開封府王巖叟僉書樞密院事。

　　癸巳，以御史中丞蘇轍為尚書右丞。命既下，而右司諫楊康國不書讀，詔范祖禹書讀行下。蘇軾改翰林學(xué)士承旨，避嫌也。

　　以翰林學(xué)士承旨鄧溫伯為端明殿學(xué)士、禮部尚書。

　　乙亥，遼主如魚兒濼。

　　壬寅，遼主命給渭州貧民耕牛布絹。

　　辛亥，王巖叟奏事罷，留身曲謝，言于太皇太后曰：“陛下聽政以來，納諫從善，凡所更改，務(wù)合人心，所以朝廷清明，天下安靜。惟愿于用人之際，更加審察。”復(fù)少進(jìn)而西，于帝前奏曰：“陛下今日圣學(xué)，當(dāng)辨邪正。聞有以君子小人參用之說告陛下者，此乃深誤陛下也。自古君子小人無參用之理，圣人但云君子內(nèi)小人外則泰，君子外小人內(nèi)則否。小人既進(jìn)，君子必引類而去。若君子與小人競進(jìn)，則危亡之基也，不可不察?！?

　　三月，庚申朔，御邇英閣，呂大防奏仁宗所書三十六事，請令圖置坐隅，從之。

　　癸亥，上《神宗實錄》，史官范祖禹、趙彥若、黃庭堅所修也。帝東向再拜，然后開編。呂大防于簾前披讀，未久，簾中慟哭，止讀，令進(jìn)。

　　壬午，賜禮部奏名進(jìn)士馬涓等及諸科及第、出身九百五十七人。

　　丙戌，遼主駐黑龍江。

　　夏，四月，辛卯，罷幸金明池、瓊林苑。先是呂大防請為賞花釣魚之會，有詔用三月二十六日，而連陰不解，太皇太后諭旨：“天意不順，宜罷宴。”眾皆竦服。

　　壬辰，呂大防、劉摯奏：“危竿諭一事，在三十六年之前，注釋失仁宗意。蓋圣意以為人君居至高至危之地，須用正直之人，譬如危竿須用正直之木。古人謂邪蒿，人君不可食，食之固無害，以其名不正也，況邪佞小人乎！”

　　乙未，復(fù)置通禮科，從禮官請也。

　　丙申，詔恤刑。

　　辛丑，詔：“大臣堂除差遣，非行能卓異者不可輕授，仍搜訪遺材以備擢任。”

　　夏人寇熙河、蘭岷、鄜延路。

　　壬寅，太白晝見。

　　壬子，賜南平王李乾德袍帶、金帛、鞍馬。

　　癸丑，以戶部員外郎楊畏為殿中侍御史，中丞趙君錫所舉也。畏先除監(jiān)察御史，言者斥其附會呂惠卿、舒亶以進(jìn)，罷之，至是復(fù)有此擢。王巖叟移書詰劉摯，摯不從。畏初刻志經(jīng)術(shù)，以所著書謁王安石，為鄆州教授，自是尊安石之學(xué)，以為得圣人意。畏與摯善，后呂大防亦善之。大防、摯異趨，皆欲得畏為助，君錫薦畏，實摯風(fēng)旨也。然畏卒助大防擊摯焉。

　　五月，己未朔，日有食之。罷文德殿視朝。

　　庚申，詔呂惠卿除中散大夫、光祿卿、分司南京。權(quán)中書舍人孫升封還詞頭，以為“惠卿量移未三年，無名而復(fù)，必不可行?！比尚?，進(jìn)呈，呂大防、劉摯等皆持兩稟旨。太皇太后曰：“候及三年?！睒忻芏汲兄紕彩姥裕骸氨菹鲁踣`宸極，以呂惠卿、蔡確之徒殘民蠹國，是以逐之遠(yuǎn)方，謂宜永投荒裔，終身不齒。而惠卿自宣城方逾再歲，考之常法，猶未當(dāng)敘，不識何名，遽復(fù)卿列！議者謂蔡確之母見在京師，干訴朝廷，愿還其子，大臣未敢直從請。若惠卿之命遂行，將藉以復(fù)確；確既復(fù)用，則章惇之類如胃毛而起，為天下國家之計者，其得安乎！”不聽。

　　庚辰，詔：“娶宗室女得官者，毋過朝請大夫、皇城使?！?

　　詔翰林學(xué)士承旨蘇軾兼侍讀。

　　丁亥，后省上《元祐敕令格》。

　　六月，壬辰，錄囚。

　　甲午，遼主駐赤勒嶺。己亥，倒塌嶺人進(jìn)古鼎，有文曰“萬歲永為寶用”。

　　辛丑，回鶻貢方物于遼。

　　癸卯，遼以權(quán)知東京留守蕭托輝為契丹行宮都部署。

　　甲辰，置國史院修撰官。

　　丁未，遼端拱殿門災(zāi)。

　　秋，七月，戊午朔，回鶻貢異物于遼，遼主不納，命厚贈遣之。

　　己巳，蘇軾言：“浙西諸郡二年災(zāi)傷，而今歲大水尤甚，杭州死者五十馀萬，蘇州三十萬。”己卯，詔賜米百萬石、錢二十萬緡賑之。侍御史賈易率同官楊畏、安鼎流論浙西災(zāi)傷不實，乞行考驗，詔用其說。范祖禹封還錄黃，奏曰：“國家根本，仰給東南，今一方赤子，呼天赴訴，開口仰哺，以脫朝夕之急，奏災(zāi)雖小過實，正當(dāng)略而不問。若因此懲責(zé)，則自今官司必以為戒，將坐視百姓之死而不救矣。給散無法，枉費(fèi)官廩，賑救不及貧弱，出糶反利兼并，此乃監(jiān)司使者之事，朝廷亦難遙為處畫也。所言伏乞更不施行?！睆闹?。

　　八月，戊子朔，賈易上疏言：“蘇軾頃在揚(yáng)州題詩，以奉先帝遺詔為‘聞好語’，草呂大防制云‘民亦勞止’，引用厲王詩，以比熙寧、元豐之政。弟轍早應(yīng)制科，試文繆不及格，幸而濫進(jìn)，與軾皆誹怨先帝，無人臣禮?！敝烈盍指?、楊國忠為喻。奏既入，又有別疏。宰執(zhí)進(jìn)呈，具言易前后異同之語，退，復(fù)具奏曰：“臣等竊知易乃王安禮所善，安禮以十科薦之。今群失職之人，皆在江、淮，易來自東南，此疏不惟搖動朝政，亦陰以申群小之憤?！蹦嗽t與易外任，尋以本官出知廬州。

　　庚寅，遼主以霖雨罷獵。

　　辛卯，詔御史臺：“臣僚親亡十年不葬，許依條彈奏及令吏部檢舉?！?

　　壬辰，翰林學(xué)士承旨蘇軾罷。軾既為賈易誣詆，趙君錫相繼言之。后數(shù)日，入見，具辨其事，因復(fù)請外。詔以龍圖閣學(xué)士知潁州。

　　乙未，御史中丞趙君錫罷為吏部侍郎，以附和賈易論蘇軾也；尋出知鄭州。

　　己亥，令文武臣出入京城門，書職位、差遣、姓名及所往。

　　壬寅，遼主幸慶州，謁慶陵。

　　乙巳，詔章惇復(fù)右正議大夫。惇坐蘇州買田不法，降一官，至是滿，當(dāng)復(fù)，故有是詔。給事中硃光庭言：“惇不當(dāng)用常法敘復(fù)?！庇谑歉t候一期取旨。

　　己酉，修《神宗寶訓(xùn)》。

　　癸丑，詔：“鄜延路都監(jiān)李儀等，以違旨夜出兵入界，與夏人戰(zhàn)，死，不贈官，馀降官等?！?

　　初，兩宮幸李端愿宅臨奠，既還，蔡確母明氏自氈車中呼：“太皇萬歲，臣妾有表。”衛(wèi)士取而去。及三省進(jìn)呈明氏馬前狀，太皇太后宣諭曰：“蔡確不獨(dú)為吟詩謗讟，緣此人于社稷不利。若社稷之福，確當(dāng)便死。此事公輩亦須與掛意?！眲丛唬骸爸粸橐妳位萸涠炅恳?，便來攀例?！碧K轍曰：惠卿量移時，未有刑部三年之法?！眳未蠓榔蛄铋_封府發(fā)遣，從之。既而摯以發(fā)遣為太甚，大防復(fù)奏乞且令開封府告示，硃光庭封還錄黃，言：“確罪比四兇，豈有復(fù)還之理！乃以刑部常法預(yù)先告示，理極不可?！彼鞂嬊霸t。摯乃令本房出告示，不復(fù)坐圣旨；既不復(fù)降錄黃過門下，給事中雖欲再論列，不可得矣。

　　甲寅，王巖叟言：“秋氣已涼，陛下閑燕之中，足以留意經(jīng)史。舜雞鳴而起，大禹惜寸陰，愿以舜、禹為法?！钡墼唬骸半拊诮?，常觀書不廢也?！钡蹎枎r叟從誰學(xué)，對曰：“從河?xùn)|寧智先生學(xué)，后歷仕四方，無常師?！钡蹎枺骸昂巫宰R韓琦？”對曰：“因隨侍閑居北門，始識琦，遂薦辟學(xué)官，又辟幕府，復(fù)隨之居相三年，至其葬乃去。琦嘗教臣以事君之道，前不希寵，后不畏死，左右無所避，中間惟有誠意而已，臣佩以終身?！钡鄯Q嘆久之。

　　它日，又因入對，論取士，巖叟曰：“天下非無材，取之不遠(yuǎn)，采之不博耳。所遷所擢，止于已用者數(shù)人而已，故朝廷有乏材之患，搢紳有沈滯之嘆。且如天下郡守、縣令，最可以見治狀，每歲使本道監(jiān)司舉一二性行端良、治狀優(yōu)異者，朝廷召而用之，則人思自奮矣。”又問：“治道何先？”對曰：“在上下之情交通，而無壅蔽之患。上下之情所以通，由舉仁者而用之。仁者之心，上不忍欺其君，下不忍欺其民，故君有德意，推而達(dá)于下，民有疾苦，告而達(dá)于上，不以一身自便為心?！钡墼唬骸鞍仓嗜硕e之？”對曰：“巧言令色，鮮矣仁；剛毅木訥，近仁。”帝頷之。

　　乙卯，夏人寇懷遠(yuǎn)砦。

　　閏月，壬戌，嚴(yán)飭陜西、河?xùn)|諸路邊備。

　　甲子，以龍圖閣待制、知鄆州蔡京知永興軍，從呂大防請也。

　　是日，執(zhí)政會議都堂，呂大防、劉摯欲以知永興軍李清臣為吏部尚書，王巖叟曰：“恐公議不協(xié)。”既而奏可，巖叟謂同列曰：“必致人言。”錄黃過門下省，范祖禹封還進(jìn)呈，不允；祖禹執(zhí)奏如初。除命既下，左正言姚勔又論其不當(dāng)。已而三省復(fù)欲用蒲宗孟為兵部尚書，蘇轍言：“前日除李清臣，給諫紛然爭之未定，今又用宗孟，恐不便。”太皇太后曰：“奈闕官何？”轍曰：“尚書闕官已數(shù)年，何嘗闕事！今日用此二人，正與去年用鄧溫伯無異。此三人者，非有大惡，但與王珪、蔡確輩并進(jìn)，意思與今日圣政不合。見今尚書共闕四員，若并用此四人，使互進(jìn)黨與，氣類一合，不獨(dú)臣等無可奈何，即朝廷亦無可奈何。如此用人，臺諫安得不言？臣恐朝廷自此不安靜矣?！弊h遂止。壬申，以知揚(yáng)州王存為吏部尚書，清臣知成德軍。

　　刑部侍郎彭汝礪與執(zhí)政爭獄事，自乞貶逐，甲申，詔改禮部侍郎。

　　九月，丁亥，邊臣言夏人寇麟、府二州。壬辰，詔：“州民為寇所掠，廬舍焚蕩者給錢帛，踐稼者賑之，失牛者官貸市之?！?

　　癸巳，策賢良方正能直言極諫科。丁酉，王普等遷官有差。

　　詔：“歲出內(nèi)庫緡錢五十萬，以備邊費(fèi)?！?

　　丙申，遼主還上京。

　　己亥，日本遣使貢于遼。

　　甲辰，幸上清儲祥宮。壬子，宮成，議將肆赦，王巖叟曰：“昔天禧中祥源成，治平中醴泉成，皆未嘗赦。古人有垂死諫君無赦者，此可見赦無益于圣治也?！蹦酥?。

　　冬，十月，丁卯，有流星晝出東北。

　　庚午，朝獻(xiàn)景靈宮，還，幸國子監(jiān)，詣至圣文宣王殿行釋奠禮，一獻(xiàn)再拜。太學(xué)國子祭酒豐稷講《尚書·無逸》終篇。遂幸昭烈武成王廟，肅揖，禮畢，還內(nèi)。先是范百祿轉(zhuǎn)對，請視學(xué)，故有是舉。

　　癸酉，御史中丞鄭雍、侍御史楊畏對甚久，論劉摯及蘇轍也。雍言：“摯善牢籠士人，不問善惡，雖贓污久廢之人，亦以甘言誘致?！币蚓邠袋h人姓名：王巖叟、劉安世、韓川、硃光庭、趙君錫、梁燾、孫升、王覿、曾肇、賈易、楊康國、安鼎、張舜民、田子諒、葉仲、趙挺之、盛陶、龔原、劉概、楊國寶、杜純、杜纮、詹適、孫諤、硃京、馬傳慶、錢世榮、孫路、王子韶、吳立禮，凡三十人。左正言姚勔入奏，并言摯朋黨不公。右正言虞策言摯親戚趙仁恕、王鞏犯法，施行不當(dāng)。甲戌，摯以鞏為姻家，轍以嘗薦鞏，皆自劾，詔答不允。轍又言：“頃復(fù)見臺官安鼎亦論此事，謂臣欺罔詐謬，機(jī)械深巧，則臣死有馀責(zé)，有何面目尚在朝廷！然鼎與趙君錫、賈易等同構(gòu)飛語，誣罔臣兄軾以惡逆之罪，賴圣鑒昭察，君錫與易即時降黜。鼎今在言路，是以盡力攻臣，無所不至。伏乞早賜責(zé)降，使鼎私意得伸?！倍〕螅H與摯俱宣押入對，對已，押赴都堂。摯先出，待命于僧舍，乞賜罷免。庚辰，王巖叟言：“方今戮力盡忠之臣，摯居其最，豈可因一二偏辭，輕示遐棄，安知其間無朋邪挾私而陰與群奸為地者？”不報。太皇太后獨(dú)遣中使賜蘇轍詔，諭令早入省供職。

　　辛巳，帝謂呂大防曰：“論劉摯者已十八章，初不為王鞏事，乃邢恕過京師，摯與通簡，又延接章惇之子，牢籠為它日計?！?

　　初，邢恕謫永州，舟行過京師，劉摯故與恕善，因以簡別摯，摯答簡，其末云：“為國自愛，以俟休復(fù)?！背趾喺邌柋O(jiān)東排岸官茹東濟(jì)：“恕舟安在？”東濟(jì)，傾險人也，數(shù)有求于摯，弗得，怨之，亟取摯簡，錄其本送鄭雍、楊畏；二人方附呂大防，因釋其語上之。以“休復(fù)”為“復(fù)子明辟”之復(fù)，謂摯勸恕俟太皇太后它日復(fù)辟也。又章惇諸子故與摯子游，摯亦間與之接，雍、畏遂謂摯延見接納，為牢籠之計。帝于是始有罷摯意。太皇太后亦怒，面諭摯曰：“言者謂卿交通匪人，為異日地，卿當(dāng)一心王室。若章惇者，雖以宰相處之，未必樂也。”摯惶恐，退，上章自辨，且求去位。奏入，不報。

　　遼命燕國王延禧為天下兵馬大元帥，總北南院樞密使事。

　　癸未，詔京西提刑司，歲給錢物二十萬緡，以奉陵寢。

　　是日，王巖叟奏：“臣之區(qū)區(qū)欲有所言，不為一劉摯，為陛下惜腹心之人。”太皇太后宣諭曰：“垂簾之初，摯排斥奸邪，實為忠實。但此二事，非所當(dāng)為也。”巖叟曰：“言事官未必皆忠直。楊畏乃呂惠卿黨，但欲除陛下腹心，與奸邪開道路耳?！奔咨辏瑤r叟復(fù)上疏言之。時已有詔鎖學(xué)士院草麻制罷摯，而巖叟未知也。

　　十一月，乙酉朔，摯罷為觀文殿學(xué)士、知鄆州。麻制以從摯所乞為辭。給事中硃光庭封還，曰：“摯有功大臣，一旦以疑而罷，天下不見其過?！毖哉咭怨馔辄h，亦罷知亳州。

　　摯性峭直，有氣節(jié)，不為利怵威誘。自初輔政至為相，修嚴(yán)憲法，辨白邪正，孤立一意，不受請謁。然勇于去惡，竟為朋讒奇中，天下惜之。

　　初，衛(wèi)樸歷后天一日，元祐五年十一月癸未冬至，驗景長之日，乃在壬午，遂改造新歷。至是歷成，壬辰，詔以《元祐觀天歷》為名。

　　庚子，遼主如藕絲淀。

　　辛丑，中書侍郎傅堯俞卒。太皇太后謂輔臣曰：“堯俞，金玉人也，惜不至宰相?！钡圯z朝臨奠，謚憲簡。

　　初，司馬光嘗謂邵雍曰：“清、直、勇三德，人所難兼，吾于欽之見焉！”雍曰：“欽之清而不耀，直而不激，勇而不猛，是為難耳?！睔J之，堯俞字也。

　　甲子，遼主望祀木葉山。以武定軍節(jié)度使竇景庸為中京留守。

　　十二月，戊辰夕，開封府火。

　　呂大防言：“聞有客星在昂、畢間。”王巖叟曰：“天道遠(yuǎn)，不可知，但朝廷每事修省，天道自當(dāng)順應(yīng)?！碧侍笤唬骸疤斓腊哺液觯「诖蟪纪拚??！?

　　夏人犯邊，知太原府范純?nèi)首咱烙鶖呈Р?；壬申，詔貶官一等，徙知河南府。

　　是歲，夏改元天祐民安。

　　　　 ○哲宗憲元繼道顯德定功欽文睿武齊圣昭孝皇帝元祐七年（遼大安八年）

　　春，正月，乙酉，遼主如山榆淀。

　　乙巳，張誠一以穿父墓取犀帶，降職與祠。

　　二月，丁卯，詔陜西、河?xùn)|邊要進(jìn)筑守御城砦。

　　三月，甲申朔，御邇英閣，侍讀顧臨讀《仁宗寶訓(xùn)》，至鈔法事，左仆射呂大防曰：“臣當(dāng)陳鈔法本末，祈陛下通知利害之祥。國初輦運(yùn)香藥、茶、帛、犀、象、金、銀等物，赴陜西變易糧草，計率不下二百四十萬貫。自鈔法行，始令商賈于沿邊入中錢糧草，卻于京師或解池請鹽，赴沿邊出賣，于官私為便?！钡凵跎浦?

　　丁亥，以程頤為直秘閣、判西京國子監(jiān)。初，頤在經(jīng)筵，歸其門者甚眾，而蘇軾在翰林，士亦多附之者。二人互相非毀，頤竟罷去。至是頤服闋，三省言宜除館職，判檢院蘇轍進(jìn)曰：“頤入朝，恐不肯靜?！碧侍髲钠溲?，故頤不復(fù)召。

　　禮部侍郎兼侍讀范祖禹言：“臣掌國史，伏睹仁宗皇帝豐功盛德，不可得而名言，所可見者，其事有五：畏天，愛民，敬祖，好學(xué)，聽諫；此所以為仁也。愿陛下深留圣思?！庇盅裕骸叭首诿恳蚴率救撕脨?。皇祐中，楊安國講《論語》史魚、蘧伯玉一章，仁宗曰：‘蘧伯玉信君子矣，然不若史魚之直?！首冢酥饕?，欲臣下切直，故言伯玉不如史魚，天下由是知仁宗好直不好佞。此圣人之大德也，愿陛下以此為法。”帝然之。

　　己亥，錄囚。

　　遼主駐達(dá)里舍淀。

　　丁未，遼曲赦中京、蔚州役徒。

　　辛亥，以知河中府蒲宗孟知永興軍。

　　夏，四月，癸丑朔，以知永興軍蔡京為龍圖閣直學(xué)士、知成都府。

　　先是議兩制差除，宰執(zhí)異同不決。呂大防顧梁燾，問誰可，燾曰：“公久居朝廷，收養(yǎng)人材固多，惟不以愛憎牽于偏聽，而以朝廷得人為己任，此所望于公也?！贝蠓涝?；“苦乏材耳。”燾曰：“天下何嘗乏材，但賢者不肯自向前求進(jìn)，須朝廷識拔，則有以來之。立賢無方，不患無人也。”及蔡京帥蜀，燾曰：“元豐侍從可用者多，惟京輕險貪愎，不可用?！焙缶谷缙溲?。

　　帝年益壯，太皇太后議立后，歷選庶家女百馀入宮。孟氏年十六，兩宮皆愛之，教以女儀。己未，太皇太后諭宰執(zhí)曰：“孟氏能執(zhí)婦道，宜正位中宮。”命學(xué)士草制。又以近世禮儀簡略，詔翰林、臺諫、給舍與禮官議冊后六禮儀制以進(jìn)。甲子，命尚書左仆射呂大防攝太尉，充奉迎使，同知樞密院事韓忠彥攝司徒，副之；尚書左丞蘇頌攝太尉，充發(fā)冊使，簽書樞密院事王巖叟攝司徒，副之；尚書右丞蘇轍攝太尉，充告期使，皇叔祖同知大宗正事宗景攝大宗正卿，副之；皇伯祖判大宗正事高密郡王宗晟攝太尉，充納成使，翰林學(xué)士范百祿攝宗正卿，副之；吏部尚書王存攝太尉，充納吉使；權(quán)戶部尚書劉奉世攝宗正卿，副之；翰林學(xué)士梁燾攝太尉，充納采、問名使，御史中丞鄭雍攝宗正卿，副之。

　　甲戌，立考察縣令課績法，以德義有聞、清慎明著、公平可稱、恪勤匪懈為四善，又分治事之最、勸課之最、撫字之最為三最，仍通取善、最，分為三等。

　　丁丑，遼主獵于西山。

　　己卯，范祖禹言：“程頤經(jīng)術(shù)、行義，天下共知，司馬光、呂公著與相知二十馀年，然后舉之。頤草茅之人，未習(xí)朝廷事體，迂疏則固有之，人謂頤欲以故舊傾大臣，以意氣役臺諫，其言皆誣罔非實。若復(fù)召頤勸講，必有補(bǔ)圣明?！庇盅酝醮妗⑻K軾、趙彥若、鄭雍、孔武仲、呂希哲、呂大臨、吳師仁等皆可用。希哲，公著之子；大臨，大防之弟也。

　　時祖禹屢請知梓州，宰執(zhí)擬從其請，太皇太后曰：“皇帝未欲令去，且為皇帝留之?！弊嬗砟瞬桓覐?fù)請。

　　五月，丙戌，詔程頤許辭免直秘閣、權(quán)判西京國子監(jiān)差，管句崇福宮。初，頤表請歸田里，言：“道大則難容，節(jié)孤者易躓。入朝見嫉，世俗之常態(tài)；名高毀甚，史冊之明言。如臣至愚，豈免眾口！”又曰：“前日朝廷不知其不肖，使之勸學(xué)。人主不用，則亦已矣，若復(fù)無恥以茍祿位，孟子所謂是為壟斷也，儒者進(jìn)退，當(dāng)如是乎！”及崇福命下，頤即承領(lǐng)敕牒，但稱疾不拜。假滿百日，亟尋醫(yī)，訖不就職。

　　戊戌，帝御文德殿，冊孟氏為皇后。后，洺州人，馬軍都虞候元之孫也。太皇太后語帝曰：“得賢內(nèi)助，非細(xì)事也?！奔榷鴩@曰：“斯人賢淑，惜福薄耳。異日國家有事，必斯人當(dāng)之。”

　　庚子，罷侍從官轉(zhuǎn)對。

　　甲辰，遼主駐赤勒嶺。

　　楊畏、黃慶基言：“王巖叟父子預(yù)政，交通貨賄，竊弄威?！睅r叟遂稱疾，章再上。丙午，罷，以端明殿學(xué)士知鄭州。

　　筑李諾平城，賜名定遠(yuǎn)城，從陜西轉(zhuǎn)運(yùn)使穆衍請也。

　　是月，遼生女真部節(jié)度使和哩布卒。

　　和哩布生十一子，其著者，長曰烏雅舒，次曰阿古達(dá)，曰烏奇邁、曰棟摩，曰扎喇。和哩布病篤，呼弟英格，謂曰；“烏雅舒柔善；若辦集契丹事，阿古達(dá)能之。”遂卒。母弟頗拉淑襲為節(jié)度使。和哩布嚴(yán)重多智，每戰(zhàn)，未嘗被甲。初建官屬，統(tǒng)諸部，其官長皆稱貝勒。頗拉淑機(jī)敏善辨，尤能知遼人國政民情，每白事于遼，聽者皆信服不疑。

　　六月，癸丑朔，詔：“淮南東、西、兩浙路諸逋負(fù)，不問新舊有無官本，并權(quán)住催理一年。”從知揚(yáng)州蘇軾請也。

　　辛酉，以尚書左丞蘇頌為尚書右仆射兼中書侍郎，尚書右丞蘇轍為門下侍郎，翰林學(xué)士范百祿為中書侍郎，翰林學(xué)士梁燾為尚書左丞，御史中丞鄭雍為尚書右丞，韓忠彥知樞密院事，戶部尚書劉奉世簽書樞密院事。

　　梁燾累章辭位，帝遣中使趣拜。已而入謝，太皇太后曰：“官家圣德日成，正須卿家輔助”燾對曰：“臣不敢不盡忠，如范純?nèi)省㈨n維輩，在外賢德尚多，愿陛下留意?！庇稚鲜柩裕骸胺蹲嬗?、劉安世，久在侍從，宜置諸左右，使斷國事。安燾、許將皆舊人，可倚任?！?

　　甲子，置廣文館解額，以待四方游士之試京師者。

　　乙丑，夏人遣使乞援于遼。

　　戊辰，渾天儀象成。

　　秋，七月，丁亥，遼主獵于沙嶺。

　　癸巳，詔修《神宗正史》。

　　復(fù)翰林侍讀學(xué)士，以范祖禹為之。祖禹時為翰林學(xué)士，因叔百祿在中書，改是官。

　　癸卯，以龍圖閣學(xué)士、知楊州蘇軾為兵部尚書。

　　八月，丙辰，罷監(jiān)酒稅務(wù)增剩給賞法。

　　己未，詔西邊諸路嚴(yán)備，毋輕出兵。

　　乙亥，前陷交趾將吏蘇佐等十七人自拔來歸。

　　癸酉，龍圖閣學(xué)士、兵部尚書蘇軾兼侍讀。

　　時朋黨之論浸熾，吏部尚書王存為帝言：“人臣朋黨，誠不可長，然或不察，則濫及善人，東漢黨錮是也。慶歷中，或指韓琦、富弼、范仲淹、歐陽修為朋黨，賴仁宗圣明，不為所惑。今復(fù)有進(jìn)此說有，愿陛下察之?！庇墒桥c用事者不合。乙卯，詔存出知大名府，辭之，改杭州。

　　先是，詔議郊祀典禮。顧臨、范祖禹等八人議，請合祭天地。范純禮、彭汝礪、曾肇、孔武仲等二十二人議，南郊合祭天地，不見于經(jīng)；范百祿亦言圜丘無祭地之禮，先帝所廢，稽古據(jù)經(jīng)，未可輕改。九月，壬辰，太皇太后謂輔臣曰：“郊祀宜依仁宗、先帝故事?！眳未蠓姥裕骸盎实叟R御之始，當(dāng)親見天地，而諸儒獻(xiàn)議欲南郊，不設(shè)皇地示位，恐亦未安?！碧K頌、鄭雍意與大防合，太皇太后是其言。

　　戊戌，詔曰：“國家郊廟時祀，祖宗以來，命官攝事，惟三歲一親郊，則先饗清廟，冬至合祭天地于圜丘。元豐間，有司援周制以合祭，不應(yīng)古儀；先帝詔定親祀北郊之儀，未之及行。是歲郊祀，不設(shè)皇地示位，而宗廟之饗，率如權(quán)制。朕以涼昧，嗣承六圣休德鴻緒，今茲禋禮，奠幣上帝，祼鬯廟室，而地示大神，久未親祀。矧朕方郊見天地之始，其冬至南郊，宜依熙寧十年故事，設(shè)皇地示位，以嚴(yán)并祀之報。闕后躬行方澤之祀，則修元豐六年五月之制。俟郊禮畢，集官詳議以聞?！?

　　己酉，永興軍、蘭州、鎮(zhèn)戎軍地震。

　　冬，十月，庚戌朔，環(huán)州地震。

　　丙辰，遼賑西北路饑。

　　時邊部有侵遼者，西北路招討使阿嚕薩古召準(zhǔn)布部長瑪古蘇使攻之，俘獲甚眾。阿嚕薩古以功加左仆射，復(fù)整軍進(jìn)討，誤擊瑪古蘇，由是準(zhǔn)布諸部俱不服。

　　丁巳，詔陜西有前代帝王陵廟處，給民五家充守陵戶。

　　戊午，以開封府推官咸平來之邵復(fù)為監(jiān)察御史。

　　辛酉，詔以大河?xùn)|流，都水監(jiān)使者吳安持賜三品服，北都水監(jiān)丞李偉任滿日令再任。

　　夏人寇環(huán)州及永和諸砦，凡七日，始解去。

　　初，知慶州章楶數(shù)遣輕兵出討，屢有斬獲，部族不敢寧居。楶策其必報，諜知將攻環(huán)州，乃料精兵才萬，統(tǒng)以驍將折可適等，而授之策曰：“敵進(jìn)一舍，我退一舍。彼必謂我怯，不復(fù)備我邊壘，乃銜枚由間道繞出其后，或伏山谷，伺間以擊其歸?！庇忠跃惩饨陨炒?，近城百里有牛圈，所潴水足以飲人馬，乃夜遣置毒。夏人圍環(huán)數(shù)日，無所獲而歸?？蛇m等潛屯洪德城，伺夏師過，識其母梁氏旗幟，城中鼓躁而出，馳突躪躒，夏師大敗，梁氏幾不得脫，盡棄供帳而逃。又飲牛圈水，人馬被毒，死傷不可勝計。

　　準(zhǔn)布部長瑪古蘇叛，殺遼金吾圖古斯。遼主命奚六部呼哩耶律郭三發(fā)諸番兵討之。

　　壬申，遼南府宰相王經(jīng)卒。

　　戊寅，以左伊勒希巴耶律足哩為彰圣軍節(jié)度使。

　　十一月，辛巳，太白晝見。

　　甲申，詔：“大中大夫、觀察使以上，許各占永業(yè)田十五頃。馀官及民戶愿以田宅供祖宗饗祀之費(fèi)者，亦聽官給公據(jù)，改正稅籍?！?

　　戊子，遼以樞密副使王是敦兼知樞密院事，以權(quán)參知政事韓資讓參知政事。

　　辛卯，朝獻(xiàn)景靈宮。壬辰，享太廟。癸巳，祀天地于圜丘，赦天下，群臣中外加恩。罷南京榷酒。民有親喪者，以差等與免徭。

　　丁酉，遼以通州水潦害稼，遣使賑之。

　　辛丑，賜徐王顥劍履上殿。

　　乙巳，梁燾言：“先帝大臣多以材進(jìn)，可稍復(fù)用，委以別都名籓，以全終始?！?

　　戊申，遼北院大王哈魯卒。

　　十二月，甲寅，以京西路轉(zhuǎn)運(yùn)副使賈易知蘇州。

　　是歲，遼放進(jìn)士冠尊文等五十三人。

　　　　 ○哲宗憲元繼道顯德定功欽文睿武齊圣昭孝皇帝元祐八年（遼大安九年。癸酉，一零九三年）

　　春，正月，庚辰，遼主如混同江。

　　甲申，英州別駕蔡確卒。

　　丁亥，御邇英閣，顧臨讀《寶訓(xùn)》，至漢武籍南山提封為上林苑，仁宗曰：“山澤之利，當(dāng)與眾共之，何用此為？”丁度言：“臣事陛下二十年，每奉德音，未始不本于憂勤，此蓋祖宗家法耳?！眳未蠓酪蛲茝V以進(jìn)曰：“三代以后，唯本朝百三十年，中外無事，蓋由家法最善。臣請舉其略：自古人主事母后，朝見有時，如漢武帝五日一朝長樂宮；祖宗以來，事母后皆朝夕見，此事親之法也。前代大長公主用臣妾之禮；本朝必先致恭，仁宗以侄事姑之禮見獻(xiàn)穆大長公主，此事長之法也?！钡墼唬骸敖駥m中見行家人禮?！贝蠓涝唬骸扒按鷮m闈多不肅，宮人或與朝臣相見，唐入閤圖有昭容位；本朝宮禁嚴(yán)密，內(nèi)外整肅，此治內(nèi)之法也。前代外戚多與政事，常致敗亂；本朝母后之族皆不預(yù)，此待外戚之法也。前代宮室多尚華侈；本朝止用赤白為飾，此尚儉之法也。前代人君，雖在宮禁，出輿入輦；祖宗皆步自內(nèi)庭，出御后殿，豈乏人之力哉？亦欲涉歷廣庭，稍冒寒暑耳，此勤身之法也。前代人主，在禁中冠服茍簡；祖宗以來，燕居必以禮，竊聞陛下昨郊禮畢，具禮服謝太皇太后，此尚禮之法也。前代多深于用刑，大者誅戮，小者遠(yuǎn)竄；惟本朝用法最輕，臣下有罪，止于罷黜，此寬仁之法也。至于虛己納諫，不好畋獵，不尚玩好，不用玉器，不貴異味，此皆祖宗家法，所以致太平者。陛下不須遠(yuǎn)師前代，但盡行家法，足以為天下。”帝深然之。

　　壬辰，幸中太一宮。

　　庚子，詔頒高麗所獻(xiàn)《黃帝針經(jīng)》于天下。

　　丁未，范百祿言：“自元祐四年正月降敕罷回河，今來臣僚回河之意終不肯已，然大河亦終不可回。吳安持等方日生巧計，壅遏北流，前后多端，致大河漸有填淤之害，浸壞禹跡之舊，豈不深可惜哉！”

　　二月，辛亥，高麗遣使買歷代史及《冊府元龜》等書，禮部尚書蘇軾言宜卻其請。始許之，軾又疏陳五害，極論其不可，且曰：“漢東平王請諸子及《太史公書》，猶不肯與，今高麗所請，有甚于此，其可與乎！”詔：“書籍曾經(jīng)買者聽。”

　　壬子，詔：“刑部不得分禁系人數(shù)，瘐死數(shù)多者申尚書省?！?

　　癸丑，詔大寧郡王以下出就外學(xué)。

　　乙卯，依都水監(jiān)所奏，作北流軟堰。蘇轍奏：“臣嘗謂軟堰不可施于北流，利害甚明。蓋東流本人力所開，闊止百馀步，冬月河流斷絕，故軟堰可為。今北流是大河正溜，比之東流，何止數(shù)倍！見今河水行流不絕，軟堰何由能立！蓋水官之意，欲以軟堰為名，實作破堰，陰為回河之計耳?！焙颖鞭D(zhuǎn)運(yùn)副使趙偁亦上議曰：“臣竊謂河事大利害有三：北流全河，患水不能分；東流分水，患水不能行；宗城河決，患水不能閉。是三者，去其患則為利，未能去則為害。今不謀此而專議閉北流，止知一日可閉之利，而不知異日既塞之患；止知北流伏槽之水易為力，而不知闞村方漲之勢未可并入東流。是見近忘遠(yuǎn)，以河為戲也。請俟?jié)q水伏槽，觀大河全盛之勢，以治東流、北流?！庇谑窃t罷軟堰。

　　是月，以崇政殿說書呂希哲為右司諫，希哲固辭。蘇軾戲謂希哲曰：“法筵龍象，當(dāng)觀第一義?！毕Ｕ苄Χ粦?yīng)，退，謂范祖禹曰：“若辭不獲命，必以楊畏為首。”時畏方在言路，以險詐自任，故希哲有是言，既而不拜。

　　瑪古蘇侵遼，三月，遼西北路招討使耶律阿嚕薩古追之，都監(jiān)蕭章糾遇賊，與戰(zhàn)不利，二室韋與六院部、群牧官等軍俱陷于敵。阿嚕薩古不以實聞，遼主知之，削其官，決以大杖。

　　癸未，尚書右仆射蘇頌罷。頌為相，務(wù)在奉行故事，使百官守法遵職，量能授任，杜絕僥幸，深戒邊臣生事，論議有未安者，毅然力爭之。會除賈易知蘇州，頌以易昔在御史名敢言，為監(jiān)司矣，今乃作郡，則是因赦令反下遷也，不可。議未決，諫官楊畏、來之邵謂頌稽留詔命。頌上章辭位，罷為集禧觀使。梁燾言頌不可降職處外，以示疏遠(yuǎn)，遂詔以觀文殿大學(xué)士留京師。

　　庚寅，范祖禹言：“仲春以來，暴風(fēng)雨雪，寒氣逼人，惟陛下側(cè)身修德，以銷大異?！?

　　辛卯，中書侍郎范百祿罷。蘇頌既罷，百祿以同省，待罪請外，不許。御史黃慶基上疏，列百祿五罪，又言洛黨雖衰，川黨復(fù)盛，請早賜罷黜以離其黨與。百祿遂力求去，許之。初，罷百祿，不除職，梁燾以為言，乃除資政殿學(xué)士、知河中府。

　　庚子，詔：“來年御試，將詩賦舉人復(fù)試三題；經(jīng)義舉人且令試策，此后全試三題?！?

　　是月，門下侍郎蘇轍奏：“近臣以董敦逸言川人太盛，差知梓州馮如晦不當(dāng)，指為臣過，遂面陳本末。尋蒙宣諭，深察敦逸之妄，然亦須略加別白。其敦逸言臣章疏，乞早付三省施行?！?

　　敦逸又言：“奏差除之人，唯蘇軾為多，或是親知，或其鄉(xiāng)人，致仕路有不平之嘆。近高麗買書、黃河軟堰之事，皆得旨已行，尋以軾、轍見拒而罷。臣聞人君者，制命者也；人臣者，承君之命而奉行者也。命令重則君尊，命令輕則臣強(qiáng)。今陛下已行之命，而軾、轍違而拒之，語其情犯，又非蘇頌、范百祿之比，釋而不治，命令輕矣。乞斷自宸衷，指揮施行?！?

　　夏，四月，丁未朔，夏人來謝罪，愿以蘭州易塞門、安遠(yuǎn)二砦，詔數(shù)以違順不常而卻其請。

　　甲寅，令范祖禹依先朝故事，止兼侍講。

　　乙卯，遼興中府甘露降，遼主遣使祠佛飯僧。

　　丁巳，詔；“今后南郊合祭天地，依元祐七年例施行，罷禮部集官詳議。”

　　甲子，以知永興軍李清臣為吏部尚書。

　　癸酉，遼主獵于西山。

　　癸未，蘇軾同呂希哲、吳安詩、豐稷、趙彥若、范祖禹、顧臨請以唐宰相陸贄《奏議》校正繕寫進(jìn)呈。

　　五月，己卯，以吏部尚書李清臣為資政殿學(xué)士、知真定府，姚勔論其不當(dāng)召用故也。

　　辛卯，御史董敦逸、黃慶基并罷。

　　敦逸四狀言蘇轍，慶基三狀言蘇軾，謂軾昔為中書舍人，所行制詞，指斥先帝，而轍相與表里以紊朝政。三省同進(jìn)呈，呂大防奏曰：“敦逸、慶基言軾制詞謗毀先帝，臣竊觀先帝圣意，本欲富國強(qiáng)兵以鞭撻四裔，而一時群臣將順太過，故事或失當(dāng)。及太皇太后與皇帝臨御，因民所欲，隨時救改，蓋事理當(dāng)然耳。漢武帝好用兵，重斂傷民，昭帝嗣位，博采眾議，多行寢罷；明帝尚察，屢興慘獄，章帝易之以寬厚，天下悅服；未有以為謗毀先帝者也。至如本朝真宗即位，弛放逋欠以厚民財；仁宗即位，罷修宮觀以息民力；亦未聞當(dāng)時士大夫有以為毀謗先帝者。自元祐以來，言事官有所彈擊，多以謗毀先帝為辭，非惟中傷善類，兼欲搖動朝廷，意極不善。若不禁止，久將為患。”蘇轍因奏曰：“臣昨取兄軾所撰呂惠卿制觀之，其言及先帝者，有曰：‘始以帝堯之仁，姑試伯鯀，終焉孔子之圣，不信宰予?！州Y豈謗毀先帝者邪？臣聞先帝末年，亦自深悔已行之事，但未暇改耳。元祐變更，蓋追述先帝美意而已?！碧侍笤唬骸跋鹊圩坊谕?，至于泣下?！贝蠓涝唬骸奥動罉窋『?，先帝嘗咎兩府大臣略無一人能相勸諫，然則一時過舉，非出先帝本意明矣。”太皇太后曰：“此事官家當(dāng)深知。”于是斥敦逸、慶基為湖北、福建轉(zhuǎn)運(yùn)判官。中丞李之純、御史楊畏、來之邵言二人誣陷忠良，其責(zé)太輕。丙申，詔各與知軍差遣，敦逸知臨江軍，慶基知南康軍。

　　蘇軾以札子自辨，言：“臣任中書舍人日，適值朝廷竄逐數(shù)人，所行告詞，皆是元降詞頭所述罪狀，非臣私意所敢增損。內(nèi)呂惠卿告詞，事涉先朝，不無所忌。臣愚意以為古今如鯀為堯之大臣而不害堯之仁，宰予為孔子高弟而不害孔子之圣。又況再加貶黜，深惡其人，皆先朝本意，則臣區(qū)區(qū)之忠，蓋自謂無負(fù)矣。今慶基乃反指以為誹謗，不亦矯誣之甚乎！其馀所言李之純、蘇頌、劉誼、唐義問等告詞，皆是慶基文致附會以成臣罪。此事始于硃光庭，盛于趙挺之，而極于賈易，今慶基復(fù)宗師之。臣恐陰中之害，漸不可長，非獨(dú)為臣言也?！碧侍罅钷H諭曰：“緣近來眾人正相捃拾，且須省事?！陛Y乃具答刂子稱謝曰：“昔東漢孔融，才疏意廣，是以遭路粹之冤；西晉稽康，才多識寡，是以遇鐘會之禍。臣人無二子之長而兼有古人之短，若非陛下至公而行之以恕，至仁而照之以明，則臣已下從二子游久矣，豈復(fù)有今日哉！”

　　是月，水官又請進(jìn)梁村上下約，束狹河門，趙偁爭不能得。既涉漲水，遂壅而潰，南泛德清，西決內(nèi)黃，東淤梁村，北出闞村，宗城決口復(fù)行，魏店北流淤斷，河水四出，壞東郡浮梁，幅員數(shù)百里，漂廬舍，敗冢墓。遺民之僅免者，老弱聚金堤上，哀號之聲，數(shù)舍不絕。

　　六月，丁未朔，遼主駐散水原。

　　甲寅，禮部尚書蘇軾乞知越州，詔不允。

　　戊午，尚書左丞梁燾，罷為資政殿學(xué)士、同醴泉觀使。故事，宮觀使非宰相不除，遂置同使之名以寵之。

　　燾初以議邊事不合，即屬疾求罷。章屢上，帝皆遣內(nèi)侍封還，仍問所以必去之理，并密訪人材，燾曰：“信任不篤，言不見聽，而詢?nèi)瞬闹捎谜?，非臣所敢?dāng)也?！笔拐咴僦?，乃具奏曰：“陛下必欲知可大用之人，且圖任舊人中堅正純厚有人望者，不牽左右好惡之言以移圣意，天下幸甚！”尋乞補(bǔ)外，出知潁昌府。臨行，帝遣內(nèi)侍賜茶藥，宣諭曰：“已用卿言，復(fù)相范純?nèi)室??！?

　　先是劉摯罷相，帝欲復(fù)用范純?nèi)剩顺鲇詥枀未蠓?。大防對曰：“如所宣示，實允群議。遂遣內(nèi)侍李倬赍詔書召純?nèi)矢瓣I。己未，楊畏言：“純?nèi)史搅T帥降官，名在謫籍，而陛下遽命以為相，賞罰不明，何以詔示天下！”來之邵又言純?nèi)蕩熓鲁填U，闇很不才。皆不聽。畏與蘇轍俱蜀人，前擊劉摯，后擊蘇頌，皆陰為轍道地，太皇太后覺之，故復(fù)自外召純?nèi)?。畏尋又言轍不可大用云。

　　秋，七月，丙子朔，以范純?nèi)蕿樯袝移蜕浼嬷袝汤?。入對，太皇太后曰：“人言相公必先進(jìn)王覿、彭汝礪，如何？”純?nèi)试唬骸按硕藢嵱惺客?，臣終不敢保位蔽賢，惟陛下加察?！?

　　辛卯，遼主如黑嶺。

　　遼樞密使阿蘇，以蕭托輝嘗言其短，深銜之。會西圉不寧，阿蘇奏曰：“邊隅重大，可擇重臣鎮(zhèn)撫?！边|主曰：“托輝何如？”阿蘇曰：“誠如圣旨。”遂以托輝為西南面招討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