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xù)資治通鑒·宋記·宋紀(jì)八十三

起昭陽作噩八月，盡閼逢閹茂七月，凡一年。

　　　　 ○哲宗憲元繼道顯德定功欽文睿武齊圣昭孝皇帝元祐八年（遼大安九年）

　　八月，辛酉，太皇太后不豫，帝不視事。

　　壬戌，遣使按視京東、西、河南、北、淮南諸路水災(zāi)。

　　戊辰，赦天下。

　　呂大防、范純?nèi)?、蘇轍、鄭雍、韓忠彥、劉奉世入崇慶殿後閤，問太皇太后安。太皇太后諭曰：“今病勢有加，與公等必不相見，且善輔佐官家?！庇衷唬骸袄仙須{后，必多有調(diào)戲官家者，宜勿聽之?！蹦撕糇笥屹n社飯，曰：“明年社飯，當(dāng)思老身也?！?

　　九月，戊寅，太皇太后高氏崩。自垂簾以來，召用名臣，罷廢新法苛政，臨政九年，朝廷清明，華夏綏安。杜絕內(nèi)降僥幸，裁抑外家私恩，文思院奉上之物，無問世細(xì)，終身不取其一。人以為女中堯、舜。

　　己卯，詔以太皇太后園陵為山陵，命呂大防為山陵使。

　　庚辰，遣使告哀于遼。

　　戊子，端明殿學(xué)士兼翰林侍讀學(xué)士、禮部尚書蘇軾出知定州。

　　冬，十月，丙午，中書舍人呂陶言：“太皇太后保佑圣躬，于今九年，一旦棄四海之養(yǎng)，凡在臣庶，痛心泣血。然臣于此時以無可疑為疑，以不必言而言。蓋自太皇太后垂簾以來，屏黜兇邪，裁抑僥幸，橫恩濫賞，一切革去，小人之心，不無怨憾。萬一或有奸邪不正之言，上惑圣聽，謂太皇太后斥逐舊臣，更改政事，今日陛下既親萬幾，則某人宜復(fù)用，某事宜復(fù)行。此乃治亂之端，安危之機，君子小人消長之兆，在陛下察與不察也。昔元祐初，臣任臺諫官，嘗因奏事簾前，恭聞德音宣諭云：‘朝廷政事，于民有害，即當(dāng)更改。其它不系利害，亦不須改。每改一事，必說與大臣，恐外人不知?！妓即苏Z，則太皇太后凡有更改，固非出于私意，蓋不得已而后改也。至如章惇悖慢無禮，呂惠卿奸回害物，蔡確毀謗不敬，李定不持母喪，張誠一盜父墓中物，宋用臣掊斂過當(dāng)，李憲、王中正邀功生事，皆是積惡已久，罪不容誅。則太皇太后所改之事，皆是生民之便，所逐之臣，盡是天下之惡，豈可以為非乎！臣又聞明肅皇太后稱制之日，多以私恩遍及親黨，聽斷庶務(wù)，或致過差。及至仁宗親政，有希合上意，言其闕失者；仁宗降詔，應(yīng)明肅垂簾時事，更不得輒有上言。圣德廣大，度越古今，陛下所宜法而行之?！?

　　戊申，群臣七上表，請聽政。

　　太皇太后既崩，人懷顧望，莫敢發(fā)言。翰林學(xué)士范祖禹慮小人乘間為害，上疏曰：“陛下方總攬庶政，延見群臣，此乃國家興替之本，社稷安危之基，天下治亂之端，生民休戚之始，君子小人進(jìn)退消長之際，天命人心去就離合之時也。先太皇太后，性嚴(yán)正不可干犯，故能斥逐奸邪，裁抑僥幸。雖德澤深厚，結(jié)于百姓，而小人怨恨，亦不為少，必將有以改先帝之政、逐先帝之臣為太皇太后過者，此離間之言，不可不察也。初，太皇太后同聽政，中外臣民上書者以萬計，皆言政令不便。太皇太后因天下人心變而更化，既改其法，則作法之人有罪當(dāng)逐，陛下與太皇太后亦順眾言而逐之。其所逐者，皆上負(fù)先帝，下負(fù)萬民，天下之所仇疾而共欲去之者也，豈有憎惡于其間哉！惟陛下辨析是非，斥遠(yuǎn)佞人。有以奸言惑聽者，明正其罪，付之典刑，痛懲一人以警群慝，則帖然無事矣。此輩既誤先帝，又欲誤陛下，天下之事，豈堪小人再破壞邪！”蘇轍方具疏進(jìn)諫，及見祖禹奏，曰：“經(jīng)世之文也?！彼旄矫M(jìn)而毀己草。疏入，不報。

　　后數(shù)日，祖禹又言：“先太皇太后以大公至正為心，罷王安石、呂惠卿等新法而行祖宗舊政，故社稷危而復(fù)安，人心離而復(fù)合。乃至遼主亦與其宰相議曰：‘南朝遵行仁宗政事，可敕燕京留守，使邊吏約束，無生事?！菹掠^敵國之情如此，則中國人心可知。今陛下親萬機，小人必欲有所動搖，而懷利者亦皆觀望。臣愿陛下上念祖宗之艱難，先太皇太后之勤勞，痛心疾首，以聽用小人為刻骨之戒，守元祐之政，當(dāng)堅如金石，重如山岳，使中外一心，歸于至正，則天下幸甚！”

　　呂希哲言：“君子小人用心不同，有昔時自以過惡招致公論，坐法沈廢者，朝思夜度，唯望乘國家變故、朝廷未寧之時，進(jìn)為險語以動上心。其說大約不過有三：一謂神宗所立法度，陛下必宜修復(fù)；二謂陛下當(dāng)獨攬乾綱，不可委信臣下；三謂向來遷謫者當(dāng)復(fù)收用。三者之言，行將至矣，陛下不可以不察?！眳翁找嘁詾檠?，皆不報。

　　遼阿嚕薩古之?dāng)∮诂敼盘K也，遼主以耶律托卜嘉代為西北路招討使。托卜嘉自以嘗薦瑪古蘇，有舊恩，遣人招致之。瑪古蘇聲言約降，托卜嘉遽信之，逆于鎮(zhèn)州西南沙磧間，禁士卒無得妄動。已而瑪古蘇率師驟至，裨將耶律綰、徐盛見其勢銳，不及戰(zhàn)而走，托卜嘉被害。托卜嘉，仁先之子也。庚戌，贈侍中，謚貞憫。

　　瑪古蘇既勝，準(zhǔn)布諸部皆應(yīng)之，冠倒塌嶺。

　　壬子，遼遣使籍諸路。癸丑，命烏庫節(jié)度使慎嘉努率兵援倒塌嶺。

　　甲寅，遼主駐藕絲淀。

　　乙卯，命以馬三千給烏庫部。

　　丙辰，遼有司奏準(zhǔn)布掠西路群牧。

　　丁巳，遼振西北路貧民。

　　己未，遼以燕國王延禧生子，肆赦，妃之族屬并進(jìn)級。

　　壬戌，遼以樞密直學(xué)士趙延睦參知政事兼同知南院事。

　　己巳，遼主命廣積貯以備水災(zāi)。

　　庚午，復(fù)內(nèi)侍樂士宣等六人。蘇轍奏：“陛下方親政，中外賢士大夫未曾進(jìn)用一人，而推恩先及于近習(xí)，外議深以為非?！焙髷?shù)日，復(fù)出內(nèi)批，以劉惟簡、梁從政等四人并除入內(nèi)內(nèi)侍省職。中書舍人呂希純封還詞頭，帝曰：“止為禁中闕人，兼有近例?！鞭H曰：“此事非為無例，蓋謂親政之初，先擢內(nèi)臣，故眾心驚疑?！钡坩屓辉唬骸俺伊?，俟祔廟取旨可也。”

　　十一月，范祖禹請追改內(nèi)侍除命，不報。庚寅，因請對，曰：“熙寧之初，王安石、呂惠卿造立三新法，悉變祖宗之政，多引小人以誤國，勛舊之臣屏棄不用，忠正之士想繼遠(yuǎn)引。又用兵開邊，結(jié)怨外夷，天下愁苦，百姓流徙。賴先帝覺悟，罷逐兩人；而所引群小已布滿中外，不可復(fù)去。蔡確連起大獄，王韶創(chuàng)取熙河，章惇開五溪，沈起擾交管，沈括、徐禧、俞充、種諤興造西事，兵民死傷皆不下二十萬。先帝臨朝悼悔，謂朝廷不得不任其咎。以至吳居厚行鐵冶之法于京東，王子京行茶法于福建，蹇周輔行鹽法于江西，李稷、陸師閔行茶法、市易于西川，劉定教保甲于河北，民皆愁痛，比屋思亂。賴陛下與太皇太后起而救之，天下之民如解倒懸。惟是向來所斥逐之人，窺伺事變，妄意陛下不以修改法度為是，如得至左右，必進(jìn)奸言。萬一過聽而復(fù)用，豈惟正人不敢立朝，臣恐國家自此陵遲，不復(fù)振矣。”又論：“漢、唐之亡，皆由宦官。自熙寧、元豐間，李憲、王中正、宋用臣輩用事統(tǒng)兵，權(quán)勢震灼。中正兼干四路，口敕募兵，州郡不敢違，師徒凍餒，死亡最多；憲陳再舉之策，致永樂摧陷；用臣興土木之工，無時休息，罔市進(jìn)之微利，為國斂怨。此三人者，雖加誅戮，未足以謝百姓。憲雖已亡，而中正、用臣尚在，今召內(nèi)侍十馀人，而憲、中正之子皆在其中。二人既入，則中正、用臣必將復(fù)用，惟陛下念之?！?

　　時紹述之論已興，有相章惇之意，祖禹力言惇不可用，帝不悅。

　　丙子，御垂拱殿。

　　遼樞密使阿蘇使人誣奏蕃部掠漠南牧馬及居民畜產(chǎn)，招討使蕭托輝不急追捕，罪當(dāng)死，遼主命免其官。托輝負(fù)氣，怒則須髯輒張，每有大議，必毅然決之，雖遼主有難色，未嘗遽已，見權(quán)貴無少屈，竟為阿蘇所陷，時人惜之。

　　十二月，乙巳，范純?nèi)恃裕骸俺级嗉苍缢?，自叨宰?zhí)以來，益為職事所困。竊位已將五月，輔政訖無寸長，上負(fù)國恩。又況蒙命之始，已招彈擊之言。伏望察其至誠，退之以禮。”詔不允。帝語呂大防曰：“純?nèi)视袝r望，不宜去，可為朕留之，且趣入見?！眴枺骸跋瘸星嗝绶ㄈ绾?？”對曰：“先帝愛民之意本深，但王安石立法過甚，激以賞罰，故官吏急切，以致害民。”退而疏陳其要，以為“青苗非所當(dāng)行，行之終不免擾民?！?

　　初，太皇太后寢疾，召純?nèi)试唬骸肮钢傺停谡芦I(xiàn)垂簾時，唯勸章獻(xiàn)盡母道，及仁宗親政，惟勸仁宗盡子道，可謂忠臣，公必能繼紹前人?！奔?nèi)势湓唬骸案也槐M忠！”至是群小力排垂簾時事，純?nèi)首嘣唬骸疤侍蟊Ｓ邮ス?，功烈誠心，幽明共鑒。議者不恤國是，一何薄哉！”因以仁宗禁言章獻(xiàn)垂簾時事詔書上之曰：“望陛下稽仿而行，以戒薄俗?！表n忠彥亦言于帝曰：“昔仁宗始政，群臣亦多言章獻(xiàn)之非，仁宗惡其持情甚薄，下詔戒飭。陛下能法仁祖則善矣。”

　　甲寅，仿《唐六典》修官制。

　　丁巳，遼遣使來吊祭。

　　出錢粟十萬賑流民。

　　遼中京留守竇景庸卒，謚肅憲。

　　是月，蘇軾赴定州。時國事將變，軾不得入辭。既行，上書言：“臣日侍帷幄，方當(dāng)戍邊，顧不得一見而行；況疏遠(yuǎn)小臣，欲求自通，難矣。然臣不敢以不得對之故不效愚忠。古之圣人將有為也。必先處晦而觀明，處靜而觀動，則萬物之情畢陳于前。陛下圣智絕人，春秋鼎盛，臣愿虛心循理，一切未有所為，默觀庶事之利害與群臣之邪正，以三年為期，俟得其實，然后應(yīng)而作，使既作之后，天下無恨，陛下亦無悔。由此觀之，陛下之有為，惟憂太早，不患稍遲，亦已明矣。臣恐急進(jìn)好利之臣，輒勸陛下輕有改變，故進(jìn)此說，敢望陛下留神。社稷宗廟之福，天下幸甚！”

　　范純?nèi)手畬⑷胍?，楊畏嘗有言，純?nèi)什恢?。至是呂大防欲用畏為諫議大夫，純?nèi)试唬骸吧闲侣犝?，諫官當(dāng)求正人；畏傾邪，不可用。”大防曰：“豈以畏嘗言公邪？”純?nèi)适贾４蠓浪胤Q畏敢言，且先密約畏助己，竟超遷畏為禮部侍郎。及大防充山陵使，甫出國門，畏首叛大防，上疏言：“神宗更法立制以垂萬世，乞賜講求，以成繼述之道。”疏入，帝即召對，詢以先朝故臣孰可召用者，畏遂列上章惇、安燾、呂惠卿、鄧溫伯、李清臣等行義，各加品題。且密奏萬言，具陳神宗所以建立法度之意與王安石學(xué)術(shù)之美，乞召章惇為相。帝深納之，遂復(fù)章惇資政殿學(xué)士，呂惠卿為中大夫，王中正復(fù)遙郡團練使。給事中吳安詩不書惇錄黃，中書舍人姚勔不草惠卿、中正誥詞，乞追回除命，皆不聽。

　　先是水官銳意回河，請曰：“河流淺狹，權(quán)堰斷，使水勢入孫村口。”論奏以千百數(shù)。詔率下河北轉(zhuǎn)運司議，同列多畏恐，不敢正言，或以不知河事為解。轉(zhuǎn)動副使趙偁，獨居中持議，不少假借，每沮卻之，因上《河議》，其略曰：“自頃有司回河幾三年，工費騷動，半于天下；復(fù)為分水，又四年矣。古所謂分水者，回河流，相地勢，導(dǎo)而分之，蓋其理也。今乃橫截河流，置埽約以扼之。開浚河流，徒為淵潭，其狀可見。況故道千里，其間又有高處，故累歲漲落，輒復(fù)自斷。臣謂當(dāng)完大河北流兩堤，復(fù)修宗城廢堤，閉宗城口，廢上下約，開闞村河門，使河流端直以成深道。聚三河工費以治一河，一二年可以就緒，而河患庶幾息矣。”

　　　　 ○哲宗憲元繼道顯德定功欽文睿武齊圣昭孝皇帝紹圣元年（遼大安十年）

　　春，正月，丙申，夏國遣使來貢。

　　趙偁又上言：“先帝灼見河勢，且鑒屢閉屢塞之患，因順其性，使之北行，此萬世策也。自有司置埽創(chuàng)約，橫截河流，回河不成，因為分水。初決南宮，再決宗城，三決內(nèi)黃，水皆西決，則地勢西下，較然可知。今欲弭息河患，而逆地勢，戾水性，臣未見其能就效也。臣請開闞村河口，修平鄉(xiāng)、巨鹿埽、焦家等堤，浚澶淵故道以備漲水；如此，則五利全而河患息矣?！?

　　水官又請權(quán)堰梁村，縷斷張包等河門，閉內(nèi)黃決口，開雞爪，疏口地，回河?xùn)|流。于是詔遣中書舍人呂希純、殿中侍御史井亮采乘傳相視，且會逐司定議。偁議以為：“東流闊處無二百步，益以漲水，何可勝約！去歲嘗開雞爪十五馀丈，未幾生淤，形勢可見。一日東流既不容，北流又悉閉，上壅橫潰之患，可勝道哉！請先導(dǎo)張包以存北流，修西堤以備漲水，因其順快，水流既通，則河將自成矣?！睍r獨東路提刑上官均與偁議合，而眾相論難，累日不決。乃周視東北流，較形勢，審利害，會逐司誥之，曰：“將浚雞爪以決東河于北流，可乎？”水官曰：“不可。張包存則東流敗矣。”詔使曰：“審爾，則水之趨北，勢也，奈何逆之？”由是從偁議，奏請存張包而治北流。會詔中格，復(fù)罷。

　　是月，遼主如春水。

　　準(zhǔn)布別部侵遼，四捷軍都監(jiān)特默死之。

　　二月，丁未，以戶部尚書李清臣為中書侍郎，以兵部尚書鄧溫伯為尚書右丞。清臣首倡紹述，溫伯和之。時進(jìn)用大臣，皆從中出，侍從、臺諫，亦多不由進(jìn)擬。范純?nèi)誓搜杂诘墼唬骸氨菹掠H政之初，四方拭目以觀，天下治亂，實本于此。舜舉皋陶，湯舉伊尹，不仁者遠(yuǎn)?？v未能如古人，亦須極天下之選?！钡鄄患{。

　　己酉，葬宣仁圣烈皇后于永厚陵。己未，祔神主于太廟。

　　甲子，詔依章獻(xiàn)明肅皇后故事，罷避高遵甫諱。

　　是月，夏國進(jìn)馬，助太皇太后山陵；復(fù)遣使再議易地，詔不允。

　　三月，壬申朔，日有食之。

　　癸酉，以知陳州蔡卞為中書舍人。

　　乙亥，尚書左仆射呂大防罷。大防位首相逾六年，當(dāng)國日久，群怨皆歸。及宣仁始祔廟，侍御史來之邵乞先逐大防以破大臣朋黨，因疏列神宗簡拔之人章惇、安燾、呂惠卿等，以備進(jìn)用。大防亦自求去位，帝亟從之，詔以觀文殿大學(xué)士知潁昌府。后二日，改知永興軍。

　　乙酉，御集英殿，試進(jìn)士，策曰：“今復(fù)詞賦之選而士不知勸，罷常平之官而農(nóng)不加富，可差可募之說紛而役法病，或東或北之論異而河患滋，賜土以柔遠(yuǎn)也而羌夷之患未弭，弛利以便民也而商賈之路不通。夫可則因，否則革，惟當(dāng)之為貴，圣人亦何有必焉！”李清臣之詞也。

　　戊子，徙封徐王顥為冀王。

　　癸巳，詔賑京東、河北流民，貸以谷麥種，諭使還業(yè)，蠲今年租稅。

　　丁酉，賜禮部奏名進(jìn)士、諸科九百七十五人及第、出身。時考官取進(jìn)士答策者，多主元祐。及楊畏覆考，乃悉下之，而以主熙、豐者署前列，拔畢漸為第一。自此紹述之論大興，國是遂變矣。

　　是日，蘇轍罷。先是轍上疏曰：“伏見御試策題，歷詆近歲行事，有紹復(fù)熙寧、元豐之意。臣謂先帝以天縱之才，行大有為之志，其所設(shè)施，度越前古，蓋有百世不可改者。在位近二十年，而終身不受尊號，裁損宗室，恩止袒免，減朝廷無窮之費；出賣坊場，顧募衙前，免民間破家之患；黜罷諸科誦數(shù)之學(xué)，訓(xùn)練諸將慵惰之兵；置寄祿之官，復(fù)六曹之舊；嚴(yán)重祿之法，禁交謁之私；行淺攻之策，以制西夏；收六色之錢，以寬雜役。凡如此類，皆先帝之睿算，有利無害。而元祐以來，上下奉行，未嘗失墜也。至于其它，事有失當(dāng)，何世無之！父作之于前，子救之于后，前后相濟，此則圣人之孝也。漢武帝外事四夷，內(nèi)興宮室，財用匱竭，于是修鹽鐵、榷酤、均輸之政，民不堪命，幾至大亂；昭帝委任霍光，罷去煩苛，漢室乃定。光武、顯宗，以察為明，以讖決事，上下恐懼，人懷不安；章帝即位，深鑒其失，代之以寬厚愷悌之政，后世稱焉。本朝真宗，右文偃武，號稱太平，而群臣因其極盛，為天書之說；章獻(xiàn)臨御，攬大臣之議，藏書梓宮，以泯其跡；及仁宗聽政，絕口不言。英宗自籓邸入繼，大臣創(chuàng)濮廟之議；及先帝嗣位，或請復(fù)舉其事，寢而不答，遂以安靜。夫以漢昭、章之賢與吾仁宗、神宗之圣，豈以薄于孝敬而輕事變易也哉！愿陛下反覆臣言，慎勿輕事改易。若輕變九年已行之事，擢任累歲不用之人，懷私忿而以先帝為辭，大事去矣?！弊嗳?，不報。

　　轍又具札子言：“圣意誠謂先帝舊政有不合改更，自當(dāng)宣諭臣等，令商量措置。今自宰臣以下，未嘗略聞此言，而忽因策問進(jìn)士，宣露密旨。譬如家人，父兄欲有所為，子弟皆不與知，而與行路謀之，可乎？”帝固不說，李清臣、鄧溫伯又先媒蘗之。及面論，帝益怒，遂責(zé)轍以漢武比先帝，轍曰：“漢武，明主也?！钡墼唬骸扒湟獾^武帝窮兵黷武，末年下哀痛之詔，豈明主乎！”帝聲甚厲，轍下殿待罪，眾莫敢救。范純?nèi)蕪娜菅栽唬骸拔涞坌鄄糯舐?，史無貶辭，轍以比先帝，非謗也。陛下親政之初，進(jìn)退大臣當(dāng)以禮，不可如呵斥奴仆?！编嚋夭酱芜M(jìn)曰：“先帝法度，為司馬光、蘇轍壞盡?！奔?nèi)试唬骸安蝗?。法本無弊，弊則當(dāng)改?！钡墼唬骸叭酥^秦皇、漢武。”純?nèi)试唬骸稗H所論，事與時也，非人也?！钡蹫橹凫V。轍平日與純?nèi)识喈悾潦悄朔?，退，舉笏謝曰：“公，佛地位人也。”歸家，亟具奏，乞賜屏逐，詔以轍為端明殿學(xué)士、知汝州。中書舍人吳安詩草制，有“風(fēng)節(jié)天下所聞”及“原誠終是愛君”之語，帝怒，命別撰詞。轍止散官知汝州，安詩尋亦罷為起居舍人，從虞策、郭知章等言也。

　　河內(nèi)尹焞應(yīng)舉，見發(fā)策黜元祐之政，乃嘆曰：“尚可以干祿乎！”不對而出。焞少師事程頤，謂頤曰：“焞不復(fù)應(yīng)進(jìn)士舉矣。”頤曰：“子有母在。”焞歸，告其母陳，母曰：“吾知汝以善養(yǎng)，不知汝以祿養(yǎng)?！鳖U聞之曰：“賢哉母也！”于是終身不就舉。

　　夏，四月，甲辰，命中書舍人蔡卞同修國史，以國子司業(yè)翟思為左司諫，左朝奉郎上官均為左正言，右朝散郎周秩、左朝散郎劉拯并為監(jiān)察御史。

　　召淮南轉(zhuǎn)運副使張商英為右正言。商英在外久不召，積憾元祐大臣，攻之不遺馀力，上疏言：“神宗盛德大業(yè)，跨絕今古，而司馬光、呂公著、劉摯、呂大防，援引朋儔，敢行譏議。凡詳定局之見明，中書之勘會，戶部之行遣，言官之論列，詞臣之誥命，無非指擿決揚，鄙薄嗤笑，翦除陛下羽翼于內(nèi)，擊逐股肱于外，天下之勢，岌岌殆矣！今天清日明，誅賞未正，乞下禁省檢索前后章牘，付臣等看詳簽揭以上，陛下與大臣斟酌而可否焉?！庇种竻未蠓?、梁燾、范祖禹為奸邪，以司馬光、文彥博為負(fù)國，言呂公著不當(dāng)謚正獻(xiàn)，甚者至以宣仁雙呂、武。始，商英在元祐時，作《嘉禾頌》，以文彥博、呂公著比周公，又作文祭司馬光，極其稱美，至是乃追論其罪。又言：“愿陛下無忘元祐時，章惇無忘汝州時，安燾無忘許昌時，李清臣、曾布無忘河陽時?！逼湟噪U語激怒當(dāng)世概類此。

　　遼主駐春州北平淀。

　　乙巳，三省言役法尚未就緒，帝曰：“止用元豐法而減去寬剩錢，百姓何有不便邪？”范純?nèi)试唬骸八姆嚼Σ煌?，須因民立法，乃可久也。”帝曰：“令戶部議之?！?

　　阿里骨遣使來獻(xiàn)獅子。

　　丙午，以旱，詔恤刑。

　　庚戌，以知江寧府曾布為翰林學(xué)士。布自瀛州徙江寧，詔許入覲，遂有是命。布言先帝政事，當(dāng)復(fù)施行，且乞改元以順天意。

　　以龍圖閣直學(xué)士蔡京權(quán)戶部尚書。

　　臺臣共言蘇軾行呂惠卿制詞，譏訕先帝：壬子，詔軾落職，如英州。

　　范純?nèi)噬鲜柙唬骸拔鯇幏ǘ?，皆呂惠卿附會王安石建議，不副先帝愛民求治之意。至垂簾時，始用言者，特行貶竄，今已八年矣。言者多當(dāng)時御史，何故畏避不即納忠，而今乃有是奏，豈非觀望邪？”

　　遼自準(zhǔn)布侵邊，諸屬國多從之叛。邊臣間有斬獲，諸部亦有降者。而瑪古蘇猖獗太甚，遼主乃以耶律額特勒為都統(tǒng)，耶律圖多為副都統(tǒng)，耶律圖魯為都監(jiān)，往討之。

　　癸丑，詔改元紹圣。

　　白虹貫日。

　　以侍講學(xué)士范祖禹為龍圖閣直學(xué)士、知陜州。先是帝欲以祖禹代蘇轍，而沮之者甚眾。祖禹力求出，乃有是命。

　　太子少師致仕馮京卒。帝臨奠，蔡確之子渭，京婿也，于喪次闌訴父冤。甲寅，詔復(fù)確右正議大夫。

　　詔王安石配享神宗廟庭。

　　以吏部尚書胡宗愈為通議大夫、知定州。

　　壬戌，以資政殿學(xué)士、提舉洞霄宮章惇為尚書左仆射兼門下侍郎。惇赴召，沙縣陳瓘隨眾道謁。惇素聞其名，獨邀與同載，訪當(dāng)世之務(wù)，瓘曰：“請以所乘舟喻，偏重其可行乎？或左或右，其偏一也。明此，則行可矣。”惇默然。瓘復(fù)曰：“天子待公為政，敢問將何先？”惇佇思良久，曰：“司馬光奸邪，所當(dāng)先辨。”瓘曰：“公誤矣，此猶欲平舟勢而移左以置右也。果爾，將失天下之望?！睈獏柹唬骸肮廨o母后，獨掌政柄，不務(wù)纂紹先烈，肆意大改成緒，誤國如此，非奸邪而何？”瓘曰：“不察其心而疑其跡，則不為無罪。若指為奸邪，又復(fù)改作，則誤國益甚矣。”乃為惇極論熙、豐、元祐之事，以為：“元豐之政，多異熙寧，則先志固已變而行之。溫公不明先志，而用母改子之說，行之太遽，所以紛紛至今。為今日計，唯當(dāng)消朋黨，持中道，庶可救弊。若又以熙、豐、元祐為說，無以厭服公論?！杯忁o辨忼慨，議論勁正，惇雖迕意，亦頗驚異，遂有兼收元祐之語，留瓘共飯而別。

　　范純?nèi)柿T為觀文殿大學(xué)士，知潁昌府。帝既親政，言者急論垂簾時事。純?nèi)蕯?shù)稱疾求罷，最后出居慈孝寺，請降詔以禁約言者，帝不從。純?nèi)蔬B章求罷，許之。陛辭日，命坐，賜茶，慰勞甚渥。帝曰：“卿耆德碩望，朝廷所倚賴，今雖在外，凡時政有可裨益者，但入文字言之，無事形跡?！奔?nèi)暑D首受命。

　　命曾布修《神宗正史》。

　　丙寅，罷五路經(jīng)律通禮科。

　　丁卯，詔諸路使：“免役法依元豐八年見行條約施行。”

　　鄧溫伯言：“舊名潤甫，昨避高陳王諱，今請復(fù)舊名?！睆闹?。

　　戊辰，同修國史蔡卞上疏言：“先帝盛德大業(yè)，卓然出千古之上，而《實錄》所紀(jì)，類多疑似不根，乞驗索審訂。重行刊定，使后世無所迷惑?！痹t從之，以卞兼國史修撰。

　　己巳，遼除玉田、密云流民租賦一年。

　　是月，知汝州蘇轍，降授左朝議大夫，徙知袁州。責(zé)詞略曰：“垂簾之初，老奸擅國，置在言路，使詆先朝，反以君父為仇，無復(fù)臣子之義。”中書舍人林希所草。老奸，蓋陰斥宣仁也。希典書命，自司馬光、呂大防、公著、劉摯等數(shù)十人之制，極其丑詆。一日，草制罷，擲筆于地曰：“壞盡名節(jié)矣！”

　　閏月，壬申，以陸師閔等二十三人為諸路提舉常平官。

　　癸酉，罷十科舉士法，從井亮采言也。

　　翟思言：“先帝正史，將以傳示萬世。訪聞秉筆之臣，多刊落事跡，變亂美實，以外應(yīng)奸人誣詆之說。今既改命史官，須別起文，請降旨取《日歷》、《時政記》與今《實錄》參對。?！睆闹?

　　甲申，以觀文殿學(xué)士安燾為門下侍郎。

　　以禮部侍郎孔武仲為寶文閣待制、知宣州。

　　乙酉，以工部尚書李之純?yōu)閷毼拈w待制、知單州，御史劉拯言其為中丞時阿附蘇軾故也。

　　丙戌，虞策請復(fù)置天下義倉，每苗稅一石，出米五升，自來年為始，專充賑濟；從之。

　　貶通判杭州秦觀監(jiān)處州茶鹽酒稅，以劉拯言其影附蘇軾、增損《實錄》也。

　　丁亥，詔神宗隨龍人趙世長等遷秩賜賚有差。

　　戊子，詔：“在京諸司所受傳宣中批，并候朝廷覆奏以行。”

　　癸巳，命知蘇州呂惠卿改知江寧府。

　　乙未，章惇入見，遂就職，命提舉修《神宗實錄》、《國史》。

　　戊戌，詔改隆祐宮曰慈德宮，前殿曰慈德，中曰仁明，后曰壽昌。

　　以黃履為御史中丞。元豐末，履嘗為中丞，與蔡確、章惇、邢恕相交結(jié)，每確、惇有所嫌惡，則使恕道風(fēng)旨于履，履即排擊之，時謂之“四兇”，為劉安世所論而出。至是驚復(fù)引用，俾報復(fù)仇怨，元祐正臣，無一得免矣。

　　帝之初即位也，程顥知扶溝縣，以檄至河南府，留守韓宗師問：“朝事如何？”顥曰：“司馬君實、呂晦叔作相矣?！庇謫枺骸肮飨啵?dāng)如何？”曰：“當(dāng)與元豐大臣同。若先分黨與，它日可憂。”宗師曰：“何憂？”曰：“元豐大臣皆嗜利者，使自變其已甚害民之法，則善矣。不然，衣冠之禍未艾也?！敝潦瞧溲阅蓑?。宗師，絳之子也。

　　庚子，遼賜西北路貧民錢。

　　五月，壬寅，罷修官制局。

　　甲辰，罷進(jìn)士習(xí)試詩賦，專治二經(jīng)。

　　遼主駐赤勒嶺。

　　己酉，詔以王安石《日錄》參定《神宗實錄》、《正史》。

　　初，安石將死，悔其所作，命從子防焚之，防詭以它書代。至是蔡卞即防家取以上之，因芟落事實，文飾奸偽，盡改元祐所修。

　　辛亥，劉奉世罷。

　　奉世為人，簡重有法度，常云：“家世唯知事君，內(nèi)省不愧作士大夫公論而已。得喪，常理也。譬如寒暑加人，雖善攝生者不能無病，正須安以處之?！睍r以章惇用事，力乞外。乃罷為真定府路安撫使，兼知成德軍。

　　癸丑，詔：“中外學(xué)官，非制科、進(jìn)士、上舍生入官者，并罷?！?

　　編類元祐群臣章疏及更改事條。

　　甲寅，殿中侍御史郭知章言：“先帝辟地進(jìn)壤，扼西戎之咽喉，如安疆、葭蘆、浮圖、米脂，據(jù)高臨下，宅險遏沖。元祐初，用事之臣委四寨而棄之，外示以弱，實生戎心。乞檢閱議臣所進(jìn)章疏，列其名氏，顯行黜責(zé)?！睈纫蜷_列初議棄地者自司馬光、文彥博而下凡十一人。惇奏曰：“棄地之議，司馬光、文彥博主之于內(nèi)，趙昪、范純粹成之于外，故眾論莫能奪。若孫覺、王存輩，皆闇不曉事，妄議邊計者。至于趙昪、范純粹，明知其便，而首尾異同以傅會大臣，可謂挾奸罔上。夫妄議者猶可恕，挾奸者不可不深治。”帝以為然。

　　右正言張商英言：“先帝謂天地合祭非古?！痹t禮部、太常詳議以聞。

　　以右正言上官均為工部員外郎。章惇方欲擅權(quán)，惡均異論，故罷均言職。尋以均權(quán)發(fā)遣京東西路刑獄。

　　戊午，遼有司言：“德勒諸部侵邊，統(tǒng)軍使出戰(zhàn)不利，招討使以兵擊破之。敦睦宮太師耶律安努及其子歿于陣?！?

　　己未，以禮部侍郎楊畏為吏部侍郎。

　　初，呂大防既超遷畏，畏知章惇心復(fù)用，時惇居蘇州，有張擴者，惇妻之侄，畏托擴致意云：“畏度事勢輕重，因呂大防、蘇轍以逐劉摯、梁燾輩；又欲并逐大防及轍，而二人覺之，遽罷畏言職。畏跡在元祐，心在熙寧、元豐，首為公辟路者也?！奔皭罢伲俟俳加?，畏獨請間，語多斥大防。有直省官聞之，嘆曰：“楊侍郎前日諂事呂相公，亦如今日見章相公也?！睈盼费?，故又遷吏部。

　　乙丑，尚書左丞鄧潤甫卒。潤甫首陳紹述，遂登政府。章惇議重謫呂大防、劉摯，潤甫不以為然，曰：“俟見上，當(dāng)力爭?！睙o何，暴卒。

　　丁卯，嗣濮王宗暉卒。

　　是月，高麗國王運殂，遣使告于遼，遼遣蕭遵列等賻贈。

　　六月，知永興軍呂大防降授右正議大夫、知隨州，知青州劉摯落職，降授左朝議大夫、知黃州，知汝州蘇轍降授左朝議大夫、知袁州，以臺諫交章論列故也。

　　來之邵等言知英州蘇軾詆斥先朝，甲戌，責(zé)授寧遠(yuǎn)軍節(jié)度副使，惠州安置。

　　壬午，封高密郡王宗晟為嗣濮王。

　　癸未，以翰林學(xué)士承旨曾布同知樞密院事。

　　甲申，禮部言太學(xué)博士詹文奏乞除去王安石《字說》之禁，從之。

　　乙酉，詔知鄆州梁燾改知鄂州，知成德軍劉安世改知南安軍，管句西京崇福宮吳安詩監(jiān)光州鹽酒稅，知虢州韓川改知坊州，權(quán)知應(yīng)天府孫升改知房州，并落職降官；從左司諫翟思言也。

　　乙酉中書舍人林希言：“吏部侍郎、新除廬州王欽臣，傅會呂大防以致進(jìn)用，豈可以侍從職名，寄之方面！所有制詞，未敢撰進(jìn)?！痹t欽臣除集賢殿修撰、知和州。

　　詔崇政殿說書呂希哲守本官、知懷州，以劉拯言公著父子世濟奸邪故也。

　　丙戌，詔蔡確追復(fù)觀文殿學(xué)士，贈特進(jìn)。

　　戊子，詔翰林學(xué)士兼侍講蔡卞充國史院修撰兼知院事。

　　辛卯，三省以監(jiān)察御史周秩所上二章進(jìn)呈。讀至“向者有御批，欲增隆皇太妃儀物，又如治平中議濮事。呂大防所以求去”，帝曰：“大防何嘗有言！今秩越次及之，是迎合也?！庇肿x至“邪說甚行，使天子不得尊其母”，帝曰：“此言，激怒也。如秩趨操甚狂，若置之言職，朝廷無安靜之理?！彼炝T秩知廣德軍。

　　己亥，遼禁邊民與蕃部為婚。

　　秋，七月，庚子朔，遼主獵于赤山。

　　丙辰，張商英言呂希純于元祐中嘗繳駁詞頭不當(dāng)及附會呂大防、蘇轍事，帝曰：“去冬以宮中缺人使令，因召舊人十?dāng)?shù)輩，此何系外廷利害，而范祖禹、豐稷、文及甫并有章疏，陳古今禍福以動朕聽，希純等又繳奏爭之，何乃爾也！”安燾對曰：“聞文及甫輩上書，亦為人所使。”帝曰：“必蘇轍也?！睍袝崛肆窒Ｑ詤蜗＜儑L草宣仁皇后族人遷官誥，有曰“昔我祖妣正位宸極”，其言失當(dāng)，及變亂奉祀禮文、薦牙盤食等數(shù)事，乃詔落希純職，知亳州如故。

　　丁巳，三省言：“范純?nèi)?、韓維朋附司馬光，毀訕先帝，變亂法度，純?nèi)蕪?fù)首建棄地之議，滋養(yǎng)邊患?！痹t純?nèi)侍亟狄还佟?

　　初，章惇請謫純?nèi)?，帝曰：“純?nèi)食肿h公平，非黨也，但不肯為朕留耳?！睈唬骸安豢狭簦袋h也。”帝勉從惇請。

　　是日，追奪司馬光、呂公著等贈謚，貶呂大防、劉摯、蘇轍等官，詔諭天下。

　　元豐末，神宗嘗謂輔臣曰：“明年建儲，當(dāng)以司馬光、呂公著為師保。”及公著卒，呂大防奉敕撰《神道碑》，首載神宗語，帝又親題其額。及章惇、蔡卞欲起史禍，先于《日歷》、《時政記》刪去“以司馬光、呂公著為師?！闭Z，又請發(fā)光、公著冢，斫棺暴尸。三省同進(jìn)呈，許將獨不言。惇等退，帝留將問曰：“卿不言，何也？”將曰：“發(fā)冢斫棺，恐非盛德事?！钡墼唬骸半抟嘁詾闊o益公家。”遂寢其奏。會黃履、張商英、周秩、上官均、來之邵、翟思、劉拯、井亮采，交章言光等畔道逆理，未正典刑，大防等罪大罰輕，未厭公論，凡十九疏。章惇悉以進(jìn)呈，遂詔追光、公著贈謚，毀所立碑，奪王巖叟贈官，貶大防郢州居住，摯蘄州，轍筠州。曾布密疏請罷毀碑事，不報。

　　蘇頌方執(zhí)政時，見帝年幼，諸臣太紛更，常曰：“君長，誰任其咎邪？”每大臣奏事，但取決于宣仁，帝有言，或無對者。惟頌奏宣仁，必再稟帝，有宣諭，必告諸臣以聽圣語。及言者劾頌，帝曰：“頌知君臣之義，無輕議也?！庇衷唬骸傲籂c每起中正之論，其開陳排擊，盡出公議，朕皆記之。”由是頌獲免，而燾與外祠。

　　初，李清臣冀為相，首倡紹述之說，以計去蘇轍、范純?nèi)?、亟?fù)青苗、免役法。及章惇相，心甚不悅，復(fù)與為異。惇貶司馬光等，又籍文彥博以下三十人，將悉竄嶺表。清臣進(jìn)曰：“更先帝法度，不能無過，然皆累朝元老，若從惇言，必大駭物聽。”帝然之。戊午，詔曰：“司馬光、呂公著、呂大防、劉摯等，各以等第行遣責(zé)降訖。至于射利之徒，脅肩成市，盍從申儆，俾革回邪，推予不忍之仁，開爾自新之路。今后一切不問，議者亦勿復(fù)言，所有見行取會《實錄》修撰官以下及廢棄渠陽砦人，自別依敕處分?！?

　　來之邵、劉拯等乞復(fù)免役錢法。

　　是月，準(zhǔn)布諸部侵遼之倒塌嶺，盡掠西路群牧馬去，東北路統(tǒng)軍使耶律實埒以兵追及，盡獲所掠而還。

　　遼太子洗馬劉輝上書言：“西邊諸蕃為患，士卒遠(yuǎn)戍，中國之民疲于飛挽，非長久之策。為今之務(wù)，莫若城于鹽濼，實以漢戶，使耕田聚糧，以為西北之費?！毖噪m不行，識者韙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