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xù)資治通鑒·元紀·元紀三十四

起上章困敦七月,盡玄黓攝提格十二月,凡二年有奇。

     ○順帝至正二十年(庚子,一三六零年)

  秋,七月,辛酉,博啰特穆爾敗賊王士誠于臺州。

  乙丑,陳友諒浮梁守將于光等以其縣降于吳。

  乙亥,詔博啰特穆爾總領達勒達漢兒軍馬,為總兵官,仍便宜行事。

  八月,戊子,命博啰特穆爾守石嶺關以北,察罕特穆爾守石嶺關以南。

  乙未,永平路陷。

  甲辰,詔:“諸處所在權攝官員,專務漁獵百姓,今后非朝廷允許,不得之任。”

  庚戌,詔:“江浙行省左丞相達實特穆爾,加太尉兼知江浙行樞密院事,提調(diào)行宣政院事,便宜行事?!?

  九月,乙卯朔,詔遣參知政事額森布哈等往諭博啰特穆爾、察罕特穆爾,令講和。時博啰特穆爾調(diào)兵自石嶺關直抵冀寧,圍其城三日,復退屯交城。察罕特穆爾調(diào)參政閻奉先引兵與戰(zhàn),已而各于石嶺關南北守御。

  壬戌,賊陷孟州,又陷趙州,攻真定路。

  癸未,賊復犯上都,右丞孟克特穆爾引兵擊之,敗績。

  僉山南道肅政廉訪司張楨,嘗劾額森布哈及樞密院副使托克托穆爾、治書侍御史努努弄權誤國之罪,不報。及額森布哈等受和解之命,見博啰特穆爾、察罕特穆爾方構兵,中道遷延不進,楨又言:“額森布哈等貪懦庸鄙,茍懷自安,無憂國致身之忠。朝廷將使二家釋憾,協(xié)心討賊,此國之大事。謂宜風馳電走,而乃迂回退懾,枉道延安以西,繞曲數(shù)千里,遲遲而行。使兩軍日夜仇殺,黎庶肝腦涂地,實奉使者之所致也,宜急殛之以救時危?!币嗖粓蟆E乃慨然嘆曰:“天下事不可為矣!”即辭去,結茅安邑山谷間,不復言時事。

  是月,張士誠兵侵諸全,吳元帥袁實戰(zhàn)死。

  黃岡人歐普祥,故徐壽輝將也,性殘暴,所過室廬皆焚蕩俘掠無遺,壽輝使守袁州。陳友諒弒壽輝,征兵于普祥,普祥不聽其節(jié)制,乃以袁州降于吳。友諒聞之,遣其弟友仁攻袁州,普祥與部將劉仁、黃彬擊敗其眾,獲友仁,鞭而囚之。友諒懼,遣其太師鄒普勝與普祥和,約各守其境,普祥乃釋友仁歸。

  冬,十月,甲申,以張良弼為湖廣行省參知政事,討南陽、襄、樊。

  詔博啰特穆爾守冀寧,博啰特穆爾遣保保等倍道趨之,守者不納。己亥,察罕特穆爾遣陳秉直等,以兵攻博啰特穆爾之軍于冀寧,博啰特穆爾軍戰(zhàn)敗。時詔以冀寧畀博啰特穆爾,察罕特穆爾以為用兵數(shù)年,惟藉冀晉給其軍,以致盛強,茍與之,則彼得以足兵足食,而己無以為資。乃托言用師汴梁,尋渡河就屯澤潞拒之,調(diào)延安軍交戰(zhàn)于東勝州,再遣班布爾實以兵援之。班布爾實謂:“彼軍奉詔而來,我何敢抗王命?”察罕特穆爾怒,殺之。

  十一月,甲寅朔,黃河清,凡三日。

  博啰特穆爾以兵侵汾州,察罕特穆爾拒之。

  癸酉,賊犯易州。

  十二月,辛卯,廣平路陷。

  吳國公復遣夏煜以書諭方國珍。

  是歲,陽翟王勒呼木特穆爾擁兵數(shù)十萬,屯于穆爾古楚之地,將犯京畿,使來言曰:“祖宗以天下付汝,汝已失其大半;若以國璽付我,我當自為之?!钡矍矆笾唬骸疤烀性?,汝欲為則為之?!泵獦忻茉菏聢D沁特穆爾等將兵擊之,不克。軍士皆潰,圖沁特穆爾走上都。

  關先生、沙劉二、破頭潘兵入高麗,王王都出奔耽羅。其臣納女請降,將校皆以女子配之,軍士遂與高麗為姻婭,恣情往來,高麗人因各藏其馬。一夕,傳王令,除高麗聲音者不殺,其馀并殺之。關先生、沙劉二皆死,惟破頭潘及裨將左李率輕騎萬人,從間道直走西京,降博啰特穆爾,聽其調(diào)遣,后乃降于庫庫特穆爾。

     ○順帝至正二十一年(辛丑,一三六一年)

  春,正月,癸丑朔,赦天下。

  命中書平章政事達實特穆爾、參知政事七十往諭博啰特穆爾罷兵還鎮(zhèn),復遣使往諭察罕特穆爾,亦令罷兵。而丞相綽斯戩與資政院使保布哈,默貨無厭,視南北兩家賂遺厚薄而啖之以密旨,南之賂厚,則曰密旨令汝并北,北之賂厚,則曰令汝并南。由是構怨日深,兵終不解。

  乙丑,河南賊犯杞縣,察罕特穆爾討平之。

  丁卯,李思齊進兵平伏羌等縣。

  吳院判硃亮祖,率兵擊陳友諒平章王溥于饒州安仁之石港,不利而還。

  吳元帥硃文輝及饒州降將余椿等,引兵次池之建德,令元帥羅友賢攻東流賊壘,擒其將李茂仲,文輝又追襲其守將趙同僉,走之。

  二月,甲申,同僉樞密院事特哩特穆爾復永平、灤州等處。

  吳改樞密分院為中書分省。始議立鹽法,置局設官以掌之,令商人販鬻,二十分而取其一,以資軍餉。

  己丑,察罕特穆爾駐兵霍州,攻博啰特穆爾。

  己亥,吳置寶源局于應天府,鑄大中通寶錢,使與歷代錢兼行,以四百為一貫,四貫為一兩,四文為一錢,其物貨價值,一從民便。

  丙午,吳議立茶法,凡產(chǎn)茶郡縣,并令征之。其法,官給茶引,付諸產(chǎn)茶郡縣,凡商人買茶,具數(shù)赴官納錢請引,方許出境貿(mào)易,每茶一百斤,輸錢二百??たh籍記商人姓名,以憑勾稽。

  巴特勒布哈以廉訪使久居廣東,專恣自用,詔以鄂勒哲圖等為廉訪司官,而除巴特勒布哈為江南行臺侍御史。巴特勒布哈不受命,盡殺鄂勒哲圖等。唯廉訪使董鑰哀請得免。

  三月,癸酉,察罕特穆爾調(diào)兵討永城縣,又駐兵宿州,擒賊將梁綿住。

  泗州守將薛顯,以城降于吳。

  先是吳遣夏煜往諭方國診,戊寅,國珍使者來謝,且以金玉飾馬鞍輿獻,吳國公曰:“吾今有事四方,所需者文武材能,所用者粟米布帛,其他玩寶,非所好也?!眳s其獻。

  是月,張士誠海運糧十一萬石至京師。

  博啰特穆爾罷兵還,遣圖魯卜等引兵據(jù)延安,以謀入陜。

  張良弼出南山義谷,駐藍田,受節(jié)制于察罕特穆爾。良弼又陰結陜西行省平章定珠,聽丞相特哩特穆爾調(diào)遣,營于鹿臺,察罕特穆爾聞而銜之。

  夏,四月,辛已朔,日有食之。

  以張良弼為陜西行省參知政事。

  察罕特穆爾遣其子副詹事庫庫特穆爾貢糧至京師,皇太子親與定約,遂不復疑。庫庫,本察罕甥也,姓王氏,名保保,察罕養(yǎng)以為子。

  五月,癸丑,四川明玉珍陷嘉定等路,李思齊遣兵擊敗之。

  乙亥,察罕特穆爾以兵侵博啰特穆爾所守之地。

  是月,李武、崔德等降于李思齊。

  吳命同僉硃文忠城嚴州。時抗州為張士誠所據(jù),距嚴密邇,故筑城為守備。

  陳友諒將李明道犯信州,聞吳將胡大海在浙東,懼其來援,乃遣兵據(jù)玉山之草坪鎮(zhèn)以拒敵;夏德潤出兵爭之,戰(zhàn)死。

  六月,乙未,熒惑、歲星、太白聚于翼。

  察罕特穆爾諜知山東群盜自相攻殺,而濟寧田豐降于賊,欲總兵討之,七月,丙申,輿疾自陜抵洛,大會諸將議師期,發(fā)并州軍出井徑,遼、沁軍出邯鄲,澤、潞軍出磁州,懷,衛(wèi)軍出白馬,及汴、洛軍水陸俱下,分道并進,而自率鐵騎,建大將旗鼓,渡孟津,逾覃懷,鼓行而東,復冠州、東昌。

  丙午,吳雄鋒翼元帥王思義,克鄱陽之利陽鎮(zhèn),遂會鄧愈兵攻浮梁。

  李明道攻信州益急,吳守將胡德濟,以兵少閉城固守,遣人求援于胡大海。大海即帥兵由靈溪以進,德濟乃引兵出城與明道戰(zhàn),大海縱兵夾擊,大破之,擒明道及其宣慰王漢二,送硃文忠。漢二,溥之弟也。文忠令為書以招溥,復送之建康,吳國公皆仍其舊職,用為鄉(xiāng)導以取江西。

  秋,七月,甲子,吳國公以都事范常為太平府知府,諭之曰:“太平,吾股肱郡,其民數(shù)罹兵革,疲勞甚矣,當有以安集之,使各得所?!背V伲d學恤民,以簡易為治。官廩有谷數(shù)千石,請以給民乏種者,秋稔輸官,公私俱足。

  己巳,忻州西北有赤氣蔽天如血。

  壬申,陳友諒知院張定邊陷安慶,吳守將余某戰(zhàn)敗,奔還建康,吳國公怒,斬之。

  八月,甲申,吳將鄧愈克浮梁,陳友諒守將侯邦佐等棄城走。院判于光復攻樂平州,友諒總管蕭明率眾拒戰(zhàn),光擊敗,擒之,遂克樂平。

  吳將胡大海率兵攻紹興,部將張英,恃勇輕進,至城下,遇伏被執(zhí),死之。大海圍城久不下,乃引還。

  乙酉,大同路北方夜有赤氣蔽天,移時方散。

  先是硃文忠送李明道至,吳國公問;“陳氏何如?”明道具言:“友諒弒主,將士離心,且政令不一,擅權者多。驍勇之將如趙普勝者,又忌而殺之,雖有眾,不足用也。”及安慶之陷,公遂決意伐之,召諭諸將,各厲士卒以從。徐達進曰:“師直為壯,今我直而彼曲,焉有不克!”劉基亦言于公曰:“昨觀天象,金星在前,火星在后,此師勝之兆也?!?

  公于是命徐達、常遇春等先發(fā);庚寅,親乘龍驤巨艦,率舟師溯流而上,友諒江上斥候,望風奔遁。戊戌,至安慶,敵固守不戰(zhàn),公以陸兵疑之,乃命廖永忠、張志雄以舟師擊其水寨,破敵舟八十馀艘,遂復安慶,長驅(qū)至小孤山,友諒守將傅友德及丁普郎迎降。壬寅,次湖口,遇友諒舟出江偵邏,命常遇春擊之,敵舟退走,乘勝追至江州。友諒親率兵督戰(zhàn),公分舟師為兩翼,夾擊友諒,大破之,獲其舟百馀艘。友諒窮蹙,夜半,挈妻子棄城走武昌。癸卯,公入江州,復遣達進兵追之。達聞友諒欲出沔陽戰(zhàn)艦來拒戰(zhàn),乃屯沌口以遏之。

  甲辰,吳遣兵攻南康,克之,改為西寧府。又分遣將士略各城之未下者,東流、蘄、黃、廣濟、饒州相繼降。

  是月,察罕特穆爾率師至鹽河,遣庫庫特穆爾及諸將閻思孝等會關保、浩爾齊軍,由東阿造浮橋以濟,賊以二萬馀眾奪之,關保、浩爾齊且戰(zhàn)且渡,遂拔長清。以精卒五萬搗東平,東平偽丞相田豐遣崔世英等出戰(zhàn),大破之,斬首萬馀級,直抵城下。察罕特穆爾以田豐據(jù)山東久,軍民服之,乃遺書諭以逆順之理,豐與王士誠皆降,遂復東平、濟寧,令豐為前鋒,從大軍東討。

  時察罕特穆爾猶未渡河,群賊皆聚于濟南,而出兵齊河、禹城以相抗。察罕特穆爾分遣奇兵間道出賊后,南略泰安,逼益都,北徇濟陽、章丘及瀕??ひ?,乃自將大軍渡河,與賊將戰(zhàn),大敗之。棣州俞寶、東昌楊誠皆降,魯?shù)叵ざā?

  吳國公聞之,遣使與察罕特穆爾通好,謂左右曰:“察罕雖假義師,圖恢復,乃與博啰兵爭不解,屢格君命,此豈忠臣之為乎!又聞其好名,如田豐為人傾側(cè),察罕待如心腹,則暗于知人矣。古之名將,洞察幾微,智謀弘遠,使人不可測度,察罕豈知此乎!吾今遣人往與通好,觀其所處何如,然后議之?!?

  九月,辛亥,陳友諒建昌守將王溥等降于吳。

  甲寅,吳星源翼判官俞茂攻德興,克之。

  戊午,陽翟王勒呼木特穆爾伏誅。

  壬戌,四川賊兵陷東川郡縣,李思齊調(diào)兵擊之。

  壬申,命博啰特穆爾于保定以東、河間以南從便屯種。

  是月,命兵部尚書齊齊克布哈、侍郎韓祺征海運糧于張士誠。

  蜀劉楨密言于明玉珍曰:“西蜀形勝,東有瞿唐,北有劍閣,沃野千里。自遭青巾之虐,人物凋耗,大王撫有之,休養(yǎng)傷殘之民,用賢治兵,可以立不世之業(yè),當于此時稱大號以系人心?!庇裾漶斎辉唬骸按朔俏腋彝?!”楨曰:“大王所部皆四方之人,若謙讓猶豫,一旦將士思鄉(xiāng)土,瓦解星散,大王誰與建國乎?”玉珍猶不聽。已而楨復言之,玉珍乃謀以明年僭號。

  冬,十月,察罕特穆爾進兵逼濟南城,齊河、禹城皆來降,南道諸將亦報捷。再敗益都兵于好石橋,東至海濱,郡邑聞風皆送款,濟南乃下。詔拜中書平章政事,兼知河南、山東行樞密院事,陜西行臺中丞如故。

  察罕特穆爾令參政陳秉直、劉珪守御河南,而自駐山東,移兵圍益都,環(huán)城列營凡數(shù)十,大治攻具,百道并進。賊悉力拒守,察罕特穆爾復掘重塹,筑長圍,遏南洋河以灌城中,城中益困。

  十一月,戊午,吳國公命參政常遇春率兵救長興。

  先是張士誠遣其司徒李伯升以眾十馀萬攻長興,水陸并進,城中兵少,不能御。公在江州,即命華高、費聚等率三路兵往援,而諸軍戰(zhàn)皆不利,遂潰。耿柄文嬰城固守,左副元帥劉成出戰(zhàn)死。于是敵復圍城,結九寨,為樓車下瞰城中,取土石填壕隍,放火燒水關,城中晝夜應敵,凡月馀,內(nèi)外不相聞。公以圍久不解,故復命遇春往救。

  己未,吳遣平章吳弘等攻撫州,陳友諒右丞鄧克明據(jù)城拒守,僉院鄧愈自臨川間道夜襲之,黎明至。兵由東、西、北三門入,克明單騎出南門走,自度不能免,乃詣愈降。愈留克明于軍中,令其弟志明還新淦,收其故部曲。克明因請往江州見吳國公,愈以兵送之,至中途,克明逃歸新淦。

  戊辰,黃河自平陸三門磧下至孟津五百馀里皆清,凡七日。命秘書少監(jiān)程徐祀之。

  甲戌,吳常遇春兵至長興,李伯升棄營遁。遇春追擊,俘斬五千馀人。

  是月,察罕特穆爾、李思齊遣兵圍鹿臺,攻張良弼,詔和解之,俾各還汛地,兵乃解。

  十二月,己亥,陳友諒江西行省丞相胡廷瑞、平章祝宗,遣宣使鄭仁杰詣江州納降于吳。仁杰言廷瑞之意,以將校久居部曲,人情相安,既降之后,愿不以改屬它人,吳國公有難色,劉基蹴所坐胡床,公悟,乃許諾,以書報曰:“鄭仁杰至,言足下有效順之誠,此足下明達也;又恐分散所部屬它將,此足下過慮也。吾起兵十年,奇士、英才,得之四方多矣,有能審天時,料事機,不待交兵,挺然委身來者,嘗推赤心以待,隨其才任使之,兵少則益之以兵,位卑則降之以爵,財乏則厚之以賞,安肯散其部伍,使人自疑,負來歸之心哉!且以陳氏諸將觀之,如趙普勝驍勇善戰(zhàn),以疑見戮,猜忌若此,竟何所成!近建康龍灣之役,予所獲長張、梁鉉諸人,用之如故,視吾諸將,恩均義一。長張破安慶水寨,梁鉉等攻江北,并膺厚賞。此數(shù)人者,自視無復生理,尚待之如此,況如足下以完城來歸者耶!得失之機,間不容發(fā),足下當早為計?!?

  是歲,京師大饑,屯田成,收糧四十萬石。賜司農(nóng)丞胡秉彝上尊、金幣以旌其功。

     ○順帝至正二十二年(壬寅,一三六二年)

  春,正月,辛亥,胡廷瑞得吳國公書,意遂決,遣其甥同僉康泰至江州降。

  甲寅,詔李思齊討四川,張良弼平襄漢。時兩軍不和,故有是命。

  吳國公以胡廷瑞等降,遂發(fā)九江,如龍興。己未,師次樵舍,廷瑞與祝宗遣人赍陳氏所授丞相印及軍民糧儲之數(shù)來獻。辛酉,公至龍興,廷瑞、宗率行省僚屬迎謁于新城門,公慰勞之,俾各仍舊職。壬戌,公入城,軍令肅然,民皆安堵。謁孔子廟,過鐵柱觀,復出城開宴于滕王閣。明日,命存恤鰥寡孤獨,放陳友諒所畜鹿于西山。

  戊辰,筑臺于城北龍沙之上,召城中父老民人悉集臺下,諭之曰:“自古攻城略地,鋒鏑之下,民罹其殃。今爾民得骨肉安全,生理無所苦者,皆丞相胡廷瑞灼見天道,先機來歸,為爾民之福也。陳氏據(jù)此,軍旅百需之供,爾民甚苦之。今吾悉去其弊,軍需供億,俱不以相累。勻等各事本業(yè),毋游惰,毋作非為以陷刑辟,毋交結權貴以擾害良民,各保父母妻子,為吾良民?!庇谑敲窠愿袗?。

  建昌王溥,饒州吳弘,各率眾來見,袁州歐普祥遣其子文廣來見,公厚賜遣之。鄧克明既逃歸新淦,復收集舊部曲,仍肆劫掠;至是欲復降,恐見誅,乃詐為商賈,乘小舟至龍興城下,潛使人覘可否為去就。事覺,被執(zhí),并獲克明,公責其反覆,囚送建康。

  丁卯,詔以太尉鄂勒哲特穆爾為陜西行省左丞相。仍命察罕特穆爾屯種于陜西。申諭李思齊、張良弼等各以兵自效。

  以額森特穆爾為中書右丞。

  辛未,寧州土官陳龍,遣其弟良平率分寧、奉新、通城、靖安、德安、武寧六縣民兵降于吳;癸酉,守吉安土軍元帥孫本立、曾萬中與其弟粹中,詣龍興納款。吳國公以本立為江西行省參政,萬中都元帥,粹中行軍指揮,俾還守吉安。

  乙亥,陳友諒平章彭時中,以龍泉降于吳,命仍其舊職。

  二月,丁丑朔,盜殺陜西行省右丞塔布岱。

  癸未,吳金華苗軍元帥蔣英、劉震、李福叛,殺守臣參政胡大海及郎中王愷、總管高子玉。

  初,大海下嚴州,震等自桐廬來降,大海喜其驍勇,留置麾下,待之不疑。至是震等謀亂,以大海遇己厚,未忍發(fā),福曰:“舉大事寧顧私恩乎!”眾從之,以書通衢、處苗帥李佑之等,約以二月七日同舉兵。是日,蔣英等入分省署,陽請大海觀弩于八詠樓下。大海出,將上馬,英令其黨鐘矮子跪馬前,陽訴曰:“蔣英等欲殺我?!贝蠛N醇按穑搭櫽?,英抽出鐵錘,若擊矮子狀,因中大海腦,仆地,英即斷其首,復殺大海子關住。執(zhí)王愷,愷正色曰:“吾職居郎署,同守此土,義當死,寧從賊耶!”劉震欲全之,賊黨吳得真與愷有隙,曰:“無自遺患?!彼鞖鸺捌渥右蚴氛抡\亦死之。

  典吏李斌,懷省印縋城走嚴州,告變于硃文忠,文忠遣元帥何世明、掾史郭彥仁等率兵討之。至蘭溪,英等懼,乃驅(qū)掠城中子女西走,降于張士誠。大海養(yǎng)子德濟聞難,引兵奔赴,吳國公即命左司郎中楊元杲至金華,總理軍儲事,文忠亦率將士至,鎮(zhèn)撫其民。

  大海長身鐵面,智力過人,嘗自誦曰:“我本武人,不讀書;然吾行軍知有三事,不殺人,不掠人婦女,不焚人廬舍而已?!?

  乙酉,彗見于危,光芒長丈馀,色青白。

  丁亥,吳處州苗軍元師李佑之、賀仁得等,聞蔣英等已殺胡大海,亦作亂,殺院判耿再成、都事孫炎、知府王道同及硃文剛等,據(jù)其城。硃文忠聞亂,遣元帥王祐等率兵屯縉云以圖之。

  再成累著勞績,自偏裨擢居帥職。至是佑之等叛,再成方與客飯,聞變即上馬,收兵不及,迎賊罵曰:“賊奴,國家何負于汝,乃敢反耶!”賊爭刺再成,再成揮劍連斷數(shù)槊,兵及其頸,墮馬,大罵不絕口死。炎初被執(zhí),幽空室中,賊環(huán)守脅之降,炎不屈。仁得以炙雁斗酒饋炎,炎不受,大罵曰:“今日乃為鼠所困!我死,為主;爾反覆賊,死,狗且不食!”守卒怒,拔刀叱炎解衣,炎曰:“此紫綺,乃主上賜我者,吾當服以死?!辟\遂害之。

  辛卯,吳國公既定洪都,乃經(jīng)度城守,以舊城西南臨水,不利守御,命移入三十步,東南空曠,復展二里馀。以鄧愈為江西行省參政,留守洪都,萬思誠為行省都事以佐之。胡廷瑞、張民瞻、廖永堅、傅獻、潘友慶等從公還建康。

  丁酉,彗犯離宮西星,至三月終,光芒長二丈馀。

  壬寅,吳國公聞處州之亂,命平章邵榮率兵討之。

  是月,知樞密院事圖沁特穆爾奉詔諭李思齊討四川。時思齊退保鳳翔,使至,思齊進兵益門鎮(zhèn);使還,思齊復歸鳳翔。

  三月,己酉,明玉珍僭稱帝于蜀,國號大夏,建元天統(tǒng),立妻彭氏為皇后,子升為太子。仿周制設六卿,又置翰林院承旨、學士、國子監(jiān)祭酒等官。以戴壽為冢宰,萬勝為司馬,張文炳為司空,向大享、莫仁壽為司寇,吳友仁、鄒興為司徒,劉楨為宗伯,牟圖南為翰林院承旨。分蜀地為八道,賦稅十取其一。開廷試以策士,置雅樂以供郊祀之用。皆劉楨所為也。

  初,張士誠聞蔣英之亂,遣其弟士信率兵萬馀圍諸全州。吳守將謝再興晝夜鏖戰(zhàn),未決,乃遣將設伏城外,自引兵出戰(zhàn),戰(zhàn)既合,伏起,大敗之,擒其將士千馀人。士信憤,益樂功城,再興慮不能支,告急于浙江行省右丞硃文忠。

  時金華叛寇初定,而嚴州逼近敵境,處州又為叛苗所據(jù),文忠自度兵少,不能應援。聞邵榮將至,乃與都事史炳謀曰:“兵法先聲而后實,今諸全被圍日久,寇勢益盛,而我軍少,非謀不足以制之。今邵平章來討處州,宜借以張聲勢,亦制寇一奇也?!北唬骸吧疲 蹦藫P言右丞徐達與榮領大軍至嚴州,克日進擊,使諜者揭榜于義烏之古樸嶺。士信兵見之,果驚,謀夜遁。同僉胡德濟覘知之,密與再興謀,癸丑,發(fā)壯士夜半開門出擊,鼓噪從之,寇兵亂走,自相蹂踐及溺死者甚眾。

  士信驕侈,不能拊循將士,常載婦人、樂器自隨,日以樗蒲、蹴鞠、酣飲為事,部將往往效之,故至于敗。

  甲寅,明玉珍陷云南省治,屯金馬山;陜西行省參政車力特穆爾等擊敗之,擒其弟明二。

  癸亥,吳祝宗、康泰叛,攻陷洪都府。

  初,洪都之降,非二人意,既降,復謀叛,時出語咎胡廷瑞,廷瑞反復開諭之,故未即發(fā)。及吳國公還建康,廷瑞恐二人為變,不利于己,乃微言于吳國公,公即發(fā)使詣洪都,令二人將所部兵往湖廣,從徐達聽征調(diào)。二人舟次女兒港,遂以其眾叛,適遇商人布船,因掠其布為旗號,進劫洪都,是日暮,至城下,發(fā)鼓舉火,攻破新城門。時鄧愈居故廉訪司,聞變,倉卒以數(shù)十騎出走,數(shù)與賊遇,且戰(zhàn)且走,從者多遇害。愈窘甚,從撫州門出,走還建康。于是都事萬思誠、知府葉琛皆死于難,公聞琛死,痛悼之。辛未,愈至建康,公遣使詣漢陽,命右丞徐達等還軍討之。

  是月,命博啰特穆爾為中書平章政事,位第二,加太尉;張良弼受節(jié)制于博啰特穆爾。李思齊遣兵攻良弼,至于武功,良弼伏兵大破之。

  夏,四月,己丑,禁諸王、駙馬、御史臺各官占匿人民,不應差役,以欲修上都宮闕故也。帝嘗以上都宮殿火,敕重建大安、睿思二閣,因危素諫而止,至是復大興工役。

  吳平章邵榮及元帥王佑、胡深等兵攻處州,燒其東北門,軍士乘城以入。李佑之自殺,賀仁得走縉云,耕者縛之,檻送建康,伏誅。處州復平,以王佑守之,榮乃還。

  甲午,吳右丞徐達復取洪都府。

  時達等師抵城下,祝宗、康泰分兵拒守,達攻破之。宗走新淦,依鄧克明,后為志明所殺,函其首以獻于吳。泰走廣信,為追兵所獲,送建康。泰,胡廷瑞之甥也。吳國公以廷瑞故,特宥之。

  乙未,賊新橋張陷安州,博啰特穆爾請援于朝。

  是月,紹興路大疫。

  五月,乙已朔,泉州岱布丹據(jù)福州路,福建行省平章雅克布哈擊敗之,馀眾航海,還據(jù)泉州。參政陳友定復汀州路。

  己未,中書參知政事陳祖仁,請罷修上都宮闕,疏曰:“自古人君,不幸遇艱虞多難之時,孰不欲奮發(fā)有為,成不世之功,以光復祖宗之業(yè)!茍或上不奉于天道,下不順于人心,緩急失宜,舉措未當,雖以之持盈守成,猶或致亂,而況欲撥亂世反之正乎!

  “夫上都宮闕,創(chuàng)自先帝,修于累朝,自經(jīng)兵火,焚毀殆盡,所不忍言,此陛下所為日夜痛心,亟圖興復者也。然今四海未靖,瘡痍未瘳,倉庫告虛,財用將竭,乃欲驅(qū)疲民以供大役,廢其耕耨而荒其田畝,何異扼其吭而奪之食以速其斃乎!

  “陛下追惟祖宗宮闕,念茲在茲,然不思今日所當興復,乃有大于此者。假令上都宮闕未復,固無妨于陛下之寢處。使因是而違天道,失人心,或致大業(yè)之隳廢,則夫天下者亦祖宗之天下,生民者亦祖宗之生民,陛下亦安忍而輕棄之乎!

  “愿陛下以生養(yǎng)民力為本,以恢復天下為務,信賞必罰,以驅(qū)策英雄;親正人,遠邪佞,以圖謀治道。夫如是,則承平之觀,不日可復,詎止上都宮闕而已乎!”

  丙午,吳命大都督硃文正,統(tǒng)元帥趙德勝等同參政鄧愈鎮(zhèn)洪都;又以阮弘道為郎中,李勝為員外郎,汪廣洋為都事,往佐之,程國儒知洪都府事。文正至,增浚城池,嚴為守備。

  辛未,明玉珍遣偽將楊尚書守重慶,分兵寇龍州、清川,犯興元、鞏昌等路。

  是月,張士誠海運糧十三萬石至京師。

  六月,戊寅,中書平章政事察罕特穆爾遣使報書于吳,言已奏朝廷,授以行省平章事,吳國公不答,因謂左右曰:“察罕書辭婉媚,是欲啖我,我豈可以甘言誘哉!況徒以書來而不反我使者,其情偽可見也。今張士誠據(jù)浙西,陳友諒據(jù)江漢,方國珍、陳友定又梗于東南,天下紛紛,未有定日,予方有事之秋,未暇與校也?!?

  寧海布衣葉兌,以經(jīng)濟自負,獻書吳國公,列一綱三目,言天下大計。

  其略曰:“愚聞取天下者,必有一定之規(guī)模,韓信初見高祖,畫楚、漢成敗,孫明臥草廬,與先主論天下三分形勢者是也。今之規(guī)模,宜北絕李、察罕,南并張九四,撫溫、臺,取閩、越,定都建康,拓地江、廣,進則越兩淮以規(guī)中原,退則畫長江而自守。

  “夫長江天塹,所以限南北也。金陵古稱龍蟠虎踞,帝王之都,誠宜建都于此,守淮以為籓屏,守江以為門戶,如高祖之關中,光武之河內(nèi)。以此為基,藉其兵力資財,以攻則克,以守則固,百察罕能如我何哉!

  “且江之所備,莫急上流。吳、魏所爭在蘄春與皖,即今江州之境。今義師已克江州,足蔽全吳;況自滁、和至廣陵皆吾有,又足以遮蔽建康,襟帶江州,匪直守江,兼可守淮矣。張氏傾覆,可坐而待,淮東諸軍,亦將來歸,北略中原,李氏可并,孫權不足為也。

  “今聞察罕妄自尊大,致書明公,如曹操之招孫權。竊以元運將終,人心不屬,而察罕欲效操所為,事勢不侔。宜如魯肅計,鼎足江東,以觀天下之釁?!贝似浯缶V也。

  至其目有三:“張九四之地,南包杭、越,北跨通、泰,而以平江為巢穴。昔田豐說袁紹襲許以制曹公,李泌欲先取范陽以傾祿山,殷羨說陶侃急攻石頭以制蘇峻,皆先傾敵巢穴。今欲攻張氏,莫若聲言掩取杭、嘉、湖、越,而大兵直搗平江。平江城固,難以驟拔,則以鎖城法困之。鎖城者,于城外矢石不到之地,別筑長圍,環(huán)繞其城,長圍之外,分命將卒,四面立營,屯田固守,斷其出入之路,分兵略定屬邑,收其稅糧以贍軍中。彼坐守空城,安和不困!平江既下,巢穴已傾,杭、越必歸,馀郡解體,此上計也。

  “張氏重鎮(zhèn)在紹興,懸隔江海,所以數(shù)攻而不克者,以彼糧道在三江斗門也。若一軍攻平江,斷其糧道,一軍攻杭州,絕其援兵,紹興必拔。所攻在蘇、杭,所取在紹興,所謂多方以誤之者也。紹興既拔,杭城勢孤,湖、秀風靡。然后進攻平江,犁其心腹,江北馀孽,隨而瓦解,此次計也。

  “方國珍狼子野心,不可馴狎。往年大兵取婺州,彼即奉書納款,后遣夏煜、陳顯道招諭,彼復狐疑不從。顧遣使從海道報元,謂江東委之納款,誘令張赍詔而來,且遣韓叔義為說客,欲說明公奉詔。彼既降我,而反欲招我降元,其反覆狡獪如是,宜興師問罪。然彼以水為命,一聞兵至,挈家航海,中原步騎,無如之何。彼則寇掠東西,捕之不得,招之不可。夫上兵攻心,彼言杭、越一平,即當納土,不過欲款我?guī)煻?。攻之之術,宜限以日期,責其歸順。彼自方國璋之歿,自知兵不可用,又叔義還,稱我?guī)熤?,氣已先挫,今因陳顯道以自通,正可脅之而從也。事宜速,不宜緩。宣諭之后,更置官吏,拘集舟艦,潛收其兵權,以消未然之變,三郡可不勞而定。

  “福建本浙江一道,倚山瀕海,兵脆城陋,兩浙既平,彼心計浙江四道,三道既已歸附,吾孤守一道安歸哉!下之,一辯士力耳。如復稽送款,則大兵自溫、處入,奇兵自海道入,福州必不支。福州下,帝郡迎刃解矣。威聲已震,然后進取兩廣,猶反掌耳?!?

  吳國公奇其言,欲留用之,力辭,賜銀幣、襲衣以歸。

  辛巳,彗見紫微垣,光芒長尺馀,東南指,西南行;戊子,光芒掃上宰。

  時山東俱平,獨益都孤城猶未下,至是田豐、王士誠復謀叛。

  初,豐之降也,察罕特穆爾推誠待之,數(shù)獨入其帳中。及豐既謀變,乃請察罕特穆爾行觀營壘,眾以為不可往,察罕特穆爾曰:“吾推心待人,安得人人而防之!”左右請以力士從,又不許,乃從輕騎十有一人,行至豐營,遂為士誠所刺。察罕特穆爾既死,豐與士誠走入益都城,眾乃推庫庫特穆爾為總兵官,復圍益都。

  事聞,帝震悼,中原士庶老幼多痛惜之者。先是有白氣如索,長五百馀丈,起危宿,掃太微垣,太史奏山東當大水,帝曰:“不然,山東必失一良將?!奔瘩Y詔戒察罕特穆爾勿輕舉,未至而已及于難。詔贈河南行省左丞相,追封忠襄王,謚獻武。其父司徒阿哩袞封汝陽王,其子庫庫特穆爾授中書平章政事,兼知河南、山東行樞密院事,一應軍馬,并聽節(jié)制。仍詔諭其將士曰:“凡爾將佐,久為察罕特穆爾從事,惟恩與義,實同骨肉,視彼逆黨,不共戴天,當力圖報復以伸大義?!?

  己亥,益都兵出戰(zhàn),庫庫特穆爾生擒六百馀人,斬首八百馀級。

  吳國公聞察罕死,嘆曰:“天下無人矣!”

  秋,七月,乙卯,彗滅。

  丙辰,熒惑見西方,須臾,成白氣如長蛇,光炯有文,橫亙中天,移時乃滅。

  吳平章邵榮,參政趙繼祖,以謀反伏誅。

  榮粗勇善戰(zhàn),與吳國公同起兵濠州,公待之甚厚。自平處州還,遂驕蹇有覬覦心,常憤憤出怨言。部將有欲告之者,榮不自安,與繼祖謀俟間作亂。至是公閱兵三山門外,榮與繼祖伏兵門內(nèi),欲為變,會大風卒發(fā),吹旗觸公衣,公異之,易服從它道還。榮等不得發(fā),遂為部下士宋國所告。公召榮等面詰之,俱狀,曰:“死而已!”公不欲即誅,幽于別室,謂諸將曰:“吾不負榮,而所為如此,將何以處之?”常遇春曰:“榮等一旦忘恩義,謀為亂逆,公縱不忍殺之,遇春等義不與之俱生。”公乃具酒食飲食之,涕泣與訣,皆就刑。

  是月,河決范陽,漂民居。

  西湖書院舊有經(jīng)史書版,兵后零落,行省左右司員外郎陳基白平章張士誠出官錢補刊,從之,明年而工畢。

  八月,癸已,陳友諒將熊天端寇吉安,吳守將孫本立戰(zhàn)敗,走永新。天瑞復攻破永新,執(zhí)本立至贛州,殺之,友諒使其知院饒鼎臣守吉安。

  己亥,庫庫特穆爾言:“博啰特穆爾、張良弼據(jù)延安,掠黃河上下,欲東渡以奪晉寧,乞賜詔諭。”

  是月,張士誠殺淮南行省左丞汪同。

  同初集義兵,捍御鄉(xiāng)井,累官徽州路治中兼元帥,領兵征饒州,單騎潛往浙。張士誠以禮召至姑蘇,同見其心不純,乃去之淮安,見左丞史椿。椿本士誠部將,與張士德皆為謀主,士德被擒,椿見諸將驕侈,又,左丞徐義數(shù)讒毀椿,椿遂有異志,見同殊相得,謂同曰:“察罕公忠,盍往見之?!蓖]察罕,察罕恨相見晚,俾朝于京,拜淮南行省左丞。還,見察罕,察罕曰:“士誠非忠于國者,中原事定,平江南當自姑蘇始,君與史君宜協(xié)力焉。”

  未幾,察罕死,椿曰:“不幸及此,宜要金陵兵往取姑蘇?!蹦饲彩拐哧鍟?。使者姑蘇人,以書達士誠所,士誠大怒,使士信招與言事,同懼,不欲往,椿曰:“士誠基本未固,未必便害我輩。況四平章我嘗救其危急,宜不至此?!彼钠秸?,謂士信也。同遂行,至姑蘇,士誠即拘同,問曰:“我何負于汝而反?”同曰:“我之來,以汝為元太尉,忠于國家。今汝既叛,我豈得從汝反耶?”士信力營救之,且具酒饌為別,同曰:“為語平章,具荷厚意,吾能死忠,不能為無義生也!但我死后,諸公亦不能久富貴耳。”遂遇害。事聞,追封平陽郡公。

  同既死,士誠遂發(fā)兵攻淮安,執(zhí)椿,殺之。

  九月,癸卯朔,劉福通以兵援田豐,至火星埠,庫庫特穆爾遣關保邀擊,大破之。

  戊辰,以知樞密院事伊蘇為遼陽行省左丞相。先是賊雷特穆爾布哈、程思忠等陷永平,詔伊蘇出師,遂復灤州及遷安縣。

  時遼東郡縣,惟永平不被兵,儲粟十萬,芻藁山積,民居殷富。賊乘間竊入,增土筑城,因河為塹,堅守不可下。伊蘇乃外筑大營,絕其樵采,數(shù)與賊戰(zhàn),獲其偽帥二百馀人,平山寨數(shù)十;又復昌黎、撫寧二縣,擒雷特穆爾布哈送京師。賊急,乃乞降于參政徹爾特穆爾,為請命于朝,詔許之,命伊蘇退師。伊蘇度賊必以計怠大兵,乃嚴備以偵之,思忠果棄城遁去,亟追至瑞州,殺獲萬計。賊遂東走金、復州。至是詔還京師,拜遼陽左丞相、知行樞密院事,撫安迤東兵農(nóng),委以便宜,開省于永平,總兵如故。

  金、復、海、蓋、乾王等賊并起,西侵興中州,陰由海道趣永平,聞伊蘇開省,乃止。伊蘇亟分兵防其沖突,賊乃轉(zhuǎn)攻大寧,為守將王聚所敗,斬其渠魁,眾潰,皆西走。伊蘇慮賊窺上都,即調(diào)左丞呼哩岱提兵護上都,簡精銳,自躡賊后,賊果寇上都,呼哩岱擊破之,賊眾又大潰、永平、大寧始復。乃分命官屬,勞來安集其民,使什伍相保以事耕種,民德之。

  冬、十月,壬寅朔,江西行省平章都埒布哈,移檄討巴拉布哈。時都埒布哈分省廣州,適州城為邵宗愚所陷,執(zhí)巴拉布哈,殺之。

  甲戌,博啰特穆爾南侵庫庫特穆爾所守之地,遂據(jù)真定路。

  戊子,吳池州元帥羅友賢,據(jù)州之神山寨作亂,謀與張士誠通,杭、歙震動,命常遇春率兵討之。

  辛卯,吳設關市批驗所官,主通百貨,鹽十分而稅其一,它物十五分稅一。

  十一月,乙巳,庫庫特穆爾復益都,田豐等伏誅。

  庫庫特穆爾既襲父職,身先士卒,誓必復仇,人心亦思自奮,圍城益急。賊悉力拒守,乃以壯士穴地道而入,遂克之,盡誅其黨,取豐及王士誠之心以祭察罕特穆爾。遣關保以兵復莒州,于是山東悉平。庚申,詔授庫庫特穆爾太尉,馀官并如故,將校、士卒論賞有差。

  當是時,東至淄、沂,西逾關陜,皆宴然無事,庫庫特穆爾乃駐兵于汴、洛,朝廷方倚之以為安,而博啰特穆爾復以兵爭晉、冀,帝雖屢諭解之,而仇隙日深。

  癸亥,明玉珍兵陷清川。

  十二月,丁亥,吳大都督硃文正,遣裨將率兵復吉安,饒鼎臣出走,遂以參政劉齊、陳海同、李明道、曾萬中、粹中共守之,以硃叔華知府事。

  壬辰,吳廣信守將元帥葛俊擅發(fā)民夫筑城浚池,浙東行省左丞硃文忠遣人諭止之,俊不聽,反出不軌言。文忠恐其為變,欲討俊,先遣從事王辰往察之,辰還報曰:“彼城守如故,若臨之以兵,恐激其變?!蔽闹以唬骸按巳瞬蛔阆?,姑為一郡生靈少忍之?!彼觳粡蛦枴颓捕际聞⒚C往勞之,諭以禍福,俊心乃安。

  先是帝遣戶部尚書張昶等,赍龍衣、御酒、八寶頂帽、榮祿大夫、江西行省平章政事宣命詔書,航海至慶元,欲因以通吳,方國珍遣檢校燕敬以告吳國公,公不之答。敬還,國珍懼,乃送昶于福建平章雅克布哈所。時左丞王溥在建冒,聞之,遣人報公,公命溥招之來,且命符璽郎劉紹先候之于廣信。溥招昶至,遂偕紹先赴建康。昶見公不拜,公怒曰:“元朝不達世變,尚敢遣人扇惑我民!”昶俯首無一言。公不欲窮詰,命中書館之,時召問以事,知其才可用,遂留之。

  庚子,以中書平章政事佛家努為御史大夫。

  是月,庫庫特穆爾遣尹煥章至吳,送前使自海道還,并以馬饋吳。

  是歲,樞密副使李士瞻上疏極言時政,凡二十條:一曰悔己過以詔天下,二曰罷造作以快人心,三曰御經(jīng)筵以講圣學,四曰延老成以詢治道,五曰去姑息以振乾綱,六曰開言路以求得失,七曰明賞罰以厲百司,八曰公選舉以息奔競,九曰察近幸以杜奸弊,十曰嚴宿衛(wèi)以備非常,十一曰省佛事以節(jié)浮費,十二曰絕濫賞以足國用,十三曰罷各官屯種俾有司經(jīng)理,十四曰減常歲計置為諸宮用度,十五曰招集散亡以實八衛(wèi)之兵,十六曰廣給牛具以備屯田之用,十七曰獎勵守令以勸農(nóng)務本,十八曰開誠布公以禮待籓鎮(zhèn),十九曰分遣大將急保山東,二十曰依唐廣寧故事分道進取。先是薊國公托和齊上言請罷三宮造作,帝為減軍匠之半,還隸宿衛(wèi),而造作如故,故士瞻疏首及之。

  帝嘗謂伊納克曰:“太子苦不曉秘密佛法,秘密佛法可以廷壽。”乃令圖嚕特穆爾教太子以秘密佛法。太子悅之,嘗于清寧殿布長席,西番僧、高麗女東西列坐。太子顧謂左右曰:“李先生教我儒書多年,我不省書中所言何事。西番僧教我佛法,我一夕便曉。”李先生者,諭德好文也。太子由是惑溺于邪道,無復曩時惡伊納克之竟矣。

  帝以讒廢高麗國王巴延特穆爾,立塔斯特穆爾為高麗國王。國人上書言舊王不當廢,新王不當立之故。

  初,皇后奇氏宗族在高麗,恃寵驕橫,巴延特穆爾戒飭不悛,遂盡殺奇氏族。皇后謂太子曰:“爾年已長,何不為我復仇!”時高麗王昆弟有留京師者,乃議立塔斯特穆爾為王,而以奇族子三寶努為元子,以將作同知崔特穆爾為丞相,遣兵萬人送之國,至鴨綠江,為高麗兵所敗,僅馀十七騎還京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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